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古代絲麻棉研究論文
時間:2022-12-07 09: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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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夏、商、周三代以來約四千年的中國文明史中,人們的衣料大致在前三千年以絲麻為主,後一千年逐漸轉(zhuǎn)變?yōu)橐悦藁橹鳌.斎唬F(xiàn)代又興起了人造纖維,則不在本文介紹之列。
自三代至唐宋的三千三百年間,中原大地除栽種粟、麥、稻等糧食作物外,主要是栽種桑、柘、大麻、苧麻等。白居易《秦中吟·重賦》詩說:“厚地植桑麻,所用濟生民。”[1]隨著人口的繁衍,土地的墾殖,處處有綠蔭蔽野的桑樹和柘樹,此處景象,今日已不易設(shè)想,更無以復原了。
絲麻不僅作為紡織品的原料,麻可以制作麻繩之類,絲絮是制作被褥、冬服等的原料。《重賦》詩描寫“官庫”內(nèi)“繒帛如山積,絲絮似云屯”,[2]官府向民間徵收大量絲綿,即是供官員、軍人作冬服之用。李白《子夜吳歌》說:“明朝驛使發(fā),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3]就是生動地描繪一個女子為征夫趕制冬袍之情景。古時所謂布,一般是指麻布,人們用“布衣”一詞形容平民百姓,是因為窮人穿不起絲織品,只能以麻布蔽體。杜甫《北征》詩說:“床前兩小女,補綻才過膝。海圖拆波濤,舊繡移曲折,天吳及紫鳳,顛倒在短褐。”[4]反映在安史之亂時,其家生計艱窘,不得不將舊剩的高貴刺繡絲織物,補衲麻織短褐。陸游《霜風》詩說:“十月霜風吼屋邊,布裘未辦一銖綿。”[5]另一《泛舟過金家埂贈賣薪王翁》詩說:“軟炊豆飯可支日,厚絮布襦聊過冬。”[6]反映當時尚可飽暖的生活水平,是麻布作面料的絲綿冬服。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說:“布衾多年冷似鐵,驕兒惡臥踏里裂。”[7]這是指絲綿為絮的麻布被,因使用多年,“驕兒惡臥”,已喪失保暖作用。宋徽宗時設(shè)居養(yǎng)院,類似今日之養(yǎng)老院,規(guī)定八十歲以上老人“夏月支布衣,冬月衲衣絮被”,即“布絮衲被”。有一位一百零一歲的老人咸通“冬月給綿絹衣被,夏單絹衫袴”,[⑧]作為特殊優(yōu)待。
自秦漢迄唐宋一千五百年間,絲麻維系著數(shù)千萬,甚至上億中國人的衣著、被褥等生活必需。當時固然有衣不蔽體者,但也有浪費綾羅綢緞,用之如泥沙不惜者。兩者相抵,尚有部份絲綢經(jīng)海路和陸路出口,馳譽古代并不發(fā)達的國際市場。絲麻自給有馀,這在技術(shù)落後的古代絕非易事。正如司馬光所說:“蠶婦育蠶治繭,績麻紡緯,縷縷而積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極矣。”[9]我們緬懷燦爛華夏古文明時,就絕不應(yīng)當忘卻成千上萬史冊中無名的農(nóng)婦們的勞績,她們也同樣是古文明的支柱。
古代主要是男耕女織式的自然家庭經(jīng)濟,全國的絲麻總產(chǎn)量決不可能有官府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列入官府統(tǒng)計者,只有賦稅和財政收支。漢武帝時,曾一次“均輸帛五百萬匹”,[10]這正反映了當時絲織品產(chǎn)量之多。宋英宗時,主管財政的三司使蔡襄上奏,說一年內(nèi)通過和買、徵稅等途徑,共收入絲麻織品8,745,535匹。[11]宋朝沿用後周之制,規(guī)定繳納官府者,一匹紬絹幅闊2尺5分,重12兩,長42尺。[12]依1宋尺為31厘米計,約折合113,866,866米。宋朝官府的布帛主要供軍隊和官員之用,北宋中期,禁軍將士平均每年春冬發(fā)放紬絹6匹,綿12兩,[13]6匹紬絹約折合78米。南宋有軍士每年發(fā)放絹4匹和2匹的記錄,約折合52米和26米。因為絲織紬絹不耐穿,必須每年發(fā)放。北宋人口最多時約有1億。按1億人的衣裝、被褥、帳幔等用品估計,還須考慮到部份絲綢出口,人們的衣裝盛行寬體,衣料的使用并不經(jīng)濟等情況,將絲麻織品依平均每人每年消費2匹估算,則絲麻織品總產(chǎn)量為26·04億米。
