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人物和體現人物

時間:2022-06-05 08: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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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人物和體現人物

一、把握人物性格基調

演員塑造人物形象的工作,概括說來不外乎兩方面,一是理解人物,一是體現人物。理解人物是體現人物的前提,體現人物是理解人物的結果。演員對所扮演的人物只有深刻理解了才能生動地體現出來。前面說過,演員塑造人物是把劇作者用文學手段刻劃的人物形象進行再創作,變成直接可見的,具體的午臺、銀幕形象,"使劇中人物從劇本中走出來,使我們更親近、更理解他"。所以,理解人物最直接的依據是劇本。演員是在分析、研究了整個劇本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入理解自己扮演的人物。

理解人物,借用英國十九世紀演員麥克雷蒂的說法就是"去測定性格的深度,去探尋他的潛在動機,去感受他的最細致的情緒變化,去了解隱藏在字面下的思想,從而把握住一個具有個性的人的內心的真髓"。理解人物首先要抓住人物的性格基調。性格基調即人物最本質最核心的方面和人物思想、個性的主要特色。蓋叫天同志舉的例子很能說明什么是人物的性格基調,他說:周瑜、呂布、趙云三個都是三國時的名將,作為角色,都是穿白靠的武生,雖然外表相仿,但周瑜驕、呂布賤、趙云卻是不驕不餒,敢作敢當的好漢,三者間不同就是人物各自的性格基調。

張瑞芳談她演李雙雙的經驗時說:“根據過去的經驗教訓,我不急于想如何表演李雙雙,而是試圖在各方面去‘包圍’、去摸索我的人物。……我首先要找到李雙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有什么樣的性特征和其它性格色彩?怎樣形成自己的思想邏輯和行為邏輯?她給人總的印象是什么?我給這一切的總和起個名字叫‘人物總的精神狀態’或‘人物基調”。她比喻說:“‘畫畫時要用虛線打輪廓,輪廓比例都對了,才好進行光彩濃淡描繪,并且在作畫時要常常退后去看看,為的是能掌握總的畫面精神。有位女同學,總喜歡停足在畫架前,埋頭先將細部畫好,把眼睛畫得非常細致,教師改畫時,卻因為整個比例不合適,只好連這美麗的眼睛也擦去了。……在塑造人物上,我也試圖以虛線為人物打草稿,只是不在畫布上,而是在我自己的心中”。演員把握住人物的基調,再進行“光彩濃淡的描繪”,“感受他的最細致的情緒變化”,才能做到萬變不離其宗,既體現出人物多方面的色彩變化,使人物形象豐滿動人,又不至于把人物演偏了,離開他的基本性格。

掌握人物性格基調主要從劇本情節和人物的行為、語言中去挖掘。高爾基說:“情節是性格的歷史。”人物性格是在構成情節的矛盾沖突中顯示和發展的。我們理解人物性格就要從情節的發展中,從人物在情節展開的每個事件里他做些什么和怎樣做的行動中去探求。

《紅樓夢》里每個人物的性格都異常鮮明,作者寫出了人物性格的復雜性,又著重描繪出他們各自獨具的性格特點。我們看到了人物突出的個性特點是多次地反復地顯現在許多不同的事件和行動中,離開了這些事件和行動,人物性格也就無從體現了。王熙鳳個胎炙人口的不朽藝術典型,性格色彩豐富,個性鮮明突出,給讀者留下不可磨滅的深刻印像。她的性格基調可以比做一條美麗的蛇,內里是心毒手狠、貪婪無已、心計極深,外表則八面玲瓏慣于逢迎、口齒靈俐、談笑風生、潑辣詼諧“模樣又極標致,言談又爽利,心機又極深細,竟是個男人萬不及一的”。正像興兒所說:“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如此復雜的人物性格,作者是通過一章章、一節節具體事件逐步展現出來的,我們也是從這些情節事件中逐步認識、感受的。例如:從王熙鳳毒設想思局害死賈瑞,弄小巧借劍殺人逼死尤二姐,看到她的老謀深算、手段毒辣;從弄權鐵檻寺,為了三千銀子斷送兩條人命,看到她的貪;為秦可卿的喪事,王熙風協理寧國府,表現了她的干練、精明;正月十五晚上,王熙風效戲彩斑衣逗的賈母滿心高興,則寫出了她八面玲瓏于逢迎、談笑風生、詼諧的一面。綜觀這些生動的情節,使我們從中提煉出王熙鳳性格基調。李雙雙純潔無私、敢于斗爭、透明雪亮、火辣辣的性格特征,同樣是在她同丈夫喜旺,同隊長金樵,同孫有、孫有婆的落后思想進行斗爭的一系列行動中揭示出來的。

人物性格同時也體現在人物的語言中。“情理不順我就要管”,雙雙常說的這句話就是李雙雙性格基調的寫照。一個中國的普通農村婦女能說出這樣一句話,包含著多么深刻,多么不平凡的內容啊。過去幾十年、幾百年以至上千年來,她們只是做為男子的附屬品而存在,被稱做“俺那個屋里人”、“俺做飯的”、“孩子他媽”,一輩子的生活就是生兒育女,圍著“三臺”轉,其它事情不能多問一句,更不用說“管”了。在新社會,在化的農村,他們有了新的生活內容,新的社會地位,接受新思想的教育,李雙雙這樣的人物就像初春萌發的綠樹,暢地吸收陽光、空氣、水分那樣吸收著周圍的新鮮事物,她思想、精神面貌迅速地變化著,蘊藏在她身上的優美性格無束的進發出來,她全身心地熱愛新的生活,熱愛黨,熱愛,從這點出發,凡是對集體有益的事她使勁去做,對集體不利的事,她就要管,這是李雙雙性格中最本質、最核心方面。演員就得透過人物的語言發掘其中內含的豐富內容,向人物的內心深處。

李雙雙的“管”也與別人不同,有她自己的性格特色,這也在她的語言中表露出來。孫有婆偷了生產隊的木板,雙雙街就攔住她,吵了起來。孫有婆又罵又鬧,氣勢洶洶不肯認雙雙可不管這些,毫不留情地說:“嗯!你人緣老好,可就是了公家東西手就長點兒,見了勞動手就短點兒!”說完自己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一句話,一個笑,閃現出了雙雙心直口快潑辣大膽,爽朗風趣的性格火花。

選喜旺當記工員一場戲,雙雙的語言更富于性格化。她喜旺編排些理由推三阻四地不想干,忍不住“通”地站出來,著眾人面“揭發”他:“鄉親們!他會算帳!去年秋季分紅的候,他在家里算了一夜,加、減、乘、除算得可麻利啦!還有那號碼字,他也會寫,我還是他教的呢!”喜旺急得阻止她:“我么時候教你啦!?”雙雙:“今年春天!你敢說沒有?”把大伙都樂了,雙雙還說:“你呀!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我就見不得你一號!”大家轟然大笑。這段話脫口無心,痛快淋漓,既寫出她見不得丈夫粘粘糊糊,怕這怕那的那個樣,又流露出對丈能干的喜愛、夸耀,更主要的是她為了給集體選出個好記員,絲毫不顧忌喜旺是她丈夫這種個人關系,一個勁地推他,連家里的事都當著眾人兜出來了。細細體會這語言,就能感受到李雙雙一心為公,火辣辣的,有那么一股“瘋”勁的可愛性格。

