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風暴研究論文
時間:2022-11-08 04: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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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
2001年中國投資與消費增長率都有提高,但經濟增長率卻隨出口曲線下降,說明外部需求在主導中國經濟增長,這種情況在短期內不會變化,所以,要看清未來中國的經濟走勢,就必須先看清世界經濟走勢,特別是美國經濟走勢。
美國經濟存在巨大的資產泡沫,世人對此已有共識。去年美國經濟陷入衰退,未來前景如何,目前大體是三種看法,即“V”型曲線、“U”型曲線和“L”型曲線。我的看法是美國很可能走出“L”型曲線,而結論不是出自美國,而是出自日本。
日本經濟在90年代初泡沫經濟破滅后陷入長期蕭條,而且越陷越深,究其原因,并不是由于資本主義經濟典型的生產過剩危機,而是泡沫經濟破滅后導致銀行體系癱瘓。首先,在過去10年中世界經濟并未發生大的萎縮,在美國經濟帶動下,反而是最好的10年;其次,從產業面看,日本始終保持了出口優勢,去年外匯儲備已突破4000億美元,所以,日本的危機顯然不是來自供給過剩;第三,在傳統的資本主義危機中,經濟蕭條也會導致銀行系統紊亂,但經濟蕭條是因,銀行危機是果,而在90年代的日本卻出現了因果倒置的情況,是由于銀行系統紊亂導致經濟蕭條,這些都說明資本主義經濟危機出現了新特點。
認識這個特點需要展開更大的視角。從上世紀50年代中期,美國完成了工業化,進入到“后工業化”時代,到70年代,英、法、德、意、日等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也相繼完成工業化,進入到這一時代,產業資本開始具有從物質生產領域向外游離的趨勢。70年代初,“布雷頓森林”體系宣告瓦解,世界貨幣體系進入到不受物質生產增長約束的時代,加上各種金融衍生工具的發展,虛擬經濟急劇膨脹,并成為世界資本主義經濟的主體。例如,1997年國際貨幣交易額高達600萬億美元,而其中與生產流通有關的貨幣交易只占1%。這說明,世界資本主義在上世紀70年代后,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這個階段或許可以叫做“虛擬資本主義,因為它既不同于馬克思所分析的自由資本主義,也不同于列寧分析的帝國主義,資本主義世界的主要矛盾、基本運行規律以及爆發危機的形式都已經發生了深刻變化,如果不從這個新視角看問題,許多事情就看不清,也看不遠。
例如匯率的決定問題。在傳統經濟中,本幣是否堅挺,取決于產業增長好壞、是否有貿易順差及儲備是否充足,但在日本經濟和亞洲金融風暴中人們卻看到這些東西統統不起作用,相反,美國經濟在過去10年中制造業處在長期蕭條狀態,國民消費40%依賴進口,經常項下的逆差超過印度一年的GDP,美元卻不斷走強,所以在當代世界經濟中,是資本項下的國際資本流入流出決定匯率水平和一國的繁榮與衰退,這說明資本主義經濟的基本運行規律已經發生了變化。
在虛擬經濟為主體的時代,帝國主義戰爭也有了新內容,即不再是為了爭奪物質財富,而是為了爭奪金融與貨幣霸權。歐元統一就有這個意味,而美國發動科索沃戰爭也是意在打壓歐元的勢頭,維護美元的霸權。并且可以看出,世界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圍繞爭奪國際資本的沖突正在升級。
日本經濟危機的新特點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的。1985年,美國壓迫日元升值,日本產業資本由此從物質生產領域流向資本市場,導致泡沫經濟泛濫。在泡沫經濟膨脹時代,企業以證券和地產作抵押從銀行獲得現金,再到資本市場上炒作,這使企業資產價格的上升速度,高于企業負債的速度,因此不論從企業還是銀行看,資產負債狀況都很健康,但當泡沫經濟膨脹到頂開始破滅,一切就都反轉過來。由于資產價格的下降速度,大大高于企業債務的清償速度,就在銀行內部形成巨大壞賬,但是企業破產后銀行卻不能破產,否則就是全體居民和國家的破產,經濟由此長期蕭條,走出“L”型曲線。
