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文學藝術研討

時間:2022-06-01 08: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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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文學藝術研討

不論是對于西方理論的深入思考,還是對當下文藝問題的熱切關注,或者是古代文論的研究,2011年的文藝學研究都呈現(xiàn)出了新突破,表現(xiàn)出更加縝密的理性思考與更為開闊的學術視野,所思考的問題更加深刻,研究的方法更為多元化,提出的觀點也頗多創(chuàng)新與突破。本文試擇取其中若干重要問題予以論述。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時逢建黨九十周年,不論是學術會議還是論文報告,都對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予以了特別的關注,研究者特別致力于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當代價值的挖掘。以往研究多側重于分析法蘭克福學派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認為法蘭克福學派的“文化工業(yè)”理論承繼了馬克思主義的批評傳統(tǒng),對壟斷資本主義社會文化工業(yè)進行了批判,而近期研究則側重于挖掘英國文化批評與美國文化批評對于馬克思主義的吸收。如馮巍《紐約學派文化批評的馬克思主義緯度》[1]一文提出,馬克思主義所倡導的社會—歷史維度是紐約學派文化批評的重要理論來源。

論文認為,紐約學派只是將馬克思主義視為一種批評方法,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批評家的結論。韓振江《齊澤克:新馬克思主義文化批判理論》[2]認為,齊澤克在繼承西方馬克思主義從哲學、意識形態(tài)層面對現(xiàn)代性以及西方資本主義進行批判的同時,深入分析了全球資本主義語境中美學、文學、電影、藝術、大眾文化等諸多審美領域,深化和拓展了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文化批評。周海玲在《歷史中的文本———托尼•本尼特對大眾文化文本的馬克思主義研究》[3]一文提出了閱讀構形與文本間性理論,在對文本與讀者之間關系、社會歷史的動態(tài)生成過程的考察中,建立了一套歷史化文本實踐的方法,從而實現(xiàn)文學研究向文化研究、大眾文化研究的理論轉軌。劉壇蕓、孫鵬程《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本質主義困境及解構策略———以托尼•本尼特的反本質主義文論為視角》[4]同樣關注托尼•本尼特對馬克思社會化和歷史化邏輯的借鑒。論文指出,托尼•本尼特從通俗文學與馬克思主義批評的關系入手,認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文學定義是僵化的、非歷史化的,屬于文學本質主義,因而將通俗文學排除在外。如何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中國化?高建平《發(fā)展中的藝術觀與馬克思主義美學的當代意義》[5]通過對藝術觀的回溯,特別是對康德美學和杜威美學的分析,揭示出馬克思主義美學的科學性就在于肯定藝術對物質財富生產所帶來的社會變化起到調整、制約和平衡的作用,進而肯定其當代意義就在于美學應回到一種批判的立場,在論爭中使自身得到發(fā)展。賴大仁《馬克思主義文論與當今時代》[6]指出馬克思主義文論作為一種開放性文論形態(tài),其把文藝問題與時代的重大理論和現(xiàn)實問題聯(lián)系起來的方式是具有長久生命力的,不斷激發(fā)人們去探索和回答新的時代問題。