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生活哲學研究論文
時間:2022-09-07 09: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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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以比較生活的本質、主體、目標為具體的切入點,揭示兩種生活哲學的本質差別。文章認為,對費爾巴哈的批判,開顯出馬克思生活哲學的嶄新視閾。這是對費爾巴哈人本學的超越,實現了生活哲學范式和生活思維方式的根本性轉折。
【關鍵詞】馬克思生活哲學/費爾巴哈/生活思維
【正文】
費爾巴哈哲學止步處正是馬克思生活哲學的起點。馬克思的生活哲學無疑是在批判和超越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的基礎上創立的。這種超越不僅體現在生活的本質、主體、目標等方面,更為重要的是馬克思生活哲學實現了話語轉換、生活思維的重要轉折。本文擬就此作一對比,從而顯現出馬克思生活哲學的本質特征。
一生活的規定
馬克思和費爾巴哈的哲學都以生活作為研究對象,但他們對“生活”的理解不同。對生活本質的不同規定構成費爾巴哈與馬克思“生活哲學”不同的界域,也成為馬克思的“生活哲學”超越費爾巴哈哲學的邏輯支柱。馬克思對費爾巴哈的超越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從現存的生活到歷史的生活,二是從宗教生活到立足于生產活動的全面的生活
首先,費爾巴哈所理解的“生活”本質上是市民社會的生活。在費爾巴哈看來,“生活”即是利己行為以及日常生活,即是對快樂與幸福的追求本身,即是享受“愛”。然而所有這一切在馬克思看來只是市民社會的生活,而不是一切社會形態的生活,尤其不是“人類社會”的生活。對此,馬克思評論說:“舊唯物主義的立腳點是市民社會,新唯物主義的立腳點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的人類。”(57)恩格斯在拿費爾巴哈的哲學與馬克思的哲學比較時也說:“根據費爾巴哈的道德論,證券交易所就是最高的道德殿堂,只要人們的投機始終都是得當的。”(239)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費爾巴哈沒有用歷史的眼光看待市民社會,沒有看到市民社會也有一個產生、發展和滅亡的過程。費爾巴哈缺乏實踐的觀點。雖然他也曾說過:“一般說來,實踐的觀點也就是生活的觀點,根據這種觀點,我把自己作為個體或個人與我之外的客體、主體或其他人發生關系。這些關系的綜合就構成生活本身。”(111-112)但是從費爾巴哈的文本整體性上來看,他對“生活”的內涵規定是狹隘的,他將人的“生活”的本質規定納入他的自然主義框架中,視人的生活與動物的存在為等值的。而在馬克思看來,動物的生存是一種自然規定性,動物自己不能改變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人的存在卻是歷史性的,是具體的,不能把某一時代的生活當作是適用于所有時代的普遍生活。
其次,在市民社會的生活中,費爾巴哈特別突出的是宗教生活。宗教應該說是探討費爾巴哈生活哲學不可略過的重要維度。在費爾巴哈的生活哲學中,宗教生活成為“人的生活”獨特性之所在。在這里需要注意兩個方面,其一,因為在費爾巴哈看來,“動物只有單一的生活,而人卻具有雙重的生活。在動物那里,內在生活跟外在生活合而為一,而人,卻既有內在生活,又有外在生活。人的內在生活,是對他的類,他的本質發生關系的生活”,(26)也就是宗教生活把人與動物區別開來的。其二,在他看來以往宗教是人的“類本質”的異化,他希望通過宗教批判來還原人的類本質。將這兩個方面綜合起來思考可清晰地呈現出費爾巴哈哲學“生活”的宗教特征。從馬克思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與《德意志意識形態》等文本中的諸多論述,可見馬克思生活哲學對“生活”的規定。馬克思特別強調的不是宗教生活,而是生產生活。單以《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論述為例。馬克思認為:“生產生活就是類生活。這是產生生命的活動。