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散文隨筆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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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感散文隨筆

篇1

關鍵詞:新世紀文學;江蘇散文;創作

中圖分類號:I207.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2646(2012)06-0054-05

一向物華天寶人文薈萃的江蘇,是公認的文學大省。當代江蘇文壇,活躍著一支老中青布局合理的散文梯隊,與實力雄厚的小說軍團悄然并行,享譽四方。

新世紀江蘇散文創作隊伍,總體看主要由小說家散文、詩人散文、學者散文這三個板塊構成,從事專職創作者較少。小說家散文和詩人散文,以其特有的靈動飛揚活色生香,驚人的事象捕捉能力,異乎尋常的藝術感覺,讓那些讀慣了一本正經的“職業散文家”作品的讀者大為驚奇。而學者散文的文化影響力和思想沖擊力,則有目共睹。

江蘇作家群直接推動了中國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散文熱”,對于當代文化散文、小說家散文的貢獻不容忽視。《雨花》雜志作為文化散文和大散文的力倡者,推出了夏堅勇等散文名家,功不可沒。《鐘山》雜志長期開辟“非虛構文本”“江南風流”等專欄,持續刊發王彬彬、諸榮會等作家的歷史隨筆類文字,2012年1、2期則重點推出劉劍波的《疼痛》(即《姥娘》)、范培松的《南溪水》兩部長篇散文,成為近年江蘇散文的重大收獲。“‘文如其人’這句話一點也不錯。散文有散文的作風,各人有各人的特點,那是掩飾不了的,并且亦無庸掩飾。”[1]夏堅勇以其不凡的散文創作成就,一度與余秋雨齊名;黑陶、龐培等的“新散文”影響一時;車前子、費振鐘、葉兆言、黃蓓佳、蘇童、范小青、朱蘇進、趙本夫、畢飛宇等小說家或詩人、評論家盡興揮灑的散文作品,顯示出獨特風貌。其他如董健、丁帆、王彬彬、王堯、汪政等學者的隨筆,賈夢瑋、姜敏、斯妤、山谷、薛冰、趙踐、韓東、徐風、麥閣、蘇寧、趙愷、梁晴、唐炳良、儲福金、沈喬生、陸建華、諸榮會、王慧騏、呂錦華、陶文瑜、王建、趙翼如、傅曉紅、曉華、胡弦、李風宇、胡競舟、劉春龍、吳功正、吳光輝、韓開春、杜懷超、周榮池、張震、海波等的散文,以及金陵客、吳非、劉根生等的雜文,均各具特色,可圈可點。

黃蓓佳的散文恬靜清新,寄意遙深,發散著朝露般的氣息和少女般的情懷;范小青的散文大氣敞亮,人如其文,粗服亂頭而風華自具,不假雕琢而楚楚動人;蘇童的散文綿密通透,細膩優美;畢飛宇的散文大氣銳利,顯示出良好的語言質感、出色的文化感悟和獨特的思想深度;趙本夫的散文樸素俏皮,充滿哲理,體現出特有的鄉村智慧;趙愷的散文隨物賦形,聯類譬喻,深得駢賦風致;夏堅勇散文追求黃鐘大呂之響與驚濤裂岸之勢,既具宏大氣象,也重審美靈性的張揚;朱蘇進的散文精心結撰,嚴絲合縫,蘊含著不動聲色的爆發力,表現出強悍生命個性的奔突和對人類孤獨本質的清醒認同;費振鐘的散文隨筆洋溢著現實關懷與人文追問,呈現出淡雅清麗親切柔美的風格,凡敘事、寫景、抒情均細膩到位,質地純粹,堪稱“江南散文”的典范,對于他,從評論到創作,這種高難度的跨越和轉換猶如無痕,令人驚奇。黑陶的散文浪漫奇異,驚采絕艷,暗合楚騷傳統;其他如車前子散文的爛漫多趣、龐培散文的獨抒性靈、蘇寧散文的純潔靜美、麥閣散文的詩性憂傷等,均新人耳目。至于董健、丁帆、王彬彬、王堯、汪政等以社會批判和文明批判見長的隨筆文字,則清通暢達,見性見情,重在普世價值的傳播,不以文采見長,卻蘊含著遒勁的思想沖擊力。如是種種,營構出一幅縱橫闊大的江蘇散文長卷。