美國目前的資產泡沫比日本要大得多,以股市市值衡量是日本峰值時的四倍。2000年4月,美國新經濟的泡沫開始破掉,9月以后,以道指、納指雙雙下跌為標志,美國資本市場也膨脹到頂峰,隨時有可能崩潰,美國目前防止崩盤的主要作法是,在外資和個人離場后拼命向股市注入資金,支持上市公司回購股票以維持股市點位,但這是“飲鴆止渴”,會使今后危機的爆發更嚴重,而不會改變這個結果。可以猜測,美國泡沫經濟的破滅會有三根導火索:一是“安然”風潮繼續擴大,使投資人喪失信心而大規模離場;二是由于歐洲經濟更加健康,國際資本向歐洲轉移;三是日本經濟危機深化,迫使日本拋售海外資產,而日本最主要的海外資產是在美國。
因此,70年代以來形成的全球資產泡沫先破于日本,后破于亞洲金融風暴,今天輪到了美國,美國金融風暴則會引發全球金融風暴,并使全球資產泡沫徹底破滅。如果是這樣,不論美國經濟還是世界經濟,都會走出“L”型曲線。
沒有不合理的貨幣制度,哪來如此龐大的全球資產泡沫?所以追根溯源,全球金融風暴也是貨幣制度危機的產物,但用什么來代替現存的貨幣制度,不僅探討的文章極少,許多人還根本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
外需形勢不好,中國經濟增長也會受到損害,但不會出現負增長。在若干年后,情況會發生有利于中國的變化,因為可能會出現世界金融中心向中國轉移的趨勢。90年代以來,已經出現了世界制造業中心向中國轉移的趨勢,在發生全球金融風暴的背景下,世界經濟只剩下中國一個亮點,因此中國遲早會成為國際資本的避風港。但是為了避開全球金融風暴,中國又不應開放資本市場和使人民幣國際化,所以,要把引資大門開在香港,把中國的企業更多的推到香港上市。香港將會因此成為世界第一大的資本市場,港幣也會成為最堅挺的貨幣,這對繁榮香港經濟,夯實“一國兩制”政策基礎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美國已經沒有了產業霸權,但是還有貨幣霸權和軍事霸權,貨幣霸權實際是產業霸權的替代品,因為只要有了貨幣霸權,美國人就可以依靠別國的生產錦衣玉食。所以,美國人決不會輕易讓出美元的霸權地位,而是要用軍事霸權來改變國際資本流向,以保衛美元的霸權。小布什之所以提出所謂“邪惡軸心”論,就是在歐洲和中國人的家門口事先布下兩個點,打的是國際資本的可能流向,一旦美國資本市場不穩就有可能動武,因此世界并不太平,我們必須洞察先機,作好必要的準備。
一、看清世界才能看清自己
自1994年以來,中國經濟連續7年走低,2000年終于出現了轉折,增長率開始上揚,許多人因此松了一口氣,更有樂觀者認為,走出增長低谷和通縮陰影的中國經濟,會進入一個新的高速增長期。但是,先是從去年3月到9月,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生產資料價格指數和居民消費價格指數陸續轉入負增長,然后是從7月份開始,廣義貨幣M2的增速反超出M1的增速,顯示出貨幣大規模退出交易過程和通貨緊縮回歸的趨勢。從工業生產看,去年一季度的增長率還高居11·2%,進入二季度降到10%上下,進入三季度降到9%上下,進入四季度已降到8%上下,其中11月份的增長率只有7·9%,創1998年以來月增長率最低水平。根據最新公布的統計公報,2001年的GDP增長率只有7·3%,不僅低于2000年的8%,也低于1998年的7·8%。
令人不解的是,從1998年國家開始實施啟動內需的一系列政策以來,2001年可以說是內需增長最強勁的一年,尤其是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率全年高達12·1%,比2000年整高出近2個百分點,是1999年投資增長率的2·4倍!從消費看,社會商品零售額的增長率全年為10·1%,也比2000年高出0·4個百分點。兩條國內需求曲線,一條顯著上揚,一條平緩上揚,當年只有出口增長率從上年的27·8%猛跌到6·8%,是一條陡直下跌的曲線,但是目前出口只占到GDP的22~23%,凈出口更是只占到不足2%,那么為什么經濟增長曲線不跟隨占主導地位的國內需求曲線上升,而是跟隨出口曲線下降呢?
