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田水稻干旱管理論文
時間:2022-07-03 06:00:00
導語:水田水稻干旱管理論文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陸稻亦稱陵(稜)稻或早稻。稻有秈、粳兩個亞種,陸稻不是亞種,只是適應較少水分環境的一種生態型,陸稻和水稻一樣有秈、粳兩個亞種。
人類最先栽培、馴化的是陸稻還是水稻?學界至今爭論不休[1]。本文試圖從祭祀用稻的角度來證明陸稻的栽培和馴化可能先于水稻。
我們知道,祭祀禮儀中大多保存有非常古老的內容,雖然祭禮會隨著時代的改變而改變。但這種改變往往嚴重滯后于時代的發展,以至于大多數情況下,后代舉行祭祀的人,只知道禮儀規定要這樣做,而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例如,野生稻生長于南方,最先栽培、馴化稻子的也是南方人,這些種稻的南方人中曾廣泛流傳著狗幫助人類取來稻種的傳說,因此收獲新谷后,要把第一碗新米飯獻給家中的狗吃。至今湖南等地,尤其是少數民族地區,仍以農歷六月六(或新谷登場后的一個辛卯日)為嘗新節,這天先倣新米飯敬祖宗,再盛新米飯喂狗,然后全家人才吃飯[2]。這個神話傳說曾在某個歷史時期(氣候相對溫暖濕潤的時候)伴隨著稻作的北遷(《詩經》等均有北地種稻的記載,詳后)而進入北方文化,并發展為中國禮儀的一部分,《禮記·月令第六》(傳為西漢·戴圣收集編撰,所收均為公元前之事,多取材于周秦古書)曰:季秋之月,“天子乃以犬嘗稻,先薦寢廟。”[3]但從整體上看,北方畢竟不是一個很適宜稻作的地區,不可能不間斷地保持稻作(氣候寒冷干旱時就不能種了),稻作中斷了,傳說也就淡忘了,因此到東漢,鄭玄為《禮記》的這條記載做注時,只說了句“稻始熟也”,說明當時還知道這是一個收獲稻谷時的祭禮,但已不知為什么要“以犬嘗稻”了。現在,甚至有人把它理解為“這個月,天子食狗肉來品嘗新收的稻谷,在嘗新前,要先獻給祖廟”[4],新米飯獻給狗吃,變成了人吃狗肉,說明現代人已完全不理解這個古祭禮了。當然,當祭禮的內涵與現實或祭祀人群的文化背景相距太遠而風牛馬不相及時,人們有時也會為祭禮重新編造一個理由,中國民間吃烏飯的習俗就是一個典型例證,吃到后來各地吃烏飯的日子、理由都不一樣了(詳后)。
祭禮這種嚴重的滯后性,倒為我們探索稻作起源提供了一條途徑。
祭祀離不開食物,酒、肉味美而不易得,成為食物祭品中最貴重的一類,足以填飽肚子的糧食作物位居第二,此外還有蔬、果及奶、茶等。早期歷史文獻(記錄的多是北方的情況)表明:糧食類祭品主要有黍、稷、稻、粱、麥、菰等,黍、稷是北方的主糧,因此北方祭禮中獻祭的也多為黍、稷,《詩經.小雅。大田》是一首西周貴族豐收后祭神的詩,詩中所謂“與其黍稷,以享以祀”[5]的現象在祭禮中極為普遍,豐盛的祭品成了人們取悅神靈的重要手段。稻、粱、麥在祭禮中的地位雖不如黍、稷,但在一些特殊祭禮,如稻米在南方山神的察禮中(詳后),其作用甚至超過黍、稷。
下面我們試圖從祭山神用稻米和祭祀用色飯兩個方面來探討一下稻作的起源問題。
一、祭山神用稻米