與一代散文圣手汪曾祺的情形相似,部分籍貫江蘇但居于京滬或外省的散文家,如學者散文的代表人物楊絳、林非、卞毓方,藝術家散文的代表人物范曾,知名隨筆作家李國文,軍旅散文名家朱增泉等,皆可納入新世紀江蘇散文的考察視閾。

近十余年,小說家葉兆言表現出對非虛構類文本的鐘愛,先后出版《雜花生樹》等20多種散文隨筆集,得專營“散文專賣店”之譽。身為中國文壇為數不多的高學歷作家,葉兆言有著良好的雜學基礎和國學根柢,其行文取材廣泛,侃侃而談,不為知識、史料和經驗、定見所奴役,娓娓道來,自在親和,幽默、戲謔與悲憫兼備,具明清文人趣味,得英法散文美質。誠如丁帆所言:“所謂散文,乃作者信馬由韁地去表現心靈自由的一種獨特方式。思到、筆到、神到,隨心所欲,讓思想放浪于自由的表達中,而非考慮什么現在的‘形散而神不散’的形式。”[2]現實世界里的憨呆書生葉兆言,一俟行文,其神韻遂如風行水上,縹緲奇變,彰顯地道的文章家風范。葉氏散文不拘一格,博采眾長,充分打通明清小品、五尚、現代主義,成就跨文體寫作的奇景。“林琴南翻譯的速度很快,頗有些像今日的東方快車軟件。”(《林琴南》)“他是文學界的成吉思汗,指揮著他的蒙古大軍,在小說領域所向披靡。”(《想起了老巴爾扎克》)“做漢奸好比偷人,小偷偷東西,無論什么充足的理由,別人都不會同情。”“仕途這劑,對知識分子的誘惑實在太大,一旦沾上,和吸毒也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周氏兄弟》)這樣的行文,一似無痕,不著氣力,又如剝皮抽筋,不遺余力。尤其以某種擬市井口吻道出,顯得張力十足,綽具格言警句特色。

“陳舊人物”系列文本是葉兆言散文中的精華。這類文字,似野史而非野史,似信史又多傳奇,簡約處一筆帶過,豐富處不吝筆墨,力求還原現代知識者和文化人的人格、心靈與性情,藉此呼吁良好的人文生態。《吳宓》結尾寫暮年吳宓在1978年被遣送回老家,住在他年老的妹妹那里,眼睛已經看不見,神志也一天天昏迷,他最后的聲音只是渴了就喊餓了就叫:“給我水喝,我要吃飯,我是吳宓教授。”可謂英雄失路,萬緒悲涼。《朱》寫朱被打成“”前享受著高級知識分子體面而有尊嚴的生活,打成“”后過著狼狽不堪的日子。1968年7月,學究天人的朱因不堪受辱上吊自殺,他在遺書中寫道:我沒有罪!你們這樣迫害我,將來歷史會證明你們是錯誤的……這樣的傷感,分明裹挾著黃鐘大呂般的抗爭之音。要之,葉兆言的散文自由穿越于現實和歷史,將學養注入飽滿結實的文字肌理,秉持文化與平民的雙重視角,呈現出獨有的節奏、彈性和語感,既有意思,更有意義。葉兆言的成功個案充分驗證了,小說家致力于散文隨筆并非不務正業,做得好,同樣能夠別鑄輝煌,衣錦還鄉。

