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北宋外貿(mào)易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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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提要】
——兼論泉州市舶司的設置泉州在我國古代海外貿(mào)易發(fā)展史中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唐末五代,泉州港已不時有蕃舶往來。進入北宋時期,泉州港在海外貿(mào)易中的重要性明顯提高,來到這里的外國商船不斷增多,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中國商人,由這里駕船駛向海外各國。到了南宋時期,泉州港的地位日益上升,逐漸超過廣州,成為全國最大的海外貿(mào)易港。在元代,它已成為當時全世界最重要的貿(mào)易港之一。歷來論述泉州歷史者,大都側(cè)重于南宋和元代,對于北宋時期這個海港城市的貿(mào)易狀況,則語焉不詳。本文擬就這一時期前往高麗貿(mào)易的泉州商人問題作一些敘述,目的在于從一個方面為當時泉州港的海外貿(mào)易提供一些情況。一關(guān)于我國宋、元時期與高麗之間通過海道進行貿(mào)易的情況,在朝鮮李朝史學家鄭麟趾編纂的《高麗史》中保存了許多有價值的資料,可以彌補我國史籍在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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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論泉州市舶司的設置
泉州在我國古代海外貿(mào)易發(fā)展史中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唐末五代,泉州港已不時有蕃舶往來。進入北宋時期,泉州港在海外貿(mào)易中的重要性明顯提高,來到這里的外國商船不斷增多,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中國商人,由這里駕船駛向海外各國。到了南宋時期,泉州港的地位日益上升,逐漸超過廣州,成為全國最大的海外貿(mào)易港。在元代,它已成為當時全世界最重要的貿(mào)易港之一。
歷來論述泉州歷史者,大都側(cè)重于南宋和元代,對于北宋時期這個海港城市的貿(mào)易狀況,則語焉不詳。本文擬就這一時期前往高麗貿(mào)易的泉州商人問題作一些敘述,目的在于從一個方面為當時泉州港的海外貿(mào)易提供一些情況。
一
關(guān)于我國宋、元時期與高麗之間通過海道進行貿(mào)易的情況,在朝鮮李朝史學家鄭麟趾編纂的《高麗史》中保存了許多有價值的資料,可以彌補我國史籍在這方面的不足。從《高麗史》的記載來看,北宋商人水手到高麗者,幾乎五年無之,最多時一年達數(shù)百人。其中有若干次,可以確定為泉州商人。現(xiàn)在我們根據(jù)《高麗史》和我國的一些記載,將北宋時期前往高麗的泉州商人,列舉如下:
1.高麗顯宗六年(北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閏六月,“宋泉州人歐陽征來投”①。
2.高麗顯宗八年(北宋真宗天禧元年,1017)七月,“宋泉州人林仁福等四十人來獻方物”②。
3.高麗顯宗十年(北宋真宗天禧三年,1019)七月,“宋泉州陳文軌等一百人來獻方物”③。
4.高麗顯宗十一年(北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二月,“宋泉州人懷贄等獻方物”④。
5.高麗顯宗十四年(北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十一月,“宋泉州人陳億來投”⑤。
