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詩風特色論文

時間:2022-07-13 11: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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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詩風特色論文

論文關鍵詞:歐陽修唐詩宋詩詩歌風格

論文摘要:歐陽修在詩歌創作中轉益多師、博采眾長:不僅全面師法唐代詩歌技巧,合理借鑒時輩詩人優點,還大膽吸收散文、辭賦等文體質素,形成了氣格高致而平易疏暢的詩歌風格。其不同文體師法各有側重,使其詩歌在不同的文體問又呈現出不同的風格特色。

大凡文學史上有成就的作家往往都是博采眾長而轉益多師的。若從文學創作的學緣看,歐陽修應是十分豐富的,他不但主動師法眾多唐代詩人的創作技巧、合理借鑒同時代詩人的詩歌優點,還大膽地吸收散文、辭賦等其他文體的成分,從而成就了其詩歌氣格高致而平易疏暢的藝術風格。

一、對唐詩的全面師法

歐陽修對唐詩的學習是很全面的。他先后師法過韓愈、韋應物、李白、孟郊、賈島、李賀、鄭谷等詩人。其詩集中以師法唐人為題的就有《彈琴效賈島體》《太白戲圣俞》(一作《讀李白集效其體》)《刑部看竹效孟郊體》《奕城遇風效韓孟聯句體》《春寒效李長吉體》等詩歌。

他曾在《六一詩話》中論及唐末鄭谷詩時說:“其詩極有意思,亦多佳句,但其格不甚高。以其易曉,人家多以教小兒,余為兒時,猶誦之。宋人朱棄說:“圣俞少時,專學韋蘇州詩,世人咀嚼不入,唯歐公獨愛玩之。元人劉塤也認為歐詩“有甚似韋蘇州者”。

當然,在對唐代諸詩人學習中,歐陽修用力最深的是韓愈和李白二人,所以在對歐詩語言特點的認識上就有似韓說與似李說的分歧。近代學者錢基博、錢鐘書父子則比較細致地指出了歐詩的多重師門,多樣特色。

錢基博認為歐詩有“清煉似梅堯臣而原出郊島之寒瘦”者;有“俊逸似蘇舜欽,而原出李杜之豪放”者;有“為李白之振奇,而同韓愈之椒詭”者;有“同白居易之樂易曠真”者。“以其才大而功深,無所不學,無所不似。大抵以中晚唐之清煉,祛盛唐之浮廓;而以盛唐中唐之豪蕩,舒晚唐之危仄。”

錢鐘書也說:“歐公古詩不盡學昌黎,亦顯仿太白;五律往往似梅宛陵;夷陵詠風物排律又逼香山。

(一)關于學韓

歐陽修詩歌學習韓愈己成公論,此不贅述。要強調的是歐陽修學韓的重點是學習韓詩“無施不可”的筆力。其在詩歌創作中嘗試的各種技巧諸如化韻為散、化齊為雜、律古互滲等語言形式技巧和敘議結合、情理共融、曲折委備的行文方式等均是為了達到其“敘人情、狀物態”的“無施不可”和“變態百出”的表達效果所作的嘗試。對于筆力的強調,《歐陽修全集》凡三處:一是明道元年《書梅圣俞稿后》評梅堯臣詩時說:“其體長于本人情,狀風物,英華雅正,變態百出。二是他晚年在《六一詩話》中評價韓愈詩歌時說:“退之筆力,無施不可,而嘗以詩為文章末事,故其詩曰:‘多情懷酒伴,余事作詩人’也。然其資談笑,助諧謔,敘人情,狀物態,一寓于詩,而曲盡其妙。三是在《六一詩話》中評價楊億等西昆體詩人時說:“蓋其雄文博學,筆力有余,故無施而不可,非如前世號詩人者,區區于風云草木之類。其中的“無施不可”當有兩方面意思:一是指詩歌題材廣泛,什么內容皆可入詩;二是指詩歌的語言表現功能強,什么內容都能充分表達?!百Y談笑、助諧謔、敘人情、狀物態”則是指韓愈等人詩歌長于記敘、精于說理的特色,是對“無施不可”筆力的具體描述??梢?,歐陽修一生中選擇韓愈詩歌作為師法對象,最重要的是因為韓愈詩歌表現出了高超的語言表達技巧,即所謂筆力。詩人對這種“無施不可”筆力的不懈追求,從而導引其詩歌往往注重敘事性和說理性的結合。這種結合已經同唐詩所追求的含蓄審美趣味有所差別了。正如朱熹所說:“本朝楊大年雖巧,然巧之中猶有混成底意思,便巧得來不覺。及至歐公,早漸漸要說出來?!睏顑|與歐陽修詩風的差異,其實質是唐詩審美觀念與宋詩審美觀念的差異。從這個意義說,歐陽修詩歌的“說出來”。表明詩人對詩歌記敘、議論功能的追求中已經透露出幾分思致之美。這也是歐陽修詩歌風格雖然呈現出平易疏暢卻仍不乏“氣格”的深層原因。

