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奇與馬克思主體異化思想差異論文

時間:2022-08-24 10: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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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奇與馬克思主體異化思想差異論文

人類社會在現代化過程中,出現了主體的缺失,本應身為自身主人的人反而成為自己的奴仆,也就是說主體對自身的異化。盧卡奇對異化問題的研究大多是從馬克思本人那里吸取理論和方法上的啟蒙,但二人的思想發展邏輯不同,盧卡奇早期以《歷史和階級意識》為代表的異化思想,很大程度上繼承馬克思晚期異化理論的內容,并且受黑格爾的影響,具有明顯的人本主義傾向;以《關于社會存在的本體論》為代表作,則充分體現了盧卡奇更為成熟的異化思想,將馬克思的早期與晚期思想結合起來,更側重馬克思早年的思想。這樣,盧卡奇關于異化問題的思想就與馬克思的異化理論有許多異同點,下面就其異同點進行具體分析。

馬克思早期的異化思想可以歸結為:人的類本質的異化。馬克思早年批判繼承了黑格爾關于勞動是人的本質的合理思想,開始認識到人的類本質恰恰就是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勞動則是人的本質的異化,私有財產是人的勞動的客體化,因而是作為客體而存在的人的類本質,是人的類本質的外化和異化。從而找到了異化勞動理論的出發點。由此出發,馬克思在《手稿》中分析了資本主義工資、利潤和地租等經濟形式,抓住了工人及其產品異化這一事實,得出關于異化勞動的四個結論。第一,從生產的結果上看,勞動者的勞動和他的產品相異化。馬克思是從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事實出發得出這一結論的。這一事實就是: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的力量和數量就越多,他就越貧窮。馬克思發現對象化表現為失去對象。馬克思認為這一切后果包含在這樣一個規定中:工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的關系就是同一個異己的對象的關系。第二,從生產過程看,勞動者與他的勞動活動相異化。勞動本身作為人的類本質應當是自由自覺的活動,勞動的過程本身就是幸福,但異化勞動卻使它變成既不自由也不自覺的活動。工人的“勞動不是自愿的勞動,而是被迫的強制勞動。因而,它不是滿足勞動需要,而只是滿足勞動需要以外的需要的一種手段”。第三,從人的類本質上看,人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這是人的最根本的異化。是馬克思根據異化勞動已有的兩個結論推導出的第三個結論。馬克思把自由自覺的勞動看成人的類本質。在馬克思看來,人不僅要把自己看成實踐主體和認識主體,而且要把類看成主體,證明人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而異化勞動使勞動者的勞動不屬于自己而屬于別人,勞動者只是在執行動物機能時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而在執行自己的機能時卻感覺到自己只是動物。第四,人與人的關系的異化。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這一事實所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資本家占有了自然、占有了生產資料,這樣勞動者就無法占有自己的類本質,無法自由自覺地勞動。從而馬克思就從人和物的對立關系看出人與人的對立。從異化勞動看出了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

馬克思關于異化勞動的四個結論,是立足于人類解放的思想來闡述的,它的特點是視野開闊,代表了他這個時期所取得的階段性成果,這個成果是過渡性的。馬克思此時還未把個性的自由、人類的最終解放納入到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加以科學的考察和分析。因此馬克思早期的異化觀還不很成熟,異化是抽象的人的本質的異化,是一個較為抽象的哲學范疇,在現實中是很難操作和實現。