不論是立足于中國實際還是探討西方學派,這些研究都不約而同地關注到馬克思主義文學研究對于社會———歷史闡釋緯度的重視。正如我們所知,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文學時,并不是將文學視為一個自足體,簡單地就文學論文學,而是將文藝問題置于宏闊的歷史視野中,置于社會歷史發(fā)展和現(xiàn)實問題的深刻考量之中。這一開放性闡釋方式,使馬克思主義文藝學和美學在時代性和思想性上超過其他文論形態(tài),是值得我們進一步借鑒吸收的。文學的全球化與地方化不論是全球還是我們本國疆界都可以看作是一個同心圓式的“中心—邊緣”結構。隨著經(jīng)濟的全球化,各國之間聯(lián)系越來越密切,之前以西方為中心的格局不斷被打破,呈現(xiàn)出多元化發(fā)展的趨勢。于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全球化與地方化問題凸顯出來。文學應“全球化”還是“地方化”?總體而言,大部分研究者都主張在有世界視野的同時著力于本民族特征的展示。如,王大橋《審美習俗的歷史性和地方性———以孫悟空視覺形象的建構為例》[7]就以中外文化中多樣化的孫悟空視覺形象來探討審美習俗的強大影響力。不同時代不同文化根據(jù)既有的審美習俗賦予孫悟空形象以不同內涵:中國在繪畫、戲劇、影視、動漫的不斷變遷中最終確立了瀟灑英俊的美猴王形象,人性、神性、獸性完美融合;日本動漫則在時展中將本民族特征注入孫悟空形象;韓國基于國內文化產品市場考慮,賦予孫悟空形象更多現(xiàn)代性和全球性;而泰國則將孫悟空作為神靈崇拜。通過對孫悟空形象本土演變和海外流傳的考察,我們看到,所有的文化信息和符號都是在民族的歷史和文化語境中產生的,而這些文化信息和符號作為民族歸屬的象征,有利于民族身份的認同。有的研究則通過中國當代小說創(chuàng)作來考察世界性與本土化之間的關系。

張清華《在世界性與本土經(jīng)驗之間———關于中國當代文學的走向與評價紛爭問題》[8]認為,世界視野與本土經(jīng)驗、現(xiàn)代性與民族性之間的對立,是造成中國當代文學評價紛爭的根源。本土經(jīng)驗這一命題應包含幾個維度:傳統(tǒng)性、地方性或地域性色彩、本土的美學神韻;在實現(xiàn)本土經(jīng)驗表達方面,中國當代小說實際上獲得了長足的發(fā)展;超越種族和地域限制的人類共同價值的含量,對于本民族文化和本土經(jīng)驗的充分展示了“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而孟繁華《文學革命終結之后———近年中篇小說的“中國經(jīng)驗”與講述方式》[9]重點研究了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本土經(jīng)驗,認為中篇小說代表了這個時代文學的高端成就:浪漫主義文學暗流涌動,文學與政治的關系正在重建,多樣化的講述方式構建了一個沒有主潮的文學時代。也正因為如此,盡管文學不可能再產生當年的轟動效果,但對于人類社會潛移默化的影響卻不會消失。賀紹俊《從思想碰撞到語言碰撞———以嚴歌苓、李彥為例談當代文學的世界性》[10]選取嚴歌苓、李彥兩位華人女作家進行比較研究,通過分析異質性文化碰撞對于她們寫作的影響,認為盡管同樣是處理“紅色資源”,嚴歌苓側重于思想層面,以一種建立在基督教文化基礎上的思維模式來彰顯苦難生活中人性的光輝,而不是追問生活的意義和價值判斷;而李彥更著力于語言層面,擺脫現(xiàn)代漢語的思維局限,用英語思維來處理紅色資源,雖在思想層面并未觸動國內主流的歷史評判,但仍能夠突破歷史而超越到精神層面。近代以來,在東西方關系中,中國始終處于弱勢地位,使得其一直在現(xiàn)代與民族、世界與本土這一悖論中艱難地尋找著平衡。而20世紀90年代末中國本土經(jīng)驗的生動呈現(xiàn),反映了中國文化、文學自信力的增強。但是這份自信萬不可走到極端,變成了民族主義。我們認為,世界文學具有一種超民族性,但并不是存在著超民族或是民族應該取消。