6.高麗顯宗十九年(北宋仁宗天圣六年,1028)九月,“宋泉州人李顛等三十余人來獻方物”⑥。
7.高麗顯宗二十一年(北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七月,“宋泉州人盧遵來獻方物”⑦。
8.高麗德宗二年(北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八月,“宋泉州商都綱林藹等五十五人來獻土物”⑧。
9.高麗端宗十一年(北宋仁宗慶歷五年,1045)五月,“大宋泉州商林禧等來獻土物”⑨。
10.高麗文宗三年(北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八月,“宋泉州商王易從等六十二人來獻珍寶”⑩。
11.高麗文宗十二年(北宋英宗嘉祐五年,1060)八月,“宋商黃文景等來獻土物”⑾。
按,據(jù)《高麗史》“文宗十三年八月戊辰”條記載,這個黃文景是“宋泉州商”。
12.高麗文宗十七年(北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十月,“宋商林寧、黃文景來獻方物”⑿。
按,林寧與黃文景同行,疑亦是泉州商人。此人在文宗十八年(1064)八月、二十二年(1068)七月和二十九年(1075)六月曾三度重來高麗。
13.高麗文宗二十二年(北宋神宗熙寧元年,1068)七月,“宋人黃慎來見,……[宋發(fā)運使羅拯]遣慎等來傳天子之意”⒀。
按,黃慎又作黃謹,一作黃真?!端问贰肪砣偃弧读_拯傳》云:“拯使閩時(任轉(zhuǎn)運使——引者),泉商黃謹往高麗,館之禮賓省?!睋?jù)此可知黃謹(慎)是泉州商人,他前往高麗時,有宋朝政府的文書。黃慎等于次年回國,“熙寧二年,其國禮賓省移牒福建轉(zhuǎn)運使羅拯云:‘本朝商人黃真、洪萬來,稱運使奉密旨,令招接通好?!褚怨珷罡秸妗⑷f西還?!雹?/p>
14.高麗文宗二十四年(北宋神宗熙寧三年,1070)八月,“宋湖南荊湖兩浙發(fā)運使羅拯復遣黃慎來”⒂。
15.北宋神宗熙寧八年(高麗文宗二十九年,1075)三月,“江淮發(fā)運司羅拯言:泉州商人傅旋持高麗禮賓省帖,乞借樂藝等人”⒃。
按,傅旋事亦見龐元英《文昌雜錄》卷五。他在熙寧八年三月持高麗禮賓省帖還,則去高麗貿(mào)易應在熙寧七年(高麗文宗二十八年,1074),但此人未見《高麗史》、《宋史》記載。
16.高麗宣宗四年(北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三月,“宋商徐戩等來獻《新注華嚴經(jīng)》板”⒄。
按,徐戩為“泉州百姓”,蘇軾說他“先受高麗錢物,于杭州雕造《夾注華嚴經(jīng)》,費用浩瀚。印板既成,公然于海舶載去交納,卻受本國厚賞”⒅。可知徐戩是泉州商人,他一定在此以前已來過高麗,才能受高麗政府委托,在杭州雕刻經(jīng)板。但此前他到高麗的貿(mào)易活動,未見記載。經(jīng)板共二千九百余片,徐戩“受酬答銀三千兩”⒆。又,哲宗元祐四年(1089)十一月,徐戩“于海舶內(nèi)載到高麗僧統(tǒng)義天手下侍者僧壽介、繼常、潁流、院子金保、菱善等五人,
及赍到本國禮賓省牒云:奉本國王旨,令壽介等五人赍義天祭文來祭奠杭州僧源梨”⒇。義天是高麗國王的兄弟,出家為僧,曾由海道來宋朝求經(jīng)學法,對于兩國文化交流有所貢獻。他在中國杭州期間,從當?shù)鼗菀蛟荷畠粼磳W法,此時聞凈源亡故,特遣專人致祭。去高麗商船一般當年回還,也有隔年回還,由此事可知,徐戩很可能在元祐三年(1088)或四年(1089)又曾去高麗貿(mào)易,但《高麗史》未見記載。
17.高麗宣宗五年(北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劉載],大宋泉州溫陵人也?!环饕轮劣诤|,時宣宗大安五年也”[21]。
18.高麗宣宗六年(北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十月,“宋商徐成等五十九人來獻土物”[22]。