瞿明安先生首先注意到“稻米在祭山神儀式中的作用顯得非常突出,‘糈以稻米’成了一種普遍的現象”[6],惜未展開討論。筆者對此深感興趣,于是沿此思路做了進一步的探討,發現確有這種現象,主要見記于《山海經》。經筆者查核,祭山神用稻米的情況主要集中在《南山經》中,《南山經》其實包括“南山經”、“南次二經”、“南次三經”三經,三經全部講到祭山神要用稻米。如《南山經》曰:“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凡鵲山之首,自招搖之山,以至箕尾之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其神狀皆鳥身而龍首。其祠之禮:毛用一璋玉瘞,糈用滁米,一璧,稻米,白菅為席。”“凡南次二經之首,自柜山至于漆吳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其神狀皆龍身而鳥首。其祠:毛用一璧瘞,糈用稌。”“凡南次三經之首,自天虞之山以至南禺之山,凡一十四山,六千五百三十里。其神皆龍身而人面。其祠:皆一白狗祈,糈用稱。”[7]其他山經中則只有個別山神用稻米祭祀,以《中山經》較多見,如《中次五經》曰:“首山,魁也,其祠用滁、黑犧太牢之具、蘗釀;干儔,置鼓;嬰用一璧。”[8]《中次三經》曰:“凡繭山之首,自敖岸之山至于和山,……其二神用一雄雞瘞之,糈用稌。”[9]《中次九經》曰:“凡岷山之首,自女幾山至于賈超之山,……其祠:毛用一雄雞瘞,糈用滁。”[10]《中次十二經)曰:“凡洞庭山之首,……糈用稌。”[11]此外,《西山經)和《北山經》中也有零星記載,如《西次四經》曰:“凡西次四經自陰山以下,至于崦嵫之山,凡十九山,三千六百八十里。其神祠禮,皆用一白雞祈,糈以稻米,白菅為席。”[12]《北次三經》曰:“凡北次三經之首,自太行之山以至于無逢之山,……大凡四十四神,皆用稌糈米祠之。”[13]糈即祀神之米,稌(音杜或徒)即稻米中的糯米[14]。其他地區的山神祭品則多為雞、羊、狗等動物犧牲和璧等玉器,個別地方也用糈,但其糈非稻米,而為黍、稷或五種之精(不清楚指哪五種谷物,如為后世的五谷,則一般也包括稻),如《西次三經》曰:“糈用稷米”。[13]《東次三經》曰:“其祠:用一牡羊,米用黍。”[16]《中次十經》曰:“凡首陽山之首,……糈用五種之糈。”[17]《中次十一經)曰:“凡荊山之首,……糈用五種之精。”[18]這種情況和稻子的自然分布區域和稻作栽培區是基本吻合的。據研究,古代野生稻分布的北界,大致起自長江上游的渠州,經中游的襄陽、江陵,至下游太湖地區的浙北、蘇南,折向蘇中淮北,直至渤海灣的魯城(今滄州),比現在野生稻分布的北界要北移10個緯度以上[19]。不少古文獻也都提到了北方種稻、食稻之事,如《詩經.小雅。白華》曰:“?彪池北流,浸彼稻田”,《周禮·地官》曰:“稻人,掌稼下地”,《戰國策》曰:“東周欲為秀,西周不下水”,《禮記·內則》曰:“淳熬,煎醢加于陸稻上,沃之以膏,曰淳熬”。由此可見,在氣候偏暖濕的歷史時期,北方偏南地區的居民曾采集野生稻或種植栽培稻。而且,前述《南山經》之外的一些用稻米祭山神的地點,《山海經》中雖未歸入《南山經》,但事實上這些山系中有不少其實屬“南方”。雖然《山海經》中的地名大多已無法確證,但像洞庭山、岷山、荊山之類現在仍在使用的地名還是可以確定的,這三個地點,《山海經》中均歸入《中山經》,但洞庭在湖南,岷山在四川,荊山在湖北,均屬長江流域稻作區。因此,《中山經》和《西山經》中有部分山神和《南山經》中的山神一樣用稻米祭祀也就不足為奇了。
