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語言文本的語境研究論文
時間:2022-10-03 04: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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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文學語言在具體的作品中作為文本而存在,它總是與社會文化形成一種互文性的對話關系。要揭示文學語言文本的文化意義,重要之點是進入語境,把文學語言文本放到語境中去把握。文學語言隨時代的變遷而變遷,文學語言文本與社會文化之間互動與互構。揭示文學語言文本的意義,重要的是放到“文內語境”和“文外語境”中去把握。語境大體上可以分為語境1、語境2和語境3三個層級。文學語言文本受社會文化文本的制約,它同時又豐富了社會文化文本,形成新的社會文化景觀。
關鍵詞:文學語言;文學語言文本;社會文化文本;語境
Abstract:Literarylanguageoccursintheformoftextinparticularliteraryworks,whichformsareciprocaldialoguewithsocialculture.Anessentialmeanstoculturalmeaningofliterarylanguagetextisbreakingintothecontextandcontrollingthetextinit.Sinceliterarylanguagetextchangesastimesgo,itisinteractiveandinterconstructivewithsocialculture.Contextsconsistofthreehierarchicallevels,whichagaindivideinto“intextcontext”and“outtextcontext”.Althoughliterarytextisboundbythetextofsocialculture,itinturnenrichesthelatterandformssomenewphenomenaofsocialculture.
KeyWords:literarylanguage;literarylanguagetext;textofsocialculture;context
關于文學語言問題,已有許多論著作了探討。但有一個問題在各類相關論著中都強調不夠,即文學語言也是普通語言,并不是脫離于普通語言的另一類語言,而是那些把普通語言寫得特別有意味的語言。所謂“特別有意味”,一般是指語言的描寫能達到生動、形象、具體,飽含情感、氣氛濃郁、情調突出、節奏有致、色澤自然、氣韻充盈、形神畢現等等。文學語言并不像俄國形式主義文論者所說的那樣封閉在語言自身中,實際上它是與社會文化同行的。社會文化的變化必然引起文學語言的變化,反過來文學語言的變化又增添了社會文化內容。文學語言的語音、詞匯、語法、修辭的改變既受社會文化的制約,反過來語音、詞匯、語法、修辭的改變又為社會文化增添了內容。
特別重要的是,文學語言必須進入語境,我們才能了解它的歷史的美學的意義。當下文學理論呼喚文化視野,這無疑是正確的。但是,筆者認為可以從文學語言與社會文化的互動、互構對問題進一步展開討論。
一、文學語言變遷與社會文化的變遷
無論中外,文學語言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它總是隨著社會文化的變遷而變遷。
首先,在歐洲就曾經歷了從拉丁文寫作到俗語寫作的變遷。古代的歐洲,各國多用拉丁文寫作。拉丁文相當于中國的文言。14世紀,被恩格斯稱贊為“舊世紀最后一位詩人和新世紀第一位詩人”的但丁首先用意大利北部一個邦的方言寫成了著名的《神曲》。《神曲》所使用的俗語,在一百年之后成為意大利的國語而流行起來。最值得一提的是英語的問世。現在流行的英語當時不過是英格蘭“中部土話”,但由于喬叟(約公元1343—1400)、威克利夫(1330—1384)用這種土話來寫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使用的范圍不斷擴大。到了莎士比亞和伊麗莎白時代,這種英語隨著英國的擴張而流行全世界。胡適說:“歐洲中古時,各國皆有俚語,而以拉丁文為文言,凡著作書籍皆用之,如吾國之以文言著書也。其后意大利有但丁(Dante)等文豪,始以其國俚語著作。諸國踵興,國語亦代起。