因為文學作為人學,總有些意蘊是超越了階級、地域、民族、國家等界限,能夠引起全世界的共鳴。好的文學總是能夠撥動所有人的心弦。文學創(chuàng)作一定要“眼高手低”,既要有遠大的追求,不局限于為本民族本時代的人而寫作,而是為全世界、未來的讀者而寫作,此即為“眼高”;又要充分汲取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養(yǎng)料,立足于當代社會現(xiàn)實,自覺探索人的內心,捍衛(wèi)作為人的尊嚴,保持關注現(xiàn)實的公共知識分子的品格,此即為“手低”。從空間維度上處理好現(xiàn)代性與中國性之間的關系,即西方與中國的關系;從時間維度上淡化古代文學與現(xiàn)代文學之間的差異。邊疆文學的研究在本年度得到了強化。如,張檸、行超《當代漢語文學中的“邊疆神話”》[11]認為,新時期的“邊疆小說”具有自身特殊的敘事模式:朝圣模式、歷史敘事和探險敘事,作家筆下的“邊疆”已經(jīng)被神化成了一個類似烏托邦或是香格里拉的符號,作為福地樂土被人所向往。這一方面是現(xiàn)代文明種種弊端的暴露,不斷被異化的人只能希冀于遙遠的邊疆;另一方面是邊疆經(jīng)濟、文化、基礎設施等落后的局面被遮蔽,呈現(xiàn)出來的是邊疆純真樸實的精神、頑強的原始生命力。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研究也涉及世界性與本土化關系問題。宋建林《少數(shù)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現(xiàn)狀》[12]首先肯定了少數(shù)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取得的成就,特別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的頒布、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的啟動、少數(shù)民族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的設立、民族民間文學藝術的保護等等。而面臨的問題我們更是不能忽視的,如遺產資源所賴以生存的民族文化環(huán)境和社會生活基礎不斷惡化、老一代傳承人的相繼離世造成了文化傳承的后繼不足、外來文化的強力介入與沖擊不斷改變著民族文化傳統(tǒng)。少數(shù)民族的弱者心態(tài)上是雙重的,一方面是發(fā)達與落后之間的落差,一方面是中心與邊緣的對立。而民族問題始終是衡量社會發(fā)展的標志之一。

文學創(chuàng)作向邊疆遷移,整體上是有利于少數(shù)民族經(jīng)驗的展現(xiàn)。同時我們也應借助“申遺”熱,應加大對少數(shù)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力度。視覺文化與文學之關系首先被關注的是視覺文化下文學的命運,對此有截然對立的兩種觀點。趙勇《影視的收編與小說的末路———兼論視覺文化時代的文學生產》[13]對小說的命運持比較悲觀的態(tài)度,認為小說在視覺文化時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zhàn)。論文通過對中國當代作家及其作品與影視交往歷史的回顧,認為80、90年代之交第五代導演與先鋒作家的合作是建立在精神氣質、敘事模式等方面相似的基礎上,是精英文化之間的對話;而在市場經(jīng)濟沖擊下文化開始轉型,作家與導演之間的關系也發(fā)生變化,由精英文化轉為大眾消費文化。標志性事件是六作家為張藝謀電影撰寫《武則天》小說劇本。至此作家便頻頻“觸電”,引發(fā)視覺思維與影視邏輯對于小說構成的滲透:小說生產方式逆向化,先有劇本后改寫成小說;敘事手法劇本化,對話增多,語言運用能力退化;故事通俗化;思想膚淺化。