《山海經》是一本非常古老的書,所收均為中國上古之事,其中“山經”部分的成書年代不遲于戰國[20],這說明:用稻米祭山神是一個非常古老的祭禮。
對此,筆者曾百思不得其解。稻子生長于沼澤之地,為何不祭水神或沼澤之神,而要用來祭山神?現終于想通:如果人類最初采集或栽培馴化的是陸稻,出現這種祭禮就順理成章了。
那么,最初的稻子是否是陸生?前蘇聯研究植物起源的植物學權威瓦維洛夫、日本的盛永俊太郎等從植物遺傳學的角度都主張稻子起源于山地;另有一些學者則認為,雖然野生稻生長于沼澤低地,但由于其生長的南方地區旱雨季分明,其一部分生長期處于無水旱地階段,因此。野生稻兼有水生和陸生的生物性質,生態條件改變后,它也能向給于的生態條件靠攏;D,具阿德、希格罕和基金干則以泰國能諾他遺址為據,指出人類是先有旱作,很久以后才發展出水田農業;日本的渡部忠世根據中國云南和印度阿薩姆等地區少數民族的農業發展經歷,也得出與之相似的結果,認為水田整治、管理的技術要求較高,人類最先種的是陸稻,生產技術達到一定水平后,才開發水田種水稻。此外,近現的普通野生稻,也大都生長在陸地或山地,而且泰國、緬甸、云南等地至今還有水陸未分化的稻[21]。這一切都說明,稻子最初可能是一種陸生植物,人們最初采集或栽培馴化的也是陸稻,這是大山恩賜給人類的一種美食,因此,人們要用它來祭祀山神,祈求山神對此多加保佑。此時的山神即農神,至少可以說它的主要司職是管好農業。
但經筆者查閱,《山海經》之后的文獻少有相關的記載。既然曾是一種普遍流行的祭禮,為什么這么快就退出了歷史舞臺?筆者考慮,這是因為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水平后,人們開始掌握開發水田的技術,于是更加高產、穩產的水稻幾乎全面替代陸稻。山地開始退出農業范疇,轉而成為狩獵、伐木、采集、采藥等的場所。人們因此對以稻米祭山的禮儀發生疑問,轉而用他們可以理解的其他祭禮替代此祭禮來祭祀山神。因此,用稻米祭山神的做法在水稻取代陸稻后,很快退出了主流社會的歷史舞臺,成了一個人們無法理解的古祭禮。
這是大部分稻作區的發展演變情況,但歷史上陸稻一直有零星種植,并沒有根絕。如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不僅記有烏陵稻、黃陸稻等陸稻品種,而且專辟一章講早稻的種植。明清方志中的記載則更多,如福建莆田的白陵,浙江平陽、瑞安的水稜,西安(今衢州)的浦陵,臨安的旱稜等都是當時比較有名的陸稻品種[22]。日本學者認為最先從中國傳人日本的也是陸稻中的紅色糯稻[23]。中國至今仍有不少陸稻品種,如白殼早稻、有芒早稻、紅早稻、香珠米、砂早稻、茶米粒等等,上海、江蘇、山東、河北、河南、廣東、貴州、云南、湖南等地都有不少陸稻品種,尤以云南、江蘇為多[24]。尤其是云南等西南邊遠地區,由于受地理、氣候和生產力發展水平的限制,或出于飲食習慣,歷史上曾較普遍較長時間地種植和食用陸稻,有些甚至到近現代仍處于刀耕火種的山地農業階段。他們不僅大量種植、食用陸稻,如西盟佤族、怒族、景頗族等[25],而且較好地保留下了以稻米祭山神的祭禮。如哈尼族每年三月蛇日以羊、酒、米飯祭山神[26];云南普米族祭山神時要燒松毛,并往火中撒糌粑和酒[27];四川永寧納西族農歷七月廿五日祭山神,祭品有糌粑、蜂蜜等[28];云南墨江縣布朗族每年正月初五、初六祭山神,祭品有紅公雞和米等;傈僳族每年陰歷四月中,全村共祭山神,祭品中有4碗米飯;貴州布依族每年三月初三祭山神,祭品中有谷子[20]。