路德(Luter)創新教始以德文譯《舊約》、《新約》,遂開德文學之先。英法諸國亦復如是。今世通用之英文《新舊約》乃1611年譯本。距今才三百年耳。故今日歐洲諸國之文學,在當日皆為俚語。迨諸文豪興,始以‘活文學’代拉丁之死文學;有活文學而后有言文合一之國語也。”[1]30這里特別要指出的是,意大利是古羅馬帝國統治的范圍,當時是一個神權統治的專制的世界,規則嚴整的拉丁文正好與少數神父、牧師的身份相匹配。而但丁所主張的俗語,用但丁自己的話來說,是“小孩在剛一開始分辯語詞時就從他們周圍的人學到的習用的語言”,是“我們摹仿自己的保姆不用什么規則就學到的那種言語”。[2]胡適多次談到意大利的俗語革命,他的白話文學革命可能受此啟發。
無論是但丁、薄伽丘,還是喬叟、威克利夫,都是傾向于下層的市民階層的具有人文主義思想的人,而堅持用拉丁語的則是上層僧侶和貴族,這足以說明市民階層的文化影響決定了俗語的流行,特別是在文學寫作中的流行。但是,正是俗語成就了意大利和英國的文化,如果沒有俗語、土話的流行和普遍的使用、流傳,就不會有意大利、英國在文藝復興運動中產生出具有世界影響的但丁的《神曲》、薄伽丘的《十日談》和莎士比亞的悲劇和喜劇,為整個歐洲的文化增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俗語在文學寫作中的運用是市民文化的產物,沒有市民文化的興起,俗語的使用和流行是不可想象的。反過來,俗語在文學寫作中的使用和流行,又為市民文化增添了色彩,沒有俗語的使用和流行,市民文化也會黯然失色。可見,歐洲文學語言是隨著社會文化的變遷而變遷的。
其次,中國文學也經歷了從文言寫作到白話寫作的變遷。“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是白話文學開始替代文言文學的時期。中國語言從文言到白話的轉化是一種趨勢,是不斷在發展的,或者說是隨著中國的社會文化的發展而發展的。胡適毫不避諱這一點,他說:
文學革命,在吾國史非創見也。即以韻文而論:《三百篇》變而為《騷》,一大革命也。又變為五言,七言,古詩,二大革命也。賦之變為無韻之駢文,三大革命也。古詩之變為律詩,四大革命也。詩之變為詞,五大革命也。詞之變為曲,為劇本,六大革命也。何獨于吾所持文學革命論而疑之?[1]10
文亦遭幾許革命矣。孔子以前無論矣。孔子至于秦、漢,中國文體始臻完備,議論如墨翟、孟軻、韓非,說理如公孫龍、荀卿、莊周,記事如左氏、司馬遷,皆不朽之文。六朝之文亦有絕妙之作,如吾所記沈休文、范縝形神之辯,及何晏、王弼諸人說理之作,都有可觀者。然其時駢儷之體大盛,文以工巧雕琢見長,文法遂衰。韓退之“文起八代之衰”,其功在于恢復散文,講求文法,一洗六朝人駢儷纖巧之習。此亦一革命也。唐代文學革命巨子不僅韓氏一人,初唐小說家,皆革命功臣也(詩中李、杜、韓、孟,皆革命家也)。“古文”一派至今為散文正宗,然宋人談哲理者似悟古文之不適于用,于是語錄體興焉。語錄體者,以俚語說理記事……此亦一大革命也。至元人小說,此體始臻極盛……總之,文學革命,至元代而登峰造極。其時,詞也,曲也,劇本也,小說也,皆第一流文學,而皆以俚語為之。[1]10-12
按照胡適的看法,如果不遇到明代前七子的復古潮流,中國文學早就語體化了。胡適1917年在《新青年》雜志上發表了《文學改良芻議》,得到陳獨秀、錢玄同等許多人的強有力的支持,特別是魯迅的小說創作實踐的成功,更推動了白話文運動。胡適主張先從語言文字上改用白話文,形成“國語的文學”,然后再利用作家創作上的運用,形成“文學的國語”。胡適本以為至少“要三五十年內替中國創造出一派中國的活文學來”。[3]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話和白話文學不過四五年時間就在全國普及了。1918年《新青年》、《每周評論》改用白話,1919年全國共有400余種報紙采用白話。在當時影響很大的《東方雜志》和《小說月報》也逐漸白話化。當時政府的教育部受形勢所迫,在1920年頒布部令,規定從這一年的秋季開始,全國各地小學一、二年級的國文課一律采用國語。白話不過幾年時間,就如燎原之火,燃遍全國,這不是偶然的,不是胡適、陳獨秀幾個人提倡就能辦得到的。實際上,早于胡適之前黃遵憲就提過“我手寫我口”,梁啟超提出“小說界革命”、“詩界革命”等,都主張用白話,可為什么他們沒有成功,胡適他們卻成功了呢?胡適一直用“歷史進化”的觀念來解釋,實際上這是解釋不通的。根本原因是社會文化思潮的變化。