19.高麗宣宗七年(北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三月,“宋商徐成等一百五十人來獻土物”[23]。
按,蘇軾在元祐五年八月寫的《乞禁商旅過外國狀》[24]中說:“至今年七月十七日,杭州市舶司準密州關(guān)報,據(jù)臨海軍狀申準高麗國禮賓院牒:據(jù)泉州綱首徐成狀稱……”可知徐成是泉州海商。
以上共十九起。需要說明的是,其中三起“來投”,與其余十六起“來獻方物(或土物)”是有所不同的?!皝慝I方物(或土物)”者必為商人,“來投”者往往是在國內(nèi)不得志想另找出路的儒生。但其“來投”,必然搭乘商舶。北宋后期,高麗“王城有華人數(shù)百,多閩人因賈舶至者。密試其能,誘以祿仕,或強留之終身”[25]。因此,由這兩個泉州人投奔,可以推知當時定有泉州商人的舶船前往高麗,大致是不會錯的。
二
我們由中外史籍鉤稽所得,可以確定為北宋時期前往高麗的泉州商人的情況,已見上述。但這遠遠不是全部?!陡啕愂贰匪洷彼螘r期前往高麗貿(mào)易的中國商人不下百起,其中多數(shù)泛稱“宋商”,只有少數(shù)標明籍貫,計有福州(兩起)、廣南(三起)、臺州(三起)、明州(浙江寧波,三起),此外還有閩人(一起)、江南(兩起)。而標明泉州的,則如上所述,有十余起,超過了其他各地。由此可以斷定,在《高麗史》所記載的其余六七十起“宋人”(宋朝海商)中,泉州商人一定占有很大比例。但是,我們根據(jù)中國文獻記載,只能確定黃慎、徐戩、徐成等少數(shù)幾個,其他只好存疑。特別是在北宋哲宗以后,北宋和高麗之間關(guān)系密切,常有使節(jié)經(jīng)海道往來,而泉州又正式建立了市舶司,按理必然會有更多的泉州商人前往高麗貿(mào)易。而據(jù)《高麗史》記載,自宣宗七年(北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泉州商人徐成“獻土物”之后,至北宋滅亡,有關(guān)中國商人的記載不下二十起,但都泛稱“宋商”,我們盡管推斷其中必有泉州商人,但也難以作進一步探究。
中國方面的一些記載也可以看出當時泉州商人赴高麗貿(mào)易的盛況。著名文學家蘇軾曾說:“福建一路多以海商為業(yè)?!薄案=ń粕虒I媒煌ǜ啕?,引惹牟利,如徐戩者甚眾。”[26]“泉州多有海舶入高麗往來買賣?!盵27]這些話可以和《高麗史》的記載相互印證。
應該指出的是,當時明州也是重要海外貿(mào)易港,其建立市舶司在泉州之前。從地理位置上看,明州距高麗較近,與泉、廣相比,應該與高麗往來更多。但在北宋時期,明州與高麗的交往,顯然不及泉州?!陡啕愂贰访鞔_記載的明州商人不過三起。哲宗元祐四年(1089)泉商徐戩載高麗僧壽介等來中國杭州,宋朝杭州地方官蘇軾將他們送到明州,“令搭附因便海舶歸國”;在發(fā)遣壽介等動身去明州后,他“訪聞明州近日少有因便商客入高麗國”,而“泉州多有海舶入高麗往來買賣”,于是便通知明州,如果沒有“因便舶舡”,便將壽介等“發(fā)往泉州,附舡歸國”[28]。這個例子和《高麗史》的記載相印證,似乎可以說,當時泉州是對高麗的主要貿(mào)易港。
有一個問題需要加以說明。北宋皇朝曾經(jīng)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禁止商舶去高麗,這是因為北宋與遼朝之間存在矛盾,而高麗與遼政權(quán)毗鄰;北宋政府害怕商人乘去高麗之便,前往遼朝統(tǒng)治區(qū)貿(mào)易,泄露內(nèi)部情況。有關(guān)市舶的條法《慶歷編敕》和《嘉祐編敕》,都明文規(guī)定:“客旅于海路商販者,不得往高麗、新羅及登、萊州界?!薄皯c歷”(1041—1048)和“嘉枯”(1056—1063)是宋仁宗的年號。稍后,宋神宗《熙寧編敕》(1068—1077)仍規(guī)定:“往北界高麗、新羅并登、萊界商販者各徒二年。”到元豐二年(1079)才取消了禁令:“元豐二年,賈人入高麗,貲及五千緡者,明州籍其名,歲責保給引發(fā)船,無引者如盜販法。先是,禁人私販,然不能絕。至是復通中國,故明立是法?!盵29]這就是說,元豐二年(1079)以前,北宋政府是禁止商人由海道到高麗貿(mào)易的;在此以后,才取消了禁令。但從我們在第一部分列舉的十八起泉州商人看來,屬于元豐八年以前的占了十五起,說明北宋政府的禁令不過是一紙具文,并沒有發(fā)生實際效力。值得注