這就必須從我國近些年的經濟增長結構來看。大約從1995年到中國的“九五”計劃全期,從南部的深圳,到中部的上海,再到北京的中關村,短短5、6年的時間里,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迅速形成了巨大的電子產業帶,電子通信類產業1994年在工業產值中所占的比重還只有3%,但是1999年就超過了輕紡、鋼鐵、化工、汽車等傳統產業部門,成為中國制造業中的第一大產業,產值比重超過了9%,其增長率大約是同期工業增長率的3倍以上,其中,個人電腦和芯片等產業的增長,更是比同期工業速度高出8~9倍。隨著電話、手機、網絡等通訊方式的高速發展,服務業中信息產業部門所占的比重也越來越大,根據有關資料計算,2000年二、三產業合計,電子通訊類產業目前在中國經濟中的比重已達到六分之一,這一比重,甚至高出許多工業發達國家。
在1994年以后中國經濟逐步走低的背景條件下,中國的產業結構卻發生了重大變化,但產生這一變化的動因,主要不在中國內部,而在中國外部,在于1995年以來美國“新經濟”的蓬勃發展,和美、日、臺、韓等國家與地區的電子通信類產業,在這一時期向中國沿海地區的大規模轉移。這些國家和地區需要利用中國低廉的勞動力價格和優秀的勞動力素質,提高他們的電子信息產業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隨之而來的是中國電子信息類產業的高度外向型發展。在貿易統計中,電子信息類產品出口被統計在機電產品出口中,其中機械和運輸工具類約只占20%,其他是電子和電器類產品。1995~2000年,機電類產品出口新增額占全部出口新增額的47·4%,而同期新增出口機電值占同期機電工業新增產值的比重亦高達42·9%,也就是說,在過去6年中,機電工業新增產出份額的40%以上都是面向出口的。由于機電工業新增產值目前已超過全部工業的三分之一,而近年來新增GDP中來自于工業的份額又幾乎占到50%,因此機電產品出口增長對中國經濟增長率的直接貢獻,當在年均1~1·5個百分點之間,如果考慮到機電工業是產業鏈條最長的產業,則機電產品出口增長對總體經濟增長就更加具有全局性影響。
正是因為中國近6年來的經濟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電子信息類產業的外向型增長,今年以來世界經濟的衰退,特別是美國新經濟的崩潰,使其對電子信息類產品的吸納力大大減弱,就立即引起了中國出口和經濟增長的衰退,中國經濟增長曲線跟隨出口曲線下滑的現象也就不難理解了。從實際情況看,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增長率,從2000年的24·2%下滑到2001年1~10月的4·2%,不僅低于同期6·1%出口總增長率,10月當月甚至出現了1%的負增長。從最有代表性的電子信息類產品芯片出口看,近三年的出口增長率高達32%,但從2001年初就轉入負增長,10月份的下跌幅度甚至超過了30%。
經歷了20年的改革,中國經濟早已從封閉走向開放,已經深深融入國際分工體系之中。說“世界經濟感冒,中國經濟打噴嚏”,已經沒有任何玩笑的意思。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中國直接與間接出口到美國的產品,約已占到全部出口的40%,因此美國經濟不僅對世界經濟,也對中國經濟有著重大影響,目前大家都在預測2002年的經濟形勢,我看未言中國經濟,先需看清世界經濟特別是美國經濟今年的走勢如何,然后才能說中國如何,因為至少今、明兩年內,中國經濟增長曲線跟隨出口曲線變化的規律不會被立刻改變。
二、從世界資本主義新階段與貨幣制度危機的視角
去年全年,美國經濟增長率只有1·1%,創近10年最低水平,當年工業設備利用率只有74·7%,創近20年來的最低水平,固定資本投資已連續四個季度下滑,失業率已達到前所未有的5·8%,據估計還有可能繼續上升。
有些人以為,是“9·11”事件打擊了美國經濟,其實不是。美國經濟此次衰退,可以追溯到2000年4月以納斯達克指數暴跌為標志的新經濟泡沫崩潰。在納指暴跌后,4~9月間道指仍挺在萬點以上水平,但自9月下旬至2001年4月,不僅納指再次暴跌,道指也隨納指雙雙下跌,納指從3800點跌至1670點,道指從10850點,跌到9480點。美國經濟和股市自2000年9月后就再也沒有出現強勁增長勢頭,因此“9·11”事件只是使美國經濟在衰退的斜坡上下滑得更快,而不是下滑的起點。
既然不是偶然事件造成美國經濟衰退,對何時出現復蘇就存在著許多爭論。目前對美國經濟的前景大概有三種不同意見,即“V”型曲線、“U”型曲線和“L”型曲線這三種判斷。簡單說,“V”型曲線就是認為美國經濟可以立即走出低谷,“U”型曲線是認為不可能在短期內復蘇,要等兩到三年;“L”型曲線則是說,此次衰退的時間會持續很長,何時復蘇不可預期。
我對美國經濟是持“L”型曲線的看法,但產生這種看法的原因,不是源于美國,而是源于日本。為了說明我的觀點,就必須對日本經濟作一個簡單的回顧和分析。
日本經濟在過去10年的平均增長率只有1·1%,去年又進入10年中的第四次負增長,以致于日本政府公開的對今年經濟增長率的預測就是“0”。號稱二次戰后“世界經濟中的優等生”、曾在國際市場上縱橫馳騁40年,把美歐經濟打得抬不起頭來的日本經濟到底出了什么事?
