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文學批判理念探微

時間:2022-06-09 04: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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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析文學批判理念探微

摘要:作為文學批評名家,沈從文以自己的人性烏托邦重新修復著人文精神生態,他以對莢的訴求與守望實踐著自己的文學批評理想,思考著文學創作,探索著文學的未來走向,想象設計著文學的現代形態。

關鍵詞:沈從文;文學批評;人性;美與愛;經典重塑

沈從文以其獨特的生活感受、獨特的審美體驗、獨特的精神氣質,獨步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文壇,為后世留下了一部部的文學經典。同樣地,作為人文知識分子,他的文學批評以對美的訴求與守護,傳承著五四新文學之精神,構建著文學之理想形態,參與著世界意義的創造。

一、人性烏托邦之美學構建

周作人1918年12月發表于《新青年》的《人的文學》,率先豎立起了“人性”覺醒的鮮明旗幟。之后,“人的文學”成為貫穿于五四新文學以來的一條思想主線。周作人以人道主義作為根基,以個人為本位,認為人性是獸性和神性的集合,肯定了人的本能欲望,主張靈肉二重生活要一致,最終實現人性之解放。到了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梁實秋的文學人性論則更加明確地提出:“文學發于人性,基于人性,亦止于人性,人性是很復雜的,唯因其復雜,所以才是有條理可說,情感想像都要向理性低首。在理性指導下的人生是健康的常態的普遍的;在這種狀態下所表現出的人性亦是最標準的;在這標淮之下所創作出來的文學才是有永久價值的文學”,強調了“人性之約束”,“人性”成為文學批評之唯一標準。而到了三十年代,沈從文則申明:“這世界上或有想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樓杰閣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山地作基礎,用堅硬石頭堆砌它。精致結實,勻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的理想的建筑。這神廟供奉的是‘人性”“我要表現的本是一種‘人生的形式’,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延展豐富了五四以來文學的人性學說,成為經典的自然人性論沈從文所崇尚的理想“人性”,一如其在湘西系列小說中所呈現于世人的那樣,是基于人的原初狀態之下的天人合一。“他認為:生命是一種至善至美的人的本性,一種蓬勃向上的活力,是人生價值和意義的抽象,是健康人生顯示的一種完美而崇高的精神。”他在想象構建著自己的人性烏托邦:處身農耕文明社會,本于自然,順其自然,歸于自然,隨遇而安,與自然和諧共存;人與人之間,真誠純樸,充滿關愛,超越一切世俗功利,生活的自在狀態,人性的自然釋放,田園牧歌一般,恬淡而美好。

沈從文曾經滿懷希望與欣喜地從原始鄉村步入繁華都市,但現實卻使他以對“自然人性”的偏愛,以“鄉下人”之鄉間文化立場來審視現代文明所滋生的各種弊端,批判都市人性的丑陋與萎縮。

在《燭虛》一文中,沈從文秉筆直書:“和尚、道士、會員……人都儼然為一切名分而生存,為一切名詞的迎拒取舍而生存。禁律益嚴,社會益復雜,禁律益嚴,人性即因之喪失凈盡。許多所謂場面上人,事實上說來,不過如花園中的盆景,被人事強制曲折成為各種小巧而丑惡的形式罷了。一切所為所成就,無一不表示對于‘自然’之違反,見出社會的拙象和人的愚心。然而所有各種人生學說,卻無一不即起源于承認這種種,重新給以說明與界限。更表示對‘自然’傾心的本性有所趨避,感到惶恐。這就是人生。也就是多數人生存下來的意義。”他以敏銳深刻之洞察力,直擊肯綮,針砭時弊,診斷出了人性扭曲萎縮的都市文明病癥,試圖恢復重建自然健康的理想人性形態。自五四新文學以來,諸多作家、批評家都在沿襲著魯迅先生所開創的“國民性的批判改造”思維模式,有的后來轉向了社會歷史批評。然而,沈從文卻以文學的“人性觀”切人,進行了一次新的思想啟蒙,開拓了文學批評的新境界。

基于文學的自然人性哲學,沈從文曾在《小說的作者和讀者》一文中指出:“我以為一個作品的恰當與否,必需以‘人性’作為準則。是用在時間和空間兩方面都‘共通處多差別處少’的共通人性作為準則。一個作家能了解它較多,且能好好運用文字來表現它,便可望成功,一個作家對于這一點缺少理解,文字又平常而少生命,必然失敗”;在《給志在寫作者》一文中他又進一步點明:“一個偉大作品,總是表現人性最真切的欲望——對于當前社會黑暗的否認,以及未來光明的向往。“人性”作為沈從文美學理想的意義構建,作為其文學理論批評的一個核心考量與參照,原因在于:對作者而言,“人性”是在小說中的藝術本質表現;對讀者而言,“人性”則具有巨大的召喚作用,可以引發其再創造,繼而不斷地實現自我之完善。

二、文學理想形態之美學守望

作為批評家,無論是作家作品評論還是具體理論創作,沈從文以獨到精辟的見地闡釋著個人的批評理想,引領著文學的未來走向,以滿懷的真摯與期待構建著藝術的美學圣殿,想象設計著文學的現代形態。

