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報道探究論文

時間:2022-02-11 03: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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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報道探究論文

一、客觀真實與主觀真實

真實是新聞的生命。按照傳統新聞真實論的觀點,記者必須客觀記錄所看到與聽到的一切,就像一臺攝像機,應盡量避免記者個人的主觀傾向性,尤其不能添油加醋,道聽途說。

但在這次地震報道中,本文作者深刻感受到,跟傳統新聞真實論有所不同,災難新聞的真實其實有兩個維度,一是客觀真實,一個是主觀真實。客觀真實,就是前述傳統新聞真實論的基本觀點。但主觀真實,則是在災難報道中衍生出來的第二個“客觀存在”。

這里,用兩個典型的例子對此加以闡述。在汶川地震的報道中,有兩條新聞幾乎在從中央到地方的所有新聞媒體上刊播過,其真實性幾乎難以令人置疑。一條新聞說,某位母親在臨死前用手機短信的方式,給懷中的孩子留下了一段“親愛的寶貝,如果你能活著,一定要記住我愛你”。另外一條新聞說,俄羅斯救援隊從廢墟中救出一名男子,這名男子的第一句話說“這次地震厲害,都震到外國去了”。

不過請注意,這兩條人人皆知的“新聞”卻缺乏新聞最關鍵要素:無時間,無地點,無人名,無作者,無目擊者,無證實者,無消息來源。如果說這些新聞關鍵要素的缺失是因為當時現場太忙亂了,媒體記者無法一一核實,但到目前為止,依然還沒有得到明確的查證核實,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無論從這位母親的手機,還是那名男子的照片,都可以而且應該作為抗震救災的寶貴資料進入地震博物館。

也就是說,這兩條廣為人知的地震新聞,很大可能都是人們虛構出來或者以訛傳訛的“三無產品”。但奇怪的是,無論在網絡上還是在現實生活中,盡管人們都心知肚明這是虛構的消息,但仍然寬容地接受它,甚至樂于繼續傳播它。新聞媒體刊播此類“真實的謊言”,受眾在知曉的情況下依然欣然接受,這在新聞傳播史上恐怕也是少有的。為什么?

由此就產生了本文作者所提出的真實的第二個維度——主觀真實的問題。災難新聞之所以是一個獨特的新聞品種,就在于它對受眾的巨大影響,可以輕易地超越受眾的認知層面而進入情感深處。在巨大的災難面前,人們的同情心和凝聚力被強烈喚醒。母愛短信這類虛構新聞,符合當時樂觀向上、戰勝困難、人同此心的社會主流意識。可以肯定的是,類似母愛短信這樣的“主觀真實”新聞,在地震災區的某個地方某個時間肯定存在,只是由于條件限制,無法被新聞媒體及時找到。新聞媒體正是基于對此類新聞“主觀真實”的合乎情理的邏輯判斷,才敢于適度刊發“三無新聞”。同樣,在大地震這種特殊的語境下,受眾可以寬容這樣的新聞真實性偏離。

從這個層面看,災難新聞的主觀真實也是一種客觀存在。需要提出來并引起新聞媒體的注意。不過從實際操作的角度看,新聞采編人員則可以將其視為一種新聞報道的技術處理方案,而不是像新聞的客觀真實那樣作為一種應該恪守的行為原則。

也就是說,作為一線采編人員,理應洞悉災難新聞“主觀真實”的存在,盡量及時發掘出類似客觀存在的新聞事件以滿足受眾的情感需求。但是,在具體新聞報道中,客觀真實仍然是第一原則。從新聞公信力的長遠利益看,類似母愛短信這樣的“真實的謊言”,首先應該盡量避免直接出現在新聞媒體上。如果實在無法避免,也可以通過記者引用、轉述等方式進行報道。同時,當重大災難發生的時候,新聞媒體還可以通過配發評論、詩歌、散文等,將此類“主觀真實”的信息需求,通過非新聞的方式積極飽滿地傳播出去。事實上,汶川大地震報道中,成都各家報紙如《華西都市報》、《天府早報》等在這方面做了很多成功的嘗試。

二、微觀真實和整體真實

災難新聞報道一個共同的難點在于突發性,記者往往來不及斟酌、謀劃出一個整體報道方案就匆匆上路。如本文第二作者地震后從廈門出發,一到機場候機大廳就發現了無數急著趕回受災家鄉的四川人,于是采訪就從機場大廳開始。下飛機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夜色中直接奔赴都江堰災區。但在靠近二王廟的地方,不幸遭遇車禍,不得不掉頭返回,并在靠近都江堰市郊的口腔醫院旁開始深夜采訪。這種采訪上的偶然性,在各家媒體的地震報道中并不少見。

另外,汶川地震導致的災區面積極大,直接影響面積達13萬多平方公里。理論上,這13萬平方公里的災情呈現了這次大地震的整體真實的畫面。但是,單個的記者或者單個的媒體往往很難全方位覆蓋這樣大面積的一個整體畫面,如何在新聞中再現這個真實成為赴災區報道記者的一個難題。

每個記者最初的設想往往都是努力向重災區挺進,有些駕車,有些搭救災車輛,有些甚至是步行。仿佛唯有朝災害最重的地方深入,才能在新聞中復制災難的真實。即使是這樣,記者的選擇仍然難以避免隨機的特征。比如,由于采訪條件如車輛、通訊工具等的限制。本文第二作者在災區采訪的時候,只能給自己劃定一個大的框架:首先確定重點區域,力爭走完每一個重災區,如都江堰、青城山、德陽、什邡、綿陽、安縣、北川、青川。但具體到這幾個重災區的哪個點采訪,采訪哪些人,卻難以事先制定一個縝密、準確的規劃。

