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錢帛二元貨幣體系探討

時間:2022-11-05 10: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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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區錢帛二元貨幣體系探討

內容摘要:張氏前涼政權是五胡十六國時期西北地區的一個割據政權,其存在時期從公元301年張軌出牧涼州起,到公元376年張天錫降于前秦,享國七十余載。其統治時期河西地區經濟繁榮,商品貿易繁盛。本文通過對不同史料進行考證,對張氏前涼時期的河西地區貨幣環境進行了探討。并認為,在前涼統治時期,其轄區內一直存在著銅錢和絹帛兩種貨幣形式,且絹帛作為高價值貨幣流通,而銅錢則主要作為低價值貨幣流通。

關鍵詞:前涼;河西地區;貨幣;五胡十六國;絹帛

一、引言

前涼是在西晉末年到五胡十六國時期存在于今天中國西北的一個地方割據政權,兆基于公元301年安定烏氏人張軌受西晉指派出任涼州刺史。到公元376年張天錫出降前秦苻堅,前后歷五世九主。(關于前涼國祚問題,學界有不同認識,本文對此不做判斷。而前涼時期貨幣經濟則自張軌開始,故本文以張軌出牧涼州作為前涼開端進行研究。)前涼政權始于張軌出牧涼州,經歷張寔和張茂兄弟的統治,在張駿、張重華父子時期達到極盛。其全盛時疆域涵蓋河西地區和整個西域,但其統治核心區始終為河西地區,故本文主要研究河西地區的貨幣環境。對于前涼時期的經濟發展,學者們已經進行了很多深入的研究。趙向群等從漢代以后河西地區銅錢的使用,前涼奉晉正朔等不同方面進行了考證,排除了張軌造錢的可能性,認為張軌只是順應形勢將民間諸多的五銖錢官方化,從而促進了經濟發展。但趙文只是將重點關注在前涼張軌時期五銖錢等鑄幣的流通,并未關注到絹帛在貨幣交往中的重要性(趙向群,張琳。2005);夏澤比較系統地論述了整個前涼時期銅鑄幣在經濟發展中的情況并探討了前涼中后期鑄幣的可能性,系統地分析了前涼商品貨幣的發展(夏澤2001)。本文主要從貨幣角度分析了五銖錢和絹帛兩種貨幣在前涼河西地區的流通情況。