胡適提出白話“文學革命”的1917年,世界上發生的最為巨大的事件是列寧所領導的俄國“十月革命”獲得成功,這給中國人民一個鼓舞,為什么俄國人能做到的事情,中國就做不到?這是擺在中國人民面前的問題,也是擺在進步知識分子面前的問題,于是這才有1919年的“五四”新文化運動。民主、科學、自由、平等、博愛等西方的思想幾乎同時涌入,馬克思主義、自由主義等一齊涌入,以反對舊制度舊倫理、打倒“孔家店”為旗幟的社會思想響遍全中國,這是兩千年古老中華的第一次現代思想解放運動,啟蒙主義的社會文化思潮以不可阻擋之勢在全國涌動,中國社會文化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得到一次刷新。正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促使社會開始轉型,社會結構發生了變化,價值觀念、心理狀態都逐漸改變,歸結到一點就是社會文化的巨大而深刻的變化。社會語言從文言到白話,特別是白話替代文言在文學中的使用和流行,這是非常巨大的變化。這種巨大變化起碼從兩個層面體現了社會文化的變遷:第一是從貴族轉向平民;第二是從古典轉向現代。
第一個層面,白話體認了從貴族轉向平民的變化。人們可能會想,不論文言、白話都不過是工具,都可以表達士人的思想,也都可以表達平民的思想。其實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文言說到底是封建社會上層貴族的語言。聞一多說:“文言是貴族階級產物(知識階級)。中國正統文學,知識階級所獨有;小說戲劇民,不發達。”[4]這種說法是有根據的。文言在古代的功能基本上(不能說全是)是服務于封建統治階級的。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封建統治階級通過以文言為工具的科舉制度,從思想和語言上控制知識分子,選擇作為奴才的中央和地方官員。因此科舉中的“八股文”,無論有何優點,都是文言中最沒有價值的。封建統治階級之所以不用小說、戲劇作為科舉語言工具,是因為小說、戲劇所擁有的白話屬于平民。胡適說,真正的文學“來源于民間。人的情感在各種壓迫之下,就不免表現出各種勞苦與哀怨的感情,像匹夫匹婦,曠男怨女的種種抑郁之情,表現出來,或為詩歌,或為散文,由此起點,就引出后來的種種傳說故事,如《三百篇》大都民間匹夫匹婦、曠男怨女的哀怨之聲,也就是民間半宗教半記事的哀怨之歌。后來五言詩、七言詩,以至公家的樂府,它們的來源都由此而起的……”[5]這種白話文化很難用來表現貴族高層的思想感情。例如唐代的敦煌曲子詞中的《菩薩蠻》:
枕前發盡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這完全是一曲生動的白話詞,語言生動,有氣勢,有韻調,如果用文言寫,斷斷寫不出這樣的風味。同樣的道理,一段古文,無論是韓、柳、歐、蘇的古文,也無論多么出色,如果用白話來翻譯,也必然要喪失原來的風味。一般而言,文言與白話所表現的是不同階層的思想感情,一種是士人的思想感情,一種是平民的思想感情。不同階層的文化,是不可以互譯的。但我這樣說的時候,決無貶低文言的意思。文言是中國古代語言中保留古代政治、經濟、哲學、歷史、文學等信息最多的一種話語。中國古代的文學,特別是先秦到唐宋的文學中最有價值的也是用文言寫的,如屈原、司馬遷、李白、杜甫、李商隱、韓愈、柳宗元、蘇東坡等許多詩人作家的作品。文言作品承載著更厚重的意味,這也是不能否定的。如果我們今天因為流行白話,全盤否定文言,那么也就差不多把中國一部文化史給否定了。之所以用文言也可寫出優秀不朽的詩篇,這與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相關,這里面還有很多很深刻的道理,限于篇幅,不再展開。
第二個層面,“五四”以來的白話體認了從古典文化到現代文化的轉變。“五四”新文化運動,引進西方的思想,人們自然會提出一個問題:為什么時代變了,社會文化變了,人們說的是白話,等到寫成文章時為何還要轉換成文言呢?為什么新的社會文化思想,還要被塞進歷史的陳套中去呢?在古代社會,不懂文言就是文盲,因為那是一個官本位的時代,你想當官,想與其他官員溝通,給皇帝寫奏折,就要用文言,這樣才能顯示自己的身份。現在我們處于新的時代,“官本位”成為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思想,作為知識分子為何還要從小就接受那種古典語言的訓練,把自己的一生都拖進那種古奧生澀的語言解讀活動中去呢?所以面對新的時代,人們普遍覺得文言束縛思想,白話的流行是與告別古典文化轉向現代文化密切相關的。白話更能自由地、貼切地表達現代的新思想、新觀念。