日本經濟的問題可以追溯到1985年美、日簽署的“廣場飯店協議”和其后的“盧浮宮協議”,美國逼迫日元升值和強迫日本政府降息。日元升值后,日本出口受到打擊,產業利潤隨之攤薄,同期日元利率水平又降低了一半,從5%下降到2·5%,引起日本民間的巨額資金紛紛涌入資本市場尋找出路,由此導致日本地產和股市狂漲以及泡沫經濟泛濫。1985年日經指數還只有1萬點,僅僅過了4年就狂漲到4萬點。股市總值占GDP的比重,1985年還在60%,1989年一度超過150%。地產價格比股市漲得還利害,日本的國土面積只是美國的1/25,但在最高點時,日本地產的理論價格竟是美國地產價格總值的四倍!由于企業籌資容易,刺激了私人投資的活躍,其占GDP的比重躍升到25%,比80年代前半期整高出5個百分點。這些都刺激了經濟增長水平,80年代下半期,日本經濟平均增長率高達4·7%,大大高于80年代平均3·8%的水平,企業利潤4年中也大漲了70%。
但既是泡沫就沒有不破的時候,1990年初,日本政府由于擔心經濟過熱,開始提高利率水平,股市應聲而落,1992年以后,房地產價格也開始跟隨股市進入暴跌過程,起初人們以為是暫時現象,誰想到卻持續了10年,到今年2月5日,日經指數竟跌破了9500點,早已跌破了1985年股市狂漲前的水平,創18年來最低。1991年有人曾預測,由于泡沫經濟破滅所造成的企業年破產壞賬損失,放開膽子說總數也就在8~10萬億日元,但1999年當年日本企業破產所形成的壞賬額,已高達15·9萬億日元,2000年又上升到25·8萬億日元,2001年1~11月,日本企業破產壞賬月均額達3·3萬億日元,看來全年突破30萬億日元是輕而易舉,所以僅近三年企業的壞賬損失就已是10年前最大膽估計的7倍!1992年,日本央行的一個內部工作班子曾起草了一份秘密報告,評估泡沫經濟破滅對日本銀行資產造成的不良影響,其中推測日本銀行體系由此所形成的不良債權總額在25~50萬億日元之間。這份報告后來不知怎么流傳到社會上,把日本社會各界和國際金融界都嚇了一大跳,認為不可思議。但是去年日本央行行長速水優公開承認,日本銀行體系的全部不良債權已達150萬億日元,這還招來日本民間和國際金融界的一片痛斥,說他沒講真話。據日本民間和國外有關機構估計,日本銀行體系的不良債權,可能在250~300萬億日元之間,這也大概是10年前日本央行秘密報告估計數的6~10倍!
日本經濟陷入長達10年的衰退,起因并不是經常發生于資本主義經濟中的生產過剩危機。從日本外部看,這10年美國經濟正處在長期繁榮期,亞洲經濟在“97金融風暴”以前也是一片繁榮,歐洲經濟在1997年后逐步作出緊縮低谷,經濟增長率直追美國。從日本內部看,在這10年衰退中,日本的產業仍然保持了強勁的國際競爭力,這可反映為日本貿易長盛不衰的順差。去年8月,日本的外匯儲備已超過4000億美元,遙遙領先于歐盟和亞洲各國,居世界首位。因此,造成日本經濟長期衰退的真實原因只有一個,這就是在泡沫經濟破滅后,日本金融體系在巨大的壞賬損失面前無以自拔。
日本的“L”型曲線說明,世界資本主義危機已經具有了新的特征,即不是產生于生產過剩,而是產生于金融體系崩潰。在傳統的資本主義生產過剩危機中,最后也會導致金融體系崩潰,但前者是因,后者是果,而在今天的日本經濟危機中,我們卻看到了這種因果關系的倒置,這是什么原因?