因此,現(xiàn)在小說創(chuàng)作的繁榮只是一個假象,實際上小說的“閑”與“慢”的閱讀傳統(tǒng)已經(jīng)被視覺文化所謀殺,而影視化小說用視覺思維和影視邏輯所創(chuàng)作出來的快節(jié)奏小說不可能成為文學的救世主,因為其所追求的畫面感、節(jié)奏感不斷滿足人們的感官刺激,使小說成為一種消遣,進一步摧毀著小說閱讀。所有這些使得小說在視覺文化時代命運岌岌可危,不可能有大的作為。而戴文紅和黃發(fā)有均認為視覺文化對于文學的確存在著沖擊,但是文學并非不堪一擊,仍然能夠找出突圍之路。戴文紅認為,突圍之路是構筑“可能生活”;其《構筑“可能生活”———視覺文化中經(jīng)典的接受及其意義》[14]一文認為,電子書只是作為傳統(tǒng)書籍的延續(xù),不可能取代傳統(tǒng)書籍。而可視化閱讀這種動態(tài)接受方式才是經(jīng)典的最大威脅。但可視化閱讀通過將經(jīng)典轉為影像或是電視文化講座的方式,卻使經(jīng)典淪為一種空洞媚俗的淺層閱讀,成為戲擬消解政治、刺激感官、商業(yè)炒作的“景觀制造”。而這也正需要經(jīng)典的力量予以拯救,為我們構筑“可能生活”,給我們以向上的指引,詩意地棲居于大地上。黃發(fā)有《淺閱讀語境中的淺寫作》[15]則從接受者角度來分析視覺文化下文學寫作的命運。影視圖像和網(wǎng)絡媒介的盛行導致普遍的淺閱讀,特別是作家、批評家對于深度閱讀的背叛更是令人痛心疾首。而這種淺閱讀又刺激著淺出版的盛行。淺閱讀與淺出版之間的惡性循環(huán)抑制了文學的創(chuàng)造性。這一切不僅沖擊著文學,也制約著知識創(chuàng)新和文化傳承,因此我們必須在深度閱讀中重新發(fā)現(xiàn)和激活偉大的文學傳統(tǒng)。學者們對于視覺文化的態(tài)度也所差異。肖偉勝《視覺文化的衍生與藝術史轉向》[16]對視覺文化的發(fā)展歷程進行了回溯,認為其作為反對文化精英主義的一種理論工具,是由圍繞著文化界定所引發(fā)的一系列爭論所興起的,以一種多中心、對話性與關系化的闡釋模式,成為進入互文性對話的多元世界的入口。另一方面與藝術史學科的發(fā)展密切相關。“在大眾傳播時代,視覺形象已成為文化實踐的中心”。而視覺文化通過對形象所傳達的社會思想、信仰和習俗的揭示,成為文化建構的新領域。鄒廣勝《談文學與圖像關系的三個基本理論問題》[17]則主張語言與圖像并不存在孰高孰低的問題,應該充分尊重兩者的差異和價值。從插圖本對繪畫敘事與語言敘事的充分融合入手,認為對圖像的感受力是與生俱來的,具有語言難以取代的優(yōu)點,而且受眾面更為廣泛。潛在于語圖之爭背后的是大眾文化與精英文化之間的沖突。吳瓊《視覺機器:一個批判的機器理論》[18]以視覺文化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視覺機器為對象,指出其產生背景是19世紀開始的視覺轉向。這次視覺轉向不同于以往之處就在于充當觀看中介的是真正的機器,因而將改變原有的觀看手段、觀看機制、觀看主體、權力配置等。視覺機器作為一種批評理論,只有對機器作解構式的批評才可能為觀眾擺脫機器的配置提供一條路徑。作為當代主導性的文化形式,視覺文化的發(fā)展是不可逆轉的,我們不可能螳臂擋車般予以阻止。視覺文化確實對當下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了沖擊,就作家而言與影視的結合在帶來名利雙收的同時,造成作家創(chuàng)作水平的下降;在商業(yè)利益面前迷失方向,在市場操縱下文字已經(jīng)失去了力量。就讀者而言,影視圖像和網(wǎng)絡媒介使得人們不斷追求感覺刺激,放棄生命的沉潛與思考,更追求空洞流于表面的東西,不再閱讀傳統(tǒng)的文學與文化經(jīng)典。