演員要反復鉆研劇本,分析每個情節,琢磨人物的每一句話,透過字里行間探索人物性格,理解人物的思想感情,在心目中形成角色的雛形,這才有在舞臺、銀幕上塑造鮮明形象先決條件。演員主要是通過研究劇本理解人物,但僅止于此就不夠了,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重要途徑是深入生活。生活是藝術創作的唯一源泉,演員對人物只有理性的分析理解和一般的感受是理解不深也演不好的,他需要從生活中獲取對人物直接的感性體驗,積累豐富的創作素材。可以說演員生活經驗的多少、生活閱歷的深淺是創作人物時理解人物、體現人物如何的決定性因素。卓別林說過:“我并沒有什么使觀眾發笑的秘訣,我只是了解到人情的某些真理,并把這些真理應用到我們的職業上來。我們的一切成功歸根結底都不過是一種對人的認識,不論這人是商人、店主、編輯或者演員”。

扮演華程的演員李仁堂談到他的創作體會時說:“演員的表演,一舉一動,音容笑貌是具體的,他要把一個人整個地端到銀幕上,因此他應當盡可能地接觸到與劇中人物相近似的活生生的人,親自感受他們思想的火花,情感的波瀾,脈搏的跳動,他們的言談笑語,行動舉止”。李仁堂成功地塑造了黨的領導干部的形象,這與他長期的生活積累以及在大慶深入生活,與大慶領導干部和大慶工人密切接觸,同生活,同勞動,切身感受到他們的思想情節和工作作風分不開的。

演好李雙雙,起碼對河南農村婦女的生活要熟悉了解。劇中雙雙有一場戲要打面、切面,一場戲里她在烙餅,這些雖然只是一般的生活動作,可做好了能把李雙雙農村婦女的氣質和她麻利、能干的一面演出來,做的不像就會破壞觀眾對人物的信念。看張瑞芳的表演,她走近灶邊,揭開鍋蓋,倒水、取面團、揉面、捍面、切面,動作熟練自然,非常俐落,觀眾相信這是李雙雙在做飯。這些地方要靠演員在生活中認真觀察和鍛煉才能達到。

對人物的理解是深是淺,是對是錯,還取決于演員文化知識、藝術素養和思想水平的高低,這需要日積月累,不斷提高,是沒有止境的。著名京劇演員李少春有段論述很有說服力,他說:“角色沒有變,但演員會變,他的思想認識不可能長期停留在一點上,他提高了、發展了,對角色會有新的認識,那么他所掌握的扮演同一‘角色的技術和分寸也必然會隨之有新的發展與新的變化。以我演的猴為例,過去和現在的《鬧天宮》就有很大不同。齊天大圣一進瑤池,瑪瑙樹等奇珍異寶琳瑯滿目,此時他念了一句:‘好一派景象也!’然后向左右看了兩眼。在過去我每演至此處,總力圖從眼神中閃耀出驚奇、羨慕、垂涎三尺的情態;但近幾年每演至此處,我的眼神中卻必盡量表達出一種驚奇、詫異與憤懣不平的情態。這里并沒有更復雜的技術與程式的變化’,但是,賦予的內容不同了,這主要是因為我對齊天大圣的人物性格有了新的認識。在過去,我把猴王偷桃、盜丹、大鬧天宮等一系列行為的貫串線理解為‘偷’,因為愛吃桃所以偷桃,因為愛仙丹所以偷仙丹,是因愛而偷;因為他從沒見過瑪蹈屏、珊瑚樹,因此一看就覺得新奇,由奇而愛,由愛而垂涎,甚至也想把它偷到手。后來,我的思想水平提高了,逐漸理解了猴王的叛逆性格,因而理解到偷桃、盜丹、大鬧天宮等一系列行為的貫串線,不應當是‘偷’,而應當是‘鬧’,是不平而鬧。由于玉皇對猴王不公,所以要鬧;由于王母和老君看不起猴王,所以要鬧。偷桃盜丹是為了泄不平之憤,‘偷’是‘鬧’的表現形式。一見到珊瑚樹、瑪瑙屏立刻就感到驚訝和詫:“啊!原來如此!天宮是這般生活!”咦!洞府為何不似這等模樣?’這種詫異引起了不平與憤概,因而才大鬧特鬧。請,同是《鬧天宮》,主要的表演程式并無變化,同樣是左右一,并末多講只言片語,但其中卻有了新的眼神和新的神情氣魄,而它們的背后又有演員的新的體驗和理解,新的思想境界,新探索到的角色的內心天地,并且這一切都將使藝術形象獲得了新的舞臺生命力”。

電影《紅色娘子軍》的導演回顧影片的創作時也談到這一點:“嚴格地說’,瓊花這個人物塑造的深度還是不夠的。原因之一是編劇和導演還沒牢牢把握住瓊花這個人物在成長過程中,在她和各個人物的關系中,在各種不同情境中的階級感情的正確處理。或者說創作者還沒能完全和人物的強烈的、樸實的階級感情發生共鳴,達到切身感受的境地。……例如,瓊花要求入伍,連長要她去登記一下,說明白為什么參軍時,瓊花拉開衣襟,露出鞭傷說:‘還問為什么?就為了這個……。’現在演員的表演帶一種反問的口氣,潛臺詞似乎是:‘你們還不知道我的委屈,不了解我的痛苦2”這樣的理解,是和人物的樸實的性格不吻合的。正確的處理應該是她見到了親人,有多少話要說啊!可是心里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惶急的心情,強烈的要求,一時又想不出用什么話來表達時,才觸發似地猛一下拉開衣襟,露出斑斑血污的鞭痕,不擇言地說:‘就為了這個!:造反!報仇!’這樣的處理和表演就會使人感到更真實更樸素,效果就會更強烈”。

這些寶貴的經驗之談都說明了理解人物的重要。演員通過分析劇本、深入生活、進行排練以至整個演出過程中隨著演員認識的提高,會不斷加深對人物的理解,而理解人物的深度決定著塑造人物形像的深度。下面談談體現人物的幾個問題。體現人物直截了當地說就是把人物演出來。我們是在進行了表演的基礎訓練,掌握了正確表演方面的基礎上著重談有關體現人物的四個問題:體驗和表現;性格化;分寸感;臺詞與潛臺詞。

二、體驗與表現

關于表演藝術的創作方法,歐洲曾有過體驗派與表現派的爭論,兩大派爭論了二百多年,我國戲劇界1961年也曾就這個問題展開討論。持有表現派觀點的代表人物有法國十八世紀哲學家狄德羅、法國演員格哥蘭(1841-1909)等;體驗派的代表人物有英國演員亨利,歐文(1839一1905)、意大利演員薩爾維尼(1829-1916)、以及俄國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兩派爭論的焦點是演員在表演中是否要真的動感情。“一個演員到底應該主動地去感受他所表演的情緒并為之感動呢?還是應當完全無動于衷,使自己的情緒跟角色的情緒仿佛總有一段距離,僅僅使觀眾以為他是被感動了而已呢?”