沈從文以不變的執著與熱忱進行著自己的批評實踐。1937年1月,他曾經在《我對于書評的感想》一文中號召實現一場文學運動的自由解放——書評的自由解放,并且進一步明確了評論之功效:“一個作品的同聲,又希望成一群讀者的指路石”“它溝通了作者與讀者的間隔,縮短了作者與讀者的距離;對作者言它是一個諍友,對讀者言它是一個良友。它的意義是莊嚴的。沈從文基于對于文學批評的準確定位,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言說著對文學藝術美的訴求與守望。他評論卞之琳的詩:“運用平常的文字,寫出平常人的情感,因為手段的高,寫出難言的美。”他坦言自己寫作的原因:“因為我活到這世界里有所愛。美麗,清潔,智慧,以及對全人類幸福的幻影,皆永遠覺得是一種德性,也因此永遠使我對它崇拜和傾心。這點情緒同宗教情緒完全一樣。這點情緒促我來寫作,不斷地寫作,沒有厭倦,只因為我將在各個作品各種形式里,表現我對于這個道德的努力。人事能夠燃燒起我感情的太多了,我的寫作就是頌揚一切與我同在的人類美麗與智慧。若每個作品還皆許可作者安置一點貪欲,我想到的是用我的作品去擁抱世界,占有這一世紀所有青年的心。……生活或許使我平凡與墮落,我的感情還可以向高處跑去;生活或許使我孤單獨立,我的作品將同許多人發生愛情同友誼。……”沈從文在人文主義的旗幟下,承續著五四時代“美”與“愛”之文學理想,在“美”與“愛”之中觀察體驗著生命的意義,書寫著社會與人生。在《美與愛》一文中,他又進行了專門的論述:“一個人過于愛有生一切時,必因為在一切有生中發現了‘美’,亦即發現了‘神’。“然而人是能夠重新創造‘神’的,且能用這個抽象的神,阻止退化現象的擴大,給新的生命一種刺激啟迪的。”我們實需要一種美和愛的新的宗教,來煽起更年青一輩做人的熱誠,激發其生命的抽象搜尋,對人類明日未來向上合理的一切設計,都能產生一種崇高莊嚴感情。國家民族的重造問題,方不至于成為具文,為空話”。沈從文推崇蔡元培所倡導的“美育代宗教”,很重視文學的審美教育作用,強調由“立人”出發,通過神圣之“美”和世間至“愛”的詩意觀照,培塑健康向上的人生觀與時代精神,最終實現民族國家的重造與發展。

沈從文曾經評論馮文炳的作品:“充滿了一切農村寂靜的美”“作者所顯示的神奇,是靜中的動,與平凡的人性的美”;評論徐志摩所創作的《雪花的快樂》:“這里是作者為愛所煎熬,略返凝靜,所作的低訴。柔軟的調子中交織著熱情,得到一種近于神奇的完美”。足見他的作家作品評論不同于倚重功利性的社會歷史批評,更多地基于文學的純美理想,是一次次的尋美之旅。一方面,沈從文在自己的文學作品中營造著愛與美的世界,與此同時,他的文學理論批評又在梳理總結著現代文學史,思考探測著文壇狀況,表達著對現代文學美學構建與可能設想。

當然,面對文壇創作的概念化、公式化、雷同化、單一化傾向,沈從文力倡“作家問需要一種新運動”,積極祛除作品“差不多”現象之流弊;面對文學的商品化、政治化傾向,沈從文敏銳地探明了“社會固有了進步,文運實已墮落”(之癥候所在:“墮落的原因,一為從民十五起始,文學運動勢力由北向南,由學校轉入商場,與上海商業資本結合為一,文學作品有了商品意義,成為商品之一種。從表面看,是大大發展,事實說來,它必然受損害。一為民十八以后,這個帶商品性得商人推銷的新文學事業,被在朝在野的政黨同時看中了,它又與政治結合為一,從表面看,越有前途,事實說來,只會更糟”;同時提出了“文運的重建”,及時地進行糾偏,修復著文學生態。落實到問題具體方案的設計與施行上,沈從文萌生了“經典重造”之堅定信念:“經典的重造,不是不可能的。經典的重造,在體裁上更覺得用小說形式為便利。這種新經典的產生,還待多數從各方面來努力。這努力的起始,是有識者將寫作專利,從少數‘職業作家’獨占情形下解放,另外從一個更寬廣的社會中去發現作家,鼓勵作家,培養作家”;而且,“新經典的原則,當從一個嶄新觀點去建設這個國家有形社會和無形觀念。尤其是屬于做人的無形觀念重要。勇敢與健康,對于更好的‘明天’或‘未來’人類的崇高理想的向往。為追求理想,犧牲心的激發……更重要點是從生物學新陳代謝自然律上,肯定人生新陳代謝之不可免,由新的理性產生‘意志’,且明白種族延續國家存亡全在乎‘意志’,并非東方式傳統信仰的‘命運’。用‘意志’代替‘命運’,把生命的使用,在這個新觀點上變成有計劃而能具連續性,是一切新經典的根本”。重造經典,沈從文立于全人類、全民族的高度,由審美構想到審美救贖,以愛與美之崇高藝術理想與人生觀照,超越功利,超越時空,使得有限的生命實現了無限的自由發展。

三、結語

文學的深邃之處就在于它是對人的心靈世界的一次次探險,是對人的有限性的一次次揚棄與超越,是對無限與永恒的理想性世界的追求。文學,人類生存的美麗神話,在審美觀照中,人必然會實現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于混沌中求真,于靈魂中求善,于自由中求美,沈從文的文學理想逐漸走向著真善美的和諧統一,他以自己的人性烏托邦重新修復著人文精神生態。從“經典重造”到“民族國家重造”,沈從文以對美的訴求與守望實踐著自己的文學批評理想,思考著文學創作,探索著文學的未來走向,想象設計著文學的現代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