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時代底層敘事管理論文

時間:2022-07-29 1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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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時代底層敘事管理論文

從2002年《英雄》以來,中國電影可以說進入了一個“大片時代,以《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無極》等為代表,中國式的大片呈現出愈演愈烈之勢,在根本上來說,這些大片是反市場、反藝術的,因為它以壟斷性的宣傳和檔期取代了市場的自由競爭,以華麗的外表和大而無當的主題、支離破碎的故事取代了對現實的關切與藝術上的探索,以海外資金與跨國運作取代了對民族國家的認同,但這些“大片”卻憑借張藝謀、陳凱歌等“第五代導演”在1980年代以來積累的象征資本,占領了“中國電影”在國內、國際的市場資源,形成了一種壟斷,在國內電影觀眾中,也形成了一種“越罵越看,越看越罵”的奇怪觀影心理。

但同時,伴隨著“新紀錄運動”的展開以及第六代導演的轉型,中國電影中也出現了一些反映現實生活和民生疾苦的影片,如王兵的《鐵西區》、杜海濱《鐵路沿線》等紀錄片,賈樟柯的《三峽好人》、李楊的《盲井》、張揚的《落葉歸根》等故事片。這些影片在對“底層”的關注中,發展出了獨特的藝術形式,代表著中國電影突破“大片”的壟斷,關注現實并進行藝術探索的新希望。

在今天,“底層”越來越成為文藝界關注的一個中心,這是在新世紀出現的一種新的文藝思潮,它與中國現實的變化,與思想界、文藝界的變化緊密相關,是中國文藝在新形勢下的發展。在文學界,以曹征路的小說《那兒》為代表,涌現出了一批描寫“底層”人民生活的小說,如陳應松的《馬嘶嶺血案》、劉繼明的《我們夫婦之間》、胡學文的《命案高懸》、羅偉章的《大嫂謠》等,此外還出現了“打工文學”、“打工詩歌”等現象。在戲劇領域,黃紀蘇的《切?格瓦拉》和《我們走在大路上》突破了小劇場的局限,在文藝界和思想界引起了巨大的爭論與反響。在電視劇領域,《星火》甚至創造了中央電視臺近十年來最高的收視率,達到了12.9℅;而在流行音樂界,也出現了“打工青年藝術團”的音樂實踐。伴隨著以上文藝實踐,《文學評論》、《文藝理論與批評》、《天涯》等刊物紛紛推出理論與批評文章,從各個角度對“底層敘事”、文藝的“人民性”等問題進行辯論與研討。

我們可以說,電影中的“底層敘事”是這一思潮的一部分,但在這些影片對“底層”的具體表現中,仍存在著不同的視角與價值觀,值得我們做進一步的分析,在這里,我們將分析的范圍限定于故事片。

1、精英視角下的“底層”

2006年,賈樟柯的《三峽好人》與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在國內同期上映,但票房大敗,這是一個具有象征性的事件,不僅意味著第六代與第五代的對決,也是“中國式大片”與“底層敘事”的對決,兩種電影觀念、兩種電影發展方向的對決。

《黃金甲》雖然在票房上取得了勝利,但卻在知識界和觀眾中卻引來一片質疑與罵聲,這部改編自曹禺的《雷雨》的影片,不僅削弱了原劇的現實意義與各種層次的矛盾,如情欲沖突、階級矛盾,“個人”與環境的矛盾,上一代與下一代的矛盾等,而且其中每個人物都是扁平的,《雷雨》各個人物卻都是豐富、復雜、飽滿的,像繁漪、周樸園都不是單面的,即使周萍、周沖、魯四、魯大海、侍萍、四鳳也都具有各自的性格和內在的發展邏輯,而在《黃金甲》中,只剩下了華麗的服裝、精美的畫面和宮廷斗爭。這說明“大片”不僅喪失了講述世界的能力,而且喪失了改編故事的能力。

而《三峽好人》雖然在國內票房上不如人意,但卻得到了知識界的肯定,在《讀書》雜志組織的座談會上,汪暉、李陀、崔衛平等都對影片做了極高的評價。在我看來,影片最大的優點,是能呈現出一種生活的實感和質感,抓住了社會變遷中的景觀變化和人物的內心世界。

在《黃金甲》與《三峽好人》的對比中,《三峽好人》無疑更貼近當下中國的生活,讓我們看到了社會現實的變遷及其對人物命運的影響,是一部重要的中國電影。但同時《三峽好人》也存在一些問題,這既有屬于這部影片自身的問題,也有屬于當前“底層敘事”共同的問題。