表現派認為表演重要的是找到足以深刻反映人物內心世界的外部形式,并有能力在每次演出中準確地再現這個形式,達到感動觀眾的效果,而不是演員自己感動。演員表演要十分冷靜和理智地控制自己,不能聽憑感情的驅使。狄德羅說:“演員的全部才能,不像你假設的那樣,只是感受,而是仔細用心表現那些騙你的感情的外在記號。他的痛苦的呼喊是在他的耳朵里譜出來。他的絕望的手勢是靠記憶來的,早在鏡子前面準備好了。他知道準確的時間取手絹、流眼淚;你等著看吧,不遲還早,說到這句話、這個字,眼淚正好流出來。聲音這樣顫以及暈倒與狂怒;完全是模仿哭,是事前溫習熟的功課,是激動人心的愁眉苦臉,是絕妙的依樣畫葫蘆。”

他舉例論證說:“勒·刊扮演尼尼阿斯,在父親的墳里,捏死他的母親,出來的時候,一手血,他恐怖萬分,四肢抖動,眼睛發花,頭發好象一根根直立起來。你感到恐怖,覺得自己也在顫索,像他一樣激動。可是勒·刊一邊演戲,一邊看見一位演員撣子一只金鋼鉆耳環,就拿腳把它踢到后臺去丁。這位演員進入角色了吧?不可能。你說他是壞演員嗎?我決不信。又說:“蓋利克在兩扇門當中,露出他的頭來,臉從狂喜變到小喜,從小喜變到平靜,從平靜變到詫異,從詫異變到驚奇,從驚奇變到憂郁,從憂郁變到消沉,從消沉變到畏懼,從畏變到恐怖,從恐怖變到絕望,又從這末一種變化回升從前一種變化,一路變下來,也就是四秒鐘到五秒鐘的時間。難道他的靈魂能感受這一切感受,配合他的面孔,形成這種音階似的變化?我不相信。

體驗派演員持有相反的看法,薩爾維尼說,“我力求生活于我的角色,然后按照我對他的想象來表演他。”“我相信每一個偉大的演員應當是,而實際也是被他所表演的情緒所感動的;他不僅容一溫兩遍地感受到這情緒,或者在他背誦臺詞時感受到它,而且他必須在每次演這個角色時,不管一次或一千次,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這種情緒。他能感動觀眾到什么程度,也正決定于他自己曾感動到什么程度。”羅西說:“我研究了我的角色,我分析了它,我留心地傾聽了作者給它的語言,細致地觀察了他的性格,于是進入了他的生活,仿佛這是我自己的生活一樣,我好像親身體驗了他的一切感情和熱情……”

亨利·歐文說:“我對狄德羅所主張的那種理論不能不予以斥責,他說什么演員不應該體驗他所扮演的角色的感情。……由于演員的敏感性,表演上的不勻衡現像是不可避免的。他表演的好壞是由情緒的好壞而定。但是,一個演員如果擁有巨大的主觀力量,而又精通自己的全部藝術手段,那么他給觀眾的影響,必然要比一個表演自己所沒有的情感的演員大的多。”過兩種觀點的爭論對于促進表演藝術理論發展大有助益,它探討了表演藝術最本質的問題:表演要不要有充實的內在感情,以及怎樣準確、鮮明地把感情表現出來傳達給觀眾。我們的看法是:

1.體驗派和表現派對表演藝術各自有其正確的觀點和精辟見解,也各自有其偏執一面,趨于極端的問題,不過,在爭論的基本點上,體驗派的基本觀點是正確的,演員不能僅憑自己的形體、聲音去表演,他必須要投入自己的思想、心靈和感情。一個冷漠的、缺乏熱情的人不會成為一個好演員。正如俄國演員什遷普金說的:“假如湊巧給你兩個演員:一個是年青、聰明、很會做戲,另外一個有一付火熱的靈魂……假如他們同樣熱情地獻身于藝術--那時候你就會看到真摯的情感和偽裝之間有多么大的距離。”被狄德羅所稱道的英國十八世紀著名喜劇演員蓋利克也說:“只有‘富于情感的’演員才能抓住觀眾。‘當演員毫無感情的時候,不管他怎么裝模作樣,我們也看得出他是毫無情感的。”我國戲曲表演十分注重表演的外在形式,錘煉出各種細膩,優美的表演程式,這一點肯定是表現派所贊賞的,但是戲曲表演恰恰主張既要“形似”又要“神似”,認為“形似非神似,神似才為真”,“形似者為下品,神似者為上品。”“神似”就是要把人物的精神氣質、內心情感體現出來,這只靠模仿感情的外在表現形式是做不到的。川劇名演員周慕蓮總結為:“演員表演,無論唱、做、念、打,都必須記住兩個字:一是神,一是容。神是‘內在’,容是‘外表’。神貫于容,神不貫則容不動;神到容隨,神貫而容動。”用蓋叫天的話來說更為通俗明白:“心里有了,臉上才有,”即所謂“情動于衷而形于外。”

亨利·歐文講過一個例子:“麥克雷蒂承認,他在埋葬了他的愛女以后再上臺演出《維琴尼厄斯》時,他的實際經驗使他把這出戲里某些最悲傷的場面演得更加真摯有力了。”這正是因為演員表演時內心激起了自己曾經深切感受過的感情。

《創業》“我不趴下”一場戲里,華程駁斥馮超利用土豆問題對周挺杉的攻擊,熱情贊揚工人克服困難的精神,說到“他們要出力氣啊,要提一百多斤的卡瓦啊,同志們,”他眼里閃動著激動的沼花,強烈的感情沖擊著華程,也沖擊著群眾。當他講到秦發憤,說:“老周啊?散會以后你把我的椅子搬走,給秦發憤同志放在柴油機旁邊,有空讓他坐一坐。”在這普通的話語是傾注著多么深厚的階級感情。演員李仁堂說,正是由于他在大慶同工人們一起勞動,自己拿起大吊鉗干過,看到過工人是怎樣冒著零下三十度的嚴寒,穿著背心褲權奮不顧身地搶救井噴的動人情景,深深被這些優秀人物的思想品質所感動。親身地感受使他在說這些話時有著充實的內在基礎,能夠抒發出真摯的感情。對演員來說,最重要的是生活的磨煉,一個飽經滄桑,生活閱歷很深的,經受過生活中酸甜苫辣、喜怒哀樂種種滋味的演員,他的實際生活感受是他表演的巨大財富。在我們經歷了敬愛的逝世時那沉重、悲痛的日日夜夜之后,今天演《丹心譜》這樣的戲,立即能喚起內心抑止不住的激烈的感情。

2.演員既要生活于劇作的規定情境之中,具有角色應的充實的內容活動和.真摯的感情,同時又要有高度的控制力。

薩爾維尼說:“他(演員)必須勤于感受,但他也必須像一個熟練的騎師駕馭烈馬似地引導和控制他的感受,因為他要完成雙重的任務;僅僅自已有所感受是不夠的,他必須使別人有所感受,而如果他不運用抑制,就辦不到這一點。“我特別希望讀者相信這一點,就是在我表演的時候,我過的是雙生活。一方面我在哭或笑,而同時我也在分析我的笑聲和眼淚,以便使它更有力地影響我想要感動的那些人的心。”亨利·歐文也認為:“他必須具有一種可以說是雙重的意識:在充分表露一切適合時宜的感情的同時,還自始至終十分注意的方法的每個細節。”表演是在演員意識控制下進行的,這點上體驗派與表現派兩者的意見是相近的。

許多演員談到,如果演員到了完全“忘我;的境地,他在物五內俱摧,悲痛已極的時候,竟然失掉控制,嚎陶大哭不自主,鼻涕掛成冰柱,聲音嘶啞,哽咽堵塞,話都說不出來,也就被破壞,難以演下去了。表演一個垂危的病人或一個熟者,演員也不可能真的像病人那樣痛苦或者真的呼呼大睡起來。