(二)關于學李

歐陽修對李白的詩是很喜歡的。張戒《歲寒堂詩話》指出:“歐陽公學退之,又學李太白。他對李白詩歌豪邁奔放的風格總是譽于言表。如其《太白戲圣俞》寫道:

開元無事二十年,五兵不用太白閑。太白之精下人間,李白高歌《蜀道難》。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李白落筆生云煙。千奇萬險不可攀,蔽視蜀道猶平川。宮娃扶來白己醉,醉里詩成醒不記。忽然乘興登名山,龍咆虎嘯松風寒。山頭婆婆弄明月,九域塵土悲人寰。吹笙飲酒紫陽家,紫陽真人駕云車。空山流水空流花,飄然已去凌青霞。下看區區郊與島,瑩飛露濕吟秋草。

《筆說·李白杜甫詩優劣說》云:

落日欲沒崛山西,倒著接籬花下述。襄陽小兒齊拍手,大家爭唱白銅提。此常言也。至于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然后見其橫放。其所以警動千古者,固不在此也。杜甫于白,得其一節,而精強過之。至于天才自放,非甫所到也。

誠如胡仔所說:“嘉裕以來,歐陽公稱太白為絕唱,王文公稱少陵為高作,而詩格大變?!睔W陽修對于李白的喜愛乃在于其平易灑脫的風格,他努力對這種風格加以吸收并融化于自己的詩歌創作中。他的五七言古詩在表現題材與章法結構上繼承了韓詩的某些特點,但就風格而言卻沒有韓詩的奇險。如慶歷元年的《憶山示圣俞》就是一篇結構跌宕,行文曲折迂回,而語言疏暢的長詩。這似乎可以看做是詩人以李白詩歌的平易風格對韓詩的矯正,而這顯然也與他對李白詩歌的喜愛、學習、繼承有關。最為詩人稱道的是其《廬山高贈同年劉中允歸南康》,這首詩比較典型地體現了詩人博采眾長而自成一體的創作方法。該詩在構思立意上學習韓愈,詩寫廬山高聳于長江之濱,以飛動的氣勢描寫廬山千巖萬壑、晨鐘暮鼓之趣,從而表現對同年劉中允歸隱其間的羨慕之情。在結構上全詩以散文章法為主,生新拗折。在韻律上該詩追步韓愈《病中贈張十八》,使用江韻。江韻屬險韻,因難見巧,愈險愈奇。而在語言上又直接取法李白《廬山謠》《蜀道難》,句式參差,語言疏暢,氣韻流走,有一氣呵成之感。誠如錢鐘書《宋詩選注》所云:“他(歐陽修)深受李白和韓愈的影響,要想一方面保存唐人定下來的形式,一方面使這些形式具有彈性,可以比較地暢所欲言而不至于削足適履似的犧牲了內容,希望詩歌不喪失整齊的體裁而能接近散文那樣的流動瀟灑的風格。

歐陽修在詩歌創作上對韓、李均有所繼承,對韓愈的繼承表現在題材和詩歌的章法結構上,對李白的繼承則更多地表現在詩歌語言風格上。可以說,他融化二人風格于一體而自出胸臆,形成了其詩歌既曲折多姿又情深韻遠的平易疏暢詩風。如宋人胡仔《苔溪漁隱叢話后集》所稱賞的那樣,歐陽修文學創作是“自出胸臆,不肯蹈襲前人”的。

二、對宋詩的合理吸收

歐陽修對其所生活的宋代詩壇也多有師法和借鑒。比較突出的有王禹偁、楊億、錢維演、謝絳、梅堯臣等人。

歐陽修非常仰慕王禹偶的為人,在貶官滁州時瞻仰王禹偁的畫像,并作《書王元之畫像側》云:

