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在電視劇瑯琊榜的敘事功能

時間:2022-11-16 03: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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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在電視劇瑯琊榜的敘事功能

[摘要]電視劇中,疾病在敘事生成、主題、形象、美學等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在電視劇瑯琊榜》中,疾病承擔的敘事功能有:作為核心事件,決定故事發展的方向、方式和進程;制造懸念,增強故事的張力;塑造人物形象,營造悲劇氛圍,增強人物的美感;形成人物不同的視角,成就人物獨特的個性;凝練故事結構,突出故事主線。

[關鍵詞]疾病;電視劇;敘事功能

一、疾病在電視劇中的敘事功能

“在文明演進的過程中,疾病扮演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它是人類生活的一部分。疾病自從在文學作品中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脫離其自身而成為一個社會文化的問題”。[1]1“中外大量的文學作品對疾病進行了廣泛的描寫,它兼具有審美意義和敘事功能,成為烘托人物形象、推動故事情節、創設情景的道具[2]172。”不同于以文字敘事的文學作品,電視劇是用鏡頭組接來敘事,但和在文學作品中一樣,電視劇中,疾病在敘事生成、主題、形象、美學等方面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疾病的敘事生成即疾病是敘事發生的重要原因,也是敘事發生的重要前提,日本電視劇《血疑》,就是由于幸子得了白血病而引發的一系列故事。疾病主題則是指通過疾病敘事而表現的社會主題、生命主題、愛的主題、主題隱喻等。《大宅門》以、辛亥革命、、盧溝橋事變等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通過“百草廳”的興衰以及白府各色人物命運沉浮,展現了那一時期的醫生形象、醫患關系以及社會文化生活。《神醫喜來樂》則以中醫、中藥為載體,塑造了一個醫術高超的民間醫生形象,展示了清末民初百姓的生存狀態。近年來,反映醫患關系、醫生生活的一系列電視劇《心術》《無限生機》《急診室故事》《青年醫生》《外科風云》等,也都是以治病救人為主線,以醫生和患者為主角,以社會、倫理道德、個人成長等為主題,塑造當代醫生形象,反映社會問題。疾病敘事的美學價值在于敘事文本呈現出的美學形象和受眾的審美體驗,它通過故事結構、人物、情境等表現出來,以增強作品的感染力。