這一點,胡適也看到了,他說:“形式與內容有密切的關系。形式上的束縛,使精神不能自由發展,使良好的內容不能充分表現。若想有一種新內容和新精神,不能不打破那些束縛精神的枷鎖鐐銬”[6]。正是社會文化的急劇的現代轉化成就了白話文運動,社會文化的現代化趨向是白話普及的根據,沒有社會文化的這種現代變化,無論有多少知識分子叫喊,都不可能讓白話成為正宗的話語。白話體認了新的時代,體認了現代的社會文化。同時,白話的逐漸普及又成就了現代文學的創作。有了白話的流行,這才有魯、郭、茅、巴、老、曹,才有胡(適)、周(作人)、林(語堂),沈(從文)、梁(實秋)、張(愛玲),才有丁(玲)、趙(樹理)、艾(青),才有“五四”以來的現代文學。所以白話又是現代文學的根據,沒有白話的流行,現代文學也難以流行。不僅如此,正是“五四”以來白話的普及,人們又重新審視過去的文學史,發現過去我們就有一部白話文學史,從《詩三百》到《水滸》,從《紅樓夢》、《儒林外史》到《老殘游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等,都被重新發現出來,重新得到整理與評價。無論是現代文學的創作,還是對過去的白話文學史的重新研究,都構成了新的社會文化景觀。
從語言隨社會文化變化而變化的過程,我們可以發現語言最先體認了社會文化的變化,社會文化也體認了語言的變化,語言與文化相互體認。
二、文學語言與社會文化的互動、互構
文學語言不但隨著社會文化的變遷而變遷,而且文學語言文本與社會文化文本是互動、互構的。互動是說它們彼此相互依存相互促進,互構是說它們相互生成新的景觀與價值。這可以從以下兩點來說明:
第一,文學語言的詞語與不同社會文化之間的互動、互構。詞語是語言的要素,詞語也最能體現不同的社會文化思想。以中國古代社會的儒、道、釋三家詞語在文學中的運用看,文學語言的詞語與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是一種互動與互構的關系。
中國古代文化是儒、道、釋的分立與互補。所謂“分立”,就是儒道釋三家的“道”不同,是不容混淆的。所謂“互補”,就是儒釋道三家的相互融合,構成了中國古代文化的特殊狀況,儒道釋互補體現在古代社會士人的價值選擇上,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進退自如。但是無論他們是達是窮,都能做詩。于是“達”的時候可以做“兼濟天下”的詩,窮的時候則可以做“獨善其身”的詩,要是出家當居士、法師去修煉,也是一種很好的選擇,起碼山林、流水、美麗的風景,那一塵不染的凈地,不但都被他們占去,而且還可以做出優美的山水田園詩。
儒家士人做的詩,采集了表現儒家思想與感情的語詞。舉例而言: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曹操:《龜雖壽》)
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曹丕:《贈白馬王彪》)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張九齡:《感遇》)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賀知章:《回鄉偶書》)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純。(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杜甫:《贈衛八處士》)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孟郊:《登科后》)
封侯早歸來,莫作弦上箭。(李賀:《休洗紅》)
今來縣宰加朱紱,便是生靈血染成。(杜荀鶴:《再經胡城縣》)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歐陽修:《浪淘沙》)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陸游:《夜泊水村》)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過零丁洋》)
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趙孟兆頁:《岳鄂王墓》)