就《三峽好人》自身來說,電影以兩條線索來結構,以“尋找”為主題,但兩條線索只是串起了兩個故事,沒有交叉,沒有在相互作用中使影片在主題意蘊上更深入,在藝術上更有探索性。影片最精彩的地方并不在故事,而是散落在敘事中的一些點,比如旅館的老板,還有那個想出去打工攔住趙濤的小女孩,但故事沒有更緊密地貼在生活上,更多的發掘這些東西。韓三明跟妻子談話的一場戲,兩個人的對話沒有表現出內在的情感,感覺像是在背臺詞,或許更自然一些會更好;流行歌曲的元素,在這部影片中用得不是很成功,在賈樟柯的《小武》和《站臺》用得都很自然,但在這部片子中,讓那個小孩跑來跑去的唱,就有些過于刻意;還有學周潤發的那個小馬哥與《上海灘》的音樂,似乎也有些不自然,現在農村的孩子對周潤發似乎不會如此迷戀,在這里導演似乎仍在以90年代初的經驗來把握現在的農村青年。此外,飛碟的出現和移民塔的飛走,和影片的整體風格似乎也不太協調。

就電影中的“底層敘事”來說,影片還是以外來人的眼光里看待這個地方,沒有深入到生活本身的邏輯之中,去發現他們的內在情感,所以其中的人物都是一個表情,麻木、忍耐,這是一種啟蒙的精英視角,與真實的底層世界有著較大的距離。當然賈樟柯還是力圖呈現“真實”,也達到了一定的深度,比如跟王超的《江城夏日》相比要好許多,《江城夏日》似乎還停留在故事和生活的表層,《三峽好人》則深入了進去,但深入得似乎還不夠,也不如《小武》表現得更好,我們可將這視作啟蒙視角本身的局限。

在這方面,李楊的《盲井》與《盲山》的正反經驗也值得探討?!睹ぞ犯鶕c邦的小說《神木》改編,相對于劉慶邦的一些優秀的短篇而言,《神木》并不是最好的,語言比較粗糙,故事也有些生硬。但影片《盲井》緊湊、簡捷,更有張力,影像的粗糙、簡單、自然反而成就了它的風格,不過影片的焦點不是具體的事件,而是探討在這種極端境況下“人性”的問題,就總體來說,影片將現實中具體的礦難事件與對“人性”的探討結合得比較好,深入到了礦工生活的內在邏輯中,讓我們看到了礦工理解、認識這個世界的獨特視角,給人一種震撼性的沖擊力。

《盲山》似乎也想結合現實與“人性”,但這一次,他理解的“人性”似乎過于簡單了。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女大學生被拐賣到農村,幾次逃跑未遂,在那里生下了一個孩子,最后被解救,卻又舍不得孩子的悲慘故事。在敘述節奏、影像風格上,影片都有一些特色,并比較完整地呈現出了導演所要表達的意圖,在這個意義上還是比較成功的。但就這個故事本身,以及導演要表達的主題來說,則不是很成功。真正的問題在于作者的思想意識,他把造成這一悲劇的原因歸結于村民的貧窮與愚昧,這在影片中很清晰地呈現了出來,但是“文明與愚昧的沖突”這個80年代以來占據主流的思想框架,已經無法解釋拐賣婦女這樣的社會現象了,現實中要復雜得多,所以這部影片的根本問題,在于以一種陳舊的思想框架來解釋現實,給人們提供一個既定的結論。

就拐賣婦女這一問題來說,并不僅是所謂“愚昧”帶來的,也是“文明”帶來的,據人民大學一個學者對廣西某個山村的調查,在這一個小村里就有30多個光棍,而這在之前是沒有的,這是因為修通了公路,有更多村里的姑娘到外面去打工了,她們也就嫁到了外面,而村里的男人中光棍也就多了起來,光棍現象可以說是“文明”帶來的結果之一。男人當然也會出去的打工,但出去的男人不是那么容易討到媳婦的,因為所謂“文明”的邏輯是一種按邏輯鏈條來分配性資源的結構?!蹲x書》的一篇文章,談到在臺灣這種邏輯性的結構,就一般而言是,大城市里的好女人嫁到國外,小城市里的好女人嫁到大城市,農村里的好女人嫁到小城市,農村的男人呢?只能娶東南亞一些國家的好女人,而至于東南亞國家的男人呢?也是沿著這樣的邏輯鏈條推延下去,直到最底層,娶不到女人的只好打光棍?,F在農村里的男人,也處于這樣的鏈條之中,并處于最低端,村里的好女人跑到城市里去了,而沒有出去的男人與女人比例嚴重失調,他們中有一部分必然要打光棍。這還是僅就一般而言,如果考慮到在城市里,處于鏈條高端的某些人所擁有的性資源不只一個女性,那情況就會更加嚴重。