二、疾病在《瑯琊榜》中的敘事功能

“疾病在文學作品中的出現從來不是單純的疾病,沒有哪一個作者會就疾病寫疾病,而是在疾病中隱藏了、遮掩了、偷渡了他們的想象、體驗和思考[3]14。”電視劇《瑯琊榜》中疾病是核心事件,決定故事發展的方向、方式和進程;它制造懸念,增強故事的張力,塑造人物形象,營造悲劇氛圍,增強人物美感,凝練故事結構,突出主線。《瑯琊榜》的背景設置在南梁大通年間,北魏興兵南下,赤焰軍少帥林殊隨父出征,率軍抗敵,卻遭奸佞誣陷其謀反,在殲滅敵軍之后,七萬將士被本國軍隊殘殺,埋骨梅嶺。林殊僥幸生還,身中火寒之毒,歷經削骨易容、至親盡失之痛,改頭換面,化身天下第一大幫江左盟盟主,十二年后以“瑯琊榜”第一才子、“麒麟才子”梅長蘇的身份重返帝都金陵。為昭雪冤案,他以病弱之軀,暗助昔日摯友靖王,輔佐其登上皇位,為含冤將士洗雪了污名。梅長蘇自始至終是以傷病者形象出現,54集電視劇中20集有病榻或制藥的場景。疾病在該劇中的作用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核心事件,決定了故事發展的方向、方式和進程疾病是該作品敘事的邏輯起點,主角受傷得病以及傷病的反復發作構成了作品一系列的核心事件,即功能性事件,它們決定了故事發展的方向、方式和進程。“事件同時是行動(動作)和事故。二者都是狀態的改變。行動就是由一個行動原引發的或對一個被動者造成影響的一種狀態的改變[4]18。”“事件創造出人物生活情境中富有意味的變化,并通過沖突來完成[5]29。”“一系列事件必須導向某種結局,正是由于讀者渴望了解結局才使故事中各個事件具有了可續性[6]76。”梅長蘇在戰場上被重度燒傷,幸免于死,卻中了火寒之毒,內力盡失,又因其傷病而易容,得到一個能合法出現的身份。傷病是前一事件(赤焰軍覆滅)的結果,也是后一事件的行動原,它造成了林殊的消失,產生了梅長蘇。后者成了江左盟盟主。他帶著傷病出現,并以養病為由住進京城,從而開始了復仇計劃,展開整個故事,最終以他帶病出征結束。疾病將這一系列事件串成了一個完整的鏈條:受傷得病—梅長蘇產生—進京養病—復仇—完成目標—帶病出征。傷病使他內力盡失、容貌全變,這決定了他復仇的方式,即故事展開的方式:他不能再用武力,只能用計謀。易容則改變了他的身份。在此,傷病扮演了兩種角色:其一,它是一種助力,使梅長蘇易容,隱藏了他的真實身份,幫他瞞天過海,實現目標。養病是他進金陵城的理由。同時,它也是主人公的對頭,是一種阻力,梅長蘇必須不斷地在醫生的幫助下戰勝疾病,擺脫死亡,戰勝阻力,才能完成洗冤計劃,其身體狀況決定了復仇計劃的進程。疾病決定了敘事的進程。(二)為故事制造懸念,控制敘事節奏疾病構成了該劇的基本結構,“結構的功能就是提供不斷加強的壓力,把人物逼向越來越困難的兩難之境,迫使他們做出越來越艱難的冒險抉擇和行動,逐漸揭示出其真實本性,甚至直逼其無意識的自我[5]104。”疾病在人物和目標之間造成一道鴻溝,為故事制造懸念,形成張力,并控制故事的節奏,推動情節的發展。疾病從兩個方面為故事制造懸念:1.主角的生命與時間賽跑梅長蘇存活年限不長,且與他工作強度成反比。這種限定逼迫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目標。他必須殫精竭慮,同時還要保持足夠的體力延續生命。在拼命實現目標的過程中,不僅要戰勝敵方眾多強大的對手,還要戰勝自身致命的傷病。除了和敵方較量的場景,治病、制藥也成為了該劇的重要場景。和敵方博弈勝負難料,和疾病斗爭也生死未卜。完成目標的過程也是他快速耗盡體力,奔向死亡的過程。這種生與死的預期,是懸念之一。2.主角在關鍵時間和位置缺失“場景是在某一相對連續的時空中,通過沖突表現出來的一段動作,這段動作至少在一個重要程度可以感知的價值層面上,使人物生活中負荷著的價值情景發生轉折[5]31。”從第29集開始,主要場景分為兩個平行的部分。一邊是梅長蘇的病榻,他開始發病,30,31集病情逐漸加重,直至昏迷不醒。在這些場景中,其健康狀況和控制局面能力逐漸向負面轉化。