就文學本身而言,一方面經(jīng)典被戲擬、大話、重構,在傳承經(jīng)典的同時摧毀著經(jīng)典,另一方面各種迎合讀者趣味的暢銷書取代了經(jīng)典,量多而質不高的作品充斥著網(wǎng)絡與圖書市場。但這并不意味著文學就沒有發(fā)展的空間,相反,任何危機的背后都是發(fā)展的機遇。因為,文學從根本上說,不是媒介事件和現(xiàn)象,也不是純粹的物質性商品,而是同我們的生命存在休戚相關的東西。西方文論研究之反思近年來,人們對于西方理論研究從盲目引進介紹到開始進行審慎的反思。任何理論都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都有其思想淵源和產生的具體社會歷史背景,有發(fā)展也有衰落期,有優(yōu)勢也有弱點。幾乎每一波西方理論大潮涌入都會成為中國學術的研究熱點。比如說女性主義引進之后,我們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了很多以此為解讀視角的研究。誠然,理論工具的創(chuàng)新對促進術研究新的增長點的出現(xiàn)是有其價值。但是對于每一外來理論沒有審慎地考察其源流,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熱點有時就像被風吹過的的海平面不時掀起波浪,但是風平浪靜之后我們又能在沙灘上找到什么卻是一個大問題。所幸,近來的研究早已去掉了剛開始時的激動與焦慮,開始以一種平靜審慎的態(tài)度來深入研究西方理論。如,章輝《后殖民理論與當代中國文化批評》[19]從歷史、現(xiàn)實、文學、個人四方面分析了后殖民理論在全球興起的原因,指出這是數(shù)百年來東西方反殖反帝的文化運動和實踐的產物。怎樣看待文化研究,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金惠敏認為,文化研究已然進入到了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其《走向全球對話主義———超越“文化帝國主義”及其批判者》[20]一文提出,全球化文化研究極不簡單認同現(xiàn)代性,也不是后現(xiàn)代性的產物,而是對二者的綜合和超越。劉方喜《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的“跨學科性”》[21]從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跨學科性來揭示在學科分化弊端凸顯的當下文藝學應該怎么做。我們既不曾擁有真正的“跨學科”眼光,只強調文藝美學與其他學科的分化,把其他學科視為是恒定不變的,又不曾認識到現(xiàn)代學科在分中有合的狀態(tài)中總有一種學科的理論范式處于主導地位,特別是沒有真正理解“文化研究”背后的社會學范式。文化研究對于跨學科是有借鑒意義的,超越學科分化、遵循社會學范式而具有“去經(jīng)濟化”的特點、“去哲學化”。在當揮馬克思主義文論跨學科優(yōu)勢,必須拓寬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研究范圍和哲學基礎,特別是馬克思的“關系哲學”意義重大。盛寧《走出“文化研究”的困境》[22]則認為,文化研究十多年來雖然轟轟烈烈卻鮮有真正有分量的成果問世,造成這一困境的首要原因是把本應是批評實踐的文化研究誤當作是理論與那就來深入研究,只有把對文化研究的理論興趣轉向具體的個案分析,立足于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去挖掘探究和當下文化現(xiàn)狀密切相關的問題,避免以政治利害作為評判思想是非的標準,而是在義理層面對各種文化現(xiàn)象進行全方位的研究。“日常生活審美化”也是新世紀的熱點問題之一。喬煥江《日常生活轉向與理論的“接合”———從“日常生活審美化”論爭說起》[23]認為,當代文藝學由于對自身結構性的盲視,如過分強調審美造成與日常生活之間的距離不斷被拉大,放棄了價值判斷與歷史認知,從而喪失了介入現(xiàn)實的能力等,并且未能認識到當代社會文化結構的未定性與復雜性。而正是這雙重結構性盲視,使得當代文藝學未能認識到生活世界轉向這一理論生產的趨勢。段吉方《理論的終結?———“后理論時代”的文學理論形態(tài)及其歷史走向》[24]對“理論之后”、“反理論”、“理論的抵抗”等觀念的生成語境與論域進行了深入的剖析,“理論之后”并非意味著理論真正的危機,而是理論在一種新的文化生態(tài)中的價值訴求,呼喚著更高層次的理論形態(tài)的出現(xiàn)。中國古代文論研究新進展2011年古代文論研究成果很多,依然聚焦于古代文論的基本理論和主要問題的探索與推進。限于篇幅,僅選取其中較有特色的研究予以概述。