意的是,神宗熙寧元年(1068)泉商黃慎去高麗,事先是得到福建地方政府同意并擔負有傳遞政府意旨任務的。熙寧八年(1075),泉商傅旋向福建地方官轉(zhuǎn)達高麗政府的文書,可見他前去高麗顯然也是得到官府同意的。這就是說,宋朝政府至少是地方政府在相當多的場合不僅不執(zhí)行禁令,而且還支持、鼓勵商人去高麗貿(mào)易的。如果北宋政府真正嚴格執(zhí)行禁令的話,很難想像,能有大批商人經(jīng)由海道去高麗貿(mào)易。
另一方面,高麗政府的態(tài)度對于中國商人去高麗貿(mào)易也有很大影響??偟膩碚f,高麗政府對于中國商人是歡迎的?!百Z人之至境。遣官迎勞,舍館定,然后于長令[殿]受其獻,計其直以方物數(shù)倍償之?!盵30]王城“南門之外及兩廊有館,有四,曰:清州;曰:忠州;曰:四店;曰:利賓。皆所以待中國之商旅”[31]。高麗政府舉行重大典禮時,“宋商客”得以“賜坐觀禮,后以為常”[32]。高麗政府還通過這些商人與宋朝政府發(fā)生聯(lián)系。高麗政府通過中國商人雕造經(jīng)板,已見上述,可以想見,它一定也會通過商人購買其他物品。高麗政府的這種態(tài)度,對于中國商人前往高麗貿(mào)易,起了明顯的鼓勵作用。許多泉州商人前往高麗,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發(fā)生的。
還有必要指出的是,本文介紹的是前往高麗貿(mào)易的泉州舶商的情況,但泉州舶商的貿(mào)易活動不僅限于高麗。日本也是他們常去的地方。日本記載關(guān)于北宋時期中國商人的資料亦復不少,但多數(shù)也泛稱“宋商”,只有少數(shù)可以確定是泉州商人。北宋神宗熙寧三年(1070),日僧成尋入中國求法,乘坐中國商船,船頭三人,一為南雄州人(今廣東南雄),一為福州人,一為泉州人[33]。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泉州商客李充到日本貿(mào)易。三年(1104)歸國。四年(1105)又到日本貿(mào)易。李充舶船的公憑,在日本史籍中保存了下來,成為今天我們研究宋代市舶制度的珍貴資料[34]。至于泉州商人前往南海諸國也是不乏記載的,如仁宗慶歷二年(1042),“以私財募人之占城”的邵保,就是一個“泉州商人”[35]。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勃泥國(今加里曼丹島)派遣使節(jié)來中國,“其使乞從泉州乘海舶歸國”[36]。當時泉州與南海地區(qū)一定已有相當頻繁的貿(mào)易交往,這位外國使者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進入南宋以后,關(guān)于泉州商人前往南海地區(qū)貿(mào)易的記載很多,正是在北宋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的結(jié)果。
三
泉州舶商大量前往高麗的事實,從一個側(cè)面說明,北宋時期泉州的海外貿(mào)易是很興盛的。北宋政府繼廣、明、杭等地之后,在泉州設立市舶,正是為了適應這種情況。
至少從唐代后期起,泉州已有海舶往來。五代時,割據(jù)福建的地方政權(quán)把開展海外貿(mào)易作為增加收入擴大實力的手段,泉州港日趨繁榮。北宋初,太宗太平興國(976—983)初曾下詔:“諸蕃國香藥寶貨至廣州、交趾、泉州、兩浙,非出于官庫者,不得私相市易。”[37]可見運載外國貨物的船舶至泉州者已不在少數(shù)。此時許多泉州商人經(jīng)營舶船,到海外貿(mào)易,我們上面列舉的這些去高麗貿(mào)易的泉州商人,就是從事海外貿(mào)易的泉州商人的一部分。由于進入北宋以后泉州的海外貿(mào)易迅速得到發(fā)展,因而到神宗熙寧五年(1072),就有人“請置司泉州”,宋朝政府下令:“其創(chuàng)法講求之。”[38]但當時并未實行。熙寧九年(1076),有人建議“罷杭州、明州市舶司,只就廣州市舶一處抽解”,宋朝政府為此修訂“廣州市舶條”,此事與泉州海外貿(mào)易關(guān)系甚大。據(jù)陳瓘《先君行述》記[39]:
泉人賈海外,春去夏返,皆乘風便。熙寧中,始變市舶法,往復必使東詣廣,不者沒其貨。至是命轉(zhuǎn)運判官王子京拘攔市舶。子京為盡利之說以請,拘其貨止其舟以俟報。公(陳偁——引者)以貨不可失時,而舟行當乘風便,方聽其貿(mào)易而籍名數(shù)以待。子京欲止不可,于是蹤跡連蔓起數(shù)獄,移牒譙公沮國法,取民譽。朝廷所疾,且將并案會公。得旨再任,詔辭溫渥。子京意沮,而搜捕益急。民駭懼,雖藥物燔棄不敢留。公乃疏其事請曰:“自泉之海外,率歲一往復。今遠詣廣,必兩駐冬,閱三年而后返,又道有礁石淺沙之險,費重利薄,舟之南日少而廣之課歲虧。重以拘攔之弊,民益不堪。置市舶于泉,可以息弊止煩?!蔽磮?。而子京倚法笈沒以巨萬計。上即位,子京始懼,而遽以所籍者還民。
按:陳偁建議立泉州市舶,以前的研究者只見到《[乾隆]泉州府志》中的一段記載。既極簡略,又有錯誤[40]。陳瓘是陳偁的兒子,《宋史》有傳,但他的文集已散佚,這篇《行述》幸好在《永樂大典》中保存下來,過去沒有人利用過,彌足珍貴。關(guān)于“王子京拘攔市舶”一事,見元豐三年(1080)八月詔令,當時“中書言:‘廣州市舶條已修訂,乞?qū)N偻菩??!t:廣東以轉(zhuǎn)運使遜迥,廣西以轉(zhuǎn)運使陳倩,兩浙以轉(zhuǎn)運副使周直孺,福建以轉(zhuǎn)運判官王子京。迥、直孺兼提舉推行,倩、子京兼覺察拘攔,其廣南東路安撫使更不帶市舶使”[41]。
《行述》中所說“命轉(zhuǎn)運判官王子京拘攔市舶”即此事。根據(jù)這一次修訂的市舶法,舶船“往復必詣廣”,也就是說,前往海外貿(mào)易的舶船,必須先到廣州市舶司呈報,取得公驗,經(jīng)過檢查,才得出海?;貒鴷r,必須先到廣州市舶司抽解,否則就要“沒其貨”。所謂“覺察拘攔”,就是檢查監(jiān)督之意。經(jīng)過這一次修改之后,泉州舶船必須到廣州。方許出海,這樣對泉州海商極為不利。以到高麗貿(mào)易而言,由泉州發(fā)船,利用季節(jié)風,一般當年可以來回,現(xiàn)在先得南下廣州,再由廣州北上,就耽誤了許多時間。以到南海貿(mào)易而言,由泉州一般冬天利用北風發(fā)船,第二年夏天利用東南風即可返航。現(xiàn)在先得在冬天乘北風到廣州,在廣州過冬,第二年冬天才能去南海,第三年才能回國。這就是陳偁上書中所說的“今遠詣廣,必兩駐冬,閱三年而后返”。再加上泉、廣之間海道多有“礁石淺沙”,艱險難行。北宋政府修改市舶法的結(jié)果,使泉州的海外貿(mào)易急劇下降,從而影響到政府的收入,“舟之南日少(去廣州的舶船愈來愈少——引者)而廣之課歲虧”(廣州的市舶收入不能滿額——引者)。因此陳僻建議在泉州設立市舶,使泉州海商可以直接由泉州開航。北宋政府當時雖然沒有予以答復,但肯定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幾年之后,宋哲宗即位,負責財政的戶部尚書李常再一次提出建議,便正式在泉州設置舶司[42]。
可以看出,泉州市舶司的設立決非偶然。宋朝政府“變市舶法”,只保存廣州市舶一處,規(guī)定舶船“往復必使東詣廣”,顯然是為了加強對市舶的控制。但當時泉州海商的貿(mào)易活動十分活躍,對于政府的市舶收入有很大影響,新的市舶法不利于泉州海商的貿(mào)易活動,也就直接影響到政府的市舶收入,以至于宋朝政府在幾年之后就不得不對新市舶法再作修改,在泉州增設市舶司.這也就是說,泉州市舶司的建立,實際上反映了泉州海商經(jīng)濟力量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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