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與辯論;辯論不可承受之輕
時間:2022-06-29 05: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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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彩辯”到“雄辯”到“戲辯”到“花辯”到“儒辯”到……
在一個講求注意力的時代不僅辦網站、搞房地產要不斷搶占概念制高點,我這段
時間發現連搞辯論都要不斷推出新概念來俘獲眼球,我在副標題中列出的只是其中的
一部分。甩開內涵增長的概念膨脹,在經濟中帶來的是泡沫,同樣的情況發生在辯論
中,也讓人擔憂。
回想在上一次大專辯論會中,我們隊也被冠以“雄辯”之名,幾個辯手還都被封
了個名頭,將我叫個什么“獨狐九劍”,聽第一個人這么說還有點得意,沒幾天就覺
得無聊,評論嘛,說好在哪兒,不好在哪兒就行了,干嗎非給帶個大帽子。別人夸你
又不好反對,否則顯得清高,只好偷偷臉紅,覺得跟太平天國后期把什么蘿卜白菜都
給封個名字好聽的“王”差不多。外人看熱鬧,審美情趣從《水滸傳》一路延續下來
,各路好漢功夫不論怎樣,人人都有個響亮的名頭,本無足為怪。但如果辯論的“業
內人士”也熱衷于此道,這種虛假繁榮非辯論之福。
并非從這屆辯論會才開始,但確實我有這樣的感覺,辯論在以加速度走向浮躁。
在本屆辯論賽中增加的一場表演更加讓我有這樣的困惑。辯論要發展固然要推陳
出新,但辯論創新的內核我以為絕不在于辯手穿一身花哨的衣裳,舉兩件晃眼的道具
,做幾個夸張的動作,出現一些新名詞。本來大專辯論賽的辯手要是放在幾十年前都
能算作準知識分子了,刻意向“小燕子”發展有老茄子刷綠漆——裝嫩的感覺。或許
是我的杞人之憂,我覺得這些招數可以讓人一時覺得新鮮,但絕不會指向辯論的長期
發展,反而會讓辯論膚淺化、平面化,湮沒在《非常男女》、《快樂大本營》一類的
娛樂節目中,而失去其思辨性的獨特魅力。辯論中有各式各樣的新把戲出現,本無足
為怪,大浪淘沙,沉者自沉,但一些點評者對本屆辯論會中出現的噱頭,在我看來確
有甚過其詞的贊美,雖然也許另有一番良苦用心,但恐怕有一些至少可以值得商榷的
導向性問題。
如果從廣義的觀賞性角度而言,辦大學生電視辯論賽不如辦名模辯論賽,炒作幾
個美女辯手,收視率肯定飆升。但電視大專辯論賽之所以有獨特的魅力,在于它與任
何的媒體節目都不同,是一種思維的體操。它以規定正反方的形式,把辯手的思維潛
力推向極致;它逼你打破偏執,換位思考,站在也許你乍一聽不認同的立場上思考其
合理性,而這正是時代所要求的一個具有民主精神的公民的基本素質;它逼你開放頭
腦,重構新知,解構在大多數人眼中就那么回事,實則遠非那么簡單的概念和問題,
它重視的不是結論而是“思”的過程。相比之下,讓很多人不理解的是,大專辯論賽
所培養的并非斗爭快感,而是重邏輯、講道理的理性精神。
從媒體制作節目的角度考慮,迎合觀眾不代表就能贏得觀眾,一臺大雜燴的春節
聯歡晚會想辦得大家都喜歡尚且不容易,何況辯論賽。如今可以說從大眾傳播的時代
漸漸地進入了分眾傳播的時代。在選擇一部分受眾群體的同時,就不可避免地要放棄
另一部分。萊里鹽放少了,肯定有人要嚷太淡;如果不對自己的口味有自信,忙著加
鹽,又會有人怪太咸。這種心態不穩定的最可能結果是,顛來倒去非但討不了好,還
把大家的胃口都敗壞了。其實一道菜咸有咸的做法,淡有淡的做法,只要功夫到了都
會有人喜歡。
造成這種心態不穩定的很重要一個原因,我覺得是過早地因為反面意見而輕下斷
言,覺得一種辯論模式的內涵己經被發掘殆盡,似乎只剩下形式上的突破了,所以才
會過于刻意地在表層形式上追求并沒有什么縱深感的所謂新意。有人在談到中國文學
領域從詩經到唐詩的演進時說:“中國的詩歌經歷了上千年才從四個字發展到七個字
。”但就在這似乎呆板的形式中;我們的先輩融入了磅礴輝煌的精神意境,千載之下
,其意彌新。返觀一種辯論模式的發展的內在疆界要遠過于森嚴律詩。所以說如果拋