以上僅是信奉儒家的詩人的一些詩句,但是仍可以看到像“志”、“壯心”、“丈夫”、“四海”、“萬里”、“比鄰”、“美人”、“君”、“堯舜”、“風俗”、“離家”、“登科”、“春風得意”、“封侯”、“報國”、“縣宰”、“朱紱”、“死”、“丹心”、“汗青”、“君臣”、“社稷”、“旌旗”、“父老”等從儒家文化中衍生出來的詞語,最容易進入儒家詩人的作品中。儒家思想積極入世,追求仕途經濟,主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所以家國情懷、諷諫美刺、追求功名、離家別舍、友朋聚散等就是儒家詩歌最重要的一些主題。不難看出,這些詞語為儒家文化的產物,反過來其又為儒家文化增添內涵,這就是文學語言的詞語與儒家文化之間的互動、互構。所謂“互動”就是互相依存、互相促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謂“互構”,就是互相增益、互相疊加,你為我增光,我為你添彩。
信仰道家的詩人做詩,則常用另一些能夠表達道家思想感情的詞語: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淵明:《飲酒》)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陶淵明:《歸田園居》)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李白:《將進酒》)
桃花盡日隨流水,洞在清奚谷何處邊?(張旭:《桃花奚谷》)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柳宗元:《江雪》)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蘇軾:《贈劉景文》)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黃庭堅:《寄黃幾復》)
這僅是具有道家思想的詩人的一些詞句,如“采菊”、“東籬”、“悠然”、“南山”、“自然”、“山路”、“金樽”、“桃花”、“清奚谷”、“千山”、“江湖”、“影”等都可能是從道家文化中衍生出來的,最易于進入具有道家思想的詩人的作品中。道家文化傾向于出世,蔑視功名,擁抱自然,追求人的心境的平靜等。在這里,道家詩歌語言的詞語與道家文化思想也是互動與互構的。
釋家最初由印度傳入,不久與中國道家思想融合,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禪宗”文化。釋與禪對中國的詩語貢獻很大。平時我們的一些用語,包括詩歌用語都來自釋與禪。在《來自佛教的成語淺解》一書中收入60個中文成語,經考證都來自佛教和禪宗的著作中,卻在我們的日常生活和文學作品的語言描寫中流行開來。如:“一塵不染”、“一動不如一靜”、“一知半解”、“一絲不掛”、“一廂情愿”、“一瓣心香”、“三生有幸”、“三頭六臂”、“大千世界”、“五體投地”、“六根清凈”、“不二法門”、“不可思議”、“心心相印”、“心猿意馬”、“水中撈月”、“天花亂墜”、“四大皆空”、“石火電光”、“本來面目”、“頭頭是道”、“白璧無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回光返照”、“回頭是岸”、“當頭棒喝”、“自作自受”、“有口皆碑”、“作繭自縛”、“安身立命”、“拋磚引玉”、“空中樓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現身說法”、“曇花一現”、“盲人摸象”、“獨具只眼”、“看破紅塵”、“落葉歸根”、“解鈴還需系鈴人”等,都是佛家語、禪宗語,它們是佛家、禪宗文化的產物,受佛家思想和禪宗文化的制約,但同時又大大豐富了中華民族整個精神文化。
講到禪與詩的關系,李壯鷹教授有很精辟的見解,在其《禪與詩》一書里,他一方面看到了詩與禪的隔閡,又看到了禪與詩的共同點。“唐禪僧孚上座有一首詩:‘憶得當年未悟時,一聲畫角一聲悲。如今枕上無閑夢,大小《梅花》一任吹。’聞聲而悲是未悟道的表現,而悟道之后,任憑各種《梅花曲》(悲歌)在耳邊吹奏,也絕不會動情。”[7]他的分析說明禪宗詩的語言,不是感情語言,而是一種不動情的語言,但正是這種詩歌語言文本給中國詩歌增加了一種新的質素。
以上用中國古代儒、道、釋三家的文化思想與歷代詩歌語詞作了對應比較,說明它們之間的互動與互構。這種互動與互構說明,把文學語言孤立起來分析與批評具有很大片面性。我們一方面要重視文學語言的詞語,另一方面又要重視文學語言與社會文化的密切聯系,只有這樣文學語言分析與批評才是完整的,才值得為之用力。
三、文學語言文本的三重語境
