文化策略管理論文

時間:2022-07-30 02: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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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策略管理論文

本文是關于近20年中國電影兩大導演群體藝術創作的比較研究,為了敘述的方便,本文暫借用大家比較熟悉的“第五代”、“第六代”的稱謂,并從其導演藝術共性中梳理中10個關鍵詞,進行文化學的比較分析。由于學術界對“第五代”的研究相對深入且有著大體確定的觀點,因此對其論述相對簡略。

閱歷/體驗

第五代豐富而廣闊的生活閱歷,無疑成為其鮮明藝術風格得以形成的豐厚底蘊,也成為了其終生取之不盡的精神富礦。其對生活廣度的體認,對于生活艱辛的感受,對于苦難的認同,皆具有非常的經驗。于是在第五代導演的人生資歷上,“苦難”成為了其重要的標識而為人們所津津樂道,并且成為了其傳奇性的經歷:“凱歌插隊”、“老謀子賣血”、“子牛為運糞船拉纖”……第五代在成就其藝術光輝的同時,也最終完成了作為一代人楷模的、歷經苦難的、富有人格魅力的男子漢群像的造型。正是一個病態的時代,造就了擁有健康體魄的一個群體。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由于時代政治意識形態的束縛,由于社會經濟發展的滯緩,第五代的個性意識都不同程度地被社會的群體意識所支配甚或代替,因之我們看到,他們在其擁有了豐富的生活閱歷的同時,既有的體制與經驗,卻壓抑了個性的極力舒展與自我的自由發揮。

而第六代則與第五代有著迥然相異的人生經歷,他們成長于經濟復蘇的開放時代,盡管他們沒有了第五代豐富的生活閱歷,然而其對生命的體驗卻大為深刻,如果說第五代在生命之軸的橫向上具有很大拓展,那么第六代則在生命之軸的縱向上不斷掘進。因此在觀念上,第六代不認同第五代“苦難成就藝術”的人生閱歷,并公開表示自己的不以為然:“我們的文化中有這樣一種對''''苦難''''的崇拜,而且似乎是獲得話語權的一種資本。因而有人便習慣性地要去占有''''苦難'''',將自己經歷過的自認為風暴,而別人,下一代經歷過的又算什么?至多只是一點坎坷。在他們的''''苦難''''與''''經歷''''面前,我們只有閉嘴。''''苦難''''成了一種霸權,并因此衍生出一種價值判斷。”“好像只有這種經歷才叫經歷,他們吃過的苦才叫苦。”[1](P167)于是他們要發出自己的聲音,而這種要求,又與其青少年時期的人生經歷有著密切的關系。

如果對第六代的成長經歷稍作了解,我們就會發現,在生命的早期,他們中有相當一部分在小時候不約而同地曾受到病魔的折磨,而這正好與他們后來的創作發生了密切關系:“我的片子和我的人生經歷很有關系。我自己生過一場大病,這一點對我很重要,雖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得完這場病以后,我突然對一些事情看得很開。當你幾乎看到你的歸宿的時候,很多東西就沒有必要斤斤計較了。當時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突然覺得親情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很無聊。我是一個宿命的人。這種情緒在作品中是不自然帶出來的,有時候不找著這種感覺,你就覺得影片沒勁。”[1](P214-215)“支氣管擴張盡管不是大病,但是很嚇人。隔一兩年復發,然后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呼吸很困難。”“我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時候開始第一次發作,然后每隔兩年就發作一次。這個發作期有七、八年的樣子,在我的少年和青年時代轉換的階段我其實一直有病,我很慶幸有這種病,它沒有真實的危險,但是它給你一個死亡的幻覺,你真是大口的吐血,然后你窒息,然后覺得不行了。我現在是很不怕血的,我太知道血是什么東西了,一痰盂一痰盂的吐。那會兒就很孤獨,我大學沒考上,就看書,也不管功課。”[1](P152)