這個原因只能從世界資本主義的金融與貨幣制度中去尋找。眾所周知,在二次戰前,世界的貨幣制度是“金本位”制,即各國的貨幣發行與各國的黃金儲備掛鉤。二戰后,在美國主持下,建立了所謂“布雷頓森林”體系,即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美元與黃金掛鉤,世界貨幣體系進入到“金匯兌”本位制。不管是金本位制還是金匯兌本位制,世界貨幣量的增長在正常的狀態下,都要受到“物”的制約,換言之,就是說無形財富的增長要受有形財富的約束。在傳統資本主義經濟中也有所謂“虛擬經濟”,如證券交易、外匯交易等,但這部分脫離物質生產與交換的貨幣,必有一部分社會的物質產品剩余與之相對應。
然而,美國由于在60年代的越戰中軍費浩大,國家財政難以為繼,不得不依靠大量發行貨幣支撐,由此再不能維持美元與黃金的穩定比例,1971年8月,尼克松總統一紙文告,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金匯兌本位制隨之宣告瓦解,世界貨幣體系進入到所謂“牙買加”體系時代,即在貨幣發行制度中再也找不到“物”的影子,各國中央銀行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想發多少貨幣就發多少貨幣,由此導致世界貨幣發行象脫韁野馬一樣膨脹開來。以美國為例,1966年貨幣交易中與生產流通有關的貨幣交易還占到80%,無關的只占20%,而到1976年,即“布雷頓森林”體系僅解體5年后,其貨幣交易中與生產流通有關的就只剩下20%,而無關的則上升到80%。到1997年,世界貿易額當年為6萬億美元,而當年世界貨幣交易額為600萬億美元,即與生產流通有關的貨幣交易額只占到1%,美國當年與生產流通有關的貨幣交易還要少,只占到0·7%,可見世界貨幣運動與物質產品生產流通的關系分離到了何等程度!據德國一家研究機構的資料,目前世界各國累積的貨幣發行總量,已經是世界年度GDP總額的60倍!
各國央行發行貨幣是供給,既然物質生產與流通所產生的貨幣需求是如此之少,那么龐大的貨幣需求又是如何產生的呢?就是產生于股票、債券、外匯和地產等這些虛擬經濟的交易。在發達國家的資本市場,券商、外匯交易商和房地產商等,以自己手中的證券、外匯與地產等向銀行作抵押申請貸款,獲得現金后再到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市場進行炒作,這些抵押品在炒作中升值后,又可以向銀行申請得到更多的貸款,進行新一輪的炒作,如此循環往復,一方面形成巨大的貨幣需求,另一方面在貨幣的支撐下使虛擬資產價格不斷膨脹起來。在美國,70%左右的銀行貸款是流向股市的,再加上房地產等方面虛擬經濟的需求,與物質生產流通有關的貨幣需求只占不到1%就不是難理解的事情了。
1997年,美國的兩個學者墨頓和斯克爾斯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他們的貢獻,是在70年代初提出的期權與衍生工具理論。實際上在上世紀20年代期權理論就已經有了完整形態,但是以前研究期權理論的學者沒有生活在貨幣脫離物質生產的時代,不可能提出衍生工具理論,由此也不可能對社會經濟生活產生巨大的影響。反觀墨頓和斯克爾斯,正是由于他們的理論適應了資本主義新的經濟形態的需要才能大行其道,而各種金融衍生工具,正是推動貨幣需求與虛擬經濟如脫韁野馬一樣膨脹的重要機制。
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可以與物質產品相交換,所以若貨幣發行過多就會導致通貨膨脹,但是為什么自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以來國際貨幣已經膨脹到如此地步,卻沒有發生嚴重的、持續的國際性通貨膨脹呢?這個問題比較復雜,我也在思索當中,初步的認識是,首先,即使在貨幣脫離物質生產過程而獨立運動的條件下,資本主義經濟的基本矛盾是依然存在的,這仍然會由于少數人占有生產資料和多數社會物質財富而形成供給過剩與需求不足的矛盾。自二戰結束以來,尤其是80年代以來,主要初級產品與工業制成品的國際市場價格都是不斷下降的,以致出現了害怕形成世界性通貨緊縮的擔憂。從世界各國的國民總儲蓄率看,在1965~1990年期間,發展中國家是持續上升的,大約從18%上升到28%,同期發達國家從24%略降至22%。