偶然來繼前賢跡,信矣皆如昔日言。諸縣豐登少公事,一家飽暖荷君恩。想公風采常如在,顧我文章不足論。名姓已光青史上,壁間容貌任塵昏。

因為王禹偁也曾經被貶到滁州做地方官,詩歌頗聯化用王禹偁《滁州謝上表》“諸縣豐登,若無公事。一家飽暖,共荷君恩”之語。詩的首句說自己踏著“前賢”足跡,到滁州來任職,表達了對王禹偁敬佩之情和效法之意??梢哉f,王禹偁對歐陽修的影響是很深的,歐陽修早期的政治態度、人生追求、文道觀念、創作風格均有受王禹偁影響的痕跡。

王禹偁曾寫過一篇《朋黨論》說:

夫朋黨之來遠矣,自堯舜時有之。八元、八凱,君子之黨也;四兇族,小人之黨也。惟堯以德充化臻,使不害政,故兩存之。惟舜以彰善明惡,慮其亂教,故兩辨之。由茲而下,君子常不勝于小人,是以理少而亂多也。夫君子直,小人談。訣則順旨,直則逆耳.人君惡逆而好順,故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稌吩?“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本煜抡吣苒`斯言而行之,則朋黨辨矣,又何難于破賊哉?

歐陽修著名的《朋黨論》是否受到王禹偁此文啟發呢?我們將二文作些對比。歐文曰:

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怀贾^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镁又媾髣t天下治矣。堯之時,小人共工罐兜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凱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兇小人之朋而進元凱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p>

王文將歷史上各種朋黨分成“君子之黨”與“小人之黨”兩類,然后從君子與小人的人格特征與人君心理特征分析了“君子常不勝小人”的事實,最后希望人君能以《尚書》之言明辨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歐文重點在于闡明“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的觀點。二文雖然立論的角度不同,但從兩文的對比中可見,歐陽修關于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的區分顯然受到王文啟發。

關于文道關系,王禹偁在《答張扶書》中說:“夫文,傳道而明心也。古圣人不得已而為之也。且人能一乎心至乎道,修身則無咎,事君則有立。及其無位也,懼乎心之所有不得明乎外,道之所畜不得傳乎后,于是乎有言焉;又懼乎言之不易泯也,于是乎有文焉。信哉不得已而為之也!既不得已而為之,又欲乎句之難道邪?又欲乎義之難曉邪?必不然矣……姑能遠師六經,近師吏部,使句之易道,義之易曉,又輔之以學,助之以氣,吾將見子以文顯于時也。

歐陽修《與張秀才第二書》說:“知足下之好學,甚有志者也。然而述三皇太古之道,舍近取遠,務高言而鮮事實,此少過也。君子之于學也務為道,為道必求知古,知古明道,而后履之以身,施之于事,而又見于文章而發之,以信后世。其道,周公、孔子、孟物之徒常履而行之者是也;其文章,則六經所載至今而取信者是也。其道易知而可法,其言易明而可行。”

二文都強調文章是用以明道的工具性質,“以使道能傳之后人,取信于后世”才是目的。因此,所明之道要容易理解,那么文章的語言則要明了易懂。王文的基本思想在于強調文的“傳道明心”目的,而且古人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要求“使句之易道,義之易曉”。歐文提出“道易知而可法,其言易明而可行”的主張當與王文“使句之易道,義之易曉”的主張有內在聯系。

王禹偁詩歌創作雖然是從學習白居易開始的,但是他并未囿于元和一體,而是學習白居易樂府詩精神,寫了一些現實性很強的諷諭詩。如《感流亡》《對雪》《射弩》等詩皆是“多涉規諷”“未嘗空言”的現實主義作品。并且逐漸由學白向學杜轉變,尋求詩歌的新境界,他自己曾作詩說:“本與樂天為后進,敢期子美是前身。歐陽修以現實生活題材進行詩歌創作的努力,實在是對王禹偶詩歌現實精神的繼承和發展。所以,吳之振說:“元之獨開有宋風氣,于是歐陽文忠得以承流接響。文忠之詩,雄深過于元之,然元之固其濫筋矣。”實為的論。

歐陽修于天圣八年充西京留守推官。當時,在洛陽聚集了一批聲氣相投的文人,經常在閑暇之時出游觀景,詩酒高會,互相唱和,切磋詩藝。

王辟之《繩水燕談錄》云:

公(歐陽修)與尹師魯、梅圣俞、楊字聰、張太素、張堯夫、王幾道為七友,以文章道義相切靡,率嘗賦詩飲酒,閑以談戲,相得尤樂。

歐陽修《河南府司錄張君墓表》也說:

文嘻公善待士,未嘗責以吏職,而河南又多名山水,竹林茂樹,奇花怪石,其平臺清池上下,荒墟草莽之間,余得日從賢人長者,賦詩飲酒以為樂。

洛陽最高官員錢惟演對這些天下文士十分優待,并時時參與其酒宴詩會。這是歐陽修詩文創作的第一個時期,也是他詩歌創作多方學習他人的重要時期,所以,他一方面受楊億、錢惟演等西昆體詩人的影響,另一方面又受其詩友謝降、梅堯臣詩歌的影響。

歐陽修晚年在其《歸田錄》中稱楊億為“真一代之文豪,”并在《六一詩話》中對楊劉西昆體予以客觀評價:

楊大年與錢劉數公唱和,自《西昆集》出,時人爭效之,詩體一變,而先生老輩患其多用故事,至于語僻難曉,殊不知自是學者之弊。如子儀《新蟬》云:‘風來玉宇鳥先轉,露下金莖鶴未知,,雖用故事,何害為佳句也。又如‘峭帆橫渡官橋柳,疊鼓驚飛海岸鷗’,其不用故事,又豈不佳乎?蓋其雄文博學,筆力有余,故無施而不可。非如前世號詩人者,區區于風云草木之類,為許洞所困者也。

歐陽修對楊億諸公的佳句大加贊賞,且將之與九僧相比,認為他們并不像九僧那樣“區區于風云草木之類,為許洞所困”。

劉克莊《后村詩話》載:

(蔡)君漠以詩寄歐公,公答云:‘先朝楊劉風采,聳動天下,至今使人傾想?!乐^公尤惡楊、劉之作,而其言如此,豈公特惡其碑板奏疏碟裂故為偶儷者,而其詩之精工律切者,自不可廢軟!

翁方綱說西昆體:

宋元憲、景文、王君玉并游晏元獻之門,其詩格皆不免楊、劉之遺。……此在東都,雖非極盛之選,然實亦為歐蘇基地。

明人張艇在《西昆酬唱集序》中也說:

楊、劉諸公唱和《西昆集》,蓋學義山而過者,六一翁恐其流靡不返,故以優游坦夷之辭矯而變之,其功不可少.然亦未嘗不有取于昆體也。

由此不難看出,歐陽修對西昆體詩風有合理吸收的一面。

謝絳是當時詩壇一個值得注意的人物,天圣明道年間曾任河南府通判。他“以文學知名一時”,曾被楊億譽為“文中虎”,據說他“學博而辭多,用事至千余言不盡”,詩風與后期西昆體詩人很接近。他是歐梅在西京幕府里最重要的詩友之一,對歐梅產生過很大的影響。

歐陽修《試筆·謝希深論詩》日:

往在洛時,嘗見謝希深誦“縣古槐根出,官清馬骨高。”又見晏垂相常愛“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希深日:“清苦之意在言外,而見于言中?!?/p>

《六一詩話》載梅堯臣論詩之言曰:

詩家雖率意,而造語亦難。若意新語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為善也。必能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然后為至矣。賈島云:“竹籠拾山果,瓦瓶擔石泉?!币显?“馬隨山鹿放,雞逐野禽棲?!钡仁巧揭鼗钠В贈r蕭條,不如“縣古槐根出,官清馬骨高”為工也。

這與上引歐陽修《試筆》中謝絳之論如出一轍??梢?,梅堯臣“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的觀點與謝絳“清苦之意在言外,而見于言中”的觀點是一致的。而歐陽修洛陽之作《題張應之縣齋》卻有“縣古仍無柳,池清尚有蛙”之句。這決非巧合,當是謝降、梅堯臣還有歐陽修等人在詩歌唱和、詩藝切磋中所得出的共同體會。

至于歐陽修早期對梅堯臣詩歌的學習借鑒,則經常在其詩文中給予說明。明道元年《書梅圣俞稿后》亦云:“余嘗問詩于圣俞,其聲律之高下,文語之疵病,可以指而告余也,至其心之得者,不可以言而告也?!睔W陽修《再和圣俞見答》云:“暖哉我豈敢知子,論詩賴子初指迷?!?/p>