即使沒有經歷過大病的賈樟柯,卻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了太多的生與死,也在自己的影片中探討著生命哲學的問題:“在自然的生、老、病、死背后,蘊含著生命的感傷,花總會凋零,人總有別無選擇的時候。無論如何,這部電影的主題是人,我想通過它去挖掘和展現人民之中蘊藏著的進步的力量;電影講述了群眾的一段經歷,那也是我時刻懷念的一段經歷。”

而姜文對死亡的體驗,則來源于他本人35年人生的總的思考:“我從小就對歷史感興趣。我想拍《鬼子來了》,其實是想對自己35年來做一個總結,對恐懼、對愛、對死亡的感受。是什么引起的恐懼?為了擺脫這個恐懼,是遠離死亡,還是接近死亡?這些都是我35年來腦子里和心里的感受。我想把它表達出來,正好有這么個故事,往里面一裝,合適。”[1](P67)

正是這種對于生命的感受與對死亡的體驗,構成了第六代作品關于死亡問題的思考與表達。而從生命哲學的向度來看,“生”只是生物學上的一種偶然因素促成,并非生命的本質,而只有死,只有任何生命的必然死亡,才表達了生命的本質。正是這種對生命的深刻體驗,不僅彌補了其生活閱歷的狹窄,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促成了其藝術表達觀念與形式的飛躍。這種奇異經歷,促使他們的影片將生命問題上升到哲學的層面去思考:“其實,人死不死沒多大關系,死是很抽象的。人活著不是跟死人一樣么,你是想象自己活著。這些意思現在看來在影片中很隱晦。”[7]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第六代的電影也就成為了其生活狀態的一部分,成為了其生存的具象表征:“我覺得我的選擇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生活狀態就是這樣的,像我的呼吸一樣,要不然就不拍電影了。我選擇了這樣的生活,這種生活本身就包括表達這樣的東西以及用這樣一種方式來拍你的電影,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12](P170)

“正版”/“盜版”

如果注意一下“第五代”與“第六代”成長的文化氛圍與人文環境,我們就會發現兩者很大的不同:

其一,文化素養的不同。“第五代”導演基本上是在農村或工廠度過了自己的青春期,所以其文化功底截然不同,他們還沒有從學校畢業,就已奔向了“廣闊天地”,因此他們的文化知識更多是通過自己的廣泛閱讀而獲得;“第六代”則不僅完成了系統的基礎學習,并且有相當一部分人喜歡繪畫,且或多或少地從事過詩歌或文學創作(這種因不同文化背景上的差異而造成的影響,我們將在后邊進一步分析論述);

其二,觀影經驗不同。作為電影人,向國外同行觀摩學習應該是進行創作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環節。然而在“第五代”成長的時代,或因為觀看外國影片是一種特權,或因為改革開放之初我們對世界影視動態了解甚少,因此無論是數量上還是質量上,“第五代”都不具備“第六代”的觀影條件。到了“第六代”導演成長的環境,隨著中國大陸地區政治氛圍的不斷寬松,隨著影像技術的進一步發展,特別是經濟發展之初盜版的大量出現,為“第六代”提供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資源,使他們更多地接觸到了歐洲的藝術電影、除好萊塢之外大量的美國電影,以及亞洲電影。甚至在學校時,王小帥就已系統地研究了費里尼,婁燁系統地研究過安東尼奧尼,而這兩位導演卻是他們最不喜歡的導演。盜版本來是一個法律問題,然而在中國大陸當時特殊的條件下,卻成為了成就第六代導演文化底蘊的溫床。

所謂“觀千劍而識器”,正是這種優渥的觀影條件,為其藝術積淀提供了大量的素養,以至于從自己藝術的出發點與人生的起跑線上,他們就已自覺地向大師學習,甚至在“第六代”重要人物胡雪楊早期影片《童年往事》中,我們看到了庫布里克《閃靈》的風格,也許新生代的導演們,正是通過這種獨特的方式,向給予其藝術靈感的電影大師致敬。