另一邊場景是他的對手夏江和譽王的一系列活動:抓捕林殊的副將衛崢并引誘梅長蘇的手下去營救,使其險些落入陷阱;誘捕梅長蘇重要通訊員童路;幽禁靖王之母靜妃。敵方的力量由弱變強。關鍵時刻主角因病缺失,使雙方力量的對比向不利于我方的方向轉變,直到形成了一個危機四伏的局面。治病場景緩慢而平靜,我方是無奈的等待;而對手的各種運作卻緊鑼密鼓地進行,場景快速而緊張,敵方是積極地行動。這種一靜一動、一松一緊的對比,形成了極強的張力,形成了懸念,給觀眾造成了強烈的壓迫感。疾病是人物出入舞臺的通道,是控制故事節奏的工具。(三)塑造人物形象,營造悲劇氛圍影視作品中的疾病在塑造人物和營造氛圍方面同樣具有獨特的美學價值和敘事功能。1.傷病造就人物形象疾病在中國文化中有歷史傳統,其重要含義是風雅。晉朝的美男子衛玠身體虛弱,能言善辯,是古代病才子的典型。《西廂記》里的張君瑞面貌白凈,滿腹經綸,卻總是病懨懨的,是我國戲劇中才子的代表。現當代文學作品中的肺結核和白血病患者形象也如此。疾病使人物身材瘦削,面色蒼白,他們因為虛弱無力而語言、動作都會顯得溫文爾雅,形成一種風韻。生病成了性情高雅、感情細膩而豐富的標志。梅長蘇被稱為“麒麟才子”。從外形上講,傷病造就了他文弱書生的形象:蒼白、瘦弱,總是擁爐而坐,侃侃而談,手無縛雞之力卻運籌帷幄,是我國古代文學作品中該類才子的標準形象。“對照或反襯人物來塑造揭示人物性格真相,是所有優秀故事講述手法中的基本要素。生活中教給我們這一宏大原則:看似如此,其實并非如此[5]101。”按照劇中的故事時間,梅長蘇應該是30歲左右,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他還是江左盟的宗主,按常理應該是英氣逼人的。但他一直就是一副弱不勝衣的樣子,但觀眾并沒有認為他的形象違和,反而覺得他形象完美,且充滿陽剛之氣。這是因為一方面,他符合我國傳統的才子的形象,符合國人的審美觀。另一方面,他表現出的超人智慧和極強的意志力使這個人物充滿力量。表面文弱冷漠,內心卻充滿仇恨怒火,有巨大的能量。虛弱的病體與強大的心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種對照使人物的形象極具感染力。2.傷病營造悲劇氛圍“在創作中,作家們總是在悲劇人物受到侵害以前,千方百計地突出其有價值的方面。有價值的東西揭示得越充分,悲劇人物遭受毀滅給人的痛感也就越強烈[3]141。”“讀者欣賞悲劇的重要意義在于審美主體獲得了心靈和情感的凈化。因為悲劇“乃是催起‘憐’和‘怕’這兩種感情的東西,看客憑了戲劇這一媒介物而哭泣,因此洗凈他郁積糾結在自己心里的悲痛的感情,這就是悲劇所給予的快感的基礎。先前緊張著精神的狀態,因流淚而和緩下來的時候,就生出悲劇的快感來。使潛伏在自己的內生活的深處的那精神底傷害即生底苦悶,憑著戲臺上的悲劇這一個媒介物,發露到意識的表面去。”[7]44林殊父子為保衛皇室江山浴血奮戰,卻被皇帝滅門,他僥幸逃生卻受傷染病。他父子的忠勇給自己帶來了滅門之災。傷病是忠臣被皇帝殘害的烙印,構成了一種反諷。林殊遭難時17歲,是“銀袍長槍、呼嘯往來的赤焰少帥,是從不識寒冬雪意為何物的小火人”,受到親朋好友的摯愛,下屬的擁戴,正值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這個意氣風發的青春少年,卻突然被自己為之拼死效力的朝廷毀滅,中了令人生不如死的火寒之毒并為此削骨換皮,變成了連摯友和親人也認不出的梅長蘇,一個虛弱蒼白,陰郁寡言,擁裘圍爐,用冰冷的手指,攪動朝廷內外風云的謀士。他如一團熊熊烈火墜入了地獄的深淵,經過十幾年的淬煉,變成了一塊能置人于死地的地獄寒冰。無論是外貌還是人物的性格和心理都發生了巨變。這種鳳凰涅槃,通過毀滅而得到新生的巨變形成了強烈的悲劇效果。用傷病加深主人公的痛苦與災難,反襯出他的堅強意志、超群的智慧和高尚人格,營造悲劇氛圍,這是傷病在劇中的美學價值所在。