開務實的觀點,僅從愛好的角度來看,一種辯論模式中就蘊含著無窮的可能,足以讓
一批最有才華的人用下輩子的努力來探索和突破。
如果說目前的辯論模式或規則要改革,我個人以為它最根本的指向不是倡導各種
噱頭來實現表層意義上的觀賞性,而在于相輔相成的兩點:一加強思辨層面上的對抗
強度;二加強評價體系上的公正性。改變以往延續的重大段華美陳詞、輕思維碰撞的
評判導向,這往往讓善于感情飽滿、做學富五車狀、背誦大段陳詞的辯手倍得風光,
而在他們之中很多至少在我理解是花瓶型的,他們在集體榮譽的名義下大量地侵占隊
友包括教練的智力成果,成全自己青年才俊的美名,貌似謙虛,實已厚顏至極。假如
這種情況長期延續,使得越來越多富有思辨精神的青年人不屑于參加辯論,辯論的衰
落也就指日可待了,而在辯壇上有真辯手才會有真思考,有真思考才會有真辯論。
應該說辯論是一種高智慧的活動,自我標榜大辯若訥的人,更多情況下只有一種
自欺欺人的虛妄的智慧。就像物理學中在現有認知能力下對黑洞的研究,在辯論中,
如果放到整個文學的大背景下,也會有無數在目前的語言發展水平下像黑洞一樣無法
表述的邏輯微妙和難于傳達的莫名體驗。也許是出于偏愛,我個人有一個不見得精確
的觀點,即在所有媒體節目中,電視辯論賽屬于在哲學意義上層次最高的一種,新聞
報道相對處于哲學中本體論的階段,關注“是什么”;訪談節目上升了一個層次,相
對于哲學中認識論階段,關注“認識到什么”;辯論賽則達到了語言論階段,關注“
表達的是什么”。
足見身為辯手,路漫漫其修遠兮。構造一個屬于自己的邏輯庫;拓展屬于自己的
思維角度;探索屬于自己的語境和表達方式,這樣的辯手才會在參與辯論時體會“道
在其中”,才會把參與辯論當做自己心靈的盛宴,而不僅僅是獲得名利的階梯。當更
多的辯手以這樣的目標來要求自己,即便辯論賽的規則不允許有任何的噱頭,大專辯
論會也會有常新的魅力。
誠然一個人的智力和精力有局限,那些辯手面對的問題也許千百年來已在無數先
哲智慧的頭腦中曾經縈繞,不要說超越他們,連爬上他們的肩膀都不容易,但一個辯
手至少用自己的頭腦真誠地思考過,焦慮過,釋然過,領悟過。
一個辯手應當意識到自己所從事活動的趣味層次和贏得掌聲、鮮花的同時所伴隨
著的使命。面對大眾,包括評委的紛紜意見,用不著擺出堅持操守的悲壯姿態,但至
少不應該茫然。辯手的頭腦總是長在自己的肩膀上,抒自己胸臆,作一家之言,方可
期辯論境界之說。辯論也許遠不能成為你的終身事業,但不妨成為你的終身興趣。如
公劉所言“詩人可以不寫詩,但不能背叛詩”。至于曾見過不少名利雙收的辯手;忽
做大徹大悟狀,得出辯論無聊的結論,表示要金盆洗手,這種人往往當初便因為主觀
和客觀的綜合原因,一路剽竊教練和隊友的智慧,根本沒有用自己的頭腦辯論過。就
在昨天,看見了《南方周末》上的一篇帖子,題為《大專辯論賽越辯越糊涂》,文中
把大專辯論會比作“文化毆斗”,對懷著這樣偏見的人很難說清楚什么。不過作者所
列舉的一些問題倒也并非完全沒有道理。
遙憶武俠小說也曾被視為低級趣味,難登大雅之堂,金庸先生如椽臣筆,不僅為
自己贏得了聲望,更拔高了整個武俠小說在文學殿堂中的地位。而時至今日,在有的
人眼里,辯論仍然是一種小兒科的游戲,此非辯論之恥,乃辯手之恥也!
也許我總是改不了愛找茬兒的毛病,其實回顧前一段時間經歷的本屆辯論賽當然
更主要的是愉快的經歷。其中又見到了很多欽仰已久的老師,以往為避瓜田李下之嫌
,而此次得嘗促膝就教之愿,與平日關于辯論零亂所感大有可相對印證,參悟之處,
幸何如之。還耳聞目睹了武漢大學、電子科技大學等代表隊在一些段落中和個人身上
所展現出的銳氣、創造力和探索精神,動人花香不需多,更足證辯論之道不孤。
“一生幾席話,身后有遺篇。”這是高峰先生為''''99國際大歲專辯論會所譜下的
一句歌詞。不敢謬托知己,但此語實獲我心,它可以代表一個辯手所追求的,甚至可
以說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境界,但愿與各位辯友包括熱愛辯論的朋友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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