其三,“第五代”開始接觸的理論也許是革命的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然而第六代的理論背景則要復雜得多。20世紀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正是國外各種理論思潮在中國大陸走馬燈似的風行之時:人道主義、存在主義、女權主義、結構主義、后現代主義、精神分析理論、符號學理論……各種理論對這一代人的成長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王超所言,他獨自在家的時候,接觸了巴贊的長鏡頭理論、胡塞爾的現象學等理論。甚至他們在電影學院畢業時,就已系統地研究了大師們的影片。“我從兩本《世界電影》里面,把安東尼奧尼的劇本撕下來,把費里尼的《道路》的劇本撕下來了,然后把那一些我認為重要的電影理論文章撕下來了。”[1](P156)并且坦陳,其影片中:“有的只是這些普通人的生存狀態!我只是想展示一種生存狀態的存在: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就象薩特說的那樣。”[1](P156)

其四,第五代基本上是運用膠片拍攝,而第六代卻在運用膠片拍攝的同時,還在運用DV進行創作,以至于一些導演由衷地發出了“感謝DV”的歡呼。運用膠片拍攝,無形中使其對影像的把握與表達更加深入。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第五代的影片一般都是在正統的體制下制作、通過正常的渠道發行、在正規的場合放映,而第六代則恰恰相反,他們在體制之外拍攝制作,絕大多數通過錄像帶或影碟在非正式場合小范圍內放映。

文學/視像

在第五代導演的成長經歷中,有一點非常值得重視,即其文化素養更多的來源于文學,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在中國電影史上,可能從來都沒有一些導演像第五代一樣表現出對文學濃厚的興趣,如果進行統計學上的歸納,我們就會發現第五代導演的影視作品,基本上都改編自文學作品。甚至有一段時間,大量翻閱文學雜志成為張藝謀拍攝之余的重要愛好,長期從這種翻閱中找尋可被改編、拍攝的文學作品。另一方面,一些作家因為其作品被第五代導演改編為電影而一夜之間迅速走紅;其二,第五代的電影美學觀更大程度上類似于文學的審美觀念,他們在改編文學作品的同時,無形中必然受到文學特質的影響;另外在第五代導演的心目中,幾乎一致認為電影仍然是一種綜合藝術;其三,在影片的組織結構中十分重視故事講述的方式、情節設置的技巧以及意境氛圍的營造,而這正是第五代鮮明風格得以確立的重要標志及第六代的相當一部分作品讓人不忍卒視的原因之一;其四,文學的鑒賞主要是通過“閱讀”行為得以完成的,人在閱讀時處于一種積極主動的思維狀態,因此文學可以促進思維的深化,然而另一方面,過度重視文學的特質,無形中會忽略視像語言的特質,也許這正是第五代導演走向分化與衰微的原因之一。

反觀第六代導演,可以說表現出了對視像的重視。第六代導演在正式接觸電影之前,幾乎都不同程度地接受過美術訓練;章明“1982年畢業于西南師大美術系油畫專業”;張元“自幼學習繪畫”;王小帥、路學長“1981-1985年,就讀于中央美術學院附中”;婁燁1983年“畢業于上海美術學校”。賈樟柯從小也寫詩、畫畫;即使既無繪畫條件也無繪畫經驗如王超,在其最初的傳統閱讀經驗中,詩歌、電影文學劇本、電影理論文章成為了其重要閱讀內容,而進行詩歌創作與影評寫作,也一度成為其樂此不疲的重要工作,詩歌的跳躍性與意象性,肯定與傳統的文學閱讀經驗不同,……正是這種繪畫、詩歌藝術的系統訓練,加強了其對色彩、線條、塊面、節奏等視像藝術造型語言的掌握。當然,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在繪畫藝術方面有多么大的造詣,只是想說明,從中可以看出第六代從一開始就力圖通過視像來認知和把握世界的努力。也許這正是第六代導演的作品形成其獨特風格的又一重要原因,即他們從一開始便可以自覺地借助于視像思維而獲得對世界的一種特殊的把握方式,即視像的把握;與此同時也獲得了對自身感受的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即視像表達。這種視像把握與視像表達,成為了第六代最佳的敘述表達方式:

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為什么在學畫的時候要寫小說,因為繪畫它滿足不了我的那種敘事的需要,所以我要寫小說啊。因為你從小到大,縣城里面那個生存環境很粗糙、很惡劣,甚至包括我自己看到過很多死亡。這種生命經驗它逼著你要去講你自己的故事,我有這個需要,有這個敘事的欲望。電影就是讓我覺得找到了一個比小說還要好的敘事方法。[1](P352)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第六代的藝術探索也許更接近于視像藝術的本質,或者說他們更懂得如何運用視像去表達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沒有矯飾,沒有中介,直指本體,這也許是對世界的一種本質還原,或者說意味著一種全新的美學原則的崛起!而這種新的美學原則,被評論家譽為“影像本體(Ontologyofthelmage)”,而這一“影像本體”,與中國傳統的影視美學觀念是迥異其趣的。提出這一觀點者,對其含義進行了具體闡釋:

影象本體:暫時借用一下符號學中的一些術語,我們可以說中國電影長久以來將圖像作為能指或者參照物。在傳統的中國電影中,畫面的設計通常是為了蘊含其他更深的意義。而在最近的大多數新導演的電影中,影象只是一個所指,它通常只是一幅視覺作品,你看到的畫面只代表這畫面本身。[1](P7)

正因為如此,于是我們看到,在第六代那里,劇本不再顯得那么重要,至少不再會為尋找劇本而絞盡腦汁。即使劇本本身,也由導演親自操持,這無形中減少了編劇與導演傳遞、劇本與影片轉化之間的信息誤讀與損耗。甚至只寫出拍攝大綱,讓演員臨場發揮,或者邊拍邊改,也成為第六代重要的藝術創作方式。比如張元在拍攝前“有一個比較詳細的大綱,但是拍攝的時候即興的變動很多。”甚至在有些導演的觀念中,常規下作為重要拍攝依據的分鏡頭劇本,到他們那里卻成為了拍攝的障礙:

我拍電影從來不按照分鏡頭來,我也不相信這個方案。我覺得大部分分鏡頭劇本都是后來按照拍好的畫面扒下來的。我是睜著眼睛能看見電影,然后能把它寫下來。我看到這個鏡頭是這樣,那個鏡頭是那樣,我會把它都拍下來,再去剪。比如,我愿意把我們的談話全部拍攝下來,可能你沒有控制好的瞬間正是我想要的。就是你剛想歪過頭,放下手,但是又猶豫了一下,頭又回過來。我覺得這是你,我要電影里面拍這個。[1](P61-62)

而賈樟柯走得更極端,如他在拍攝《嘟嘟》時,“不但沒有分鏡頭劇本,而且連劇本都沒有,基本上是到了現場,告訴演員大概應該說些什么。有時候只是我或是誰的一個建議,比如:北師大的操場很有意思,于是大家就去了那里,然后想一想這里可能會有什么故事發生,就開始現場編故事,然后拍攝。”[2]這種方式,不僅可以使影片更好地表達導演的觀念與思想,同時也使得導演更加深入地把握視像藝術的本質,這也許是第六代導演群體的理論貢獻。當然,這種方式顯露出來的弊端,相信他們會自然調整的。

除此之外,他們幾乎有意地破壞與顛覆影片的文學性,如“在王小帥和婁燁開始制作電影的初期,他們就打破了傳統的電影形式。他們打碎故事的敘述性,割裂劇情的連貫性,甚至肢解了音效和構圖。這些革新延續到他們拍攝的一系列電影中——例如《冬春的日子》、《極度寒冷》和《蘇州河》中的畫外音。而他們早期開創的這種手法,在何建軍獨立完成的作品中獲得了更大的發展。”[1](P7)正是這一代人的共同努力,從而為使電影盡量地脫離其對文學藝術的依賴,日益顯示出其作為獨立藝術門類的特色做出了重要貢獻。