(四)傷病形成人物不同的視角,成就人物獨特的個性“敘事視角的作用在于它是某種語言的透視鏡、某種文字的過濾網,……是作者把他體驗到的世界轉化為語言敘事世界的基本角度”。如楊義先生所說,“有時一個視角的精心安排,會起到波詭云譎,甚至石破天驚的審美效應。”[8]191傷病帶來的巨變造成了人物的多面性。主角有林殊和梅長蘇的雙重身份,因此產生了雙重人格,形成了他的雙重視角。一種視角來自于梅長蘇。肉體上和心理上的傷病、情感沖突都時時在折磨他。“在對病痛的感受中,在對生死的體驗中,在對生命的回顧中,一種新的眼光和視野產生了。正常人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在病患的心中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至關重要,因為正是這種變化導致了一種全新的陌生化的敘述視角[3]104。”在此視角下,復仇洗冤是他追求的終極目的,是“主人公為恢復生活的平衡所表現出的深層欲望和所進行的不懈努力,是故事的脊柱。[5]200”為此,他不擇手段,冷酷無情,一切都以對終極目標的利害來衡量。另一種視角是林殊的。從這個視角,他對親友懷有摯愛,他為太奶奶去世傷悲,對自己利用了傾心仰慕并追隨他的蕭景睿而感到愧疚。為營救衛崢,即使知道自己將為此而深陷險境,也不遺余力。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血液延長他的生命,卻被他拒絕。他有梅長蘇的外表和超人的智慧,陰冷狡詐的權謀,毒辣冷酷,但內心深處卻仍有一層溫暖的底色,還保有林殊的一腔熱血和高尚的人品。這兩種人格有互相沖突也有彼此一致之處,相互交錯,構成了人物的多面性,使梅長蘇的形象豐滿而富有魅力。(五)凝練故事結構,突出故事主線《瑯琊榜》故事的主線是復仇洗冤。為了讓電視劇更具娛樂性,愛情是必需的元素。但同時又不能讓愛情沖淡了故事的主線。傷病形成了一道冰質屏障,將愛情故事冷凍成為背景,既保證了被冷凍的愛情故事依舊新鮮感人,故事的主線又不受其干擾。本劇主角有兩個紅顏知己:霓凰郡主和林殊曾有過一段感情,宮羽對梅長蘇一片癡情。但梅長蘇深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對二者都有意疏遠。本劇中,愛情主要作為背景出現,毫無床戲、吻戲,卻感人至深,偶爾在前臺表現,也很朦朧、純情,隱忍不發。梅長蘇的疾病成為將愛情“石化”的工具,避免了情感糾葛影響復仇洗冤的主要情節;也避免了兒女之情削弱男主角的陽剛之氣;倫理上使主人公站上道德高地,英雄形象更完美,增強了悲劇效果,滿足了觀眾的審美需求。

三、小結

《瑯琊榜》播出后獲得成功原因很多。疾病作為獨特的敘事工具,在劇中得到了巧妙的應用,形成了其新穎獨到的敘事方式,是吸引觀眾的重要因素。利用疾病敘事,將一個傷病者作為復仇洗冤的主角,完成了即使健康的人也難以完成的任務,讓整個敘事蒙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通過劇中的布景、音樂和服裝的渲染和演員出神入化的表演,疾病有了更強烈的感染力。人們崇尚健康,健康對人而言,就如同空氣和水一樣自然。作為健康的對立面,疾病給人造成痛苦,使人陷入無能和無助的境地,它給人造成一種被剝奪感而為人所厭惡。正是由于疾病造成了非正常狀態,它被當作一種敘事工具在文學和影視作品中得到廣泛應用,因為它了給了人陌生的視角、別具一格的敘事結構;不同尋常的處理方式,人物順理成章地出入舞臺空間的通道,獨特的審美體驗,其敘事功能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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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奇志 單位:湖北醫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