童慶炳《〈文心雕龍〉“物以情觀”說》[25]以劉勰《文心雕龍》反復提出的“情”的范疇為討論對象,論文分三部分:第一部分,認為劉勰突出提出“情”的問題是有現(xiàn)實針對性的。他批判“為文而造情”所針對的就是當時作品的空洞之情、虛假之情和艷俗之情,他說“體情之制日疏”,也是具有豐富的現(xiàn)實感的,并不是沒有根據(jù)的。至于劉勰對與山水詩、詠物詩和田園詩所體現(xiàn)出來的“情”,即那種社會性較小個體性較強的“情”,也加以肯定。劉勰既肯定那種以《詩經(jīng)》為傳統(tǒng)的情志,也肯定因自然景物的變化而變化的人的自然情感,既肯定社會的、群體的、理性之“情”,也肯定個體的、自我的、感性之“情”,劉勰在“情”的問題上是在古典與新聲中徘徊,反映出他的折中主義思想傾向。第二部分,劉勰對于文學情感問題的貢獻在于他全面揭示了情感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運動。作家心中的情感是怎樣產生的?主體觸物起情后,所產生的情感是如何“移入”作家的心中的?作家在構思或動筆之時,心中的情感又是如何灌注到外物,與外物融合為一?即主體如何把心中的情感“移出”,投射于對象上面?概言之,“情以物興”是情感從外物移出到作家的內心的過程,“物以情觀”則是情感從作家內心移入到對象的過程。從“物以情興”(“物感”)到“物以情觀”(“情觀”),是情感的興起到情感評價的過程,是審美的完整過程,它們構成了詩人在創(chuàng)作中的情感全部運動。第三部分,討論中華古文論中情感的表現(xiàn)方式。長期以來,人們只是注意到“物感”說,而忽略了“情觀”論即情感的移出過程。此文對于“物以情觀”的再發(fā)掘,突破了以往的研究,完整揭示了劉勰的情感表現(xiàn)理論。王文生認為研究《文心雕龍》者都稱贊其體系嚴密完整,但很少有人對《文心雕龍》思想體系的內涵及作用進行深入的研究。其《<文心雕龍>思想體系考辨》[26]一文從《序志》、《原道》、《徵圣》、《宗圣》等篇入手,認為儒家思想在劉勰文學思想體系中仍然占據(jù)主導地位,劉勰所建立的思想體系實際上是用儒家思想來閹割文藝自身特性和規(guī)律,用倫理政治價值來取代文學自身價值,劉勰對中國文學思想發(fā)展的貢獻在于其實事求是、細致精微地對文學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經(jīng)驗進行總結而形成的文學創(chuàng)作論。在對《文心雕龍》“體大而慮周”一片贊揚聲中,本文發(fā)出了不同的聲音,值得《文心雕龍》研究者關注。吳子林《超越“實用”之思———孔子詩學思想之再釋與重估》[27]一文對“《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這一孔子詩學思想中最系統(tǒng)、最集中、影響也最大的詩學命題作了全新的系統(tǒng)闡釋,認為該命題所論為“學詩之法”,并非人們一般理解的詩歌功能論。具言之,詩的興發(fā)感動使個人的主體生命開始覺醒,進而反省社會、他人與自我,從《詩》中“徹悟”或“發(fā)現(xiàn)”某些人生的“意義”;在學《詩》過程中,“興”與“群”構成了互動互補的關系,詩情的興發(fā)感動,使學詩者在共同感受之下相互聯(lián)結起來,產生對于自己所處社會的歸屬感、親和感;“興”與“觀”的學詩階段不介入到外部的對象世界,到了“群”則認識到了個體存在的有限性,而力求參與、融入到對象世界之中,達到人與天、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的和諧,個體的人格由此提升了一層。“怨”是由于達不到“群”的理想境界,而表現(xiàn)為主體與對象世界的疏離、沖突,其真正目的是追求“群”,以根本的消除自己為目標。在“學詩之法”之中,最重要、最根本的意見是《詩》“可以興”,審美的優(yōu)先性毋庸置疑。