與文學藝術“閱讀”的鑒賞方式不同,視像藝術的鑒賞是在“觀看”中進行的。在“觀看”中,由于對象的具象性特點,所以更容易為人們所接受。然而這種接受,在其直觀的以視像把握認識、表達感受的同時,卻往往容易影響到人思想的深刻與思維的深化。另一方面,第六代也還不能說是徹底地摒棄了文學的一代,他們只不過是正在由文學向視像轉型的路上艱難跋涉的一代,所有的未來,也許只有通過其不斷的探索才能得以展示。

然而,毋庸諱言,無論是通過文學還是通過繪畫,最終都將無法借助于視像藝術本身來更加確切的表達自己的藝術理想與藝術觀念,因此盡管“第五代”與“第六代”在各自的時代做出了自己獨特的藝術探索與藝術實踐,并且在其可能的條件下達到了自己的藝術巔峰,然而由于文學藝術或繪畫藝術自身的局限,無論是“第五代”還是“第六代”的作品,都無法取得視像藝術的最高成就,因之也就無法達到中國電影藝術的真正高峰,而中國電影藝術的真正復興與高峰,要等到生活閱歷極大豐富與生命體驗極度深刻,真正掌握了視像藝術的本質與規律、自覺地運用視像藝術思維及遵循視像藝術規律進行創作的新一代電影人的出現。

普通/邊緣

作為第五代導演塑造的藝術形象,即使普通人,也是現實生活中比較符合絕大多數成員期待視閾的普通人的類型。即使敗盡家財、氣死老子的紈kù@①(《活著》中的男主人公),其本性也是善良的,甚至在命運悲劇與時代悲劇的雙重擠壓下,最終成為了極度安分守己的良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即使被逼為妾(《大紅燈籠高高掛》),或落草為寇(《盜馬賊》),無論富貴與貧窮、通達與蹇迫,他們仍然有自己的理想與追求,至少在他們身上可以觀照出人性的美好與人生的無奈。

在第六代導演的作品中,這一切傳統的審美觀念被徹底拋棄,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正如在短短的十年間中國人的社會身份被迅速變化的市場經濟所重新標識,在第六代的作品中無論電影的觀念還是內容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除了普通人的形象繼續出現在他們的影片中外(當然即使這些普通人,也重在真實地反映他們的生存狀態),還出現了我們在以前作品中很少見到的形象,這些形象,多是社會的邊緣人和弱勢群體。于是,一夜之間,“同志”隆重登場,“小姐”盛裝表演,“民工兄弟”露出了困惑的眼神,販子正在如魚得水,而那些另類藝術家、“手工藝人”(小偷)、性無能者、被遺棄者……以毫不掩飾的面目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第六代導演正是以這種獨特的方式,第一次通過視像藝術,將我們經驗及視線之外人群的生存狀態毫不修飾地展現在了我們面前,而在王超的《安陽嬰兒》中,對這種生存狀態進行了集中的展示:“應當說,這是一部作者電影,它以幾乎(除了影片結尾處的肩扛鏡頭之外)完全靜止的鏡頭,冷靜地''''凝視''''古城里無奈地生活著的人們,中國平民社會生活的多種因素聚集在這里:下崗工人、警察、妓女、黑社會、嬰兒、監獄等。這里有的只是這些普通人的生存狀態!我只是想展示一種生存狀態的存在……”[1](P165)在這些導演看來,“他們的身份并不重要,關鍵是他們的生命狀態,這是我們唯一強調的。”[1](P25)正是這種邊緣生活狀態的真實展示,對弱勢群體話語表達的盡力爭取,不僅形成了第六代藝術關注人生、正視現實的勇氣與力量,特別是這種視閾一旦同極端紀實的風格相結合,便具有了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從而使其作品在獲得蔥郁勃發的藝術生命力的同時,也宣布了中國視像藝術中新現實主義美學的崛起。