二、張軌復行五銖的貨幣基礎

張軌就任涼州刺史后,一方面平定鮮卑叛亂,征討寇盜,使得河西地區得以安定,“遂威著西州,化行河右”①。在主政涼州時,張軌一方面不斷東向勤王,一方面積極安定地方,積極發展經濟。晉愍帝時期,涼州太府參軍索輔向張軌進言“古以金貝皮幣為貨,息谷帛量度之秏。二漢制五銖錢,通易不滯。泰始中,河西荒廢,遂不用錢。裂匹以為段數。縑布既壞,市易又難,徒壞女工,不任衣用,弊之甚也。今中州雖亂,此方主安全,宜復五銖以濟通變之會。”歷數了兩漢時期到西晉末年貨幣的變遷,主張重新恢復五銖錢的使用。張軌采納了這一辦法,“立制準布用錢,錢遂大行,人賴其利”。很多學者都對這段話進行了不同解讀,甚至衍生出了“張軌鑄錢說”,認為張軌鑄造了新的錢幣,更有人將武威等地發現的“涼造新泉”附會為張軌所鑄。關于這些說法前人已有論著駁斥,不再贅述。在此,筆者認為張軌只是“復五銖”,將原先民間的五銖錢使用合法化。根據史料記載,在張軌復行五銖后,取得了非常良好的效果。可見,在張軌頒布復行五銖的命令前,河西地區就沉淀有很大的五銖錢貨幣存量,只有足夠量的五銖錢留存,才可能出現“錢遂大行,人賴其利”的火熱景象。河西地區存留有大量的銅錢推測主要由兩方面的原因。其一是河西地區原有的貨幣留存。《漢書食貨志下》記載“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鑄五銖錢,至平帝元始中,成錢二百八十億萬馀云。”②即從漢武帝元狩五年到漢平帝元始年間,整個西漢前后鑄造了五銖錢達280萬億,即使考慮到在這百余年間錢幣的磨損消耗和與西域各國的通商流出,這仍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貨幣體量。之后,雖然經歷了王莽改制更鑄錢幣的過程,但如趙向群等所言,王莽只是“罷五銖錢”而不可能回收所有的五銖錢重鑄,同時新莽政權存在時間只有15年,且在此期間又數次改易幣制。因此,王莽時期對五銖錢的消耗應該比較小。同書還記載王莽改制后“百姓憒亂,其貨不行。民私以五銖錢市買”。③也可以從側面說明王莽并沒有將大量五銖錢收回重鑄新錢,五銖錢只是大量沉淀在民間。只有這樣,百姓才能私下以五銖錢進行市場買賣。在整個西漢時期,河西地區一直是與匈奴等少數民族交戰的前線地區,軍費消耗巨大,因此河西地區應該也有大量的五銖錢沉淀遺存。其二是中原士族帶進河西地區的留存。西晉自永嘉之亂后,中央政權在北方的統治被推翻,匈奴、鮮卑、羯、氐、羌五胡先后進入中原地區,曾經繁華富庶的中原地區陷入了無休無止的戰亂中。而此時,張軌據有涼州,境內安定,始終奉晉正朔,并多次東向勤王,挽救岌岌可危的西晉中央政府,樹立了極高威信。在中原地區陷入胡人之手時,張軌主政的涼州就成了廣大漢族理想的避難地,“中州避難來者日月相繼,分武威置武興郡以居之。”④可以看出,從中原地區進入河西的人數應該相當多,以致于張軌需要單獨設立一個郡進行安置。同時也應該指出,這些進入河西地區的中原人士絕大多數都是士族大家,在當時戰亂四起的時代,普通百姓往往難以從事穩定的生產,甚至被強行征召入伍,大多數百姓饑寒交迫,很難逃亡遷徙如此遠的距離進入河西地區,而相反,魏晉時期的世家大族則有著強大的經濟實力和政治特權,更有能力遷徙到涼州,這一點從同一時期以世家大族為主體的“衣冠南渡”也可以加以佐證。在這些中原富庶地區的世家大族逃亡的過程中,作為財富的絹帛和五銖錢,具有輕便且價值高的特點,自然是中原士族們帶往河西地區的首選。也正是由于上述的兩方面原因,五銖錢在河西地區大量沉淀,本地豪族和遷徙而來的中原世家大族都儲藏有大量的五銖錢,這就為五銖錢在前涼河西地區的流通提供了貨幣基礎和物質條件。索輔出身于敦煌大族索氏,對河西地區五銖錢的存量規模有著清楚的了解,也正因如此,他適時地向張軌提出了復行五銖的建議,也正是因為河西地區五銖錢的廣大留存,才能在準布用錢的命令頒布后,很快就會“錢遂大行,人賴其利”。自張軌以后,以五銖錢為代表的銅錢正式成為前涼河西地區重要的流通貨幣。