有個例子可以說明演員表演時的“雙重意識”:“茍慧生某次演《紅娘》時,不慎將一只鞋掉在臺口,作為紅娘的茍慧立刻非常敏捷地將腳藏在裙下,眼珠一轉,嗔嬌地說:‘張相給我把鞋拾來’來。這場戲正是張生急需紅娘將他帶到花園與鶯鶯相會,有求于紅娘,不得不聽她使喚,所以那位演員馬上適應了,將鞋拾來。紅娘--茍慧生背過身來又說:‘張公,給我穿上’。這場戲演的非常生動,就好像戲中原來就有置一段揭示人物性格與人物關系的細節,觀眾感到非常有趣。”演員能把舞臺上的意外事故變為劇中有趣細節,正是由于他充分把握住人物,能夠生活于角色之中,敏于感受,才能即興地產生合乎角色思想邏輯和角色性格的行動。也由于演員善于控制,才不會張惶失措,能機敏地當場采取這樣巧妙的適應。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把體驗的最高境界說成是:“演員會不由自主地生活于角色之中,既不去注意他怎樣感受,也不考慮他在做什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下意識地做出來的。”“在演員的這種表演中,舞臺上的創作生活只有十分之一是有意識的,十分之九都是無意識的或超意識的。”這類玄秘的說教把體驗強調到極端就變成謬誤,不符合演員創作的實際,也把表演理論引向了唯心主義、神密主義的歧途。

我國戲曲表演經驗所說表演要“(情)動于衷而形于外”,演戲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真是假,真假難分”,“演員一身藝,千古一劇情,即是劇外人,又是劇中人,劇外和劇中,真假一個人”這些精辟的論述道出了表演藝術的實質。

3.體驗不是目的,不能為體驗而體驗。體驗人物的思想感情是為了達到表演的充實、真實、有強烈的感染力,人物的內心活動最終要準確、鮮明、細致地表達出來使觀眾感受到。表演反對內心空虛,反對沒有充實的內在感受去裝腔作勢地表情,這被稱作“表演情緒”,但不能錯誤地認為只要去體驗的思想感情,就行了,不用注重它的表現。客觀實踐是檢理的標準,一個演員自認為他有了充實的內在體驗,但是并沒有感受到,演員的表演感染不了觀眾,這表明或者演沒有真實的體驗,或者是他還缺乏訓練,不能自如地以鮮明的外在形式表達充沛的內在情感。

人的思想感情的活動總是要通過相應的表情、動作表現出來。蓋叫天講:“表演起來,就要真演戲,發于內,形于外,出于自然,形成自然的身段,任其自然,不可矯揉造作,但也要靠臉部有深厚的基礎功夫,才能把復雜的內心活動通過眼神眉宇之間,如實地、有層次地表達出來。”這個道理對于電影、話劇演員同樣是適用的。雖然電影、話劇的表演同戲曲的表演不同,它不能使用舞蹈化、程式化的表現手法,但這僅止是藝術形式上的不同,其實質是相通的,都要求“情動于衷而形于外”。從某種意義來講,電影表演更困難些,因為它沒有一定的程式可遵循,電影要求演員的表演既要非常真實、非常生動、是演戲又不能露出演戲的痕跡,同時表演又應當是準確、鮮明、生動、典型的。這只能靠演員從生活中苦心觀察、揣摩,從中提煉和精心設計能夠最好地表達人物思想感情的外部動作,探索最能鮮明體現人物此時此刻的心情,符合人物性格的形體動作和表情動作。狄德認演員的每個動作、每個細節都應是事先安排好的,是經過反復研究用排練確定下來的,這個看法是正確的。我們同樣反對那種只憑“靈感”、憑一時熱情沖動就能演好戲的主張,反對忽視排練,“臺上見”的輕率創作態度。

張瑞芳在《扮演李雙雙的幾點體會》一文中就喜旺第二次回家,雙雙推開大門看見喜旺這段戲,相當細致地談到演員在創作過程中對人物的每個動作是怎樣精心研究,反復推敲的。文學劇本里寫了動作提示:“她無力地將右手扶著門框,又把頭倚在手上。”瑞芳同志說:“(劇本的)描寫十分迷人。但是‘將右手扶著門框’這一細節,在表演上卻費了不少周折。第一次拍攝的時候是這樣處理的:我半信半疑,又驚又喜,到了家的門口,猛聽到院子里一陣清脆的劈柴的聲音。我被這種聲音所吸引,腳步反而放慢下來。但當我意識到喜旺真的回來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向著大門沖去。我把門推開,一只腳隨之自然地跨進門去,喜旺正掄著斧子劈柴,對著這種情境,我呆住了。我按著劇本的提示,用手扶著門框,頭又靠在手上……。作為一個單獨的靜止頭.為了表現雙雙這時復雜、激蕩的感情,這只手扶著門的姿態的確很美。但是,作為一個連續的動作來處理,我要把猛勁推門的手縮回來,將跨進門檻的腳抽回來,然后才能扶著門框,將頭靠在于上。

我演了幾次,頗有‘縮不回去’之感。外在的動作要用內心的感情來推動,在這種情境和心情之下,這個動作幅度顯得很大,我感到缺乏一種內在推動的因素。因為喜旺夫婦的別離不是三年五載,喜旺離家之后,他的必將回家,也在雙雙意料之中。她見到喜旺,自然很激動,但不可能做出好像跑到外邊去哭一場,或做出其它強烈的動作。這個鏡頭直到第三次拍攝,我們才忍痛將劇本中提供的動作改掉。改為我用力推開大門,猛然見到喜旺,事情來得這么突然,我愣住了,我抑制不住驚喜和激動,但是馬上又有點心酸,看看喜旺那身又破又臟的衣服,看著那股顯然在發泄著內心復雜感情的劈柴的勁頭,我的眼睛有點模糊了,我的全身頓然不能自持,就勢地無力將頭靠在門上……現在看來,這樣處理這個細節,還是比較真實順暢的。”

排練中需要逐漸把人物的地位調度、動作手勢、表情變化;語氣聲調處理等等都確定下來,演員是“知道準確的時間取手絹、流眼淚”,不過演員并不是冷漠地、機械地、無動于衷地去重復表現這些準確規定的動作,而是“外在的運用要用內心的感情來推動”,他應當每一次演出都具有“新鮮感”,要像第一次感受那樣去感受。激起真摯、充實的內心情感進行表演。另外,人物動作的確定和相互間準確細致的配合,并不排斥一定的即興表演,往往感受所至,會情不自禁地產生很有光彩的即興表演。

我們說內在情感要通過外部動作表露出來,外部動作又總是有其內心活動的依據,兩者之間的關系是相互作用,緊密關聯的,這還表現在不僅內在情感能激發產生相應的外部動作,而外部動作也能反過來激發產生相應的內在情感。例如:激怒的情緒使你大聲爭吵,拍桌子,甚至摔東西,而猛地一下拍桌子、摔東西,這些外部動作也會刺激情感,幫助你內心產生相應的激怒情緒。這種生理上相互刺激、相互作用的關系,對表演很重要。尤其在表演強烈激情的場面時,演員千萬切記不能為了求得真實的內心感受而去‘擠’感情,越想‘擠’出內心的激動,越會把感情嚇跑。這可以通過外部動作幫助自己,準確的動作以及與對手真實的交流,認真的感受,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誘導、喚發情感的作用。