回憶/尋找

如果對兩代導演及其作品進行主題學的比較,我們就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即第五代影片中一般側重于回憶,而第六代影片則一般側重于尋找。如對“我”爺爺陽剛之美的回憶(《紅高粱》)、“我”的采風經歷的回憶(《黃土地》),直到《老井》、《孩子王》、《邊走邊唱》、《霸王別姬》、《一個都不能少》……小到失落的個人情感、走失的學齡兒童,大到逝去的民族精神、人生的終極真理,都可以構成回憶的對象。直至在《我的父親母親》中,更是將“追憶逝水年華”的回憶主題發揮得淋漓盡致。當然,在第五代導演的影片中也不乏尋找的主題,但是這種尋找的主題總是被強烈的懷舊色彩所籠罩甚或淹沒,因此在其作品中,回憶不僅成為其重要的精神底蘊,同時也成為了拉近藝術與現實距離的行之有效的一種敘事策略

就文化意蘊而言,“回憶”既是為了彌補現實缺憾的一種人生策略,同時也是由于個體心理衰老而有意無意逃避現實的一種自然信號,而尋找則是青少年積極向外探索、不斷開拓進取的必然選擇。

如果從形上的角度看,“尋找”是人類所創造的一切文學藝術永恒的主題,也是人類精神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的必由之路,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如果沒有人類孜孜不倦的“尋找”,就不會有人類文明的發展與進步。在第六代的影片中,“尋找”不約而同地成為了若隱若現、反復糾纏、揮之不去的意象。尋找美好的童年,尋找失落的親情,尋找遺失的物件,尋找生活的真實,尋找生命的真諦……所有這一切真實地記錄了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的心路歷程:沒有話語權,沒有代言者,甚至沒有相對清晰的文化形象,但他們不懼生活的誘惑與挑戰,不忘對生存的狀態展示,不停對生命的本質思考,因而可以在困境中創造奇跡,在絕望時成功突圍,成就自己的風格與事業。

于是,“尋找”便在第六代導演的作品中凸顯了出來:“《蘇州河》不是關于一個生命的雙重生活式的寓言,而是一個尋找失落的愛情的現代人的精神漂流記。是馬達的尤里西斯生命之旅。”“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影片更多的是形而上的生命體驗,而我的影片還是貫穿在尋找之中。”“我是上海人。我把我對上海這個城市的全部熱愛、感觸都融化在馬達尋找牡丹的過程中,”[1](P257)“站臺,是起點也是終點,我們總是不斷地期待、尋找、邁向一個什么地方。”而在婁燁的《蘇州河》中,“尋找”則成為了貫穿始終的話題:美美在影片開頭和結尾都在不斷地問攝影師:如果我走了,你會找我嗎?會像馬達一樣找我嗎?會一直找到死嗎?牡丹在投入蘇州河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要變成一條美人魚回來找你!”而馬達為了去尋找她,不斷地穿過這個城市。在這部影片里,生活與藝術、情感與觀念、演員與觀眾之間的聯系與分別,正是通過不斷尋找的過程獲得了新的表述。

目前學界對于第五代導演已經有了比較深入、基本定性的研究,而對于第六代導演,因為其正在發展過程中,即使出現分化,也還沒有十分明晰的特征及運行軌跡。即使以上對第五代與第六代導演出生時代、成長背景、政治身份、文化底蘊及其作品的藝術定性、題材范圍、敘事風格、文化策略等方面的動態觀察,尚有一些方面探討得還不夠深入,如“膠片/DV”、“專業/非專業”、“戲劇化/生活化”等問題;此外還有許多方面,仍有繼續探討的必要,如“主流/非主流”、“正解/誤讀”等。所有這些比較,將會是極為有意義和富于建設性的。正是以上這些不同的文化策略,使得第五代與第六代的藝術創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并成為了20世紀后半期中國文化與藝術史上兩道亮麗的風景線。

【參考文獻】

[1]程青松,黃鷗.我的攝影機不撒謊[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2.

[2]顧崢.我們一起來拍部電影吧——回望“青年實驗電影小組”[A].吳文光.現場:(一)[C].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221.

字庫未存字注釋:

@①原字左衤右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