馬克思后期的異化理論主要是社會關系異化理論。馬克思后期主要是從歷史發展、社會進步,特別是從物質生產的發展和進步的方面來論證和考察異化問題的。從經濟學角度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異化現象進行了深入透徹的分析,把異化和生產關系的物化聯系起來,并且進行了區分。他指出在商品生產社會中物化有兩種:一是勞動的對象化或物化。對象化是指勞動物化在對象中,“勞動的產品就是固定在某個對象中、物化為對象的勞動,這就是勞動的對象化。勞動的實現就是勞動的對象化”。這是勞動在其自然規定上的物化,是人通過自己的勞動把自己的目的在對象中實現出來。勞動的對象化是人類生存和發展永恒的基本條件。另一種物化則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物化,是異化,人與人的關系變成物與物的關系,社會關系的主題不再是人而是物。馬克思認為,商品形式的奧秘在于:在人們面前把勞動本身的社會性質反映成勞動產品本身物的性質,反映成這些物的天然的社會屬性,從而把生產者同總勞動的社會關系反映成存在于生產者之外的物與物之間的社會關系。由于這種轉換,勞動產品成為商品,成為可感覺又超感覺的物或社會的物。這只是指資本主義利益關系的虛幻形式,實質上體現了作為商品的勞動產品在資本主義利益下對主體(勞動者)生存和發展的一種否定關系。馬克思的功績就在于通過對資本主義經濟利益關系的特殊形式剖析揭露了事物對主體生存和發展的這種否定關系。由于物化根源于資本主義的經濟利益關系,因此要揚棄、結束資本主義社會的拜物現象,唯一的方法就是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要求,改變滋生物化的那種特殊利益關系,結束資本主義統治,建構一個用公共的生產資料進行勞動的自由人聯合體,勞動(實踐)創造出產品才會體現對主體人生存和發展的肯定關系。

青年時期的盧卡奇是通過《資本論》進入馬克思的物化問題領域的,其要害在于他完全顛倒了馬克思思想發展的演進邏輯。盧卡奇的《歷史和階級意識》問世十年后馬克思的《手稿》才出版,他的物化理論的思想是來源于他對馬克思《資本論》的理解,但他同時還受黑格爾的影響。在早期盧卡奇那里,物化:異化、對象化是同一個概念。盧卡奇認為,物化就是人的本性與其存在相沖突,人這一主體變成為對象,人的活動的結果和人的創造物變成某種自律的、并反過來統治人,人失去了主體意識,人成為物的奴仆。盧卡奇以馬克思經濟學的分析為前提,其目的是在商品關系的結構中發現資本主義社會一切對象性形式和與此相適應的一切主體性形式的原形。盧卡奇早期的物化思想就是沿著這一思想進程展開的。首先,在資本主義經濟條件下,他發現了商品結構在社會中處于支配地位。商品結構性的事實是:客觀上,一個由物與物之間關系構成的客觀世界拔地而起;主觀上,人的活動同人本身相對立被客體化為一種商品。

這樣就形成商品形式的普遍化,從主客觀上是制約著人類勞動的抽象。勞動成為一種按必要勞動時間來計算的可以測量的勞動,可計算性破壞了客體的統一性,也破壞了主體的自主性。無產階級這一資本主義社會特定歷史階段的歷史主體,就已經不是作為主體自主地進行創造歷史的活動,而是淪為商品,降低為物的世界的一個因素。盧卡奇認為,要克服資本主義社會全面異化就首先必須從觀念上瓦解“商品拜物教”。當下的關鍵是搶救已沉淪的無產階級主體意識。只要無產階級恢復了主體意識,無產階級就擺脫了物對人的統治,從而成為歷史的真正主體。這樣無產階級的解放,不是獲得物質利益的解放,而是享受自我意識的精神勝利。

盧卡奇對物化的分析過程很大程度來源于晚期馬克思的社會關系異化的思想,他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政治和思想領域的物化現象的分析基本上是符合歷史史實的,但他的缺憾之處就在于顛倒了利益和思想的關系。盧卡奇的物化理論是從經濟開始的,但他把物化意識從物質利益因素中提取出來,由于受黑格爾的影響,而把這種意識的統治普遍化和實體化。從而早期異化思想事實上走了與馬克思異化觀的發展完全相反的道路。盧卡奇晚年的《關于社會存在的本體論》一書中,關于異化問題的認識已經發生很大的變化。

