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精神文化取向論文

時間:2022-08-15 05: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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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精神文化取向論文

【內容提要】

近幾年拍攝的一些影片,比如《和你在一起》、《求求你表揚我》、《天下無賊》、《洗澡》等,片中的主要人物往往來自于“鄉村”和“城市”——這一二元對立的物理空間,他們在其中一個空間里“邂逅”,伴隨著故事的延伸折射出不同的道德準則和精神生活,而且人物性格沖突的結果是來自“鄉村”的人(劉小春、劉成等)基本上堅守住了生活的信仰和人性的溫暖,并順利完成了對“城市”人(江老師、莉莉等)的“超度”,使他們心悅誠服的洗心革面。這無疑也是鄉村文化對城市文化的勝利,在這里,“鄉村”扮演了“城市”拯救者的角色,成了“城市”人的道德綠洲和精神家園。同樣是對鄉村文化的肯定,但對“鄉村”的未來和明天的生存影片卻表現出不同的態度——樂觀的或悲觀的,當我們視“鄉村”、“城市”不僅是對立的精神空間而且是對立的社會空間加以審視時,后者可以給我們更多的思索。

【關鍵詞】鄉村城市鄉村文化城市文化空間城市化

一文本分析:從《和你在一起》談起

《和你在一起》是陳凱歌2002年的一部非常有影響的作品,講述了劉小春在北京學琴的經歷以及和莉莉、江老師的交往。影片的第一個段落即以舒緩寧靜的鏡頭勾勒了江南小鎮美麗恬靜的自然風光和熱情和諧的人際關系。為了比賽,劉小春來到了繁華的北京,首先進入他視野的是莉莉,在他驚訝、羨慕的主觀鏡頭里我們看到莉莉的奇裝異服以及嫵媚和風騷。莉莉在影片中的身份是極端“曖昧”的,但不管是“二奶”還是“小姐”,她都是一個缺乏真情、金錢至上而良心未泯的享樂主義者。但在和劉小春接觸的過程中她的言行卻逐漸的發生變化,當得知小春賣了小提琴給她買那件大衣的時候,這種別人對她從未有過的好,給她內心以強烈的震撼。在影片最后她到火車站送行時,已經是一位穿著樸素、溫文爾雅的“良家婦女”形象。江老師也是如此,他生活邋遢、自命清高、與社會格格不入,有時候還愛沾小便宜,但卻有著對藝術純潔的熾熱之心。這樣一個復雜的矛盾體在和小春、劉成相處的過程中打開了封閉已舊的心門。在最后一次給小春上課時,他換了一身新衣服,整理了頭發,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在他的肩上,他最終拋棄了過去的生活,展露了自信的笑容。

毫無疑問是小春改善了莉莉、江老師的精神生態環境,讓他們的人生觀發生的變化。但是如果我們沒有忘記影片開始描繪的美麗的江南小鎮,就不應該忽視劉小春身上“外來者”的文化胎記,他的天真與淳樸浸潤著江南鄉村的寧靜與和諧,莉莉的漂泊、江老師的孤僻則與這個喧囂的城市緊密聯系在一起。在這座城市里,小春就是那個“天使”,“天堂”是“黑暗”的,而小春是光明的,“城市”是黑暗的,而“鄉村”是光明的。這是導演有意為之,如果說是音樂溝通了他們的心靈,那這音樂也是來自鄉村的音樂、感恩的音樂,而不是為了比賽、為了得獎演奏的音樂。所以當莉莉、江老師向小春報以深情的微笑的一刻,是他們自己、更是他們背后的文化向小春、更是向那個美麗和諧的鄉村文化表達著感謝并主動靠攏。另外,鄉村文化對城市文化的勝利在小春身上也體現的非常明顯——在最后的時刻,他放棄了“成功”的機會而選擇了和父親在一起、和“鄉村”在一起,他用行動證明沒有被這個城市同化。

在這部影片中有兩個不同的物理空間——“鄉村”(江南小鎮)和“城市”(北京),來自兩個空間的人裹挾著迥異的文化氣息和精神空間,在交往的過程中,來自“鄉村”的人對“城市”中的人施加了積極的影響,使其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和文化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在“城市”與“鄉村”的碰撞中選擇后者的價值取向在很多影片中存在著,典型的有《求求你表揚我》、《天下無賊》、《洗澡》。