但是,光是以紡織品尚不足以包括古代絲麻的總產(chǎn)量,另的絲綿之類,是不能不估計的。宋神宗時,官府兩稅收入中有絲綿一項,為5,850,356兩,[14]按16兩為1斤,1宋斤約合0·6公斤估算,約折合219噸。若以1億人口,每人平均每年耗費絲綿4兩的保守估計,絲綿年產(chǎn)量亦須1·5萬噸。
棉花古稱木綿、吉貝等,最早在新疆、云南、海南等地種植。至元明時代,棉花逐漸部份取代絲麻,成為中國重要的天然纖維作物。近年來,著名學者漆俠先生著有《宋代植棉考》,[15]指出宋朝閩廣地區(qū)廣泛種植木綿,吉貝布的生產(chǎn)已不限于海南島,到南宋時,兩浙和江南路的植棉已有推廣的趨勢。此文對內(nèi)地植棉業(yè)發(fā)展始于元代之舊說,有所突破。本文在此基礎(chǔ)上另外補充若干史料。
早在宋太宗時,據(jù)《宋會要》食貨37之2,令川陜各州罷織各種精致絲織品上貢,“只織買綾、羅、紬、絹、駞布、木綿等”,可知西川已有棉布生產(chǎn)。北宋末年亡遼後,宋金兩國商定每年向金輸納歲幣,《三朝北盟會編》卷16《北征紀實》載:“虜人每喜南貨,故雖木綿亦二萬段。”後宋金對峙時,據(jù)《宋會要》食貨38之41記載,“虔(州)布、木綿”等都是南方對北方的一項重要貿(mào)易物資。宋高宗時,葉夢得上奏說,“朝廷見收買木綿、虔布萬數(shù)不少”,“木綿係福建路出產(chǎn),虔布係江西路出產(chǎn)”。[16]樓鑰《攻媿集》卷112《北行日錄》下記載宋使赴金,“如木綿之類,復載至汴京”。
《永樂大典》卷5343《三陽志》載廣東路連州韓山書院廩田中有“沒官木綿田,稅錢四貫五百足”。這是專門的棉田,并且已納入官府的賦稅徵收,折納稅錢。正如漆俠先生《宋代植棉考》引《元典章》卷24的考證表明,至少在南宋晚期,夏稅事實上已開始輸納棉布。種植不普遍,是不可能納入官府的賦稅徵收系統(tǒng)的。隨著木棉布的的推廣,自古相傳的麻布即布的概念也發(fā)生變化,南宋後期的謝維新說:“今世俗所謂布者,乃用木綿或細葛、麻苧、花卉等物為之。”[17]
南宋後期的方大琮在一篇《勸織吉貝布》的文章中,提供了有趣的記錄,“吉貝布自海南及泉州來,以供廣人衣著”,“泉亦自種收花,然多資南花”。福建人依靠廣東路生產(chǎn)的棉花織布,再返銷廣東路。方大琮說,“近聞南婦能繰,能紡以為紗,則織而為布甚易”,“敢勸織婦”,“雖不必仰泉可也”,主張自產(chǎn)自銷,不必仰賴泉州的棉布供應(yīng)。[18]《永東大典》卷7890《臨汀志》記載福建路汀州的“土產(chǎn)”,“帛之屬”有“綾、紬、布”,而布則有“苧、葛、蕉、麻、綦花、吉貝”六種。趙汝回《送盧五方春分教端州》:“中州近年栽木綿,春寒秋熱氣已偏。我心憂國身甚便,編排失手安足言。敵窺淮漢蹂兩川,君相不得髙枕眠。古人度嶺悲南遷,今人度嶺如登仙。”[19]也同樣反映了棉花栽種區(qū)的北移。
宋代木綿已開始成為絲麻之下的第三位天然纖維作物,但產(chǎn)量尚少,故被人們視為稀珍。南宋陸游《家居》詩說:“黎布敵純綿。”他在詩下自注說:“客有遺黎布者,甚輕暖。”[20]當時海南島黎族婦女善織棉布,便稱“黎布”。棉布自然比絲綢保暖,其實卻不敵“純綿”。他的另一《天氣作雪戲作》詩說:“奇溫吉貝裘。”[21]其實,依今人的穿著感受,棉花袍不如絲綿袍輕暖舒適。陸游的詩還是印證了一句老話,物以稀為貴。
宋代木綿在日益推廣的情勢下,自然也被做成各種用品。蘇籀《閩中秩滿》詩說:“徑從南浦攜書笈,吉貝裳衣皁帽帷。”[22]北宋蘇軾《金山夢中作》說:“江東賈客木綿裘。”[23]其弟蘇轍《益昌除夕感懷》詩:“永漏侵春已數(shù)籌,地爐猶擁木綿裘。”[24]北宋和南宋之交的張元幹詩《和楊聰父聞雨書懐》:“回思風雪圍爐夜,何處聯(lián)裘擁木綿。”[25]朱熹在信中說,“借請餘錢卻還,盡數(shù)為買吉貝,并附來”,“但吉貝早得,御冬為幸耳”。[26]這也應(yīng)是指用棉花袍御寒。金朝中期進士梁仲新《江天暮雪圖》詩:“南雪不到地,霏霏滿竹樓。沙河燈市里,春在木綿裘。”[27]上引史料都是指冬季的棉花袍。梁仲新作為北方人,在為南方雪景圖題詩時用“木綿裘”一詞,足見棉花袍已有某種普遍性。背子是宋時流行的衣裝,宋徽宗時的《宜州乙酉家乘》就記載有“吉貝背子”。蘇轍流放嶺南時的詩作說:“欠伸吉貝重衾里。”[28]張镃《曉寢喜成》詩:“木綿衾暖足慵移。”[29]可知已有棉花作被絮者。南宋初鄭剛中詩《有客致木綿椅坐為山齋之用》:“臨溪汲水下藍碧,為染吉貝包木綿。長針引線作方衲,軟暖厚薄無一偏。”另有《客至木綿坐已為長韻又成四韻》詩:“就溫嫌冷性同然,況是冬深凜冽天。莫訝塵生楊綰席,都縁坐少席文氈。感君四坐平分暖,為我長針細衲綿。”[30]這是用木綿做椅墊。