由于儲蓄是穩定并上升的,貨幣隨時可以轉變成商品,因此過度發行的貨幣主要是在虛擬經濟領域導致資產價格膨脹,而不會大規模沖入物質生產與流通領域,導致物質產品價格的膨脹。這就是所謂的“盤子”理論。你可以想象在你家中有10個盤子,但由于你家只有3口人,所以經常被使用的盤子始終是放在最上面那3~4個。你的夫人可能由于喜歡而又買了10個盤子,但你家每餐所使用的盤子決不會因此而增加。當然,資本市場的溢價也會刺激消費,從而引起虛擬經濟領域中的貨幣向物質經濟領域回流,就是所謂的“財富效應”,但二者遠非對等的關系,例如在美國,居民的金融資產每溢價1美元,平均只能引起0·04美元的消費購買力。有關分析資料顯示,1996~2000年這5年中,美國居民的資本市場溢價收入高達11萬億美元,但平均每年由此增加的消費購買只有不到1000億美元,還不足美國年度GDP的1%。所以由資本市場回流的這部分貨幣,根本不足以導致物質生產與交換領域中的通貨膨脹。
其次,一般而言,本國儲蓄不足會導致貿易逆差,如果沒有足夠的外資流入就必須動用外匯儲備,如果外匯儲備告罄就必須限制進口,強制實行貿易平衡。但對于擁有國際貨幣地位的國家來說卻并非如此,因為從理論上講,只要世界各國接受本國貨幣作為交換和儲備貨幣,即便是本國的凈儲蓄為負值,只要在全球范圍內儲蓄是穩定和增長的,就可以通過增發貨幣來滿足進口需求,而不會由于本國過度發行貨幣而引發本國乃至全球范圍內的通貨膨脹,實際是利用本國硬通貨的國際地位,向接受這些貨幣的國家征收“鑄幣稅”。在此條件下,必然是利用國際收支經常項下的逆差向世界輸出貨幣,購買本國所需要的商品。在美國,雖然90年代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長達10年的高增長,但國民總儲蓄率卻從1990年的19%下降到1997年的16%。從居民儲蓄率看,1990年為6·8%,1995年已降到3·8%,1999年竟降到-1%。在此期間,貿易逆差也從1990年1200億美元增加到2000年的4500億美元。在這一期間,由于美元的強勢沉重打擊了本國的制造業,進口消費品幾乎占到本國居民全部消費的40%,而自1995年以來,美國每年所吸納的世界凈儲蓄份額平均在三分之二以上,最高的1999年竟達72%!一個世界最主要的資本主義國家,本國居民可以不事生產,僅憑美元的霸權地位就可以把他國居民創造的物質財富據為己有,可見世界資本主義制度的腐朽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也由此可以看出,美國為何如此緊張美元的強勢地位。而沒有“硬通貨”地位的國家如果過度發行貨幣,仍會導致物質經濟領域的通貨膨脹,如剛剛發生的阿根庭金融危機就是如此。
“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已歷30年,龐大的貨幣資本已逐步演變為獨立于物質經濟之外的異生體。這個“貨幣怪物”不僅培育出了極具泡沫化的虛擬經濟,也在不斷改寫許多傳統經濟中的重要運行規律,甚至成為世界經濟運行趨勢的主導。例如,在傳統的世界經濟中,匯率是由貿易決定的,如果在貿易項下有順差,一國貨幣就會升值,反之就會貶值。這是因為,在傳統經濟中,由物質產品的生產與交換所引發的貨幣交換,是貨幣運動的主體。但是在貨幣脫離物質經濟運動的條件下,由于圍繞物質生產流通所發生的貨幣交換越來越不占據主導地位,在國際間貨幣運動的主要渠道也逐步轉到資本項下進行,因此貨幣匯率就越來越決定于一國資本項下是逆差還是順差,而與貿易項下的變化沒有關系。所以,一國物質生產部門的增長是否強勁,產品國際競爭力的高低,乃至是否有貿易順差及國際儲備是否充足這些在傳統經濟中決定匯率的重要項目,現在統統顯得無關緊要,而是否可以引入大量國際資本、是否可以保持本國貨幣的強勢,才是決定匯率乃至本國經濟繁榮還是蕭條的關鍵。如前所述,日本經濟盡管可以保持國際競爭力,盡管有龐大的外匯儲備,日元仍然一路走貶,而美國經濟盡管制造業凋敝、經常項下的逆差已經相當于一個中等國家的GDP卻仍然可以保持美元的堅挺和經濟的繁榮。