《求求你表揚我》是黃建新最近導演的一部頗具內涵和寓意的新片,故事主要發生在楊勝利、楊紅旗、古國歌和歐陽花四人之間。楊勝利是早年的勞模,獎狀貼了滿滿一墻,特寫鏡頭下從獎狀上我們看到了的頭像,那是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標志。老人每年都有一部分補助,但他全捐了,現在得了重病,為了不給國家浪費錢,堅決不治療,唯一的愿望是兒子楊紅旗能受一次表揚。為了滿足父親的愿望,憨厚執著的楊紅旗到報社找到記者古國歌,說自己曾經救過一個叫歐陽花的女大學生,就在她要被人強奸的時候,要求在報紙上登報表揚他。但古國歌在調查青春漂亮的歐陽花時,她卻否認了這件事,并且稱楊紅旗在誣陷她。就這樣,楊勝利老人走了,他沒有看到兒子被人表揚。后來證明是歐陽花在撒謊,但在古國歌面前她為自己做了這樣的辯護:“為什么死死的纏著這件事情不放?……一個表揚就真的那么重要嗎?就為了一個表揚,就為了一份虛榮,你們毀掉的是我的一生!難道你們不知道嗎?”這時“已經分不清對錯”的古國歌放棄了記者之一職業,來到北京。有一天在街上他“遇到”了已經失蹤的楊紅旗推著他“去世”的父親楊勝利,他們相視一笑,這一笑使古國歌悲涼的心靈無比溫暖起來。影片中,楊紅旗與楊勝利是來自“鄉村”的,楊紅旗老實憨厚、體貼孝順,楊勝利一生奉獻、不圖回報,“什么時候這墻上能有一張獎狀是你的,爸也就心滿意足了”——渴盼兒子被人肯定是他最后的要求。古國歌、歐陽花都是城市中人,我們不能肯定歐陽花最后的道歉有多少的誠意,但古國歌的彷徨足可以說明他受的沖擊之大,從其最后的微笑中可以讀出在邂逅楊勝利——這一死而復生的鄉土文化后洋溢的幸福。“勝利”、“紅旗”、“國歌”試圖要把我們領入仿佛很久遠的時代。

《天下無賊》是馮小剛2004年的一部影片,具有商業片的所有元素。片中的王麗是一個慣偷,但因為懷上了孩子,母性的本能讓她有了懸崖勒馬的沖動。在其自我救贖的過程中,來自河北一大山里沒有父母的傻根無疑是重要的角色和力量。他堅信——狼都沒有傷過俺,人會害俺?人怎么比狼還壞?”正是他的毫無戒心,使本來已有悔意的王麗找到了人性回歸的扶梯。在這里我們固然無法武斷的認定王麗、王薄的所為在多大程度上受到“城市”的

影響,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導演選擇了一個來自“鄉村”的,正如他的名字——傻根一樣充滿著近乎原始的美德和憧憬的人來幫助王麗實現靈魂的涅槃,同時幫助導演完成這次敘事,這選擇本身即是對“鄉村”的肯定,因為他(導演或者王麗)無法從“城市”中找到拯救的力量。在馮小剛的影片中,這種力量除了在《天下無賊》顯現,還出現在《手機》里——嚴守一的奶奶。

《洗澡》是張揚1999年的一部作品,“父親”老劉長年累月的開著澡堂,他堅信澡堂不僅能洗干凈身體,還能洗干凈靈魂。多年未回家的大明因為誤會從深圳——最具商業氣息的城市趕來。父子兩人最初的關系是冷漠的、緊張的,大明不贊成父親開澡堂,而且本人也只洗淋浴。不想老劉犯病,大明只有留下來照管澡堂,正是從這時起大明才真正開始接觸洗澡,開始了解父親,思想慢慢發生了轉變。老劉在水中怡然離去,澡堂也被推倒了,不久就會有商業區在這里建起來。影片其實敘述了一個父與子的故事,充滿古典意味的父親是傳統人情、親情的化身,他的澡堂為人們提供了吐納眾生的暖氣融融的大家園;長子大明則是離家出走、下海經商的現代城市生活方式的符號指代,他最初對父親“洗澡業”的拒絕既是對父親的背叛也是對“鄉村”的背叛。當兒子在父親的教育下蟠然醒悟之后繼承父親的精神遺產,我們于是看到鄉村文化最終沖破了大明——城市符號所意指的城市文化的堤岸。

與以上有著同樣的精神文化指向的影片還有很多,比如《天上草原》(塞夫、麥麗絲導演,2002年)、《我的父親母親》(張藝謀導演,1999年)、《玻璃是透明的》(夏剛導演,1999年)、《美麗新世界》(施潤玖導演,1999年)、《那山那人那狗》(霍建起導演,1998年)等。

二兩種態度:滿懷希望和“老人”的離去

在這些影片中都存在著“鄉村”與“城市”的二元對立,盡管有些影片的“鄉村”沒有直接出場,比如《天下無賊》、《美麗新世界》、《玻璃是透明的》等,像《天上草原》中的“城市”也沒有通過鏡頭得到影像化的顯現,但它們在意義的層面上沒有缺席,僅僅是隱身而已,這種隱身與置換有時候是藝術因素與非藝術因素相互妥協的策略。總之,鄉村文化在與城市文化的邂逅中,帶來的“鄉村”氣息讓城市面貌為之一新,“鄉村”成了他們精神的綠洲和道德的皈依。在影片中導演都對鄉村文化表現出向往和留戀,給以肯定和謳歌,但在這一共同的旗幟下,他們對“鄉村”的未來和明天的生存卻表現出不同的態度——樂觀的或悲觀的,從影片中我們能讀出導演或興奮、或沉重、或發現希望、或看到絕望的不同的表情。

