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文化學視角諷刺藝術分析
時間:2022-09-20 08: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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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語言文化學是一門研究語言與文化相互關系和作用的綜合性學科,具體言語交際過程、語言表達與人的意識模式之間的聯系是該學科關注的重點之一,其中包括主體的言語行為與非言語行為。《小公務員之死》是世界級短篇小說大師、俄國杰出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契訶夫的成名作之一。小說以幽默辛辣的筆觸刻畫了一個飽受折磨、卑微入骨的小人物形象,表達了作者對其奴性心理的諷刺批判。本文從語言文化學的角度出發,通過分析小說臺詞、情節,欣賞契訶夫筆下的諷刺藝術。
一、從語言文化學的角度看《小公務員之死》
語言文化學作為一門研究表現在活生生的民族語言中的物質和精神文化的人文學科,研究內容是語言與文化的互動關系,即語言中的文化語義。“定型”是語言文化學的重要研究對象之一,是由民族文化決定的對事物、現象、情境總體特征的固定觀念。(彭文釗、趙亮,2006)定型一般可以分為思維定型和行為定型,其中行為定型的主要表現形式為交際主體的言語行為和非言語行為。將《小公務員之死》放在語言文化學的框架下,可以發現,其中存在大量對主人公言語和非言語行為的描寫,背后隱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在《小公務員之死》中,普通庶務官伊凡·德米特里維奇·契爾維亞科夫在劇院看戲時,因為打噴嚏不小心把唾沫星子濺到了交通部三等文職將軍卜里茲查洛夫的禿頂上,從此便思慮重重,契爾維亞科夫接連拜訪道歉后惹得將軍不耐煩,最終因其一聲怒吼而嚇得魂飛魄散,一命嗚呼。《小公務員之死》的故事情節簡單明了,沒有一波三折的起伏和動魄驚心的反轉,卻能引人深思,意義深刻。究其原因是因為契訶夫以小見大的寫作手法為其作品注入了靈魂——反映并批判社會現實,揭示底層人物的悲哀命運。悲劇的力量往往直抵人心,能夠比喜劇更讓人印象深刻,令人難以忘懷,極致的痛苦能讓人從中得到深刻的自我反思和強大的精神力量。契訶夫用喜劇的方式來表現悲劇,這種強烈的反諷形成了一種獨一無二的對比,所以才能讓讀者回味無窮。在《小公務員之死》中,契訶夫用簡潔精練的語言描述了一個看似荒誕不經卻發人深省的悲劇故事,小說中存在許多語言、心理描寫,傳神地刻畫了契爾維亞科夫的內心狀態,從這些豐富的言語、非言語行為中我們可以欣賞契訶夫短篇小說創作手法的精華。
二、《小公務員之死》中的言語行為分析
契訶夫用精練直白的語言描寫,使卑微懦弱的小人物形象躍然紙上,通過對主人公言語行為的刻畫,暗諷了當時官員們阿諛奉承、夸張無度的荒唐行徑。小說開頭,契爾維亞科夫注意到將軍被他的唾沫濺到,在用手絹擦頭和脖子,便湊到將軍耳邊低聲說:“對不起,大人!我打噴嚏濺到您了…我不是故意的……”將軍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件小事上,隨口回應:“沒事……”禮節性的對話原本可以到此結束,但契爾維亞科夫仍絮叨:“感謝上帝,對不起!我……我也不想的!”將軍只想專心看戲,被打擾已有些不耐煩,卻也禮貌回復:“請坐吧!讓我好好聽戲!”這一番對話,體現出契爾維亞科夫的不安和擔憂。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卻覺得自己犯了嚴重錯誤。將軍平淡的回答讓他覺得需要再次道歉,于是他在劇院表演中場休息時跟著將軍,鼓起勇氣對他說:“我打噴嚏濺到了您,大人!請寬恕我,我……我不是……”沒等他說完,將軍便急不可耐:“啊!夠了,我都忘了,您還說個不停!”