總之,體驗和表現是不可分割的同樣重要的兩個方面,不能只強調一面而忽視另一面。從這點來說“體現人物”這個詞比較準確,它反映了表演藝術是體驗和表現的結合統一。

最后我們引用吳雪的一段論述歸納《體驗與表現》這一節的內容,“表演全靠理智,排斥感情,行不通;相反完全靠感情,排斥理智也是不行的。實際上藝術創造過程就是感情與理智,體驗與表現的矛盾統一過程。真正好的表演,是演員每時每刻都在人物的感情之中,我們叫它真實感,同時又經常在演員的理智控制之下,我們叫它表現力。……我們是主張在正確的世界觀指導下的內與外,生活與技巧,感情與理智,體驗與體現的結合論者。”三、分寸感

莎士比亞通過漢姆雷特的口闡述了他對表演的精辟見解,而其中主要內容是談表演的分寸感。這段名言是大家所熟悉的:“請你念這段劇詞的時候,要照我剛才讀給你聽的那樣子,一個字一個字打舌頭上很輕快地吐出來;要是你也像多數的伶人們一樣,只會拉開了喉嚨嘶叫,那么我寧愿叫那宣布告示的公差念我這幾行詞句。也不要老是把你的手在空中那么搖揮;一切動作都要溫文,因為就是在洪水暴風一樣的感情激發之中,你也必須取得一種節制,免得流于過火。啊!我頂不愿意聽見一個披著滿頭假發的家伙在臺上亂嚷亂叫,把一段感情片片撕碎,讓那些只愛熱鬧的低級觀眾聽了出神,他們中問的大部分是除了欣賞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勢以外,什么都不懂。……可是太平淡了也不對,你應該接受你自己的常識的指導,把動作和言語互相配合起來;特別要注意到這一點,你不能超過自然的常道;因為任何過分的表現都是和演劇的原意相反的,自有戲劇以來,它的目的始終是反映自然,顯示善惡的本來面目,給它的時代看一看它自己演變發展的模型。要是表演得過分了或者太懈怠了,雖然可以博外行的觀眾一笑,明眼之士卻要因此而皺眉,你必須看重這樣一個卓識者的批評甚于滿場觀眾盲目的毀譽。”

“節制”、不要“流于過火”也不要“太平淡”、既不“表演得過分”又不能“太懈怠”,這都屬于分寸感的問題。演員的分寸感或者叫做“火候”是表演中的一個重要問題,對于一個演員表演的最好評價無過于“恰如其分”四個字了。該上去的上不去不行,過火了也不行,要恰到好處。我國川劇演員周慕蓮說:“演員表演講究言有盡而意未盡,因而需要留有余地。留有余地,進可以攻,退可以守,演員就自由了。留有余地,讓觀眾回味回味,留點言外之意讓他們想一想,才能引入入勝。……我演戲,講究三不:不少--少則偷工減料;不多--多則龐雜臃腫;不過--過則失真走味。這‘三不’,也就是留有余地。演員在舞臺上汗流浹背,觀眾在臺下無動于衷,這是最壞的表演。表演能不能感動觀眾,不在于演員在臺上拼死拼活,而在于演員的表演是否恰到好處。這恰到好處之中,也就留了余地。”這里談的也是個表演分寸感。

觀眾往往是十分敏銳的,特別是在戲的緊要關頭,人物思想感情變化復雜、微妙的關鍵時刻,也就是俗話所說的“啃節”上,演員表演的分寸稍稍不對,不足或是太過了,立刻會讓觀眾跳出劇情,感到很不滿足,猶如別人給你搔癢沒有搔到癢處那樣難受。可以說演員的演技如何,就在于他能否準確地把握表演分寸,做到不溫不火,不露不白,恰到好處。

那么,表演分寸的依據是什么?怎樣算是分寸合適,恰到好處呢?莎翁對此已有正確回答:“接受你自己的常識的指導”,合乎“自然的常道。”用今天的話來講,就是要符合生活的常情,符合人物性格、人物所處的規定情境以及特定的人物關系。《創業》“忍著巨大的傷痛”一場是情緒激昂的高潮戲,華程看到周挺杉腿受了重傷,褲腿一片殷紅,鮮血滴在地板上,周挺杉忍著劇烈的傷痛,臉上掛著豆大的汗珠,他還是要說,要把心里的話掏出來,說服章易之放棄他的“貧油論”,不要撤出無名地。周挺杉在巨大壓力面前表現出的剛毅的精神豪邁的氣概、熱誠的胸懷讓華程百感交集,“眼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了淚水。”演員的表演恰當地掌握了應有的分寸,他那深沉、炯炯有神的眼睛被閃現的淚花模糊了,華程背轉身去用手輕輕抹掉剛要流下的眼淚。這樣地處理恰如其分地體現了華程這個久經沙場、經歷過各種各樣斗爭風浪考驗的硬漢子此時此刻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情。

法國影片《沉默的人》里女演員萊阿·瑪莎麗的一段表演是極為精彩的。被蘇聯克格勃綁架劫走的法國物理學家梯貝爾經過了種種生死波折又回到了法國。他急于想見到自己的妻子瑪麗亞,可是現在他已經知道在他被劫持蘇聯期間,他們唯一的兒子從山崖跌下摔死了,他妻子也以為他被害死,又重新嫁人而且有了孩子。當他完全心灰意懶,又處于被克格勃緊緊追蹤,時刻有被他們消滅掉的危險情況下,梯貝爾出乎意料地在一家小酒店里看到妻子前來見他。一對離別了數年的夫妻,彼此都清楚對方目前的境況,他們面對面地坐著,對過去生活的回憶,重逢時燃起的感情,但是又不可能重新結合的難堪局面,這一切構成了人物多么復雜、微妙、難以言表的內心感情。重逢見面的瞬間,他默默地看著對方,干言萬語不知道怎么開口。瑪麗亞的眼睛交雜著憂郁、痛苦、憐愛、喜悅、內疚、關切的種種神情,手指神經質地摸著自己的臉,覺得應該笑又笑不出來,想哭也抑制不能哭,嘴角微微地扭動,眼睛垂下、抬起,臉上強露出的笑容……,這一切都是在--個近景鏡頭里表現出來的,觀眾的心被緊緊地揪住了,他們能夠感受到人物最細致的內心感情變化,這是演員演技成功的杰作。文學家用多少描繪的語言也難以達到這一瞬間表演具有的藝術力量,在這樣的時刻,演員表現的分寸稍有差失,就會破壞掉整個表演。

蓋叫天講過一個例子也說明了表演分寸感的重要。他幼年學者旦,唱《打龍袍》,先后有兩位老師教他演宋仁宗的生母--藏蔽農村的老太后。兩位老師兩樣演法。一位老師的太后這樣表演:太后出場先高喊一聲“苦啊……,”然后-手拿著討飯棒,顫顫地指向前面探著路,混身哆嗦,兩個眼睛眨著白眼珠,癟著嘴,嘴兩角下掉,像要哭出來似的,露出一臉的苦相,一面走,一面用手背擦著眼淚和鼻涕,一付苦老婆子的樣子,伴著那一聲聲凄凄慘慘“苫啊”的“叫頭”,觀眾可真叫好。可是這和《天雷報》里的老旦沒有什么分別。另一位老師教的演法又是一樣:太后出場不叫“苦”,“叫頭’’用的是“走啊……”,因為她是太后,輕易是不肯叫苦的,出場也是一手拿竹棒,探路,但并不抖得太厲害,只在微微的顫動點在地上,點一下走一步,一步步走得很端莊,也不用手背去擦鼻涕。這樣,給人看上去雖是討飯,還有個譜,不是一般的窮老婆子,而是落魄的貴婦人,--個討飯的皇太后。這個例子很清楚地表明完全是由于演員表演分寸的不同,一個過了,一個“火候”合適,體現出的人物性格、人物身份就大不相同。