董健教授的“跬步齋”系列文化隨筆,猶如暮鼓晨鐘,直逼靈魂,堪稱江蘇學者散文中的上品。《“讀圖時代”要讀書》指出,文化傳播中的圖像化現象直接導致大眾文化生活方式的畸變,尤其是讀寫能力的衰退、人文精神的式微、思考力與聯想力的萎縮等,所以應警惕“圖像霸權”,對媒體保持必要的距離。《“人文”不可無“文”》談及當今人文學科精神萎縮的不良風氣,斥責了哲學、歷史學、語言學、文藝學領域的造假現象,深切緬懷王國維、魯迅、、陳寅恪等前輩學人風范。《21世紀的“讀書人”》呼吁讀書人擺脫“工具的工具”的命運,努力建構自身的人文主體性,遠離政治實用主義、經濟實用主義和文化市儈主義。《告別“花瓶”情結》說:“花瓶是闊人的擺設,它是不懂真美的有錢人和權勢者用來裝潢門面的。……花瓶存在的惟一依靠就是‘主子’的賞識。”指出中國知識分子自古就有當花瓶的傳統,“奴在身者,其人可憐;奴在心者,其人可鄙”,進而無情揭穿了時下某類作家的廬山真面目――他們戴著華麗桂冠,寫著漂亮文章,自鳴清高,卻以被賞識為榮;滿嘴文化,可惜靈魂鄙俗。人格與文格的分裂,使其始終不可能擁有恢弘博大的氣度,產生不了震聾發聵的力作。這種以被賞識為榮的心理,就是“花瓶”情結的典型表現。《何為大學之魂》探討了大學之魂的生成和維系必需的一系列條件:懷疑的精神、批判的精神、超越的精神、探求的精神,提請人們時時警惕新蒙昧主義、新專制主義、新奴才主義的死灰復燃。“散文對自由精神的依賴超過所有文體。”[3]董健的隨筆文字內容豐厚,包羅百態,質樸本色,洋溢著不枯的激情。作者健筆一枝,爽如哀梨,有必達之隱,無難顯之情,仿佛漢廷老吏,又如百戰健兒,通過對知識者透骨入髓的觀照,對諸多文化現象鞭辟入里的解剖,體現出不俗的人文意識和卓立于當代文化潮流前沿的氣魄。面對世風、士風、學風的腐敗,品讀這些飽蘸人文激情寫下的文字,實不啻于一次精神的洗澡。

劉劍波的長篇紀實散文《姥娘》,文氣充盈,筆力酣暢,再現了一位中國老人在時代裹挾下顛沛流離的身影,因其題材的普遍性和獨特性而具備了驚心動魄的力量,引發讀者對家庭、社會的一系列倫理思考。作者將小說技法適度植入散文創作,表達能力出眾,藝術感覺不凡。全書以剖肝瀝膽抉心自食般的巨大勇氣,直面種種人性的冷漠、陰暗和自私,通過審丑意識、審父情結和審母情結,傳達出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凸顯至真至純至孝的情懷,并指涉了人性的種種微妙。評論家肖云儒說得好:“散文大約是最真態的文體了。小說家的心,常常躲在人物和情節濃重的云霓后面,詩人的心又多少被文字精致地裝飾著。真正的散文作者,卻得裸身子站在審美的曠野上,讓生命的光柱通體無遺地照射著自己。”[4]作者寫及自己的父母和親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盼望90歲的姥娘快死,以獲取某種輕松,本是血濃于水的家庭成員,關系竟變得如薩特筆下的地獄鬼魂般糾結如斯,這樣怵目驚心的人性本真,彰顯安特列夫、魯迅式的陰郁。“孝道”的本義是各安本位,不必一定要突出哪一方;當某些程序出現差失時,孝道也便悄然背離了原意,成為一種重負。與此相關的,對于“養老”問題,國人向來缺乏通脫曠達的理念和規則,凡事喜歡在愛、義氣、情分的名義下一鍋燴,由是引發一系列人際沖突,導致一系列社會問題,在日常生活中缺了一種真正的理性精神的引導。《姥娘》于文學價值和審美價值外,更有助于促進人倫關系的探討。毋庸諱言,“姥娘”們的過去式,正是我們的現在式;而我們的現在式,則是他(她)們的過去式。都說長輩眼中的晚輩永遠像孩子,晚輩眼里風燭殘年的長輩們,又何嘗不是孩子?不過已經是不那么“討喜”的孩子了。《姥娘》啟示出,“厭老愛幼”是人類的天性,“尊老愛幼”則是倫理道德層面的必然訴求和必定要求。“愛幼”是一種順流而下的愛,自然而然,容易;“尊老”則是一種逆流而上的愛,要想做到并做好,不易。在中國特色的社會文化語境中,我們尤應克己復禮,遏制天性中的功利與自私,成全人倫和孝道,讓長輩們有尊嚴地度過此生。

篇2

關鍵詞:呂碧城 詩文創作 概述 藝術特征

呂碧城(1883-1943),近代杰出女詞人,通曉英、法、德三國文字,出身于旌德縣仕宦之家,原名賢錫,一名若蘇,字圣因,號曼智。呂碧城文學天賦極高,能文、工詩、擅詞,才名遠揚,龍榆生先生在《近三百年名家詞選》中贊其為近三百年名家詞之“殿軍”。前人研究多著力于其詞創作,而詩文則鮮有人問津,筆者在本文中對其詩文創作狀況做了基本的題材分類和成就概述,并且對其詞詩文的總體藝術特征進行歸納,對前人研究進行補充。