將軍的指責并未結束這場鬧劇,反而催生了小公務員內心深處的奴性。契爾維亞科夫在第二天穿上新的文官制服,剪了頭發,親自去將軍府上請求原諒:“昨天在阿爾卡季婭劇院,如果大人您還記得,我打了個噴嚏,不小心濺到……對……”這次得到的卻是對方厭惡的訓斥:“我當是什么事呢!天知道!”契爾維亞科夫沒有就此罷休,等將軍處理完所有的公務,又湊上前嘟囔:“大人!如果說我敢打擾您,那絕對是出于一種悔恨之情!我不是故意打噴嚏的,那是不受控制的……”將軍愈發覺得不可理喻,憤憤地說:“您簡直是在跟我開玩笑!”這句話使契爾維亞科夫的內心情緒由擔憂上升為驚懼,他認為將軍一定因此生氣,于是又過了一天再次登門“謝罪”:“我昨天已經來叨擾過您,大人,當然不是為了開玩笑,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我是為了我的……噴嚏而道歉……我哪敢開玩笑?如果那樣,我們這種小人物對大人物的尊敬之情……就不復存在了……”將軍忍無可忍,怒目而視大吼:“滾出去!”這一聲怒吼直接震碎了契爾維亞科夫的弱小自卑的心靈,把他推向了死亡的深淵。小說用以上大量的語言描寫,清晰敘述了契爾維亞科夫與將軍之間層層遞進的對話,這種重復深入的寫作手法對人物性格的精心塑造與對其內心世界的深刻挖掘,產生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吳芳,2002)通過分析言語行為,我們可以看到契爾維亞科夫每句話,每個字都是斷斷續續地說出,從他那膽怯的、低聲下氣的語調可以想象他那害怕的心情,從他那千篇一律的、貧乏的道歉辭可以看出這個飛來橫禍完全盤據了這個可憐蟲的心理,他沒有能力再思考別的事。從他小心謹慎的語言可以看出他那被壓扁了的性格。(楊宗建,1988)這就是契訶夫塑造的一個膽小如鼠、敏感多疑的奴性小人物形象,前后六次道歉,一次比一次謹小慎微,悲切凄慘,直至最后驚嚇過度而死。契爾維亞科夫是契訶夫筆下一個具有鮮明代表性的悲劇人物,他悲慘的宿命能夠引起廣大讀者的憐憫和同情。契爾維亞科夫想得過多,過分注意自己的舉止行為,關注他人的目光,留心他人的看法,總是以自卑的心態看待事物。契爾維亞科夫受到階級思想觀念的強烈荼毒,從骨子里就認為自己低人一等,不能在比他官階大的其他人面前抬起頭來,永遠卑躬屈膝,點頭哈腰。契爾維亞科夫的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無比,一件在普通人看來輕如鴻毛、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卻被他認為重于泰山,事態嚴峻,這完全可以說是自找煩惱。深陷于陰影之中無法自拔,他最終在度日如年的精神折磨中自掘墳墓,走上了心態崩塌、精神崩潰的亡命深淵,小公務員的死亡結局是小說諷刺藝術的核心體現。契訶夫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揭示了最殘酷的真相:一個噴嚏,在契爾維亞科夫看來重如泰山,無奈成為了毀滅自己的利器。這個噴嚏背后,隱藏的是慘無人道的壓迫剝削。語言行為描寫背后顯現出的是世界大師級諷刺藝術:暴露對象的缺點和可笑之處,常采用夸張的方式,從而產生幽默的效果。契訶夫將小人物身上自卑敏感的缺點夸張放大,以塑造成喪失獨立人格與自尊心,面對強權壓迫一味屈服的極端形象。
三、《小公務員之死》中的非言語行為分析
除了言語行為描寫,小說中還對主人公契爾維亞科夫進行了心理狀態這一非言語行為的精雕細琢,更加生動具體地塑造人物形象。如在剛發現自己的唾沫星子濺到將軍的頭上時,他的心理狀態是“我濺到他了!不是我的領導,是別人的,但無論如何這是不禮貌的,需要道歉”。此時他的心理活動仍屬正常范圍,但在第二次道歉得到將軍回復早已忘記此等小事時,他的心理已經逐漸開始異化,文中相應的描述是“忘了?而目光卻那樣兇橫,都不想和我交談,要告訴他,我本不想的,打噴嚏是自然規律,不然他會覺得我是故意向他吐痰,就算現在不覺得,之后也會覺得的!……”第二天他去將軍官邸重新道歉,但是仍然被將軍草草打發了,于是心想“他就是不想和我說話!