這篇論文顛覆了20世紀以來郭紹虞、劉若愚、李澤厚等學者對孔子詩學思想的論說,提出與其說孔子的詩學思想是“實用理論”,毋寧說是重視人格修養(yǎng)之人生實踐的生命詩學,追求理想的人格精神和生命存在的完美境界,是其最高旨趣:這是一種“內在目的”論,而不是“外在目的”論。在培育生命意識,涵養(yǎng)人的情性,協(xié)調理性與感性、理想與現(xiàn)實,造就一個充實、整全、和諧的社會等方面,孔子的詩學之思有著極其重要的現(xiàn)代意義。這對于深化我們對于孔子思想的認識具有一定意義。

李春青《中國文論中“文統(tǒng)”觀念的文化淵源》[28]借鑒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趣味”的觀點,從“貴族趣味”的角度對中國古代“文統(tǒng)”生成的歷史軌跡進行探討。論文指出,西周至春秋時期的貴族趣味在社會生活層面上表現(xiàn)為身份意識與榮譽感,而精神層面表現(xiàn)為對“文”與“和”的追求,而這一切都與審美產生了直接的關聯(lián),為文統(tǒng)形成奠定基礎,對于中國文藝思想史發(fā)展演變起著重要作用。洪越《結構分析:解讀唐詩本事故事的一種方法》[29]采用研究口頭文學時常用的結構分析,選取中晚唐詩本事故事中為數(shù)眾多的“三角情”(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作為分析個案。認為唐本事故事主要以口頭方式傳播,真實性存在很大問題,不完全能夠作為了解一個詩人性格和寫作具體情景的史料。但這些故事卻具有豐富的社會文化內涵,“在中晚唐,‘文化’有可能是或被想象是一種能夠與政治權力對峙的資源。而這個‘文化資本’,既包括寫詩和運用詩的能力,也包括人的情感能力”。本文從一個極小的研究點出發(fā),進行細致而具體的比較分析,得出的結論令人信服。八股文之價值的研究近年來得到了重視,研究也相對較多。如,陳才訓《清代小說與八股文關系三論》[30]從三個方面探討了八股文教育對于清代小說所產生的潛移默化的影響,論文先是枚舉了文康、李綠園、蒲松齡等清代小說家堅持“以古文為時文”的理念,以及小說所呈現(xiàn)出的“間雜以經(jīng)史掌故話頭”的語言特色,接著詳細分析了小說家如何以八股思維與寫作技法來創(chuàng)作小說。此外以徐述夔為例指出小說家除借詩詞、小說以炫耀才學外,還存在著以八股自炫的心態(tài)。對清代小說與八股文的關系進行了具體而細致的論析,揭示了八股文對小說文體的多維滲透。黃霖《<西廂>名句為題之八股文的文論價值》[31]深入挖掘了中國文論史上少有的八股“句論”(以單篇論文的形式對作品中某一單句作專門的分析和批評),這些對《西廂記》中一些名句進行解讀的八股文章,對《西廂記》的寫情主旨、情景創(chuàng)造等進行細致而精彩的論述,不僅文辭優(yōu)美動人,而且分析細膩而有創(chuàng)見,是值得進一步研究的。從整體上看,一方面,2011年度的古代文論研究的方法多元化,其視閾更加寬闊,越來越多的研究呈現(xiàn)出古今中外的融合會通;另一方面,創(chuàng)新性有所提升,不少論著在前輩學者的基礎上有所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不論是具體篇章的解讀還是思想的闡發(fā),都有了可喜的推進。文學研究的觀念與方法如何解決學科過度分化、學科壁壘森嚴所造成的種種弊端,已經(jīng)成為當下哲學社會科學不可回避的重要問題,而文藝學也在文化研究沖擊下,不斷打破學科分化,呈現(xiàn)出跨學科的趨勢。馮黎明《文學研究如何走向體制化》[32]著重探討了文學研究是如何在現(xiàn)代性的分解式理性的作用下,從古典知識的整一性結構走向現(xiàn)代學科化知識,進而在現(xiàn)代學術體制中獲得了一個合法化地位。就英語世界來看,在古典自由主義人文教育型大學時代,文學研究側重于審美教育;在近代研究型大學時代,文學研究倡導“文學性”;而在現(xiàn)代multiversity時代,文學研究力主文化理論。