一、呂碧城詩

呂碧城生活的年代詩與詞的內容別無二致。主要可分為愛國政事詩、倡導平權詩、思鄉及感時傷逝詩、禪意詩。其余還有與友人唱和詩、悼亡詩、游仙詩。詩莊詞媚,詞被稱為“詩余”。相比之下,呂碧城的詞哀婉纏綿,抒情性更強;她的詩則端正嚴肅,較多議論。

(一)愛國政事詩

呂碧城生活的年代正處于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時期,國家受封建主義和帝國主義的p重壓迫。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呂碧城發出不少憂國憂民的聲音。如《舟過渤海口占選一》:“旗翻五色猿し紓萬里波濤過眼中。別有奇愁消不盡,樓船高處望遼東。”[1]1904年日俄在中國領土上開戰,使遼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呂碧城過渤海時,有感而發,表達了對國家遭受侵略的深深憂慮。初我評:“女士欲以憂郁之音,喚起國民魂,重造新世界,其自待何如哉。”壽椿廬主贊其:“一枝彤管挾霜風,獨立裙釵百兆中。”

《和鐵花館主見贈韻》中“驚聞白禍心先碎,生作紅顏志未灰。憂國漫拋兒女淚,濟時端賴棟梁才。愿君手挽銀河水,好把兵戈滌一回。”呂碧城雖為女子,但有為國效力的雄心壯志,希望掃清國家的兵禍,極富巾幗英雄氣概。

《出居庸關登萬里長城》中“得失全憑籌措間,有關不守嗟何益……金湯枉說天然險,地下千年哭祖龍。”當時政府簽署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呂碧城憤慨地抨擊統治者腐敗無能、有關不守,令秦始皇蒙羞。

(二)平權詩

她在早期的平權詩中慷慨陳詞,意氣風發,具有鼓舞人心的力量。如《書懷》:“眼看滄海竟成塵,寂鎖荒陬百感頻。流俗待看除舊弊,深閨有愿作新民。江湖以外留余興,脂粉叢中惜此身。誰起平權倡獨立,普天尺蠖待同伸。”呂碧城受西方自由平等思想的影響,期望打破封建藩籬,破除時弊,贏得婦女的解放。初我《女子世界文苑談片》評:“一而作新民,志量何限!”

《寫懷》中“大千苦惱嘆紅顏,幽鎖終身等白鷴。安得手提三尺劍,親為同類斬重關。”反映女性被鎖深閨的苦惱,愿意親自打破阻礙女性進步的關卡,拯救女性同胞。“任人嘲笑是清狂,痛惜群生憂患長。”則表明自己面對輿論壓力毫不畏懼,當務之急是救同胞于水火之中。最后一句“待看世紀爭存日,便是蛾眉獨立時。”發出女性主義者斬釘截鐵的獨立誓言。

(三)思鄉及感時傷逝詩

呂碧城年少失怙,寄居舅家,后又離家謀生,飽經風霜,心中抑郁之氣常發泄于筆端。如《感懷》:“荊枝椿樹兩凋傷,回首家園總斷腸。剩有幽蘭霜雪里,不因清苦減芬芳。燕子飄零桂棟摧,烏衣門巷劇堪哀。登臨試望鄉關道,一片斜陽慘不開。”此為她居舅家時所作,回憶童年,父兄皆亡,孤女寡母無所依托,家產被奪,一片凄涼景象,作者之悲痛溢于言表。

四首五律組詩《秋興》中“夢魂聞鼓角,風雨黯關河。詩筆隨秋老,浮生共墨磨。”“靜夜三更柝,寒天一點星。霜華蝕樹白,竹氣逼燈青。”秋天的夜晚總易引起年華易逝、滄桑悲涼之感。其詩沉郁蒼雄,詞風近杜。文筆清華,有唐人余韻。

《偶成》“寒夜悄無聲,虛廊走風葉。忽忽疑有人,欲窺心轉怯。”此詩用白描手法表現呂碧城夜聽風聲提心吊膽的小女子情態,讀來讓人心生憐惜。呂碧城雖乃叱咤風云的女杰,但仍是閨門弱質,需要保護和關愛。

(四)禪意詩

晚年呂碧城皈依佛門,創作了很多與佛法相關的詩,引用佛典,具有禪意,大有浮生若夢的虛無感,意志消沉。如“匆匆一霎華胥夢,盡在濤聲月影中”“年來萬念都灰燼,待與乾坤大涅”“億萬華嚴隨臆幻,謫居到處有樓臺”等,足見其心灰意冷。