三、前涼時期絹帛的廣泛使用

前涼自張軌復行五銖后,前人多認為前涼以五銖等銅錢為流通貨幣,而本文認為,前涼時期,雖然張軌之后通行五銖錢,但絹帛作為一種重要的貨幣媒介,并沒有在復行五銖后廢除,而是貫穿整個前涼時期。據《漢書食貨志下》對金銀錢帛形制的記載“凡貨,金錢布帛之用,夏殷以前其詳靡記云。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黃金方寸,而重一斤;錢圜函方,輕重以銖;布帛廣二尺二寸為幅,長四丈為匹。故貨寶于金,利于刀,流于泉,布于布,束于帛”。①可見,一匹帛長達四丈,價值很高。故如索輔所言,在日常商品交易中,“裂匹以為段數。縑布既壞,市易又難,徒壞女工,不任衣用,弊之甚也”。此處的“縑”應該指絹帛,而“布”則指布匹,布帛尤其是絹帛價值很高,所以才會“裂匹以為段數”。據此可以發現張軌復行五銖錢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絹帛價值太高,市場流通缺少小面額的貨幣。因此,五銖錢恢復流通后就承擔這種小面額的流通貨幣的職能。在西晉建興四年,張軌之子張寔主政時,曾下令國中求諫“……自今有面刺孤罪者,酬以束帛;翰墨陳孤過者,答以筐篚;謗言于市者,報以羊米”。②命令中提出的三種情形具有明顯不同的風險,故酬勞也有明顯差異。可見,絹帛在當時的價值要遠遠高于筐篚和羊、米等常用的生活用品,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絹帛是一種高價值的貨幣形式。當這一命令后,高昌人隗瑾進言認為“善惡專歸于上,雖賞千金,終無言也”。張寔采納了他的進言,“增位三等,賜帛四十匹”。從隗瑾的進言和獲得的賞賜可以發現,前涼以前就有賞賜貨幣的傳統,這也就間接地印證了絹帛具有一種高額貨幣的屬性,可以與千金類比。在張重華時期,后趙皇帝石虎“使王擢、麻秋、孫伏都等侵寇不輟。金城太守張沖降于秋。于是涼州振動”。③張重華及時起用了年輕將領謝艾,“以艾為中堅將軍,配步騎五千擊秋。……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經此戰,“重華封艾為福祿伯,善待之”。之后,石虎再次派遣麻秋率軍八萬進攻前涼,謝艾“遂大敗之,斬秋將杜勛、汲魚,俘斬一萬三級,秋匹馬奔大夏”。取得了極大的戰果,甚至可以說挽救了前涼政權。因此,張重華對謝艾進行了大力賞賜,“以謝艾為太府左長史,進封福祿縣伯,邑五千戶,帛八千匹”。可以發現,在對謝艾的賞賜中,除了各朝代比較常見的封爵位和食邑之外,不同于以往各代的是,他并不像漢代獲得金或錢,而是“帛八千匹”。如此大數量的絹帛,在前涼時期應是一筆巨額財富,可以看出張重華對謝艾的賞賜之重。對比漢代的封賞慣例,也可以從側面說明絹帛在前涼是一種重要的貨幣。重用謝艾屢次擊敗外敵后,張重華志得意滿,史載“重華好與群小游戲,屢出錢帛以賜左右”④。此處“錢帛”并稱,這應該與游戲只是博取君王歡心,只是隨意小額賞賜,小額用錢,大額用帛有關。針對張重華的這一行為,太府從事索振進諫稱“今遺燼尚廣,倉帑虛竭,金帛之費,所宜慎之”。如果說前面所言只能證明絹帛是一種高價值物資的話,那么索振這一諫言,先是提出國庫空虛,進而提出要節制錢帛的消耗則可以充分說明絹帛是與銅錢有同等地位的貨幣,是國家重要的貨幣儲備。張祚僭稱帝位后,“改建興四十二年為和平元年,赦殊死,賜鰥寡帛”⑤。前文已經提到絹帛是一種高價值貨幣,張祚賞賜鰥寡之人以絹帛,應該出于想籠絡人心考慮,同時彰顯他僭越帝位的尊貴。由此也可以發現,即使在前涼逐漸衰落的張祚時期,絹帛仍然作為一種重要的貨幣進行流通。

四、結論

綜上可知,自從張軌恢復五銖錢的流通后,在前涼的核心統治區河西地區,一直存在著五銖錢為代表的銅錢和絹帛兩種貨幣的二元貨幣體系。其中,絹帛作為一種高價值貨幣流通,而銅錢則作為一種小額流通貨幣使用。二者共同組成了河西地區的貨幣流通體系。

參考文獻

[1]趙向群,張琳.張軌鑄錢說質疑———兼論前涼貨幣環境及“涼造新泉”鑄造年代[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42(02).

[2]夏澤.略論前涼的商品貨幣政策[J].甘肅省錢幣學會第四次會員代表大會專輯錢幣專刊,2001.

作者:杜春澤 單位:中國人民銀行蘭州中心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