影片在國外獲獎,有助于我們在“全球化”的視野來看這一影片,除了奇觀展示之外,影片似乎還讓西方人看到了中國的“愚昧”,正如中國的精英看到了中國底層的“愚昧”一樣。在我們上述“文明”的鏈條中,西方白種男人無疑處于鏈條的頂端。這些西方男人一邊享受著上海寶貝們“蝴蝶的尖叫”,一邊在電影中欣賞著中國男性的“愚昧”,而中國的導演與知識分子卻也將“愚昧”呈現給他們,而不反思整個“文明的鏈條”的合理性,這不能不說是“啟蒙”視角所帶來的遮蔽。

、被娛樂遮蔽的大眾

在另外一些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底層”,但在這里,“底層”并沒有構成影片的問題或主要表現對象,而是成為影片主體敘述的一部分,被編織進去成為一種娛樂的因素,這顯示出“底層”雖然成為了關注的對象,但卻并沒有獲得主體性的地位,而只是作為一種被動的“客體”被反映,因而在這些影片中,我們看不到“底層”自己的聲音。

《長江七號》的第一個鏡頭,是周星馳飾演的民工坐在尚未竣工的大樓頂端俯瞰整個城市,端著飯盒慢慢咀嚼,這一鏡頭具有象征意義,也讓人對民工的處境有一個整體性的認識,他們是城市的建設者,卻被疏離于城市之外,他們從事著高度危險的工作,但對生活卻又一種麻木與順從,作為周星馳的轉型之作,這樣的開端讓人期待,但在故事的逐漸推進中,我們發現影片的敘事重心從周星馳的故事變成了小男孩的故事,從民工的故事變成了兒童的故事、外星人的故事,影片中雖然還留有勞作的場景、民工與老板的緊張關系、民工從腳手架上跌落的情節,整個故事也隱含著窮人至少還有幻想的寓意,但就總體來說,民工生活的元素被整合進了影片的整體敘述中,并失去了其內在的沖擊力,這使影片不僅對底層的表現只流于表面,而且也失去了周星馳電影“關注小人物”的特色。

在《蘋果》中,雖然出現了底層的洗腳妹與“蜘蛛人”,但影片真正表現的主題卻是“情欲”,底層以一種在場的方式“缺席”,并沒有得到關注,而只是構成了影片的敘述元素,并被精英階層的審美趣味刻意地扭曲了。在《瘋狂的石頭》復雜的故事網絡中,也涉及到了房地產商對公共資源的侵占,以及下層小偷的困窘處境等社會問題,但這些問題并沒有得到正視,影片以將之作為背景或者納入到總體性的敘事結構中,成就了一場敘事上的狂歡。

《我叫劉躍進》與《瘋狂的石頭》相似,也力圖將對底層的敘述納入到一個大的結構中去,在“幾伙人”的互相斗爭與尋找中,影片試圖表現小人物的無奈和世界的復雜性。然而這個影片卻不是很成功,首先在娛樂性上,它并沒有達到《瘋狂的石頭》的狂歡效果,這是因為它的線索并不清晰,出場人物比較雜亂,又過于講究戲劇性與偶然性,這使故事本身顯得支離破碎,缺乏一個穩定的內核;其次,在對底層的表現上,影片將之納入到與不同階層的對比中,應該說這是一個不錯的構思,但影片雖然觸及到了底層的真實處境,但卻將重心放在不斷地編織外部關系上,從而以一種游戲的態度滑過了對底層的關注。

《我叫劉躍進》改編自作家劉震云的同名小說,如果我們將小說與電影加以對比,可以發現,小說相對于電影可以說是較為成功的,這可能是因為長篇小說的篇幅足夠容納一個復雜的故事,小說中的人物、情節雖然繁雜,但卻是清晰的,為我們呈現出了不同階層“幾伙”人的世界及他們的所思所想,并以一種復雜的技巧將之編織在了一起,不過在對底層的表現上,小說與電影存在著共同的弊端,那就是對故事復雜性的過分追求,淹沒了作者與小說主人公的主體意識,主人公更像一個道具或符號,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對于以呈現“生活原生態”著稱、并創作過《一地雞毛》、《單位》等小說的劉震云來說,應該說是一個小小的諷刺,當然這與他近年來在創作上的轉變有關。