上文這種把一些詩句、詞句與儒、道、釋的文化所作的對應和類比,也許會讓人感到失望,覺得這樣做太膚淺。像“山”、“水”、“自然”、“桃花”等許多詞語,不但傾向道家文化的詩人可以用,就是傾向儒家思想的詩人的筆下也常出現。顯然,如果僅僅做這樣的對應和類比的確是膚淺的,而且只從一些詞語與詩句上面也很難區別儒道釋不同的文化。實際上,簡單的對應與類比并不是“文化詩學”的方法。文化詩學的基本方法是語境化的方法。在文學語言的文本中,語境對于一個句子、一個文學文本意義的發現是至關重要的,甚至是決定性的。任何語言文本都不是孤立的,都處于共時的和歷時的社會文化的對話關系中,離開對話的語境根本不可能揭示語言文本的文化意義。馬克思在《哲學的貧困》一文中說:“人們按照自己的物質生產率建立相應的社會關系,正是這些人又按照自己的社會關系創造了相應的原理、觀念和范疇。所以,這些觀念、范疇也同它們所表現的關系一樣,不是永恒的。它們是歷史的、暫時的產物。”[8]馬克思的這段話對于我們所研究的問題具有啟發意義。既然一切觀念、范疇都是“歷史的、暫時的產物”,那么我們在分析這些觀念、范疇的時候,就應該把它們放回到原有的歷史背景中去,而不能孤立起來分析。同樣的道理,我們分析文學作品的語言,也應該把它看成是“歷史的、暫時的產物”而把它們放回到原有的歷史語境中去把握。巴赫金說,一個語言文本“只是在與其他文本(語境)的相互關聯中才有生命。只有在諸文本間的這個接觸點上,才能迸出火花,它會燭照過去和未來,使該文本進入對話中”[9]。巴赫金的論斷是很有價值的,他認為文學文本只有從其他文本的語境中去把握,文學的意義結構才會顯露出來,文學才有生命。“語境”這一觀念,大體可分為三個層級:第一層級即最低層級是文內的語境,第二層級是“全人”語境,第三層級是時代文化語境。例如,面對“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句詩,孤立起來解讀是不可能的。只有把這個句子“文本”放到陶淵明的《飲酒》全篇文本的語境中去把握,才會發現一些文化意義。但僅僅有這第一層級的“文內語境”的把握還遠遠不夠,還要進一步跨入第二層級的語境,即把《飲酒》文本放到陶淵明的全部文本、全部為人中去把握,我們才會發現,他早就有“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的愿望,早就希望“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陶淵明生性耿直,不喜應酬,他開始時還作些小官,但后來實在無法忍受“為五斗米折腰”,主動離開官場,歸隱田園,顯示出超越世俗思想的另一種文化精神。對于陶淵明來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不是一般的寫景,所表達的是他所熱愛的一種生活方式。但如果停留在這個“全人”語境也還不夠,還必須放到第三層級的時代語境中,把這句詩這篇詩放到陶淵明所生活的晉代社會文化思潮中去把握,發現那是一個混亂的時代,士人無地位,儒家思想逐漸減弱,道家思想、釋家思想開始流行,老子的《道德經》和莊周的《莊子》的道家的元經典文本、次元經典文本獲得士人的喜愛,影響日益擴大,地位大為提高。
上面所述三個層級的語境,可以簡化為:語境1——文內語境,從中可以理解語義;語境2——文外語境,包括全人全文,從中可以理解“意義”;語境3——時代狀況與精神,從中可以理解“涵義”。這三個語境密切相關,缺一不可。只有真正完全進入到這種語境分析,文學語言文本的原本意思、歷史的美學的意義以及深層的文化涵義才能充分地揭示出來。
當然三種語境考察不是死板的,先考察哪個語境,后考察哪個語境,也沒有固定的程序,但如若要揭示文學語言文本與社會文化的關系,則這幾種文本間的對話性的語境研究是必須要顧及的。我在《文體與文體的創造》一書中曾談到文體這一概念,認為:“文體是指一定的話語秩序所形成的文本體式,它折射出作家、批評家的獨特的精神結構、體驗方式、思維方式和其他社會歷史文化精神”[10]。這段話表達了兩個意思:第一,文體的概念是一個具有綜合性的概念;第二,文體由表到里有多個層次。具體到文學語言文本結構意義,我認為起碼要有三個層次,即文本內層次、文本外層次、時代文化精神層次。這三個層次可簡約為語境1、語境2和語境3。語境1、語境2和語境3也可以看作“視界”,只有把三個“視界”融合起來,完全建立起文學語言文本與社會文化的關系,文學語言文本的意義才能顯露出來。
我一直喜歡一句讀起來不像詩的詩句:“群雞正亂叫,客至雞斗爭”。孤立起來看,這句的確不像詩,其實它是杜甫《羌村三首》的第三首開頭兩句,讓我們進入全詩(語境1):