《蔻山(Caux)賞雪詩》及《九月三十日夢云中一丹鳳漸斂羽翮至不可見惟天際一飛艇又忽墜落于鄰宅因之驚醒詩以紀之戊辰仲秋志于日內瓦》以浪漫主義的手法描寫雪山仙境瑰麗奇幻的景象,想象奇特,蘊含佛道因果輪回思想,表達欲乘風飄舉、超然世外的希望,頗似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類似游仙詩,但詞語佶屈聱牙,內容晦澀難懂。

生前最后一首詩“護首探花亦可哀,平生功績忍重埋。匆匆說法談經后,我到人間只此回。”一生功績榮辱至此放下,呂碧城認為自己并非塵世中人,只不過從人間匆匆走一遭后旋即離開,完成說法談經的任務罷了,可見其對現實社會的毫無留戀。

二、呂碧城文

呂碧城反對白話,認為“國文為立國之精神,決不可廢以白話以代之”,堅持使用文言文寫作,她的文章可分議論文、游記散文、禪意文、應用文及雜談四類。

(一)議論文

呂碧城早期在《大公報》《女子世界》《中國女報》《直隸教育雜志》《民立報》等刊物上發表多篇文章,以政論、書札小品居多,提倡女權女學,李保民評其“說理透徹、持之有據”,也不乏一些敘事抒情的散文隨筆。她在《論提倡女學之宗旨》中寫:“女學之倡,其宗旨不外普助國家之公益,激發個人之權利二端。”強調發展女子教育的重要性,呼吁萬千女性:“是殆欲放蕩弛,脫我之羈軛,而爭我之權利也”,并且受老師嚴復天演論學說的影響,她主張合群集力與外國競爭,“有世界必競爭,而智慧之機發焉,優劣之種判焉,強弱之國別焉。競爭之道,惟合群乃能取勝,w萬事莫不成于合群。”還有《敬告中國女同胞》《興女權貴有堅忍之志》《教育為立國之本》《女子宜集結團體論》《論上海宜設女學報及女學調查會》等文皆對女權和教育進行議論。

《遠征賦》顯露了呂碧城在國防軍事上的真知灼見,“兵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備。自來享有家園,欲為安內攘外之計,則非武備不為功。況當列雄競爭之時代,弱肉強食,各肆憑陵,尚武精神,尤為立國之要素。”呂碧城雖為女子,但具有超出一般男子的遠見卓識,心系家國天下,情牽內政外交,指出在各國環伺的情況下中國應當加強軍備,這樣才能在世界上立足。

(二)游記散文

《歐美漫游錄》是其游記,記錄歐美的風土人情和旅途奇遇,在當時有打開國門看世界的意義,深受讀者歡迎,有些旅游攻略至今仍有參考價值。她在序中說:“予此行只身重洋,倏然遐往,自亞而美而歐,計時周歲,繞地球一匝,見聞所及,爰為此記。”孤身環游世界,闖蕩天下,實在了得,今人難以望其項背。她的大致行程是:紐約―瑞士日內瓦―好萊塢―芒特儒―羅馬―巴黎―羅馬―維也納―柏林―巴黎―倫敦―紐約。

文章有《荷萊塢(好萊塢)諸星之宅墅》《舟渡大西洋》《義京羅馬》《建尼瓦湖(日內瓦湖)之蕩舟》《巴黎選舉女皇》《維也納之被困》等,還有一組文章詳細介紹了英國的水晶宮、倫敦堡、議院、英王更衣室、貴族院等等,包羅萬象,開闊視野,令人目眩神迷。

(三)佛理文

晚年文章多與佛教相關,致力于戒殺護生思想的傳播,在佛教界影響較大。如《謀創中國保護動物會之緣起》《致倫敦禁止虐待牲畜會函》《佛教在歐洲之發展》《梵海蠡測》《上常惺太虛法師書》《觀音圣恩記》等等。

(四)應用文及雜談

也有與友人的書信、悼文及雜感。如:《致龍榆生書》《致蔣維喬書》《致張次溪書》《致陳無我居士書》《費夫人墓志銘》《訪舊記》《旅美雜談》等等。

《紐約病中七日記》是呂碧城唯一用白話寫作的文章。截取其中一段“七月九日,病了。晚間睡很早,就是不能睡的著,于是把床上的電燈開開,拿幾本禮拜六閑看。那插畫里面有宋園鬼影,看著可怕,毛發都豎起來。”從中可見她有熟練駕馭白話文的能力。