基諾族獵獲麂子時,家人須將米、飯、菜和水撒到樓下祭山神,以感謝山神讓他打到了麂子[30]。此時的山神其實已沒有農神的性質,而是一個狩獵神了,但祭祀仍沿用舊法。白族與之相較,似更先進些,已知道用不同的祭禮祭祀不同性質的山神。祭山神是白族最普遍的祭祀活動之一,種蕎子,收玉米、上山伐木、采山貨、開荒種地、狩獵、冰雹災害等都要祭山神。從各地白族祭山神的情況看,種蕎子、玉米等與農業生產有關的以糧食祭品祭祀,如云南洱源西山一帶的白族每年上山種芥子時,以雞蛋、粉絲、飯、“干拉”(米粉制品)等祭品祭山神;狩獵或祈求六畜平安時則以雞為祭祀犧牲,如聚居在半山區、近山區的白族,在農歷五月初一至初十的10天里,以雞為祭物,由牧羊老人主祭,求山神保佑羊群不受野獸侵害[31]。有些地方從陸稻轉種水稻后,則把相應的一套祭山(即祭農神)禮移入水田農業祭祀中,如哈尼族祭水田時,由家長在稻田水口處立一根竹竿,殺一只白公雞,同時用染成紅、黃、綠等色的糯米飯獻祭水神,以求稻谷豐收[32]。這種做法并逐漸泛用于許多其他農業祭祀中,如傣族祭“披納”(水田鬼)、招谷魂、廣東海南島黎族祭稻公稻婆、高山族祭新年、仫佬族祭社王、布朗族祭土神,基諾族的播種祭等農業祭祀中也都沿用米、飯和糍粑等稻米祭品[33]。
二、祭祀中的色飯
筆者在閱讀有關文獻時,發現古代祭祀中的供飯,或某些節日的主食多為有顏色的飯,有些甚至用五色飯。如明.屈大均有“社日家家南燭飯,青精遺法在蘇羅”之詩句,說的是在祭祀土地神的社日食烏飯;畬族在農歷三月三祭祖時食烏飯:“四月八日造麥精飯,……赤有烏飯乃于三月三日取柴汁和米蒸之,相傳其祖盤瓠喜吃此飯也”[34];云南河口瑤山一帶瑤族農歷三月三過于巴節時,要染制各色糯米飯[35];云南彝族過嘗新節時,除祭祖祈神外,還要把新米飯染上各種顏色,做成各種花樣,饋送給親友和村里的老人[36];江蘇無錫農民以農歷八月廿四為“稻稿日”(稻之生日),農民煮新糯米飯,炊半爛搗之,和以赤豆,作成紅白相間的糍團,以供嘗新;渡部忠世所謂“糯稻栽培圈”的人們,在嘗新節吃的都是糯米糍粑或糍團,且多染成各種顏色[37];廣西壯族農歷三月三和十月十要去郊外祖墳處祭祖,屆時要用楓葉、旱稔米果、紅蘭草和一種俗名叫“花買”的灌木的葉或花泡水后,用過濾得到的汁把糯米染成黑、紅、紫、黃色,蒸制成有奇特香味的五色飯供于墳前[38];前述哈尼族祭水田時則用染成紅、黃、綠等色的糯米飯供祭。從以上資料可以看出,最初色飯均用于祭祀,被祭者多為祖先或社神、谷神之類與農業有關的神,古時祭祖多在農作物收獲之后,意即豐收后與祖先共享,也惟有此時,才拿得出象樣的祭品,因此,祭祖與農業關系密切,許多情況下祖先和農業神是放在一起祭祀的,如前述云南彝族和湖南一帶農村的嘗新節。
色飯所用色彩,五顏六色,但以紅色和黑色為多,而且早期多為紅色或黑色,晚期才出現其他顏色。為什么?