關于表演的分寸感,過去表演理論家講過不少好的意見,我們不必再多說什么,只想把他們的論述集中起來介紹給大家。對于手勢的運用。德國劇評家戈·艾·萊辛說:“演員的手勢會把一切事情完全搞壞。他們不懂得什么時候需要手勢,需要什么樣的手勢。通常他們的手勢實在太多了,并且都是毫無表現力的手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設想一下有這么一張被弄上許多道筆跡,散滿斑點的白紙。再設想你必須在這樣一張紙上用鉛筆畫出精致的風景畫或肖像畫。你首先得擦去紙上多余的筆道和斑點,要是把它們保留下來,就會損害圖畫,使它面目全非。畫這種畫是需要干凈的白紙的。在我們這門事業中,情形也是如此。多余的手勢就是垃圾、臟東西、斑點。演員的表演,要是手勢太多了,就會像在一張弄污了紙上畫出來的圖畫,所以在著手創造角色的外形,把它的內心生活和外部形象在形體上表達出來之先,要清除一切多余的東西;唯有這樣,外形上的表達才能具有必要的精確性。屬于演員本人的無節制的亂動只會歪曲角色的動作設計,使表演模糊不清,單調乏味,不相連貫。讓每一個演員首先盡量節制自己的手勢,使得不是手勢控制住自己,而是自己控制住手勢。演員們在舞臺上用許多討厭的、多余的手勢掩蓋了自己正確的、美好的、為角色所需要的動作,這是多么常見的事啊!有些演員有很好的面部表情,卻不能讓觀眾看清楚他的臉,因為他隨時都用那些小手勢把臉遮住了。這種演員是自作自受,因為正是他自己,妨礙了別人看到他的長處。

“控制手勢在性格化方面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在扮演每一個新的角色時,要改換自己的面目,在外形上不重復自己,就必須控制手勢。屬于演員本人的每一種多余的活動,都會使他脫離所扮演的形象,想起他自己。往往有這樣的情形,演員總共只找到三四個可以說明角色性格、對角色說來是典型的手勢。為了使這些手勢夠全劇用,在動作方面就必須十分節約。控制對這很有幫助。如果這三四個典型的手勢消失在好幾百個演員本人的手勢之中,那么扮演者就等于拿掉角色的假面具,而以自己遮住他所扮演的人物。要是在他所扮演的每一個角色里都重復這些,這演員在舞臺上就會顯得十分平淡乏味,因為他總是在表現他自己。”

分寸感不僅表現在外部動作的控制,更主要的還是如何準確地表達人物的內心感情。萊辛講道:“關于演員的內心熱情,人們談論得很多;對于演員是否會有過多的熱情,人們也有很多爭論。認定會有的人是根據這樣一個理由:演員會在必要激動的地方激動起來,或者至少他的激動的強度會超過所要求的強度;而否認這點的人也有理由說,在這種場合,演員不是表現了過多的熱情,而是表現了過于缺乏理智。……為什么演員甚至在詩人不必做絲毫控制的地方也應該在聲音和動作這兩方面加以節制,其原因是不難明白的。極端緊張的聲音很少有人不會令人厭惡的,過分急速和過分劇烈的動作也很少是高雅的。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應該刺激觀眾的視覺和聽覺。表現強烈的激情時,應該避免一切能夠引起種種不愉快的感覺的表情。只有這樣,表演才會平穩柔和;漢姆雷特即使在他的話語需要造成極強烈的印象和喚醒頑固不化的兇手的良心時,他也要求用如此平穩和柔和的話語達到這個目的。……

我們的演員如果按照藝術責成他們的那樣,即使表現最強烈的感情,也要加以節制,這可能得不到觀眾的盛大贊譽,但這是什么贊譽呢?上層樓座的觀眾是最愛大叫大鬧的了,他們絕不錯過機會用響亮的掌聲報答演員的強有力的嗓音。再說德國的池座觀眾也是以同樣的趣味見稱的,也的確有著極善于巧妙地利用這種趣味的演員。最遲鈍的演員常常把力量保存到戲的終場,等到他必須下臺的時候,他卻忽然提高了嗓音,做出有力的手勢,全然不考慮他的臺詞的含意是否需要這么賣力。往往這根本與他下臺時必須表現的情緒相矛盾,但這與他有什么相干,他需要的只是向觀眾顯示自己,要觀眾注意到他,并且向他鼓掌,如果他們愿意表示善意的話。觀眾應該對他嗤之以鼻才是!可惜觀眾們有的是不大精通藝術的人,有些人心腸太好了,他們把演員急于討好觀眾的心理視為演員的功勞了”。今天我們的觀眾藝術鑒賞力是很高的,但是演員賣勁討好觀眾的現象依然常見,他們只求博得一時的劇場效果和廉價的笑聲,全然不顧這笑聲中包含的譏諷意味以及觀眾們散場后發出的尖刻評論,這是應該引為以戒的。

重視“體驗”和表演真實的斯氏也說:“在舞臺上永遠不要去夸大對真實的要求.也不要去夸大虛假的作用。偏愛事實,--定會落到為真實本身而做作真實。這是一切不真實中最壞的一種。至于過度害怕虛假,那就會造成不自然的謹慎,這也是最大的舞臺‘不真實’中的一種。劇戲中所需要的真實,應該是恰好能夠叫人真誠地來相信它,恰好能幫助你使自己信服,使對手信服,幫助你滿懷信心地來執行所提出的創作任務的”。“演員在當眾創作的情況下,由于激動的緣故,總想拿出比他實際上所具有的更多一些的情感。……就只能去抑制或者夸張動作,去作出比應該作的更多的努力,仿佛這樣就能表達出情感似的。但這一切做法并不會加強情感,相反地,會破壞情感。這是外表的做作、夸張。”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這句至理明言也成為表演藝術的--個警句,表演上分寸所在,一線不移,就拿通過眼睛表達感情來說,戲曲演員有人把眼神的表情動作作總結出驚、詫、懼、怕、愛、恨、羞、媚、盼、望、嬌、嗅、喜、怒、哀、怨、疑、惡、病、醉、瘋、戀、妒、癡、情等二十五種之多。這些感情的表達稍有差池就會驚、詫不知,懼、伯不分了。掌握表演分寸感是表演藝術中異常艱深的功夫,這要靠演員不斷豐富自己的生活閱歷,加深各方面的知識素養,提高自己的藝術鑒賞水平,磨礪身體各個部分的表現能力,在長期藝術實踐中積累、總結正反兩面的創作經驗,才能達到合呼常情、恰如其分、隨心自若、爐火純青的境地。

四、臺詞與潛臺詞

這一節談談表演中的語言問題。語言和動作是表演的兩大支柱。在話劇舞臺和有聲片時代,語言是塑造人物形象、體現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是演員表演中的主要因素。語言較之于動作,能夠傳達更復雜、更深刻、更強烈、更豐富的思想和感情。馬克思說:“語言是思想的直接事實,思想的實際表達為語言。”斯大林在《馬克思主義和語言學問題》一書中指出:“無論人的頭腦中產生什么樣的思想,它們只有在語言材料的基礎上才能產生和存在。”“語言是人們交流思想,達到相互了解的工具。”即使在無聲片時代也要借助于字幕來表達人物的對白和較復雜的思想內容。在戲劇藝術里,語言具有極大的作用,思想、主旨、意向、沖突、所有這一切在戲劇作品里都是用語言表達的。就其表達思想的力量而言,語言是無可代替的,無論手勢、表情,無論舞臺調度,都不足以望其項背。觀看舞臺或舞劇很難使我們感動落淚或縱情哈哈大笑,我們更多是欣賞它的優美與和諧,但是僅靠語言的廣播就能讓人或黯然神傷、淚流滿面,或心弦緊扣、緊張異常,或懷開意爽,捧腹大笑。語言具有如此的魅力,它可以把我們帶到廣闊無根的天涯海角,也可以引入人們心靈隱蔽的深處。