一個種的全部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活活動的性質,而人的類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46)。在這里馬克思不僅指出了“生活”的本質規定即是人自由自覺的生命活動,而且指明了人的生活是由自己創造、生產自身生命的活動。因為“人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身意志的和自己意識的對象”(46),是“具有有意識的生命活動”,這樣,在馬克思看來,生產生命的活動是人之“生活”的實質。生產成為生成“生活”的根本。在此基礎上,馬克思在對“人”與動物的生命活動的比較中,對“人的生活”作了進一步的展開,從而凸顯出“人的生活”的內在規定。他說:“動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動物不把自己與自己的生命活動區別開來。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動”,而人則不同于動物,“他自己的生活對他來說是對象”,“他的活動是自由的活動”;同時,雖然“動物也生產”,但是人的生產與動物的生產相比較卻具有原則的差異,具有如下的一系列獨特之處——即(a)“人的生產是全面的”,(b)“人甚至不受肉體需要的影響也進行生產,并且只有不受這種需要的影響才進行真正的生產”,(c)“人自由地面對自己的產品”,(d)“人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處處把內在的尺度運用于對象”,(e)“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47)。這樣,馬克思哲學中“生活”的真意也就很清晰地顯露出來了。一言以蔽之,馬克思生活哲學之“生活”即是人不斷創造自身的活動本身。由人的生產的全面性規定了人的生活是一種全面的生活。宗教生活只是全面生活中的一個側面,這一側面同其他側面一樣,是由生產決定的。
二生活的主體
無論是費爾巴哈還是馬克思,他們所談的生活都是指人的生活。生活的主體是人,而且只能是人。這構成了費爾巴哈和馬克思生活哲學共同的出發點與關注點。然而“人”的含義,在費爾巴哈哲學的語境中與在馬克思生活哲學中卻具有完全不同的意味。費爾巴哈從“類”的角度理解人,把人理解為感性的、與他人處于感情關系中的肉體存在物;馬克思則從人的活動(馬克思早年也把人的這種活動稱作人的“類”特征)中考察人,把人和自然、人和人的關系都奠基于生產活動、實踐活動之上。這種本質的差異不僅構成費爾巴哈抽象的人本主義哲學與馬克思生活哲學不同的價值取向,而且成為后者超越前者的起點,從而實現了“生活哲學”的思維革命。
費爾巴哈在《黑格爾哲學批判》中指出,“人是作為‘類’而存在的”,在《基督教的本質》中又強調人具有類意識、類本質,從而把動物與人區別開來;在《未來哲學原理》中,他再次說人“是一種普遍的實體”,“是一個能意識到普遍性的普遍者,是自我意識的類”(206-216)。他對人的“類”本質的界定是“以自然界為出發點,并且立足于自然界的真理之上”(523)。費爾巴哈認為,他對人的類本質的規定并非空穴來風,兒是以全部近代哲學史作為依據的。
首先,他試圖批判和糾正法國18世紀唯物主義對人的看法。笛卡爾曾經說“動物是機器”,在此基礎上,18世紀法國唯物主義認為“人是機器”。費爾巴哈認為,這只是從機器、動物和人的共同性方面來看的,沒有從它們各自的類特征去考察。因此,他首要的任務就是把人與動物劃分開來。在他看來,第一,人不僅具有受動性,更為重要的是具有主動性,而機器或動物則只是被動的;第二,人超越了機械性,是自由的,而機器則只承載著機械的必然規律。動物有感覺,但只有人才有最發達的感性,只有人才有愛的感覺。愛使人自由,人在感覺中、在愛中達到與自然的和諧或自由狀態;第三,人是一種完滿的存在,人的本質具有整體性。在此基礎上,費爾巴哈甚至注意到了人的活動的作用:“能夠把人從自然界抽出來嗎?不能!但直接從自然界產生的人,只是純粹自然的本質,而不是人。人是人的作品、是文化、歷史的產物。許多植物、甚至動物在人的培育下發生了如許的變化,以至在自然界根本找不到它的原形了”(247)。在這里,費爾巴哈認為,人是感性存在、理性存在與社會歷史存在的統一體,人的本質中包含有自然本質,但并不能歸結為自然本質。可惜的是,這種思想在費爾巴哈那里只是一種萌芽,始終未能占據主導地位,更談不上發展成為一個系統的理論體系。這一工作是由馬克思完成的。