崢嶸赤云西,日腳下平地。柴門鳥雀噪,歸客千里至。妻奴怪我在,驚定還拭淚。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鄰人滿墻頭,感嘆亦虛欠欷。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
晚歲迫偷生,還家少歡趣。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卻去。憶昔好追涼,故繞池邊樹。蕭蕭北風勁,撫事煎百慮。賴知禾黍收,已覺糟床注。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
群雞正亂叫,客至雞斗爭。驅雞上樹木,始聞叩柴荊。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遠行。手中各有攜,傾濁復清。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請為父老歌,艱難愧深情。歌罷仰天嘆,四座淚縱橫。
分析作品一般以一篇為單位,“群雞正亂叫,客至雞斗爭”這一句在詩中為第三首。這樣我們就不能不看第三首寫了什么、又怎么寫。但為了弄清楚這第三首,不能不先讀全詩。從詩中可以發現杜甫因安史之亂已經很久沒有回家,這三首詩是寫他回家后當晚和第二天的情況。第一首主要寫杜甫到家后與妻子兒女見面。由于在戰爭中有許多人死亡,死亡變成了常態。現在活著回來,似乎是不可相信的。巨大的幸運落到這個一直丈夫缺席、父親缺席的家,以至于“妻奴怪我在,驚定還拭淚”,“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這種描寫包含了杜甫真實而深刻的體驗。本來丈夫、父親回來,做妻子、兒女的應該歡天喜地,如今卻寫他們感到奇怪,不斷流淚;明明是面對面,卻覺得是做夢。妻兒的這種“逆向”的“情感反應”似乎是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第二首,寫回家后第二天的情境,重點是“晚歲迫偷生,還家少歡趣。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卻去。”年紀逐漸大了,還不得不在這兵荒馬亂之際“迫偷生”,因此就是回家了也還是覺得“少歡趣”。各種事情在煎熬著自己,從家里回長安后,唐憲宗還會給他“左拾遺”之職嗎?還能為國家效力嗎?兒女舍不得讓我走,怕我明天抬腳又趕赴長安。可是我能不走嗎?第三首,也是回家后第二天發生的事情。正當“群雞正亂叫”的時候,父老鄉親來了,可雞還在“斗爭”。這景象已經好久未見了。長達數年的安史之亂,總是人在“斗爭”,爭來奪去,你殺我,我殺你。如今好了,和平似乎來到了,不是人在“斗爭”,是雞在“斗爭”,這真的令人感到欣慰。不過雞亂叫亂鬧此時是不適宜的,還是讓雞暫時上樹去吧,因為父老鄉親攜帶酒水來看我了,他們的那片深情真讓人感動,不管怎么說,我杜甫在朝廷里面總算有一份差事,朝廷沒有治理好,發生了戰爭,讓這些父老鄉親也為難,“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這還不是朝廷的責任嗎?我不管怎么說,也是朝廷的一位官員,我面對這些父老鄉親真是無言以對,真是慚愧。我給你們唱一首歌來感謝你們吧!“歌罷仰天嘆,四座淚縱橫”,哪里會想到這歌引得父老們淚流滿面呢!杜甫在這三首詩中先寫家庭內部的人倫之情,第三首把這種人倫之情擴大到同鄉的父老。描寫得很具體、很細致、很動人。連雞的“斗爭”,連父老攜的酒有“清”有“濁”,連父老們的抱怨,都寫得淋漓盡致,表現出在戰亂中的杜甫所堅持的夫婦之情、父子之情、鄉里之情,表現出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同情。
那么《羌村三首》語言文本傳達出來的人與人之間的同情,在杜甫的詩中只是一種孤立的存在嗎?當然不是。杜甫寫了很多詩,他的詩所傳達的最重要的意義,簡單地說,第一是忠君,所謂“自謂頗挺立,立登要路津。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純”(《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所謂“所逢堯舜君,不忍便永訣”(《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第二是愛民并恨貪官污吏。所謂“窮歲憂黎元,嘆內腸中熱”,“黎元”就是百姓,“窮歲”就是整年。