本文第二作者的第二個采訪大方向是,每到達一個預定的地震區域,立即尋找想要的采訪對象。這也是相當隨機的一個過程。記者的采訪目標是:老人、孩子、婦女、男人、寵物。至于地震當中的物,如被毀壞的房屋、道路、橋梁,則基本上沒有納入記者的報道視野。記者認為所有災害的施難對象最直接的是人。物不過是災難的背景,人才是災難中的主角。記者的采訪,就是通過選擇采訪對象,來放大災難中人的弱勢,用脆弱反襯人的堅強。而老人和小孩、婦女,又是災難發生時弱者中的弱者,是最值得媒體注視的對象。

這一過程中,記者完全按照個人的價值判斷來還原災難本身和災難過后的場景。這種選擇上的隨機性,勢必造成“記者在哪里,新聞就在哪里”的悖論,而不是相反。盡管編輯部后臺可能會通過配發帶全局性的“地震官方數據”等稿件來平衡,但這種邏輯上的悖論仍然會直接挑戰新聞真實性的原則。因為,新聞的微觀真實僅僅是一個小敘事,是局部的真實。就比如本文第二作者在都江堰后山偶然采訪到了最老的老人,采訪對象的典型性相當充分。但這種小敘事的真實,并不能直接推論總體。都江堰后山這位105歲的老人在地震中很豁達,但我們能就此推論所有的老人都很豁達嗎?孤立的一兩篇報道,必然會給讀者造成類似的錯覺。

在統計學上,隨機抽樣具有意義,樣本數的累計達到一定的量,在設定的置信度區間內,通過局部能夠推論總體。新聞的整體真實,絕對不能通過記者隨機采訪的累計來直接實現。要求一個記者跑完所有的地震災區也是不現實的,即便能夠跑完,也不能像全息照相機一樣記錄地震的每一個側面。

上述困境是沿著空間的橫切面展開的。從縱向的時間切面,新聞的總體真實與局部真實的悖論仍然得不到完全解決。地震發生后,整個事態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依次展開:第一時間的慌亂—搶救傷員一安置災民一預防次生災害一恢復生活一重建家園。在這個時間演進路線中。第一個被救治的傷員、第一個被安置的災民、第一個余震警報、第一個志愿者等具有特別豐富的新聞價值屬性的信息,記者其實很難幸運地都采訪到。因此,哪怕每個記者都知道時間之軸必然展開,但記者仍然不得不被動的、隨機地選擇對象來進行報道。有些記者敏感性強,能夠更快地跑進這條時間的主軸中隨機地找到采訪對象,而有些記者反映則會慢很多。

同時,災難新聞中,政府作為最權威的消息源,很大程度上左右媒體的報道方向和方針。時間之軸上的隨機采訪,和依賴官方消息源的采訪,同空間之軸上的隨機采訪一樣,可以產生若干滿足媒體出版需要的反映單個事件的新聞稿件,但客觀而言,無論時間與空間如何立體組合,它還是無法集合成一個可以直接還原本質的新聞宏觀真實畫面。

對于新聞機構而言,如何在大的災難報道前,盡量做到局部真實與整體真實的統一?

從理念上講,單篇新聞報道的小敘事真實,屬于個體層面的范疇,受眾“我認可”即可。只要記者嚴謹采訪,客觀報道,局部真實一般能實現。而新聞宏觀層面的整體真實,屬于社會層面,需要受眾“我們認可”。

從這個角度看,新聞的宏觀真實更多是一種價值判斷,一種更偏向于主觀意識的群體觀念。記者的職責是描述世界。為讀者審視與解讀世界提供素材,保證每一個小敘事微觀真實的客觀可靠,同時保證隨機挑選小敘事的方式、方法、時間等的“程序正義”。每一個微觀真實的小敘事,不過是為無限逼近的新聞整體真實提供拼圖,拼圖越多,真實世界的景象誤差就會越小。至于整體真實——判斷世界的權力,則握在受眾自己手中。

沒有人能完全消除局部真實與整體這兩種層面的絕對距離。“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記者也需要這種絕對距離的存在,否則就沒有了觀察社會和反映社會的自由空間。新聞理想的最終含義其實就是,記者通過對真相的不懈追尋和暴露,協助受眾去發現世界的本質。在這個過程中,記者只是導游,他不過比一般人走得更快一些而已。

對于新聞媒體而言,要想取得災難報道局部真實與整體真實的統一,在技術上仍然有可行之處。首先,針對重大的災難報道,記者個人的采訪可能緊迫與隨機,但編輯部后臺應該有時間進行一個整體報道規劃,以彌補記者個人采訪小敘事真實的不足。其次,在重大災難新聞發生之后,盡量派出記者組而非單個記者出去,以多個特派記者的全景式采訪,來盡量彌補微觀真實的不足。第三,記者個人應該在忙亂中盡量確定報道的主題,按照報道主題的采訪可以部分地克服微觀真實的困境。比如,《新京報》的“逝者”特刊,通過部分還原死難者的生平來再現地震災難。盡管“逝者”的選擇仍然是隨機的,但無數“逝者”的集合,仍然能通過一個側面部分地還原地震的景象和人物的悲歡離合和命運軌跡。

摘要本文以災難報道為例,分析了有關真實性的兩個思考,即客觀真實與主觀真實、微觀真實和整體真實。

關鍵詞災難報道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