其次,他批判黑格爾哲學將“人”作為絕對理念的外化環節,作為純粹的“理性人”,轉而強調人的感性屬性,反對把人當作精神實體,強調人是感性實體。他首先反對將人的肉體與靈魂分裂開來談人,強調這種分裂開來談論人“只不過是一種理論上的分割;在實踐中,在生活中,我們否定這種分割”(209),因為“人的本質是感性,而不是虛幻的抽象‘精神’”(213),“人的最內秘的本質不表現在‘我思故我在’的命題中,而表現在‘我欲故我在’的命題中”(591)。這樣,在費爾巴哈眼中,肉體、感官是人的本質,靈魂、意識則在一定意義上是非感性本質,但二者都導源于感性的自然。“我所吃所喝的東西是我的‘第二個自我’,是我的一半,我的本質,而反過來,我也是它的本質”(530),這直接表明了“人就是人所吃的東西”。由此,費爾巴哈的“感性人”也就在反對“理性人”中凸顯出來了。
再次,費爾巴哈曾說過人的本質“包含在人和人的統一之中”,是“建立在‘自我’和‘你’的區別的實在性上面的”(185)。從這一點來看,他對人規定的視角已從人與動物、人的理性與經驗實在的統一性,切換到了“人與人”的關系中,顯露出費爾巴哈試圖從人與人的關系中去尋求現實的人的本質的合理性意向,從而成為馬克思規定人的“接洽處”。但費爾巴哈在研究人的類本質時,關注的并不是人的歷史活動,而是存在于人的“意識”、人的“宗教”中的本質規定,也就是“理性、意志和心”。他在其著作中反復說到:“究竟什么是人跟動物的本質區別呢?對這個問題的最簡單、最一般、最通俗的回答是:意識”;“宗教根源于人跟動物的本質區別:動物沒有宗教”;(26)“人自己意識到的人的本質究竟是什么呢?或者,在人里面形成類、即形成本來的人性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就是理性、意志、愛”(27-28)。這樣,在費爾巴哈哲學的語境中的“人”即是人之共性,是與“現實的個人”相背的抽象的人、“一般”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意識的人”、“理智的人”和“愛的人”。
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規定是以直接揚棄費爾巴哈的“人”論為起點的。馬克思首先清理了費爾巴哈的“人”論的局限與錯誤。馬克思說:“他[指費爾巴哈——引者注]還從來沒有看到現實存在著的、活動的人,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并且僅僅限于在感情范圍內承認‘現實的、單個的、肉體的人’,也就是說,除了愛與友情,而且是觀念化了的愛與友情以外,他不知道‘人與人之間’還有什么其他的‘人的關系’。他沒有批判現在的愛的關系”(79)。在批判的基礎上,馬克思認為作為生活主體的人決不是費爾巴哈哲學中的“類主體”或“內在的、無聲的”孤立的“單個人”,而是“現實的個人”,即“不是處于某種虛幻的離群索居和規定不變狀態中的人,而是處在現實的、可以通過經驗觀察到的、在一定條件下進行的發展過程中的人”(73),“不是他們自己或別人想象中的那種個人,而是現實中的個人,也就是說,這些個人是從事活動的,進行物質生產的”(71-72),“是以一定的方式進行生產活動的一定的個人”(71)。這就揚棄了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理論視角,生成了馬克思生活哲學在主體問題上現實的、歷史的與未來的思維,形成馬克思生活哲學新的出發點。
透視費爾巴哈與馬克思對“人”的規定,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二者的思維路徑之別。費爾巴哈是立足于自然,從動物與人的差別中、從感性與理性統一性中倚重、偏向于自然的感性、從人存在的有限性與無限性中、從人的共同的不變的稟性中來把握“類人”;相反,馬克思則是從感性活動中、從社會關系中、從歷史中、一句話從人的生產活動之中來把握人,如馬克思所說:我們“可以根據意識、宗教或隨便別的什么來區別人和動物。一旦人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的時候,這一步是由他們的肉體組織所決定的,人本身就開始把自己的動物區別開來”(67),由此構成了馬克思生活哲學與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人的本質”的根本性的不同,也導致了二者生活思維的原則差異,更為重要的是馬克思生活關系思維、歷史思維和開放的未來思維對費爾巴哈生活直觀、實體式思維與靜態思維的超越。
三生活世界的構成