總之,宋、元、明三代實為棉花取代絲麻之過渡期。東漢時的《說文解字》尚無“棉”字,隋代《廣韻》卷2的仙韻下始有“棉”字,釋義為“棉也,又木綿樹名”。木綿樹是一種樹,與棉花完全不同。如前所述,宋代一般稱棉花為木綿或吉貝,但如《鐵圍山叢談》卷5也稱“木棉布”。由于古書經(jīng)後人輾轉(zhuǎn)傳抄或翻刻,或有竄改,故“木棉”與“木綿”兩詞開始通用的時限不易確定。元明仍舊行用“木綿”一詞,如《至元嘉禾志》卷6,《農(nóng)桑輯要》卷2,王禎《農(nóng)書》卷36等都稱“木棉”,成廷珪《居竹軒詩集》卷2《夜泊青蒲村》有“蘆花紉被暖如棉”之句。此後“棉”字逐漸取代了古詞“木綿”。生活在明朝前半期的丘濬《大學衍義補》卷22說,在元初,植棉業(yè)推廣至陜西,“至我國朝,其種乃遍布於天下,地無南北皆宜之,人無貧富皆賴之,其利視絲枲蓋百倍焉”。
在西方歷史上,曾出現(xiàn)棉花排擠羊毛和亞麻的情況。這是植棉所需勞動量少,價格低廉之故。有人甚至認為,棉花是近代文明的奠基石之一,因為使世界為之改觀的工業(yè)革命,即是從棉織業(yè)發(fā)軔的。中國出現(xiàn)棉花排擠絲麻的情況,其時間也較西方為早,除了相同的原因外,棉織品比絲織品堅韌耐穿,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丘濬稱植棉之利“視絲枲蓋百倍”,雖為夸張之詞,卻不無道理。
絲麻與棉花易位可能是更晚的事,此後中國絲綢產(chǎn)量銳減,產(chǎn)區(qū)狹小,已不能恢復古代之盛觀。宋時棉花和棉織品尚為稀世之珍,自明以後,絲綿和絲織品反而成為稀世之珍。所可慶幸者,曾作為中華古文明重要標志之一的絲綢,衰而不失傳,至今仍作為一種名貴的衣料,行銷于國內(nèi)外,享譽全球。(原載臺灣《歷史月刊》第3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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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唐詩》卷425。
[2]《全唐詩》卷425。
[3]《全唐詩》卷165。
[4]《全唐詩》卷217。
[5]《劍南詩稿》卷1。
[6]《劍南詩稿》卷69。
[7]《全唐詩》卷219。
[8]《宋會要》食貨68之133——135。
[9]《司馬文正公傳家集》卷48《乞省覽農(nóng)民封事札子》。
[10]《史記》卷30《平準書》。
[11]《蔡忠惠公集》卷18《論兵十事》。
[12]《宋史》卷175《食貨志》。
[13]《樂全集》卷23《論國計出納事》。
[14]《文獻通考》卷4。
[15]《求實集》第113頁,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
[16]《石林奏議》卷12《堂白收買木綿虔布乞於福建江西兩路出產(chǎn)州軍和買絹內(nèi)折納箚子》。
[17]《古今合璧事類備要》外集卷64。
[18]《鐵庵方公文集》卷33。
[19]《江湖後集》卷7。
[20]《劍南詩稿》卷59《家居》(其三)。
[21]《劍南詩稿》卷65。
[22]《雙溪集》卷2。
[23]《東坡集》卷14。
[24]《歲時雜詠》卷42。
[25]《蘆川歸來集》卷3。
[26]《朱文公別集》卷5《學古》。
[27]《中州集》卷8。按唐中期詩人張籍《崑崙兒》詩已有“行時半脫木綿裘”之句,見《全唐詩》卷385。
[28]《欒城後集》卷2《次韻子瞻獨覺》。
[29]《南湖集》卷5。
[30]《北山文集》卷21,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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