三、文學創作總體特點

(一)內容

呂碧城的詩、文在內容上大體一致,有明顯的時間分期,基本網羅了古代詩文所涉及的話題,抒寫離愁別緒、感傷身世、心念國家、議論政事、倡導女權、弘揚佛法、戒殺護生、悼念友人、往沓和、寫景詠物等。

具有特點的是,女權斗士呂碧城有很多悼念女性友人、詠懷女性前人、與女友相互唱和的作品,她本是女性,又孤身漂泊、歷經艱險,更容易與其他女性有同病相憐之感。如《八聲甘州?游梅桑Malmaison吊拿坡侖之后約瑟芬(望娟娟一水鎖妝樓)》《摸魚兒?倫敦堡吊建格來公主Lady Grey (望凄迷)》,是游歐時對約瑟芬皇后、建格來公主傳奇人生的感慨和同情。《浣溪沙》是游日內瓦湖畔斯達爾夫人故宅后所作,斯達爾夫人在丈夫去世后又失怙恃,孤苦伶仃,碧城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長亭怨慢》是傷亡姐惠如之作;《念奴嬌》吊學生潘連壁女士;《祝英臺近》悼友人吳湖帆亡妻孫靜淑,感其伉儷情深。

德國狄斯特爾夫人,家族在歐戰時青島淪陷后被俘,一人流落上海。呂碧城有感作《金縷曲》:“剪燭舊窗底,道相逢、惺惺惜惜,飄零身世”,兼寫兩人辛酸。

高麗音樂家吳小坡新婚不久即痛失丈夫,流寓京滬等地,碧城為其作《贈高麗音樂家吳小坡女士次南湖韻》詩。

詩妓李O香、名妓賽金花,皆是徽州人,呂碧城與她們俱有往來,有《贈李O香》詩。

碧城還在《道中口占》中贊美蘇州肩輿婦女“捷足吳娘氣亦雄,筍輿高架聳危峰。”

還有詩《春閨雜感和康同璧女士韻》《柬同學楊蔭榆女士》,分別寫給康有為次女康同璧和楊蔭榆。

(二)常見意象

呂碧城想必是愛花草之人,其詩詞作品中出現植物有:牡丹、芍藥、木棉、桂花、梅、水仙、荷葉、秋葵、茶花、松柏、菊、蘭、白蓮、浮萍等。從中可略窺其品性。

牡丹、芍藥、木棉、茶花之類,花型碩大,華貴富麗,氣度不凡,具大家風范,喜歡此類霸王花的呂碧城個性張揚鮮明。

桂花、梅、水仙、菊、蘭、白蓮等清淡素雅的花朵則反映了呂碧城性格中隱逸、清高、孤傲的一面。

碧城也在“峭壁孤花紅一萼,標高閣,名園羅綺慵回矚。”“漫把木蘭花,錯認作等閑紅紫。”“艷骨冰清,仙心雪亮,羞看等閑羅綺。”等詩句中將自己與孤高清傲的名花相比。

呂碧城不寫荷花寫荷葉,寫很少進入女性文學視野里的松柏,以及不太常見的秋葵,可見她追求與眾不同的獨特個性。

吳宓在未定稿的《信芳集序》中評呂碧城:“身世悲涼、遭受屯艱,苦意濃情,無所施用。而中懷郁結,一發之于詩文,卻產出無上作品。”正因呂碧城內心的郁悶,所以“落花、花雨、催花風雨、萍梗、浮萍、飄零、零落”等形容殘花敗蕊會常出現在呂碧城的詩詞中,如“三千珠履飄零盡”“飄零休訴,人遠天涯,樹老江潭”“剩金零粉委蒼苔”“風雨洗殘,梨粉早成秋苑”“l金零落”等。呂碧城感傷自己孤苦無依,融情于景,以哀眼看人間,分外凄涼。