如果我們比較一下《我叫劉躍進》與導演馬儷文借以成名的《我們倆》,可以發現這兩部影片在風格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們倆》的故事是極端簡單的,雖然它只是表現了一個女學生與一個房東老太太的關系,但卻清楚地呈現出了他們的現實處境與內心世界,以及她們交往中的微妙之處;而《我叫劉躍進》是極端復雜的,它編織了一個復雜的故事,但卻只是流于表層,并沒有觸及到更深層次的問題。在藝術上,《我們倆》多用長鏡頭,平實自然,在緩慢的推進中顯示出了作者的真誠與自信;而《我叫劉躍進》則多用跳切,并在兩條故事線索中不斷穿插,顯示出了現代生活的緊張、焦灼,我們也可以將之視為創作者主體情緒的一種投射。

在這里,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是,馬儷文的《我們倆》、劉震云的小說《我叫劉躍進》都比較成功,為什么他們合作的電影《我叫劉躍進》卻并不成功呢?我想這里最為關鍵的并不是能力問題,而是作者是否能夠真誠地面對世界、面對底層的問題,在這個基礎上,如果能夠尋找到適合的藝術表現方式,就會拍攝出好的影片,在這方面,我們可以說《我們倆》是一個成功的例子,而電影《我叫劉躍進》則是一個反面的例子。

3、直面底層的生存困境

與以上影片相比,另外一些影片卻為我們描繪出了底層生活的困境,這些影片大體上可以分為兩類,一種是從一個小的視角切入,著力呈現某一種人的生存狀態及其內部的人際關系,注重表現生活的原生態,從而表現出他們的生活邏輯與內心世界,這類影片可以《卡拉是條狗》、《我們倆》、《公園》等為代表,另一種則更注重影片的故事性,將戲劇性與現實生活結合起來,從而表現出底層生活中的困窘或悖謬之處,這一類影片可以《落葉歸根》、《光榮的憤怒》、《好大一對羊》等為代表。需要指出的是,這些影片大都是小制作,而且較少使用大牌演員,但卻為我們呈現了一個較為真實的底層世界。

路學長導演的《卡拉是條狗》,開頭是工人老二的妻子去遛一條沒有“養狗許可證”的狗,結果被警察發現沒收了,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不能交納5000塊錢,狗就會被送到郊區去。影片的重點是老二處心積慮地尋狗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圍繞老二一趟趟去派出所,展開了他的整個世界,他與妻子、兒子的關系,他與另一個女人楊麗的關系,他與狗販子的關系、與警察的關系等等,同時也展現了處于底層的老二的內心世界,正如有人指出的,“與其說老二是在找狗,倒不如說他是在找回自己正在失去的做人的樂趣與尊嚴,一個收入不高的普通工人的安樂生活?!蔽覀儚挠捌锌梢钥吹?,老二不僅在經濟上處于困窘的狀態,而且在精神上也處于極為卑微與尷尬的境地,這從兒子對他的鄙視態度,以及他借來的假狗證被警察沒收時的難堪中,都有極為細致的表達,而這也是底層人最為真實的處境。

在尹麗川的《公園》中,父親執著地為女兒征婚,擾亂了女兒的生活,迫于親情壓力,女兒一步步退讓,甚至和小男友分手,而父親在時髦的“公園相親”過程中,認識了為兒子征婚的母親,女兒又萌生了為父親找個老伴的念頭,這對彼此深愛的父女卻總是互相傷害。影片以一種緩慢的節奏,表現了一對父女之間復雜而微妙的親情,讓我們看到了城市底層的倫理關系與倫理觀念,影片不追求故事性與戲劇性,而是以一種散文式的抒情筆調,將情感的幽深細微處呈現了出來。

《卡拉是條狗》、《公園》與上面談到的《我們倆》,都以一個簡單的事件貫穿始終,在這一事件中呈現主人公的現實處境與內心世界,不強調戲劇性,而力圖在日常生活中加以表現,節奏也比較緩慢,這或許是表現城市底層常用的方法,與之相比,表現農民或農民工的影片,則更追求強烈的藝術效果,戲劇性與節奏都比較強,之所以這樣,一方面農民與農民工的生活本身更具偶然性、戲劇性,另一方面或許從居身于城市的創作者看來,農民與農民工的生活更具有一種奇觀性。