他生氣了,不行,不能就這樣算了……我要跟他解釋……”喋喋不休的契爾維亞科夫又道了一次歉,結果卻換來將軍嗤之以鼻,回家的路上,契爾維亞科夫生著悶氣:“什么開玩笑?我根本不是在開玩笑!什么大官,連人話都聽不懂!既然這樣,我再也不跟這種自以為是的人道歉了!見鬼去吧!寫封信給他算了,再也不上門了!”惟妙惟肖的心理描寫傳神地體現了契爾維亞科夫誠惶誠恐、擔驚受怕的心情,勾勒出一個普通庶務官面對三等文職將軍低聲下氣的奴才嘴臉。契爾維亞科夫每一次道歉前的心理活動都十分豐富,是對自己的行為進行自我評價,并揣摩對方的心理,對對方所能做出的回應進行預測。他認為自己的噴嚏純屬無心之失,他用極其卑微的心態來思考問題,認為此事已經對將軍造成了影響,所以才會三番五次不厭其煩地表示歉意,從而一次比一次更加期待親耳聽到將軍的原諒之詞。雖然一直得不到想要的回復,甚至對將軍的漠然感到憤憤不平,契爾維亞科夫仍舊處于陰影之下,才會放棄寫信,最后一次登門。然而將軍從始至終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反而因他多次唯唯諾諾的打擾而感到厭煩,最后看到他時,眼睛瞪得圓鼓鼓,充滿了厭惡和憤怒,爆發出一聲怒吼,給這一場荒唐鬧劇畫上了句號。這種奴性的病態心理正是導致小公務員驚懼而死的內在原因,背后所蘊含的深意,更是契訶夫對千千萬萬官場眾生卑躬屈膝、心理扭曲現象的嚴酷諷刺和無情鞭撻。這個故事既反映了由于當時社會的極端恐怖所造成的人們的精神異化、性格扭曲、心理變態與行為荒誕,也表現了一個下等官員可悲的屈從、可鄙的奴性與可憐的結局。(吳芳,2002)當小公務員契爾維亞科夫發現自己無意間冒犯了將軍的時候,其內心的驚慌不言而喻。道歉過后他仍不心安,無法釋然,將一件小事無限放大,最后葬送了性命。這種扭曲的心態無疑是受到社會大背景熏陶而形成的。小說從頭到尾只圍繞著一件事情展開敘述,那就是契爾維亞科夫因為一個噴嚏對將軍賠禮道歉。契爾維亞科夫道歉的態度一次比一次誠懇謙卑,畢恭畢敬,而將軍卻始終滿不在乎,不以為然,回應的態度一次比一次不耐煩,直到最后發出怒吼而將小公務員嚇得斃命。小說的結局部分是故事發展的尾聲,也是諷刺藝術與悲劇色彩最強烈的精華所在。小說中對契爾維亞科夫死亡場面的描寫是“契爾維亞科夫的肚子里好像有個什么東西掉下去了。他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往沙發上一躺,就這樣……死去了”。簡單直觀的情節描寫帶給了讀者強大的沖擊力,也啟發了讀者對該作品主旨的深思。從契爾維亞科夫的悲慘結局中我們可以看到,殘酷嚴厲的社會現實給軟弱無能的底層小人物帶來了近乎瘋狂的壓榨和毀滅性的打擊。除了對社會現實的批判和諷刺,契訶夫傳達的,還有對小人物悲劇性命運的同情與哀嘆。
四、結語
語言文化學是一門語言學和文化學的交叉學科,研究語言中表現和承載的文化。其中,交際主體的言語、非言語行為作為重要的具體研究方面之一,成為交際中文化的重要載體。《小公務員之死》作為世界短篇小說巨匠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的早期代表作,是世界文學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文章短小精悍,字字珠璣,表現了作家對的小公務員奴性心理的諷刺批判。本文從語言文化學的角度出發,重點關注主人公的言語、非言語行為,研究其背后的諷刺藝術,同時體會契訶夫筆下表現的悲劇色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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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志奇 郭麗潔 單位: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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