可以說文學研究至今沒能夠形成穩(wěn)定的知識依據(jù)、思想資源、價值準則和闡釋技術。就中國而言,則有幾個關鍵的時間點:癸卯學制開啟了文學研究的學科化之路,上一世紀20、30年代大學課程設置確立了文學研究的學科化學術方式,50年代院系調整文學研究成為政治倫理的一部分,失掉了獨立的研究對象和學科價值,80年代文學主體性討論,在追求政治解放的情況下尋求文學的獨立自主,90年代學術體制化,在文學研究“向內轉”的同時削弱了對現(xiàn)實世界的批判力。而正因為如此文化研究因其跨學科性才能大行其道。姚文放在《文化政治與文學理論的后現(xiàn)代轉折》[33]中提出文化政治雖然是一個后現(xiàn)代社會的概念,但卻從來沒有在學術理論中缺席,雖與社會政治一樣關注權力問題,卻側重于文化方面。文化政治作為一種微觀政治,更為關注具體、局部、感性的東西,而這正與文學理論不謀而合。由于文化政治的介入,晚近以來文學理論在許多方面出現(xiàn)了后現(xiàn)代轉折:從對總體性、全局性的“元問題”的思辨轉向眾多微細理論的交織;從邏輯性結構轉向各種零散、示例性概念的集結;更為關注文學批評和文學解讀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由此認為文學向文化政治轉移是恰當?shù)摹N膶W理論的人文理想和終極關懷正是文化政治所追求的,而文化政治始終保持著一個文學的支點。關于文藝學研究的走向問題我們認為,文藝學研究不應該是一種百科全書式的材料堆積,跨學科只能將文化作為文學研究的一個維度,而不是將文化變?yōu)槲膶W研究的中心。如何在“文學”與“文化”之間保持一種“張力”,有效地將內部研究與外部研究有機結合起來,這是每一個文學研究者必須認真對待和考慮的理論問題,更是具體的研究實踐問題。顧祖釗《文化詩學三題》提倡以文化詩學來應對文化研究對傳統(tǒng)文學研究的沖擊。文化研究的盛行模糊了文學與非文學的界限,盡管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傳統(tǒng)文學研究的局限,但文化研究的“反詩意”性卻只把文學作品當作社會學、人類學等學科的例子,因而兼顧文化與詩意批評的文化詩學在當下有著重要意義。童慶炳《當前文學理論發(fā)展新趨勢》[35]一文以羅鋼集十余年之力完成的王國維《人間詞話》學案研究為例,指出“學說的神話”必須破除,研究的方法必須革新,真正的學者需要一種持久堅韌的研究精神。在童慶炳看來,文藝學研究陷入了危機狀態(tài),擺脫危機的辦法有兩種,第一是密切文學理論與當下創(chuàng)作實際的聯(lián)系;第二是靜下心來,反思百年來文學理論走過的路。他認為,文案研究、學案研究是反思百年現(xiàn)代文學理論的結節(jié)點,現(xiàn)在進行這種研究正當其時,是目前文學理論研究的新趨勢。對于日益凌空蹈虛的文藝學研究,這的確是一劑良方。文案研究、學案研究將從歷史與現(xiàn)實的文學經(jīng)驗中汲取新的營養(yǎng),使一些常談常新的話題產生新的活力,使文藝理論研究切實地建筑在歷史與現(xiàn)實的實踐之上,做到不浮躁、不大言欺人、不販賣移植,真正具備“接地”或“及物”的理論品格。

值得一提的是,童慶炳在文中還指出,凡欲有所作為的研究者,應安下心來,以一種平和的心態(tài),放慢了節(jié)奏,慢慢地搜集資料和證據(jù),以“十年磨一劍”的工夫,無比堅韌的研究精神,去研究一個眾說紛紜卻始終沒有解決的學案,從而給現(xiàn)代文學理論發(fā)展校正航標,撥正航路。可以說,這是老一輩學者對年輕一代學者提出的殷切希望!在物質至上的時代,學術泡沫、學術垃圾風行一時,人們已然忘了學術是一種文化積累。波普爾在寫于1952年的《猜想與反駁———科學知識的增長》中說過:“真正的哲學問題總是植根于哲學以外的那些迫切問題,這些根爛了,哲學也隨之死亡了。”文學與哲學一樣,歸根結底說的都是與我們現(xiàn)實生存境況相關的道理。我們在焦慮如何擺脫文藝理論危機的同時,真的該想想明天我們的書桌如何放平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