曹保平的《光榮的憤怒》根據闕迪偉的小說《鄉村行動》改編,以一種狂歡式的節奏講述了一個農村抗暴的故事,在上街村有四個無惡不作的兄弟——仗勢欺人的賭徒熊老大、魚肉百姓的村會計熊老二、無法無天的村長熊老三以及色膽包天的軸承廠廠長熊老四。這四個人橫行霸道,成為當地的一股惡勢力,村民們對其所作所為恨之入骨,但是又沒有人敢招惹他們。新上任的支部書記葉光榮表面雖然與四兄弟和睦相處,私底下卻醞釀著如何找機會將這股惡勢力鏟除。影片以葉光榮與村民抓捕熊家四兄弟的過程為線索,表現了農村的現狀況以及村民面對惡勢力時恐懼、動搖、終而反抗的細膩心理,影片的結局是巧妙而無奈的,在村民與四兄弟即將分出勝負的緊要關頭,四兄弟突然被公安局以另外的理由抓捕了,它將一個偶然當作了“光明的尾巴”,卻將思考留給了觀眾。影片不僅能直面現實,在形式上也頗具探索性,將一個小成本的農村故事,拍成了具有現代感的、快節奏的狂歡故事,顯示了創作者構思的巧妙。

根據夏天敏同名小說改編的《好大一對羊》(劉浩導演),講述了一個扶貧的“悖論”,劉副縣長在察時看到了德山大叔窘迫的生活,把別人捐獻的兩頭外國羊讓他家養,外國的高級羊需要非常講究的飲食和生活環境,麻煩接踵而來:一開始,外國羊什么東西都不吃,后來總算吃東西了但不久就開始便秘,再以后,德山大叔為了讓兩只羊吃上鮮嫩的青草,跋山涉水帶著兩只羊去鹿坪……,故事的最后,德山大叔實在無力繼續伺候這一對昂貴的羊,被縣里牽走了,但這時他卻對這對羊產生了情感。扶貧本是一件好事,但卻對德山大叔造成了傷害,影片以此表現了底層的生活邏輯和他們的困窘處境,也讓我們反思扶貧及扶貧的形式,不適當的扶貧反而會對底層造成物質與精神上的損傷,這是只有從底層的視角才能看到的問題。

張揚導演的《落葉歸根》,在《黃金甲》與《三峽好人》對決的2006年上映,取得了很高的票房,顯示了不同于《三峽好人》的另一種“底層敘事”傾向。在影片中,趙本山飾演的老趙,南下到深圳打工,因為好友老王死在工地上,決定履行諾言,背著他的尸體回鄉安葬。老趙先把老王偽裝成醉鬼,混上了長途車,卻不幸在途中遇上劫匪。老趙誓死保護老王的補償金,贏得劫匪敬重之余,還救了一車人的財物。而這不過是一個開始,在他回鄉的路上,還遇到了一個又一個波折,影片以公路片的形式,描繪了老趙在回鄉途中的遭遇。這樣一部電影,之所以取得票房上的成功與評論界的贊譽,首先來自于“背尸回鄉”這一事件的傳奇性,以及從中體現出來的民工的悲慘遭遇;其次在于趙本山的明星效應;再次,影片并沒有將民工的生活簡單化與平面化,將他們的生活僅僅理解為悲慘,而是深入到了他們生活的內在邏輯中,比如在老趙身上體現出來的重信守義的品格,以及他在苦難面前積極樂觀的精神,大大豐富了我們對“底層”的認識;最后,影片不僅可以為知識分子接受,也能吸引普通觀眾,顯示了它面向“大眾”的努力方向。

以上我們分析了電影中表現“底層”的不同角度與方式,盡管對一些影片提出了批評性的意見,但“關注底層”本身卻是沒有錯的,問題只是怎樣才能更深入地進入底層的世界,并以獨到的藝術形式加以表現,創作出能為底層所欣賞的影片。我們關注底層,也是在關注中國的根基,只有充分煥發出底層的主體性,才能建構出中國與中國電影的主體性。從1980年代以來,我們電影的主流就發展出了一種面向精英、面向海外(市場)、面向電影節的的傾向,在這個過程中則忽略了中國的底層,不僅作為表現對象忽略了他們在銀幕上的形象,也作為觀眾忽略了他們的精神文化需求和廣大的市場,在“底層”受到更多關注的今天,這樣一種傾向已經得到了反思,出現這么多表現“底層”的影片就是一個證明,盡管它們還存在種種不足,但這也正是一個今后發展的動力,我希望中國電影在對底層的關注與表現中,能涌現出更多不同風格的優秀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