她也多寫春秋兩季,發傷春悲秋之詞,而“秋”出現的頻率尤高,“雕影橫秋”“一年春晚”,都是作者悲涼幽怨心境的寫照。

呂碧城還多寫夢,詞、詩、文中皆記錄其夢境,常有人生如黃粱一夢之虛無感。如《新雁過妝樓》中“鴻泥輕留爪印,似枕借、黃粱聯舊游。閑吟倦,但眼迷銀纈,寒生錦n。”《六丑》中“黃粱乍覺。有靈犀清澈。”“夢中尋斷夢,夢飄斷、水驛海獺!薄懊魏垡謊闌珊”等。

(三)直抒胸臆

呂碧城主張自然地抒發真情實感,而不是壓抑天性。她在《女界境況雜談》中提出“詞中之周柳,皆以柔艷擅長,男子且然,況于女子寫其本色,亦復何妨?若言語必系蒼生,思想不離朝廟,出于男子,且病矯揉,詎傳于閨人,為得體乎?女子愛美而富情感,性秉坤靈,亦何羨乎陽德?若深自諱匿,是自備抑而恥辱女性也。”亦在《曉珠詞自跋》寫:“移情奪境,以詞為最”。她認為情感不僅限于傷春悲秋,還可以對事理有感而發,云“至若感懷身世,發為心聲,微辭寫忠愛之忱,小雅舒怨悱之旨,弦歌變徵,振作士氣,詞雖未藝,亦未嘗無補焉。”呂碧城毫不避諱展現自己的內心世界,她的作品總是充滿了真情實意。

(四)慣用詞語

呂碧城作品中有一些詞匯出現頻率極高,有“煙”、“怨”、“別”、“淚”、“痕(夢痕、秋痕、春痕、芳痕、粉痕、梅痕、玉痕、水痕、啼痕、巢痕)”、“凄涼”、“凄苦”“幽冷”“凄絕”“幽恨”等,常常營造一種煙水凄迷、艷冶凄馨的境界。

(五)藝術手法

呂碧城多用典、化用前人詩句。如“橫塘未到花時節,暗香已先浮動”化用了林逋的“暗香浮動月黃昏”;“芳心深圓徽梗問閑愁幾許?”化用了賀鑄的“試問閑愁都幾許”;《踏莎行》中的“水繞孤村”化用了秦觀的“流水繞孤村”;《蝶戀花》中“寒食東風郊外路”則與韓的“寒食東風御柳斜”近似;《清平樂》中“尋尋覓覓”襲用了李清照《聲聲慢》里的名句;《浣溪沙》中“地轉天旋千萬劫,人間只此一回逢。當時何似莫匆匆。”借用了姜夔的“夢尋千驛意難通,當時何似莫匆匆。”雖加以變化創新,融入新意,但容易落入前人窠臼,有拾人牙慧之嫌,這也是詞發展到近代已經十分完善飽和時出現的一個弊病。

(六)法、周邦彥

曾在《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中云:“這五十年的詞,都中了夢窗的毒。”呂碧城就十分推崇,也偏愛周邦彥、李后主、李清照等詞人,常用他們的韻來填詞,她自己的詞也呈現婉約纏綿的風格。如《蘇幕遮?擬周美成》《浪淘沙?擬李后主》《瑞龍吟?和清真》《滿江紅?庚申端午,偕縵華女士、迂瑣詞人泛舟吳會石湖,用夢窗蘇州過重五詞韻,時予將有美洲之行》等。

陳季在《呂碧城傳》中云:“碧城雅知音律,所作詞,都能當行出色,風格淵源,殆在片玉夢窗間,故能富艷精工,勾勒高妙”[2]。樊增祥贊其“句法善于伸縮,是填詞能手,世間無數鈍漢自命夢窗,縱使嘔心十二萬年,不能道其只字”。[3]亦贊“漱玉香毫寫性靈,頗有太倉惆悵意[4]。”徐沅贊其“今之易安居士[5]”。可見呂碧城已得一派婉約精髓。

呂碧城創作頗豐,除詞外,詩文創作亦是其文學成就的重要部分。她乃閨門弱質,漂洋過海,零落孤苦,卻剛強堅韌,精明干練,才能卓著,她的創作中既流露出哀情傷感和離愁別緒,也展現了一位引領時代潮流的新女性的豪情壯志和膽識氣魄。她的風采光華至今照耀后人。

注釋

[1] 本文所引呂碧城詩詞文內容及箋注評語皆來自李保民,校箋.呂碧城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后再不做標識.

[2] 陳季.呂碧城傳 [A]//呂碧城.《曉珠詞》(四卷本)[C].

[3] 呂碧城.《曉珠詞》(四卷本)[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