湘西苗族傳說禾谷神為了拯救饑餓的人們,曾將自己的乳汁一滴一滴擠出來,每一滴乳汁是一顆白米。擠多了,擠出了血,變成紅米[39]。
筆者認為這和稻作的起源有關。如上所述,人類最初采集的是野生陸稻,植物種質資源調查表明,野生稻現在還存有三個種,即普通野生稻、藥用野生稻和疣粒野生稻。一般認為栽培稻由普通野生稻馴化而來,采集時代是否還有其他野生稻?是否只局限于采食普通野生稻?我們現在已無法證實。但從米粒顏色上看,至少這三種野生稻米多為紅色。其中普通野生稻多為紅色,對我國現有的3635份普通野生稻籽粒進行色澤統計,發現可分為8種色澤:白色、淡褐、褐色、淺紅、紅色、深紅、蝦肉色和紫黑色,其中紅色最多,占93.2%,蝦肉色次之,占3.74,紫黑色也有1l份[40]。藥用野生稻均為紅色,疣粒野生稻均為淡紅色。
由普通野生稻馴化而來的栽培陸稻的米粒因此也多帶有顏色,筆者根據趙則勝等人編著的《中國特種稻》一書中的《中國特種稻品種資源分布情況表》(41)進行統計,發現各種陸稻的米粒幾乎均為紅色或紫色,白色極少見。對此,歷史文獻中也有相關的記載,如《南史·周颙傳》說周颙山居時每天吃的是“赤米,白鹽”,據宋.程大昌《演繁露》考證,赤米是一種品質較差的米,俗稱“紅霞米”,“田之高仰者,乃以種之,以其早熟且耐旱也”(42)。
以上所提及的紅色米多為秈、粳,糯米中則有一個非常有特色的黑色系列。我們知道陸稻和水稻都有秈、粳兩個亞種,而秈稻和粳稻又都有糯與非糯兩種,非糯是正常情況,糯則由非糯變異而來,糯性的秈稱秈糯,糯性的粳稱粳糯。由于糯稻較耐寒、耐旱,早期稻作(陸稻和早期水稻)中糯稻占有很大比重。渡部忠世對此專門做過調查,發現在栽培稻歷史悠久的一些亞洲地區,至今還保留以糯米為主食的消費方式,其分布范圍包括老撾、泰國北部和東北部,緬甸的撣邦和克欽邦的一部分,中國云南和廣西的一部分(如云南的傣族和廣西的苗族非常喜歡吃糯米),印度阿薩姆邦的東部等地區,渡氏稱之為“糯稻栽培圈”(43)。人類出于對祖先和鬼神的崇拜,總想把自認為最好的東西獻給他們。糯稻因含有90%以上甚至100%的枝鏈淀粉而具有一種特殊的軟滑糯性食味,口味好,成形性強,因此很早就成為祭祀的主要米種,前述《山海經》中祭山神所用之稻米大多點明要用糯米。黑糯是中國糯稻中一群米粒從紫色至黑色品種的統稱,全國各地都有分布,云南最多,方志中對此也多有記載,如胭脂秫(糯)、豬血糯、朱砂糯等(44),現代著名的黑糯則有江蘇鴨血糯、云南紫米和陜西黑米等。這些黑糯飯和紅米飯一起成為古代最重要的兩種供祭色飯。
由此可見,人們最初采集的稻子和栽培馴化的陸稻(包括早期的一些水稻)多為紅色、黑色之類的色米,人們自已食用色米,也用色米飯祭祖祀神,久而久之,祭祀用色飯成了一種習慣。即使在人們自己已經種水稻,吃白米飯之后,由于祭禮的嚴重滯后性,人們仍努力遵循古訓,遵守祭禮,用色飯祭祀,甚至在色米難以尋覓的情況下(中國人口壓力一直很重,色米多低產,水稻區極少有人栽種,只個別無法種水稻的偏遠山區有零星種植,但后世也多被海外傳人的玉米、番薯等高產山地作物所取代),用染色的辦法來達到供祭色飯的目的。
