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傳統布玩具中的民間工藝

時間:2022-03-31 09: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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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傳統布玩具中的民間工藝

就地取材

布玩具是伴隨著自給自足的農業社會而產生的。平靜、安逸且相對封閉的農耕生活為耗時費力但又精致巧妙的布玩具提供了存在的肥沃土壤。布玩具的基本造型是在布縫的外殼內填人填充物,成為立體或半立體造型。布玩具的外殼幾乎涵蓋了所有可能的布料,棉、麻、綢、緞、絲、絹、絨布等;填充物更是五花八門:棉花、蕎麥皮、高粱殼、鋸末、蠶沙、米粒、艾草、干花等等。事實上,布玩具的主要制作者——孩子的母親或其他母性親屬常常就是利用做針線活剩下的邊角余料甚至舊衣爛衫,就地取材來制作玩具的。裁衣時剩下的布角可以變成動物的身體,舊毛衣上拆下的毛線變成了五彩的繡線,無用的谷殼則可以變成了使玩具可以立起來的填充物,甚至喜糖的糖紙也可以碾成裝飾的金絲。這些材料都是人們日常生活中唾手可及的平凡物件,卻在媽媽們的巧手下綻放出了絢麗的光彩,實在值得贊嘆。就地取材除了使布玩具得以保持質樸和廉價外,也使其有了鮮明的地域特征,如盛產藍印花布的江浙地區,就有特別的藍印花布玩具,體現出質樸的鄉土風格特征。對于民間玩具的制作者而言,不浪費任何材料、盡可能地物盡其用,不僅是一種實用主義的態度,也是因為某種隱約的對“造物”的敬畏。而這種取材觀念,用現代的眼光來看則完全符合“綠色設計”的理念,也與環保的倡導不謀而合。

順勢而為

布玩具是集“雕塑性”與“柔軟性”于一體的立體或半立體造型藝術,在藝術形態學上類似于現代藝術中的“軟雕塑”。柔軟的布料如何變成立體造型呢?民間布玩普遍采用了最簡潔的造型方式:將兩片布料縫合起來做成布殼,中間再塞滿蓬松的棉花或谷殼、米粒等細碎顆粒。這樣布片既能立起來,又能保持柔軟的手感,適于幼兒抓玩。這種兩片縫合的造型手段,一方面一定程度地決定了布玩具的外部形態:動物的身體常被分為左右兩片,荷包也常由正反兩片縫合而成;另一方面也成為了針線裝飾的基礎:人們會在縫合處增加針腳、縫上花邊或綴上珠子以進行裝飾和強調塑形,這種裝飾方法在荷包及掛件上最為明顯,甚至一些具象的動物玩具也是如此。當然,布玩具材質不盡相同,制作的工藝的各個有別,但顯然遵循著這樣的塑形及裝飾規則:那就是因材施藝,順勢而為,讓技藝盡量符合材料本身的特性,甚至故意夸大其特性,來彰顯材料的獨特之處。

當然,順勢而為也是因為條件的限制。布玩具大多由無法制衣的小塊碎布拼湊而成,因此常常只能因材造型,這也是為什么布玩具型制一般小巧,而且多拼、貼工藝的原因。繡線的選擇也是如此,家里有棉線就用棉線,有毛線就用毛線,沒有嚴格的造型著色規范,隨意性很大。材料的短缺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布玩具的型制和造型色彩,另一方面卻也激發了制作者更多的創造力和想象力,使得布玩具比其他布制品更加輕松隨意而靈動多變。