首先,盧卡奇克服了《歷史和階級意識》中的不足,將物化、異化、對象化加以區分。接受了馬克思的思想,明確指出物化和異化是有區別的,物化是通向異化的中介范疇。同馬克思的觀點一樣,盧卡奇認為,異化從根本上來說是從人的經濟生活關系中產生出來的,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產物。他認為,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隨著日常生活的社會化,人們對日常事物的反映就成為單純的條件反射,而這就是物化。物化有兩種:一種是中立性的,這種中立性的物化不會導致異化。例如語言是人們為了適應勞動和社會交往的需要而產生的一種物化現象,但無論它怎樣發展,都與異化無關,是中立性的。另外一種形式的物化便可以導致異化。盧卡奇以馬克思《資本論》中對商品結構的分析為例,指出商品拜物教的實質就在于把生產者同勞動產品的關系反映成存在于生產者之外的物與物之間的關系,成為統治人的獨立主體,變成了“幽靈般的對象性”。隨著經濟的發展,商品的這種“幽靈般的對象性”形式越來越嚴重,在資本主義社會,這種物化達到了最高階段,從而直接轉變為異化。由物化產生的異化大體上分為兩種:一是經濟生活關系領域的經濟異化,二是意識形態領域的意識異化。前者是由經濟結構決定的異化,后者是經濟異化在精神生活過程中的反映和折射。無論哪種異化都是主體的一種異化,都是植根于經濟生活中的異化,是伴隨著馬克思所分析過的商品流通現象的出現而出現的。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人們之間的經濟關系的形式不斷變化,但只要商品結構不消失,社會關系對于人的物化和異化的性質就不可能從根本上消除。顯然,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一樣,隨著生產的不斷發展,歷史上的“自然的界限”越來越退卻,社會化程度不斷提高。與此相適應,異化的形式也更復雜,更加多樣化。盧卡奇認為,那些過時的物化必然要被更新的、更加完善的物化所取代,這是經濟發展的客觀必然性。可見此時盧卡奇的觀點已經很接近馬克思。

盧卡奇在《關于社會存在的本體論》中論及宗教這一人類精神發展過程中的物化和異化形式的產生和消除。盧卡奇認為,宗教特別是基督教是由于社會的自我分化而引起的人類精神的自我分化的結果。宗教是適應日常生活的需要而產生的。盧卡奇說,在直接的日常生活中,超驗性與可把握的周圍環境的內在性必然是并存的,人們把它們的并存當作最終起決定作用的現實加以感知。宗教的作用在于它能夠滿足調節人們日常生活的精神需要。根據盧卡奇的觀點,宗教意識雖然是標志著人類精神的發展的異化階段,但它卻同時也表現了本質的東西對非本質的東西的抗爭和不完整的個性對完整的個性的渴望。因此一旦主體不再被看作絕對的獨立實存的實體上帝,而是作為自我生產和自我保持連續性的社會化的人類時,那么一切物化和異化就會自然消解。

盧卡奇進而談到了異化的當代形式:對日常生活的普遍控制。當今世界經濟的發展使馬克思所描述的那種以普遍的非人勞動為主要特征的人的異化的殘酷性已不明顯地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人們自愿認可的異化新形式。盧卡奇指出:“在當今的工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有的威力不再表現為單單的匱乏……表現為個人在力圖通過顯示自己的占有物的數量和質量來提高個人的地位方面與其他個人和其他群體所進行的角逐。”因此可以看出,對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大部分工人來說,當前的反異化斗爭已不像是從前一樣,主要是圍繞基本生活權利和自身命運這樣具有直接意義的問題而斗爭,而是提出了更具文化意蘊和深遠意義的問題。這樣就造成當今資本主義社會的普遍一個社會現象:一方面經濟相對發達,另一方面人們的精神生活相對空虛和無聊,他認為,這一切無疑正是被資本主義徹底控制的日常生活的產物,正是這種生活的表面上的無憂無慮的產物,正是這種生活方式必然造成了令人感到日益壓抑的無聊的產物。

上述盧卡奇關于異化問題的論述,突出了日常生活中的意識形態斗爭這條主線。他研究的中心不再是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而是超越了自己的局部性和自在合類性的完整的個人的個性。因此可以看出,在《關于社會存在的本體論》中盧卡奇沒有像在《歷史和階級意識》中那樣明確地強調異化的主體是無產階級,特別是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