最初人們只是模仿,所以多為紅、黑色,烏飯可能就是仿黑糯飯的一個典型。烏飯,又名烏精飯、青精飯或烏米飯,一般都用粳米和南燭的葉莖制成。南燭VacciniumbracteatumThunb。是杜鵑花科Ericaceae越橘屬Vaccinium的一種植物(45),我國南北各地皆有,俗名有烏飯樹、青精樹、烏稔樹、黑飯草、烏飯草、烏米飯、烏飯藤、南竹子、烏飯蘆、黑米飯(46)等。食烏飯的習俗源遠流長,許多歷史文獻均有記載,如北宋.馬志、劉翰等編修的《開寶本草》曰:南燭,……“取莖葉搗碎,漬汁浸粳米,取汁炊飯名烏飯。亦名烏草。”北宋《日華子本草》(作者不詳)曰:“黑飯草,益腸胃,持浸米蒸灑,干服,又名南燭也。”清·吳其浚《植物名實圖考》曰:“道家以葉染米為青精飯,花如米粒,湖南謂之飽飯花。”(47)但后來人們已不知用色飯的初意,于是不再局限于紅、黑色,為圖熱鬧,五顏六色都用上了,前面提到的瑤族、彝族、壯族、哈尼族等用的都是五顏六色的米飯或糍粑。
至于煮食方法,各地略有不同。唐·陳藏器《本草拾遺十種》和《清嘉錄》(48)等對此均有記錄。陳藏器記錄的方法是:取烏飯樹莖葉搗碎漬汁,用浸粳米,蒸熟成飯。把飯曬干,再浸其汁,復蒸復曬,如此九浸、九蒸、九曝后,米粒緊小,黑若堅珠,可以袋裝出遠門,久貯不壞,臨吃時,用沸水煮一滾即成清香可口的飯食,相當于現在的方便食品。《清嘉錄》記錄的是吳地用于祭祀的烏米飯,先將烏飯樹葉洗凈搗爛濾汁,再將淘凈之糯米放人此汁水中浸泡四小時,取出糯米加適量清水煮熟,拌糖食之。筆者小時居住杭州,吃到的就是這種用糯米炊制、拌糖食用的烏米飯。
如前所述,色飯供祭多用于祭祖和嘗新節等農業祭祀,而祭祖又大多與農業祭祀一起舉行。但到后世,由于耕作制度的改變,南方一些生產技術比較發達的地區開始出現二熟甚至三熟制,各地栽種的作物品種和作物的收獲季節不一樣了,各地的農業祭祀和祭祖的日子因此也不一樣了,食烏飯的日子也由此開始混亂。如現代江蘇溧水、句容、宜興、溧陽、金壇一帶以及浙江寧海等地在農歷四月初八吃烏飯,杭州近郊一帶在立夏吃烏飯,江淮農村在清明吃烏飯,閩東則在農歷三月初三吃烏飯(49)。由于色飯供祭的祭禮起源太早,且與后世種水稻吃白米飯的現實背景相距太遠,再加上各地食烏飯日子的混亂,加速了人們對食烏飯原始意義的遺忘,人們只記住要吃烏飯,但已經弄不清為什么要吃烏飯,為什么自己要在這個時候吃,別人要在那個時候吃?隨著對遠古記憶的淡忘和對現實祭禮的疑惑,人們開始不斷地為自己造出各種吃烏飯的理由,如立夏吃烏飯據說是為了記念孫臏,閩東三月初三吃烏飯是為了記念唐高宗時期雷萬興領導的農民起義軍,四月初八吃烏飯則有佛祖誕日、目連救母、沉香救母、金花救楊文廣等幾種說法(50)。
色飯用于祭祀的歷史如此源遠流長,以致于后世的人們在不了解其初義的情況下,開始神話色飯。如《風土記》曰:“精折米,十取七八;取淅使青,蒸而飯,色乃紫紺。于東流水飯食與洗而除不詳。”(51)神仙“鄧伯元、王玄甫俱在霍山,服青精飯。”(52)
綜上所述,祭山神用稻米為祭品和祭祀用色飯兩種祭禮,有力地說明了人類最初采集的野生稻和栽培馴化的稻子是陸稻,所以才會用稻米祭山神,野生稻和陸稻多紅、黑色,所以才會產生用色飯供祭的祭禮。
注釋:
(1)匡達人:《亞洲稻作多中心起源論》,載王玉棠等主編《農業的起源和發展》,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
(2)游修齡:《農業神話與作物(特別是稻)的起源》,載游修齡《稻作史論集》,中國農業科技出版社,1993年。
(3)錢玄等注譯:《國學基本叢書·禮記》(上冊)第235頁,岳麓書社.2001年。
(4)同(3)第236頁。
(5)袁愈荌等:《詩經全譯》第345頁.貴州人民出版杜。1981年。