在生活世界的構成問題上,二者的理路差異更為明顯地表現出他們的生活思維之區別。這種本質區別不是枝節的,而是整體性的,該區別不僅體現在生活的內容(注:指生產系列:(1)為了滿足人們生活需要的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2)為了滿足新的需要而進行的生產,即生產資料的再生產;(3)人口的生產;(4)生產關系的生產;(5)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生活的結構(注:馬克思生活哲學的生活結構論可以分為“生活靜態結構論”和“生活動態趨向論”。)等方面,而且突出地表現在人與環境的關系問題上。在此僅就人與環境的關系問題做一剖析,通過它即可看出二者的思維之別。
由于費爾巴哈把人理解為“類”,所以對于費爾巴哈來說,人與環境的關系就是人類與自然環境的關系。在費爾巴哈看來,生活世界是由人和自然構成的。所謂生活,就是人在自然環境中生存。在這里,人與自然是直接面對的,沒有任何中介,一切都是透明的。正因為如此,人是直接吃自然界、喝自然界,等等。從認識角度說,人可以直觀自然界,可以認識自然界本身,因為自然界是人所直接面對的對象。
對于馬克思,情況就復雜得多了。首先,在馬克思看來,無論是人,還是人的環境,都不是直接的存在,而是經過中介的存在。他在批判“關于環境和教育起改變作用的唯物主義者”時指出,以為人是現成的、原始的存在,環境是由人造成的,是派生的存在,固然不對;以為環境是現成的、原始的存在,人是由環境造成的,是派生的存在,同樣錯誤,“環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或自我改變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55)。這就是說,環境也罷,人自身也罷,都只是實踐活動的產物。作為產物,它們都不是直接的存在,而是經過中介的存在。
其次,馬克思區分了人與環境關系的不同方面和不同層次。人并不是以孤立個體的身份直接面對自然的,而是以社會作為中介面對自然的。個人是社會存在物:“甚至當我從事科學之類的活動,亦即當我從事那種只是在很少的情況下才能直接同別人共同進行的活動的時候,也是在從事社會的活動,因為我是作為人而活動的。”(75)既然如此,人與自然的關系實際上是以人與人的關系為前提的,反之,人與人的關系也以人與自然關系為前提。這樣,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就成為人與環境關系的兩個方面。
無論是人與自然的關系,還是人與人的關系,都有兩個層次,即實踐關系和認識關系。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由于人和自然本身都已經是歷史活動的產物,都已經濃縮地包含了先前的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所以無論是人與自然的實踐關系,還是人與自然的認識關系,其主體和對象都不是實體性的,而是關系性的。人與自然的實踐關系、人與自然的認識關系也是這樣。
以人與自然的認識關系為例。表面上是人在直觀自然,實際上是作為認識主體、具有認識能力的人在認識經過改造的自然。人的認識能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通過文化和文明傳承來的。也就是說,它本身就是歷史的產物。同樣,人周圍的自然界并不是未經改變的原始自然,而是作為人的活動產物的自然。就算你見到了未經改變的原始自然(馬克思舉的是“澳洲的珊瑚島”的例子),你也不可能以未經污染的純凈眼光看待它,因為你的認識能力已經是一種結果,一種歷史產物,而你能認識到什么,取決于你的認識能力。
恩格斯曾經指出:“人的思維的最本質和最切近的基礎,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變化,而不僅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樣的程度上學會改變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樣的程度上發展起來。”(329)這段話準確地闡釋了馬克思對費爾巴哈生活哲學的抽象性的批判。馬克思指出:“費爾巴哈特別談到自然科學的直觀,提到一些只有物理學家和化學家的眼睛才能識破的秘密,但是如果沒有工業和商業,哪里會有自然科學呢?甚至這個‘純粹的’的自然科學也只是由于商業和工業,由于人們的感性活動才達到自己的目的和獲得自己的材料的。”馬克思談到,如果沒有人的活動,人的直觀能力也不可能存在,“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外部自然界的優先地位仍然會保持著,而整個這一點當然不適用于原始的、通過自然發生的途徑產生的人們。”(77)顯然,馬克思和費爾巴哈一樣,承認“自然界的優先地位”,但費爾巴哈認為這一優先地位是相對于“原始的、通過自然發生的途徑產生的人們”而言的;馬克思卻根本不承認存在自然意義上的人,他認為凡是人都是社會存在物,都是實踐活動的產物和結果,都不是原始的存在,因而所謂“自然界的優先地位”,只適用于作為實踐活動結果的認識主體。