劇中人物的語言(臺詞)是劇本嚴格規定好的,演員要把劇作者用文字寫出的無聲語言變成有聲有色,生動活潑的語言,具體、形象地表達出來。雖然我們都會說話,但是要說好臺詞決非輕而易舉可以做到的。表演中,臺詞說的好壞優劣可能有天地之別,懸殊極大,所以戲曲里用“千斤白,四兩唱”來形容道白之難。清朝戲曲家李漁說:“唱曲難而易,說白易而難。蓋詞曲中之高低、抑揚、緩急、頓挫,皆有一定不移之格,譜載分明,師傳嚴切,習之既慣,自然不出范圍。至賓白中之高低、抑揚、緩急、頓挫,則無腔板可按、譜籍可查,……吾觀梨園之中,善唱曲者,十中必有二三,工說白者,百中僅可一二。”

演員臺詞說的不好,其問題多種多樣,就尋常可見的毛病大體有這樣一些:1、語言規范不好,字音不正,發聲不準;2、用氣不好,吐詞不清,或有聲無字,或有字無聲,傳之不遠,含混不明;3、聲音不亮,音色不美,嘔啞嘲晰,晦澀干癟;4、語言俟板,平淡寡味,語言無輕重,語調無高低,節奏無急緩,念句無頓挫;5、臺詞斷斷碎碎,不能一貫到底,該停不停,不該頓老頓;6、機械地背誦臺詞,一切都固定在“舌尖的肌肉”上了,語言沒有動作性,沒有內在思想感情的基礎,不是在與對手交流中產生的活潑反應,只是抓住對手臺詞尾白做為應對的機械信號;7、語言本色,缺乏性格化的鮮明色彩;8、沒有潛臺詞,傳達不出臺詞微妙的、內含的、潛在的真正含意;9、臺詞不自然、不生活,拿腔拿調,矯柔造作,有舞臺腔;10、臺詞和動作不能有機、利落地配合,說話時不會動作,動作中不會說話。演員說好臺詞,先決條件是練好語言基本功。語言基本功包括正音、吐字、發聲、用氣、練聲幾個方面。包括正音、吐字、發聲、用氣、練聲幾個方面。正音:我國地域遼闊,口音各異,電影、話劇中的語言以晉通話為標準,所以說好標準的普通話,是演員念好臺詞的第一步工作。語音不規范,常見的是n、1不分,Z、C、Zh不分,en、eng不分。,n、I不分,如:老與腦、劉與牛、蘭與南、拉與那等字讀音不清,容易念混,Z、C、S與Zh、Ch、Sh不分,如:春與村、三與山,常與藏,磚與鉆等字,以及十四念成“時事”,四十念成“事實”,親近念成“清靜”,商業念成“桑葉”,知道念成“遲到”等。en、eng不分,如:盆與棚,藤與銅,通信與同姓等。

吐字、發聲:面對于百聽眾講話,要講的清楚、講的明白,讓人聽得懂、聽得真,就需要熟悉字音,準確掌握字音的發音部位。漢字有它的特殊構造,每一個漢字是一個音節,每個音節又可分析為若干音素,每個聲母、韻母都是一個音素。傳統的說法是字有字頭、字尾、余音,字頭即聲母,為字的“開口”,字尾即韻母,為字的“收音”,尾后又有余音收煞此字。如:吹蕭、姓蕭的“蕭”字,本音為“蕭”,但出口的字頭與收音的字尾,并不是“蕭”,字頭為“西”,字尾為“天”,尾后又有一“烏”字為余音煞住,這樣念,“策”音方能準確發出。漢字個個如此,所以念字講究要“吐字歸音”,字音方能圓滿,聽者才能清楚。但要注意,“字頭、字尾及余音,皆須隱而不現。使聽音聞之,但有其音,并無其字,始稱善用頭、尾者。有字跡,則沾泥帶水,有不如無”

字音發聲,出自口腔,又有它一定的發音部位,即所謂“音”、“四呼”,喉、舌、齒、牙、唇,謂之五音;開、齊、攝、合,謂之四呼。“五音”是字音發出的部位,“四呼”是字音發出的口形。《樂府傳聲》中說:“最深為喉音,稍出為舌音,再出在兩旁牝齒間為齒音,再出在前化齒間為牙音,再出在辱上為唇音。雖分五層,其實萬殊,喉音之淺深不一,舌音之淺深亦不一,余三音皆然。故五音這正聲皆易辯。然其界限,又復井然,一口之中,并無疆畔,而絲毫不可亂,此人之所以為至靈,造物之所以為至奇也”。如:“宮”為喉音、“商”為齒音、“角”為牙音、“征”為舌音、“羽”為辱音。

“四呼”是讀字的口法。“開口謂之開,其用力在喉。齊齒謂之齊,其用力在齒。撮口謂之撮,其用力在唇。合口謂之合,其用力在滿口”。這是漢語復韻母發音的特點之一,指明了韻母領先的一個音素的口形特點。十三個復韻母可以分列入四類:開口呼--ai、ei、ao、ou;齊齒呼--ia、ie、iao、iou;合口呼--ua、uo、uai、uei;撮口呼--ue。漢字又有“四聲”,北京語音中一個音節大多有四個聲調,分為陰平、陽平、上(賞)聲、去聲。由于語音的高低、升降、長短不同,構成了不同的聲調;聲調不同,字音和字義也隨之不同。如:媽ma、麻ma、馬ma、罵ma,聲韻母都相同,只是調不同,就區別為四個字。在詩詞中,把四聲分為平兩大類,平就是平聲,仄就是上去入三聲。漢語有了聲、韻、調的變化,使我們的民族語言具有鮮明的音樂性,--篇好的詩文或臺詞,讀起來朗朗上口,鏗鏘動聽。

演員的吐字、發聲,需要準確掌握字的頭尾結構、發聲部位、讀字口法和聲調變化,做到“吐字歸音”,“字正腔圓”,“噴口”有力。另外,要苦練嘴上的功夫,做到口齒流利,清晰準確,吐字如珠,鏗鏘動聽,使觀眾倦處生神。用氣、練聲:演員的聲音要清徹明亮、優美圓潤、有力達遠、變化豐富,要有比較寬闊的音域和音量,才適應于創造各種角色語言的需要,達到藝術語言的要求。聲音與氣息的控制、動作是分不開的,氣是聲音的動力,聲音發出時必須有氣息的支持,所謂“氣由聲也,聲由氣也,氣動則聲發,聲發則氣振”,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演員必須嚴格地、持久不懈地訓練自己的聲音,學會正確的呼吸和控制氣息并掌握各種換氣的方法。

以上所談語言的基本功是屬于語言技巧課程的內容,這是一門專門的科學,是表演藝術創作的重要基礎之一,演員必須予以充分重視,這里只是為了強調它的重要性,提綱寫領地簡略談談。做為表演藝術中的語言,關鍵在于臺詞要發自人物內心,通過臺詞充分表露、揭示人物的思想意愿、感情起伏、情緒變化;另外,語言要有鮮明的動作性,語言要性格化,體現出人物的性格特征。