《和你在一起》是一部充滿希望的影片,小春在北京經歷了成長的陣痛,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后依然在人生“成功”與“幸福”的十字路口上決絕的選擇了后者。影片以慢鏡頭來銘記小春和父親擊掌相慶的那一瞬間,來銘記莉莉和江老師樸素的穿戴和溫馨的笑容,加上周圍被感染的群眾,這一“大聯歡”的畫面贏得了大家的熱淚,也溫暖著大家的心房。導演對劉小春的回歸,對莉莉、江老師的轉變給予了積極的肯定,也為鄉村文化的明天描繪了一幅生機勃勃的藍圖。影片《天下無賊》中,傻根蕩滌了王麗、王薄的賊性,喚回了他們的人性,為了讓他活在天下無賊的夢里王薄甚至犧牲了生命。但傻根活了下來,他依然活在他的夢里,堅守他的信仰,繼續感染著身邊的人。

除了《和你在一起》、《天下無賊》,希望的曙光還在《天上草原》、《玻璃是透明的》等影片中閃爍。同時,在對待鄉村文化的前景上還有另外一種憂慮的聲音,在這一些影片中,有著非常典型的一個原型意象——“老人”及其離去。“老人”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文化積淀,他們作為家中的長者在特定的象征化語境中也就成為某一文化存在的證明,在他們身上集中了鄉村文化的精神氣質,有著傳統道德發出的人性呼喚,是一種權威和向心力,他們的離去,無疑也是一種終結,他們的死給影片蒙上了悲涼的色彩。

《求求你表揚我》中的楊勝利老人是最典型的,他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也是一個時代的寄托,其淳樸的愛國情懷和對兒子的樸素要求讓古國歌、也讓觀眾唏噓不已,但他堅守的這種信念在崇尚個性和自我的歐陽花那里輕而易舉的就被“解構”掉了——“一個表揚就真的那么重要嗎?就為了一個表揚,就為了一份虛榮,你們毀掉的是我的一生!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導演讓楊勝利死而復生,給古國歌一次想象性的撫慰和心靈懺悔的機會,但這個美麗的空想無疑“以樂景寫哀”更添了影片的悲涼。他的死帶走了所有的印有頭像的獎狀,帶走了一個眾人渴望獎狀、渴望為別人著想并被別人肯定的時代,一種迥異于城市天空的心靈空間。《洗澡》中的老劉視開澡堂為最幸福的職業,在這里,青年人重歸正途,家庭和睦如初,老人得享天倫之樂。他是澡堂最堅定的守衛者,也是澡堂這一傳統文化的堅定守衛者,盡管他最后的人生旅途改變了大明的人生航向,但這卻阻擋不住澡堂的滅亡,阻擋不住城市的擴張。當這一澡堂消失的時候,與之相伴隨的精神空間和文化空間也就一并消散在城市的上空,大明的轉變固然給鄉村文化以希望,但我們同時感覺到這希望在商業浪潮面前的無力和渺茫。《手機》中嚴守一的“奶奶”也是意義深沉的符碼。她一直生活在老家里,是嚴守一的牽掛,而她對嚴守一的囑托更深沉。她知道費墨胸悶,就托人給他捎了紅棗,說“棗能補心”,費墨說:“這棗吃下去,責任很大。”就是這位讓人感覺到“責任”的老人還是去世了。

綜觀這兩種態度,同樣是在對鄉村文化的肯定的前提下,后者比前者多了憂慮,也多了思索。它在給我們營造溫馨美麗的影像家園的時候,并沒有回避改革帶來的陣痛和生存的創傷。特別是《求求你表揚我》這部影片中,出現的矛盾沖突已經升級到一種仇恨的種子。

電影是要給觀眾營造一個美麗的夢并幫其實現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它們都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但現實主義的影片不是孤立的存在,作為對社會生活的反映,它們撥動的應該是社會上最敏銳的那根神經,尤其是有一定票房收益和社會影響力的影片。但當觀眾都心甘情愿并理所當然的認同它所給定的價值取向時,特別是當我們將鄉村——城市作為社會空間來思索的時候,后一種態度——對鄉村文化前景的憂慮更應該引起我們的回味和沉思。

“鄉村”與“城市”作為物理空間存在的同時,還是對立的社會空間,“在城市里,人處于一種無根的飄浮狀態,以技術為核心的理性不能使人的心靈得到安頓,讓人的靈魂無家可歸。在現代中國,由于劇烈的反傳統,將傳統的一系列的價值觀都切斷了,中國人在價值信仰和形而上層面便出現了空缺。人在對形而上層面出現空缺的時候,在身心焦慮的同時,便轉向對人自身的生存之根的追尋,以求獲得對異化的抵抗與逃逸。”這種追尋與抵抗也是在全球化語境中人的精神重組,在這一過程中,正如瑞典導演英格瑪•伯格曼所說的那樣——“沒有哪一種藝術形式能夠像電影那樣,超越一般感覺,直接觸及我們的情感,深入我們的靈魂。”但正如影片中的后一種態度所彰顯的,“老人”會默默的離去,“鄉村”終有一天也會走遠,消逝在城市無邊的擴張中,到時候精神的家園在哪里?

當然這些問題是電影無力解決的,但從“選擇鄉村”這一精神取向本身可以看出導演對當下精神生態的溫馨關注和苦澀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