所以是否可以認為,自上世紀70年代初開始,世界資本主義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新階段,這個階段不同于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分析的自由資本主義階段,也不同于列寧在《帝國主義論》中所分析的帝國主義階段。因為在這兩個階段,資本主義經濟的核心,仍然是發展物質產品生產,但先是在1956年,以美國的“白領工人”超過“藍領工人”為標志,美國完成了工業化,進入到所謂“后工業化時代”,以后到70年代,英、法、德、意、日等其他世界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也相繼完成了工業化,進入到后工業化時代,產業資本開始具有從物質生產領域向外游離的趨勢,再加上貨幣脫離黃金的條件,就使虛擬經濟逐步成為世界資本主義經濟的主體,從而改變了傳統資本主義經濟中的許多基本運行規律,也使世界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特點發生了變化。在這個世界資本主義發展的新的歷史階段,資本世界的主要矛盾,也是大國利益紛爭的目標,也已發生了轉移,已從一戰、二戰時爭奪生產物質產品的資源與銷售市場,轉變為爭奪國際資本,因為只要有了貨幣霸權照樣可以錦衣玉食。歐盟的統一從歐元開始,也是要與美國爭奪貨幣權,而美國在歐元啟動初期就發動“科索沃戰爭”,目的就是打壓歐元的勢頭,用美國的軍事霸權維護美元的世界霸權。從這點講,帝國主義戰爭的性質在現階段也具有了新特點,就是為了爭奪國際資本而打,而不象以往那樣,是為了爭奪生產物質產品的資源與市場。小布什在阿富汗戰爭后突然提出了所謂“邪惡軸心”論,把伊拉克、伊朗和北朝鮮類比成二戰時期的德、意、日法西斯同盟,對這種子虛烏有的謊言,許多人感到摸不著頭腦,但若用資本主義世界新的主要矛盾觀點看,則不難看出,美國人是在歐洲人和中國人的家門口布下了兩個點,打的是國際資本的可能流向,現在先拉開打的架式,一旦出現資金從美國大規模退場的勢頭,就有可能在這兩個方向上動武。歐洲人在科索沃戰爭后已經開始看清了美國的戰略意圖,在小布什提出“邪惡軸心”論后,歐盟和英、法、德、意、西等歐洲主要國家領導人都發表了反對意見,甚至連一向對美國跟得最緊的英國,也說如果美國一意孤行,下次反恐戰爭,英國將不會出兵。所以,如果有第三次海灣戰爭,歐洲人極有可能與美國翻臉,甚至發生或明或暗的軍事沖突。
脫離物質經濟的貨幣與不斷膨脹的資產價格都不是正常狀態,從日本的經驗看,是泡沫就總有爆裂的時候,“不是不爆,時候不到”,而一旦到了爆裂的時候,就會對金融體系造成巨大破壞,再反過來形成信用緊縮效應,導致經濟進入長期蕭條,這就是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新特點。泡沫經濟破滅會首先打擊一國的金融體系,是由于證券、地產等泡沫的破滅,會在銀行體系內部形成不斷增加的巨額壞賬,這與泡沫經濟的膨脹正好是相反的過程。從日本的經驗看,在泡沫經濟膨脹時期,企業以證券和地產作抵押從銀行取得現金到資本市場炒作,由于企業資產價格的上升速度遠高于企業負債上升的速度,因此從企業看資產負債狀況良好,還可以申請新貸款;從銀行看企業的抵押品不斷升值,銀行發出的貸款有充分保證,因此銀行的資產負債狀況也很好,可以不斷對企業提供新貸款。況且銀行體系本身也在購買大量資產,例如日本各商業銀行所持有的股票占到日本全部股票的30%,股票升值使銀行的盈利與資產增加。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規定,銀行的自有資本必須占到其全部資產的8%才算正常,但銀行的自有資本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股東權益,即股東投入的創業投資,第二類是補充資本,主要包括壞賬準備、從屬債務與所謂“隱性資產”,就是未實現的股利。兩類資本各占50%,在日本,在第二類資產中,“隱性資產”又占到45%,所以,銀行所持有的股票溢價就可以使銀行的資本充足率上升,有能力貸放更多的資金,從而成為銀行信用膨脹的重要條件。
捅破資產泡沫的形式可能有多種,在日本是因為央行加息,在亞洲金融風暴中是因為外資抽逃,但是資產泡沫破滅后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股市與地產價格出現暴跌,這時的情況與資產泡沫膨脹時的情況恰恰相反,企業的炒作資金無法收回,就無法歸還銀行的借款,銀行由于擔心更多的企業陷入債務危機,一方面收緊銀根,不愿對企業放款,一方面逼企業還債,而企業為了歸還銀行借款,不得不拋售手中的資產,從而引起資產價格的新一輪下跌。由此形成惡性循環。在這一時期,資產價格的下跌速度會大大高于企業的債務清償速度,進而在銀行體系內形成不斷增大的壞賬,這就是日本經濟10年來的現實。