簡工取意

傳統玩具中動物形象占了絕大多數,最常見的是虎、魚、驢、蟾蜍、五毒、猴、雞等,在造型方法上以具象形態仿生為主。這一方面是由于人類模仿的天性,蘊含著人類對自然的向往和敬畏;另一方面則是由于具象的形態更容易讓兒童接受、認識,迎合了兒童天真無暇的個性。布玩具的仿生是簡化的仿生,或者說抽象化了的具象仿生,這一方面是由于布藝的材料限制了它的模擬程度,另一方面則是源于人們的造型觀念:對于沒有接受過造型訓練的普通玩具制作者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玩具與模仿對象的相似度問題,而是玩具所反射的對象,或者說“能指”所承載的精神內容。人們通過觀察事物,將事物的特征及形態抽象地提取出來,再經過聯想和想象并與自己的喜怒哀樂聯系起來,由此提煉出一個簡單的形體。這種簡單的形并不是形的弱化,而恰恰是以剔除或減少細微末節,突出形的主要感受部位來達到增加辨識度或者強化感受的目的。在這里,人們更多的關注事物的神韻、本質及創作者本身的思想感情而非自然形態。事實上,有些制作者甚至從未見過制作的對象。復雜的形體常被簡化成簡單的幾何形體的組合,看似隨意的造型發揮著制作者極高的審美把握,其主要強調的是通過語意學中的隱喻手法,使人產生聯想,讓人們熟知的一些生物的屬性投射到玩具中間,在認知及使用產品過程中感知這些不同屬性,從而得到精神的享受和情感的滿足。如有些老虎形象幾乎被轉化成方形,顯然,這種形態已與自然界的虎相差甚遠了,但我們依然可以從豎立的虎眼和虎視眈眈的威武姿態中看到我們心目中的老虎。這種簡化不僅沒有損傷造型的指向性和辨識度,反而增添了無限的趣味,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

物以載道

在長達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普通民眾的生活物資相對匱乏,布玩具不是生活必須品,作為“耍貨”,為什么它還能綻放出如此絢爛的光彩呢?原因在于布玩具除了供嬰孩玩耍外,還承載著豐富的精神內容,對于其造型和裝飾也產生著重要的影響。首先,布玩具是民間風俗的一部分。許多地方有給滿月的孩子送布老虎以求吉祥的習慣,還有端午互贈艾草香包、立春曰給孩子縫制“春公雞”的風俗。布玩具融入風俗成為歲時節令的一部分,甚至成為傳統節Fd的標志,自然能夠得到很好的傳承和發揚,而色彩艷麗而形態有趣的布玩具,也確實能將節日烘托得更加喜慶歡快。其次,布玩具有著吉祥的寓意。一方面吉祥圖案廣泛地被應用于布玩具的裝飾上,如具有吉祥寓意的花草紋飾和云紋;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紋、魚紋、蟬紋、藕形紋、如意紋等。另一方面,部分布玩具存在的本身就具有驅邪、納福的功能。如贈送布老虎意是祝愿孩子像小老虎般茁壯健康,同時還有用老虎鎮壓邪氣、五毒的意思。這些功能源于遠古時期的巫術及巫文化,傳說老虎是幫助鐘馗鎮壓小鬼的“食鬼神獸”,孩子拿上虎形玩具帶上虎形衣帽就可以得到虎的庇佑,后來則演變為人們表達愛子之心及迎福納詳美好愿望的方法。同時,布玩具還有寓教于樂的功能。比如在貓身上縫老鼠,表達貓吃老鼠的觀念;在香包上縫制五毒,除了后來發展出來的辟邪寓意外,最初是具有著教導小孩遠離毒害的警示作用。除此之外,布玩具還,泛采用諧音、象征、會意、綜合、夸張、擬人等藝術手段,在造型和色彩上體現出中國傳統的“五行觀”及其他的宇宙和時空觀,具有著深刻的文化內涵與審美趣味。

中國傳統布玩具作為民間藝術的一部分,有著獨特的風情。它是來自于人類自娛本性的“耍貨”,它比其他民間藝術品更多一些超功利的成分,或者可以說更接近于“純粹的藝術”。從這些美麗的布玩具中,我們應可看到隱藏于質樸外表下的獨特精神以及我們這個時代所孜孜尋找的民族印記。

本文作者:彭云單位:長沙師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