四生活的目標與哲學的定位
由于費爾巴哈與馬克思對生活的本質、生活的主體規定之差別,尤其是生活思維的不同,導致了二者哲學在生活目標上的分野及其哲學的任務、使命之別。
首先,在費爾巴哈看來,生活中的根本問題是異化宗教力量對人的自由的壓迫和對人本質的遮蔽,從而導致了人性的分裂。他說:“信仰使人跟人分離,用超自然的統一——信仰之統一——來代替基于自然的統一和愛”(399)。在馬克思看來,生活世界直接面對的問題是無產階級生活的全面異化,即“異化不僅表現在結果上,而且表現在生產行為中,表現在生產活動本身中”(43)。在生活中,不僅有物質性的異己力量,還有精神性的異己力量。在這里,馬克思就超越了費爾巴哈將生活異化等值于宗教異化的狹隘視野,對生活世界進行全面的審查。
其次,費爾巴哈與馬克思都致力于消除生活世界的異己力量,從而達到人性的回歸,實現人的自由本質。但是二者對異己力量和“自由”的理解不同,消除異己、實現自由的手段與途徑也不同。
在費爾巴哈看來,只要通過批判有神宗教,解構宗教,揭示“人是宗教的始端,人是宗教的中心點,人是宗教的盡頭”(222),還原宗教的本質于人的本質,從而建立愛的宗教,人成了自己的上帝,這樣就消除了“自我”的分裂,使人回到了自身,由此獲得生活的自主與自由,因為“愛乃是實踐的無神論,愛乃意味著在內心中、在意念中、在行動中否定上帝”(432-434),到此解放人的任務也就一次性完成了。由于他把宗教還原為“人”、抽象的無差別的“人”,這樣,費爾巴哈的宗教也是抽象的“宗教”,因此他認為只要“把宗教世界歸結于它的世俗基礎”(55)就夠了。費爾巴哈批判的是生活之“末”,實現生活目標的手段是烏托邦式的。
在馬克思看來,批判宗教僅僅是“對苦難塵世的批判的胚芽”,由此,批判就不能停留于抽象的精神領域,還必須深入到生活現實,對生活世界的一切異化進行深刻的理論批判與實踐批判,因為“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異化,就成了為歷史服務的哲學的迫切任務。于是,對天國的批判變成對塵世的批判,對宗教的批判變成對法的批判,對神學的批判變成政治的批判”(2),并且批判是歷史的、非一次完成的。就其現實途徑而言,則是通過消除資本主義社會中無產階級異己的生活、無個性的生活,解放自己,從而歷史性地解放人類,推進個人的自由與全面的發展。由此可見,馬克思的批判直接指向生活之“本”,并由此將批判延伸到每一個異化生活的領域。這就大大地拓展與深化了批判的深度與廣度,顯示了馬克思生活哲學徹底的批判精神。
再次由于費爾巴哈與馬克思哲學生活的出發點、生活的內容、生活的實質、生活的目標的不同,決定了二者哲學價值取向上的本質之別。
費爾巴哈的哲學服務于抽象的“類人”,解決“認識與信仰”的問題,因此,他的“哲學不顧其他一切次要的目的和利益,首先僅僅以認識作為自己的目的”(112),“就是研究事物的本質”(114),即哲學以解釋、說明、揭示為使命。由此,費爾巴哈哲學在改造現實生活時就顯得蒼白無力,被歷史推到后臺去了。
馬克思的生活哲學直接服務于無產階級的解放實踐,解決“生活”的問題,因此,他的“哲學把無產階級當作自己的物質武器,同樣,無產階級也把哲學當作自己的精神武器”(15),“這個解放的頭腦是哲學,它的心臟是無產階級。哲學不消滅無產階級,就不能成為現實;無產階級不把哲學變成現實,就不可能消滅自身”(16)。同時,馬克思生活哲學的使命正是批判、揭示生活世界的真實本質,并在此基礎上發現、創造新世界。由此,馬克思生活哲學理論上的徹底性,在實踐中就顯示出強大的物質力量。“思想的閃電一旦徹底擊中這塊素樸的人民的園地,德國人就會解放成為人”(15-16)。它的生命力就在于其“與時俱進”的獨特品質。這是馬克思哲學對費爾巴哈哲學根本性的超越。
馬克思生活哲學通過對費爾巴哈哲學的批判,扎根于現實生活,形成了新哲學范式,實現了生活哲學思維方式的根本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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