股市和地產泡沫可以破,企業資不抵債宣告破產,企業的泡沫也可以破,但是破到銀行卻破不下去了,因為企業是對銀行負債,銀行卻是對企業和個人存款者負債。在泡沫經濟膨脹時期,企業和個人都從泡沫經濟創造的繁榮中獲得了收入,這部分資產泡沫已轉換成企業和個人的銀行存款,在企業破產風潮中,當銀行資產負債表中的資產方出現大規模減損的時候,如果也讓存款方中的泡沫相應減損,銀行當然能恢復正常狀態,但在銀行存款中何為企業和個人的正常收入,何為泡沫經濟收入根本難以講得清,又如何破的了?況且,日本1·2億人口有近11萬億美元的居民儲蓄存款,但日本政府所設立的存款保險金卻只有360億美元,只相當于全部居民儲蓄存款的0·3%,所以讓銀行也大批破產而讓政府對存款人負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若在銀行與政府都不能對存款人負責的情況下讓銀行大批破產,就無異于讓全體國民和整個國家破產,正是這個原因使日本銀行的資產負債表無法平衡,這也是日本銀行和歷屆政府找不到解決銀行問題出路的根本原因。況且,由于銀行所持有的資產在泡沫經濟破滅后大幅度貶值,資本充足率相應下降,貸款規模必須隨之緊縮,乃至出現全社會的信用緊縮,信用狀況良好的企業尚且難以獲得足夠的貸款,一般企業就更難獲得銀行的支持,經濟發展由此受到極大阻礙,因此,銀行問題找不到解決出路,日本經濟必然是走出“L”型曲線。
順便指出,由于資產泡沫破滅和銀行體系破壞才是日本經濟陷入長期蕭條的原因,因此10年來日本歷屆政府想用擴大內需的政策創造日本經濟景氣,可說是文不對題,因為日本經濟根本就不是由于物質生產領域發生問題而造成停滯。現在日本的財政赤字占GDP的比重已從80年代中期的60%上升到160%,利率幾乎為“0”,已經沒有財政與貨幣政策的操作空間,去年末以來又轉向匯率政策,操縱日元大幅度貶值,可見還是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正確路子,反而會加重日本的經濟危機。因為日元貶值會進一步降低日本資產的價格,從而在銀行內部形成新的壞賬損失。目前外國人手中持有的日本證券約占12%,日本資產價格下跌首先會迫使外國人拋售手中的日元資產,由于日元是硬通貨,日元資產貶值,也會迫使本國居民拋售日元資產,轉向其他國家的資產。正確的作法反而是應該讓日元升值,以提高日元資產的價格水平,這樣才能扭轉日本資產價格的下跌趨勢,相應減少銀行的壞賬,使金融系統轉入正常運行。
現在來看美國。如果美國也存在著巨大的資產泡沫,破裂的后果,就必然是與日本一樣,走出“L”型曲線。
現在幾乎沒有人否認美國存在著資產泡沫,對比美日經濟,美國的泡沫比日本只大不小。首先,從規模看美國比日本要大得多。東京股市市值最高峰時不到5萬億美元,占GDP的比重最高為160%,而美國股市峰值時直逼19萬億美元,占GDP的比重最高為260%;其次,從漲幅看,日本日經指數1985~1989年從1萬點漲到4萬點,5年間上漲了3倍,美國道瓊斯指數1995~2000年從3900點漲到11783點,也是5年間上漲了3倍,美國經濟泡沫的膨脹速度比日本不遑多讓。
美日的泡沫經濟也有所差別,首先是日本的房地產泡沫比美國要大得多。前面已經說過,日本的國土面積雖然只是美國的1/25,但在土地泡沫高峰時土地的理論價值竟是美國的4倍。在日本,房地產的交易雖不活躍,但以地產作抵押向銀行申請貸款卻很普遍,因此地產價格下跌對日本銀行體系的壞賬形成影響很大,而在美國這種情況還不多見。其次,日本是高儲蓄率國家,日本泡沫經濟的形成主要是本國資金從銀行體系流入資本市場所至。而在美國,1995年以來,由于歐元啟動過程中從歐洲流出大量避險資金(見拙文“歐元統一與亞洲金融風暴”《了望》1998年7月刊),向美國作短期投資,引發了美國長達5年的股市暴漲。據統計,這一期間流入美國的資金高達2·3萬億美元,其中近70%是來自歐洲。所以與日本相比,美國的資產泡沫更與國際資本流動密切相關,具有外生性的特點。
綜上所述,在世界資本主義的新階段,全球性資產泡沫已經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這個泡沫先破于日本,后破于亞洲金融風暴,今天輪到了美國。
本文關鍵詞:世界資本主義貨幣制度全球金融金融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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