三、對其他文體的借鑒

歐陽修在詩歌創作中合理借鑒古文、辭賦的章法和語言,尤其是他自己成功的散文語言和結構特點,對其詩歌風格的形成有及其重要的影響。

歐陽修從洛陽時期便開始潛心學習、研究韓愈的古文。他在《記舊本韓文后》說:“后七年,舉進士及第,官于洛陽,而尹師魯之徒皆在,遂相與作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補綴之,求人家所有舊本而校定之。其后,天下學者亦漸趨于古,而韓文遂行于世,至于今,蓋三十余年矣。學者非韓不學也,可謂盛矣?!?/p>

邵博《邵氏聞見后錄》卷十八記載了一則軼聞:

劉中原父望歐陽公稍后出,同為昭陵侍臣,其學問文章,勢不相下,然相樂也。歐陽公喜韓退之文,皆成誦,中原父戲以為“韓文究”,每戲曰:“永叔于韓文,有公取,有竊取,竊取者無數,公取者粗可數?!庇朗濉顿浬吩?“韓子亦嘗謂,收斂加冠巾。”乃退之《送僧澄觀》‘。我欲收斂加冠巾”也。永叔《聚星堂燕集》云:“退之嘗有云,青篙倚長松?!蹦送酥蹲砹裘蠔|野》“自慚青篙倚長松”也。

歐陽修散文創作主要學習韓愈散文的章法結構。在語言上,他強調文以傳道,而道非抽象的說理,乃是治國修身之法。他說:“六經之所載,皆人事之切于世者。;“其道易知而可法,其言易明而可行”,所以,散文語言只要容易闡明道理就可以了。他拋棄了韓文言必己出的求奇求怪的一面,而繼承了韓文“文從字順”的一面,故而形成了自己散文曲折往復、語言暢達的風格。如蘇詢《上歐陽內翰第一書》所言:“纖余委備,往復百折,而條達疏暢,無所間斷,氣盡語極,急言竭論,而容與間(閑)易,無艱難勞苦之態?!?/p>

歐陽修的散文風格迎合了宋代當時的政治形勢和文學發展的要求,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如范仲淹于慶歷八年《尹師魯河南集序》所說:“懿、嘻以降,寢及五代,其體薄弱,皇朝柳仲涂(開)起而摩之,髦俊率從焉?!尻栆鼛燈斏儆懈咦R,不逐時輩,從穆伯長(修)游,力為古文,而師魯深于《春秋》,故其文謹嚴,辭約而理精,章奏疏議大見風采,士林方聳慕焉。逮得歐陽永叔從,而大振之,由是天下之文一變?!笨梢?,在慶歷年間,歐陽修就已經獲得很高的文名。隨著歐陽修散文創作的成功和文壇地位的建立,在其詩歌創作中也有意無意地引入其散文中的行文方式、章法結構和語言特點,從而形成其詩歌平易疏暢的風格。

人們在討論歐陽修“以文為詩”的時候,往往從師法韓愈的角度入手,殊不知,歐陽修自己的散文風格對其詩歌風格的影響也很明顯,甚至更為直接。其散文“纖余委備,往復百折,而條達疏暢”的特點與其詩歌“平易疏暢”的風格顯然有相通之處,這是歐陽修一貫的行文特點和語言風格在不同文體中的體現??梢哉f,歐陽修的散文成就也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其詩歌。倒是吳之振先生看到了歐陽修散文與詩歌之間的淵源關系,他說:“其(歐陽修)詩如昌黎,以氣格為主。昌黎時出排鼻之句,文忠一歸之于敷愉,略與其文相似也?!?/p>

當然,其詩歌轉益多師,博采眾長是有所側重的。這種側重在文體上得到較明顯的體現。對此,元人方回有具體評說:“讀歐公詩,當以三法觀。五言律初學晚唐,與梅圣俞相出入,其后乃自為散誕。七言律力變‘昆體’,不肯一毫涉組織,自成一家,高于劉白多矣。如五、七言古體則多近昌黎、太白;或有全類昌黎者,其人亦宋之昌黎也。”方回的評價不一定完全準確,但是,他看到了歐陽修詩歌學習前人是分文體的,歐陽修分別從不同的前人那里學習不同文體的詩歌創作技巧。這也導致了他的詩歌在不同的文體間呈現出不同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