(6)瞿明安:《中國古代宗教祭祀飲食文化略論》,《中國史研究》1998年第3期。
(7)《雜學十三經·山海經》(上冊)第428—432頁,北方文藝出版社,1997年。
(8)第459頁,(9)第457頁,(10)第466頁。(11)第471頁.(l2)第441頁,(13)第449—450頁,(15)第439頁,(16)第453頁,(17)第466頁,(18)第470頁。
(14)(19)游修齡:《中國稻作的起源、分化與傳播》,載游修齡《稻作史論集》,中國農業科技出版社,1993年。
(20)吳楓:《簡明中國古籍辭典》第4s頁,吉林文史出版社,1988年。
(21)匡達人:(亞洲稻作多中心起源論),載王玉棠等主編(農業的起源和發展},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游修齡:(中國稻作史}第50—53頁,中國農業出版社,1995年。
(22)游修齡:《中國稻作史》第50頁,中國農業出版社,1995年。(23)第55頁,(42)第114頁,(<4)第112頁。
(24)趙則勝等:《中國特種稻》第349—466頁,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95年。(40)第25、35—37頁,(4l)第349—466頁。
(25)李根蟠等:《中國南方少數民族原始農業形態》第140—142頁,農業出版社,1987年。
(26)鄭傳寅等:《中國民俗辭典》第432頁,湖北辭書出版社,1987年。(30)第,140頁,(33)第436—445頁.(35)第274頁。
(27)何星亮:《中國自然神與自然崇拜》第332頁,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上海分店,1992年。(28)第342頁,(29)第345頁.
(31)同(27)第344頁;同(26)第435頁。
(32)金澤:《中國民間信仰》第34頁,浙江教育出版社,1996年。
(33)第137頁。
(34)民國《建法縣志》卷三。
(36)(37)(39)游修齡:《稻與嘗新節及新年》.載游修齡《農史研究文集》,中國農業出版社,1999年。
(43)游修齡:《糯稻文化區》,載游修齡《農史研究文集》,中國農業出版社,1999年。
(45)《中國高等植物圖鑒》(第三冊)第209頁,科學出版社,1987年。
(46)完顏紹元:《中國風俗之謎》第286頁,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杭州植物園藥用植物名錄》(內部發行)第272頁,1975年。
(47)轉引自梅全喜:《本草綱目補正》第253頁,中醫古籍出版社.1993年。
(48)完顏紹元:《中國風俗之謎》第286頁,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
(49)第286頁,(50)第286—288頁。
(51)唐·徐堅等輯:《初學記·卷二十六·飯第十二》(下卷)第400頁,京華出版社,2000年。
(52)宋·葉建珪撰。李之亮校點:《海錄碎事》(下冊)第687頁,中華書店,2002年。
- 上一篇:農業生物技術管理論文
- 下一篇:農村三農經濟管理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