“丹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撻其夫家,聚斂貢城闕”、“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他的《三吏》、《三別》就更具體地表現他的同情百姓和憎恨貪官污吏這種思想感情。第三就是與父老鄉親的親情、友情和同情。對他的詩友李白滿口贊美:“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春日億李白》)對舊日朋友,他不辭路途遙遠特地去看望,寫了情真意切的《贈衛八處士》,無論是對家人、兄弟、妻兒,都有充滿愛戀的詩篇,對兄弟有《月夜憶舍弟》,其中有“有弟有弟在遠方,三人個瘦何人強”之句。對妻兒愛戀的詩就更多,有充滿感情的詩篇《月夜》:“今夜州月,閨中只獨看”的句子,后來還有“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鉤做釣鉤”的句子,從中顯露出無窮的愛意。我們可以把杜甫的其他詩篇文本當作《羌村三首》文本的互文來理解,從中不難看出他在詩中所流露的對妻兒、父老的深情是真實的動人的一貫的。他對那些父老感到“慚愧”,還唱歌來表達這種愧疚之意。他覺得他無論怎樣也是朝廷的命官,況且當時覺得還是“左拾遺”。其實他對父老有何愧疚可言,不過是他的忠君思想在作怪,似乎“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是他的責任,是他對不起這些父老。“安史之亂”完全是當時皇帝和朝廷要員的責任,與杜甫并無什么關系,他沒有必要把責任攬過來。以上是從杜甫詩歌的全部文本進入語境2,以揭示“群雞正亂叫,客至雞斗爭”的句子及其《羌村三首》的意義。
進一步,可以進入語境2的第二方面,即考察杜甫的人生與他的《羌村三首》及其他詩篇的對話關系。杜甫一生積極入世,他把自己的一生能為社會所用、朝廷所用,視為最高的榮耀。他兩次去長安趕考,第一次他自己準備不夠,落了榜。之后他游歷江南、華北,積累經驗,開闊視野,然后成家立業,又準備了很多年,再次來到長安,結果這次考試因李林甫不錄取任何一個考生,他也未被錄取,白白耗費苦讀詩書的大好時光。他不甘心,在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在長安住下來,等待朝廷的眷顧。一等就差不多十年,那段日子極端艱辛。“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這是他當時落漠處境的真實描寫。他四處托人,給權貴贈詩,希望能夠得到一官半職。天寶十年(公元751),唐玄宗讀了杜甫為他祭祀元皇帝、太廟和天地而寫的三篇《大禮賦》,很高興,可李林甫只給了他一個“右衛率府胄參軍”,即一個看守兵甲器械、管理門禁鑰匙的小官,但他還是歡天喜地趕回家告訴妻兒。他任此職僅一月左右,“安史之亂”爆發。在叛軍進城時,他未能逃出,被叛軍捉住。在被囚中,他用自己的血淚寫下了至今傳誦不斷的愛國詩篇《春望》。半年后,他冒險逃離長安,到達鳳翔唐肅宗的駐地,唐肅宗見他衣衫襤褸、凄慘萬狀的樣子,為他的忠心耿耿所感動,賜給他左拾遺的官職。但不久因為替朋友說話得罪了唐肅宗,被辭官回家,《羌村三首》就是這次回家時的實況而寫的。后來杜甫丟了左拾遺的官職,到地方做很小的官。此時他已48歲。思想發生變化,辭官到四川投靠朋友,從此開始“草堂生活”。杜甫一生歷盡坎坷,但他的忠君、愛民、親情、同情始終不變。他的一生也可以看作是一個文本,只有考察《羌村三首》文本與杜甫一生的“文本”的內在聯系,才能真正進入到《羌村三首》的意義世界。
更進一步,還要進入語境3,即時代語境,把《羌村三首》與唐代由盛轉衰時期的文化思想及時代精神的變化聯系起來考察。
最后,也許還可以進入語境4,把杜甫《羌村三首》與孔子、孟子的儒家文化聯系起來考察。如此就會發現杜甫的思想感情原來與孔子的“仁者愛人”、“克己復禮”的思想,與孟子的“民貴君輕”的思想,形成互文、對話的關系,就能深入地理解《羌村三首》的語言文本與儒家的文化文本的密切關系了。杜甫的詩既受儒家的思想文化制約又豐富了儒家的思想文化。
但是,分析文學語言文本最重要的還是要進入前三重語境。文學語言文本絕不是孤立之物,它的包含“語義”、“意義”和“涵義”的全部意義世界在社會文化語境中;只有進入社會文化語境,才能解開文學語言文本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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