語言和動作一樣,都是人的內在思想感情活動的產物,而語言是人的思想的最具體的表達者,最能傾訴復雜、細膩的感情變化,亦即所謂“言為心聲”。說臺詞同樣要動之于衷,-言之于表,李笠翁講:“言者,心之聲也,欲代此--人立言,光代此一人立心.若非夢往神游,何謂設身處地。”斯氏強調:“在舞臺上,話語必須在演員心里。在他的對手心里,而且通過他們在觀眾心里激起各種各樣的情感、欲望、思想、意向、意像、視覺……等感覺。”狄德羅說:“記住在說話時。每句話,甚至每個字都要表達一個新的思想,或思想的細致變化。思想當然產生在說話之先,因此你必須用面部表情和形體動作來使觀眾首先仿佛看到你在思想.然后準確地運用為表現和傳達豐富的思想所需要的極其細致的語調變化來使觀眾聽見你的思想。”戲曲中這樣來表達聲音、讀詞、內心情感二者的相互關系:“聲歡,白寬,心中要笑;聲悲,白哽,心中要悼;聲調,白緩,心中要惱;聲混,白急,心中要燥。”

這里的“聲”’、“白”,指的是語言的語調和語氣。說臺詞是通過語調、語氣、節奏、重音等的變化來表達它的內容和人物的思想感情。語調有抑揚頓挫的變化;語氣有輕重緩急的不同;節奏有高、有低、有緊、有松,其變化萬殊,微妙無窮,難以盡述,肖伯納說:“書寫藝術,文法再好,在表達語調上無能為力的。‘是’字讀起來有一百種變化,寫起來只有一種。”每句話還有它的重音,重音不同,話所表達的意思就不一樣,如:“過去我們怕他,現在還伯他”這句話的重音為“過去我們怕他,現在還怕他?”與“過去我們怕他,現在他還怕。”其意思、語氣就完全不同了;“”一詞如重音放在前一個字,就變成了“涂改”。語言表達手段,表達形式的這些變化都是由所要表達的人物此時此刻的思想感情決定的,不能脫離開人物思想感情的變化,去單純追求考慮語氣、語調、節奏的變化。演員說好臺詞,首先要理解臺詞的內容、含意,更要設身處地去感受人物說這句話的內在感情。萊辛說:“一個僅僅能理解某一句話的演員,跟一位既能理解又能感受到某一句話的演員相比,那還差得很遠呢2我們一旦了解了臺詞的含義,并把它們記住了,那就可以極為正確地說出臺詞,甚至在我們心里想著別的事情的時候也會如此。不過,在這樣情況之下要表達情感卻是不可能的。全部精神力量應當貫注到被說出來的事情上,應該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語言方面。”

語言本身也是動作。由于語言具有鮮明動作性,我們把表演中的語言稱之為“語言動作”。作為人們彼此交流的手段,語言總是與人的某種意愿有著明顯的或潛在的聯系的。這種意愿的產生和完成賦予語言以動作性。通過語言我們可以去勸慰、說服、阻止、打動、威嚇、誘惑、扇動、刺激、激怒、挑逗、教訓、命令、開導、請求、哀求、辯護、辯解……等等,完成這些任務,靠的就是語言強烈的動作性。所以語言動作同形體動作一樣,有著它的任務、目的和規定情境,不同之處僅僅在于它是語言動作,其動作是運用臺詞的內容和說話的語氣、語調、節奏變化來表達的。演員必須抓住臺詞的任務、目的、規定情境,體現出語言的動作性才能說好臺詞。

語言作為塑造人物形像、刻劃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必須做到性格化。語言的性格化有兩個方面,一是臺詞的內容,也就是人物所說的話,要符合人物性格,體現出人物的個性特征,這個任務就是劇作者在劇本中已經完成的。(當然,不少劇作者沒能完成這個任務,劇中人物的語言寫的一般化、概念化、平淡無奇、枯燥乏味,毫無個性特征可言,這又另當別論。)再者是人物語言性格化的體現,這就要靠演員來完成了。表演不能“干人一面”,語言也不能“干人一聲”,要做到“語言肖似”,“宛如其人”,“說一人像一人,不使雷同,或使浮泛”。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都有其說話的獨特方式,老年人與中年人不同,中年人與青年人不同,性情粗暴的人與性情溫和的人不同,工人與農民不同,文化程度高的與文化程度低的不同,輕浮的人與深沉的人不同,幽默的人與憂郁的人不同,坦率開朗的人與陰險狡詐的人不同……形形色色,不一而足。這些于差萬別的不同,具體地體現在聲音、音色、說話時的習慣、語氣、語調等等方面,所以表演中語言性格化的手段有“聲音的化妝”、探尋具有鮮明性格特征的說話習慣、掌握符合人物性格的語氣、語調等等。這要通過細致的觀察生活,深入理解人物的思想性格,并與演員的整個表演有機地結合起來才能很好完成。

最后談談“潛臺詞”與內心獨白。所謂潛臺詞就是深藏在臺詞之中的真正含意。這種含意沒有直接寫出來,直接說出來,而是通過臺詞流露、表達出來的。俗話說“說話聽聲,鑼鼓聽音”,指的就是話中有話,有潛臺詞。潛臺詞表現出說話者的真正意圖、真正動機。往往一句話的潛臺詞與臺詞的表面字義是完全相反的,如:“你真行啊”,這句話的直接意思是稱贊、夸獎你能干、聰明、有辦法、事情辦的好等等,但是也可以賦予它含意完全相反的潛臺詞,說你愚蠢、無能、干出這樣差勁的事情、把事全辦糟了等等,其真正的動機是嘲諷、譏笑、責備、斥責。說話的動機、意圖不同,其潛臺詞也就不同。表達潛臺詞,可以利用演員的全部表現手段,面部表情、手勢、語調、語氣等,手法是多種多樣的。

雖然劇中臺詞不一定每句話都有它的潛臺詞,但是具有豐富的潛臺詞是戲劇語言的一個重要特點,它可以給觀眾留下意會和回味的余地。《馬克辛三部曲》之-的《維堡區的故事》,影片結尾;馬克辛結束了國立銀行的工作,被任命為保衛彼得格勒的司令員,他去和娜塔莎告別。馬克辛臉上掛著一絲微笑,憂郁而洋溢著愛情地低聲說:“我和你告別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還沒有告訴你。……有什么可講的呢!……你自己知道。……”娜塔莎默默地看著他,用微笑掩飾著離別情緒。馬克辛拉看她的手說:“再見2很快就可以相見,我的朋友娜塔莎!”“再見,馬克辛!”緊緊的擁抱。這簡單的告別對話含有比他們說出來的臺詞多得多的潛臺詞。馬克辛重返前線,再一次同娜塔莎分別的時候,他有許多話要說,但是說不出口,不過從他那木訥訥的話語中,觀眾知道了他要說些什么,聽到了他的潛臺詞。實際上他是在說:娜塔莎,我多么愛你,深深地愛著你,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分別是暫時的,我們的心緊緊地連在一起,我們會勝利的,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的妻子,親愛的娜塔莎……。娜塔莎說的短短的五個字也告訴了馬克辛:我知道,我同樣愛著你,多保重吧,我等著你,等著你回到我身邊……。這些含意如果不是作為潛臺詞,而是直通通地說出來,那既不符合人物性格,不符合人物間的關系,也就變得索然寡味,甚至有些庸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