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敘事下科幻小說的特性呈現
時間:2022-03-16 10:5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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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陌生化”理論與科幻文學有著某種天然的聯系,是這種類型文學最突出的特征。但是放在世界科幻小說界,中國的科幻小說由于自身獨特的發展歷史,造成了中國科幻小說一直以來對民族國家復興和發展的焦慮,因而很難僅僅做單純的科學幻想。而且中國的科幻小說作家們也很清楚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并將自己設定為英美科幻文學中一種“陌生化”的存在。基于以上認識,本文選用劉慈欣的《流浪地球》作為分析的文本,來探討其陌生化敘事下的民族性與世界性特征。
關鍵詞:陌生化;《流浪地球》;“家園”情結;天人合一
“陌生化”理論是俄國形式主義評論家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一個重要的文學理論,是俄國形式主義的核心概念。它作為一種文學手法,講求作者通過對日常生活事物進行一種復雜化、困難化的藝術手法來進行文學作品創作,然后讀者在閱讀這些文學作品時,使自己的知覺模式與作者通過“陌生化”手法所引導讀者運用的知覺模式進行溝通,拉開讀者與現實生活之間的距離,使人們擺脫機械化的日常生活中形成的麻木感、功利和物化的束縛,恢復對事物的原初感受。“使事物再生,把對世界的感受歸還給人。”①而科幻小說這種文學類型與“陌生化”理論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系,幾乎每一部科幻小說都脫離不了這一文學表現手法,劉慈欣的科幻小說《流浪地球》也不例外。而且這部科幻小說與“陌生化”理論的聯系還不局限于此,《流浪地球》作為中國的科幻小說,還走出了中國科幻小說一直以來執著于言說的民族自身的文化衰落和復興潛力的焦慮主題,突破了英美科幻小說視角中的“他者”形象,從而激起了全世界讀者對于地球未來的共同想象。本文將從《流浪地球》的“陌生化”敘事角度,分析這部小說所呈現出的民族特性和世界特性。
1.民族性:“陌生化”的形式架構與內容選擇
科幻小說更多的是找到一個新的角度去看舊的世界,立足于未來、科技的想象世界,提供給我們更好地審視我們現在生活的角度。但這種基于想象的科幻文學的形式架構,并不是完全脫離我們現實生活的,只是將故事抽離現實世界,放置到一個全新的、未來的環境中,去想象環境的變化會給我們人類及人類社會帶來哪些變化,從而引起人們對于在此過程中變與不變的思考。因此,科幻小說中的現實是一種“熟悉的非現實”,最后呈現給讀者的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現實。而《流浪地球》中對于這種“熟悉的非現實”的呈現,無不透露出中國獨特的民族特性。1.1帶著整個地球“出逃”———中國的“家園”情結。中國人自古與土地、家園有著緊密的情感聯結。我國古代主導的小農經濟體系決定了以土地為本的鄉土社會人口流動率極低,“安土重遷”思想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主導著中國人對于人口遷移的看法。直至今天,這種對于故鄉的情結仍然將我們與自己的故土相連。劉慈欣在《流浪地球》中,也著重體現出了中國人對我們生活的家園的留戀與難以割舍。于是,《流浪地球》中面對太陽爆炸可能給全人類帶來滅頂之災的危急關頭,劉慈欣選擇將故事設定為人類帶著整個地球從太陽系“出逃”,帶著地球共同尋找新的“家園”。在全書的人物呈現方面,劉慈欣將這種中國獨特的“家園”情結集中投射到了“爺爺”這一人物的身上。文中的“我”出生在地球停止自轉的那天,所以決定了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親身體會到地球正常運轉時候的生活。但是“爺爺”不同,“爺爺”對“前太陽時代”的生活有著深深的眷戀。面對剎車時代的酷熱,“爺爺”在一場大雨中興奮地沖出家門,以為大雨會像從前那樣為人類帶來清涼,可是卻被已經被地球發動機熱量烤熱的雨水燙傷。而“爺爺”在最后的彌留之際,也反復念叨著:“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啊......”。在“爺爺”的身上,有著以往正常生活給他留下的深深的烙印,在彌留之際仍然牽掛自己家園的未來,最后在擔憂中去世。而西方在同樣涉及太空的科幻小說中,描述的更多是外太空的其他生命與地球生命之間的斗爭,含有濃重的侵略與戰爭意味。在這些故事中飛船是往來穿梭于太空的重要交通工具,也很少流露出像《流浪地球》中的對故土的留戀之情。就像是劉慈欣在美國的一場讀者見面會上表達的那樣:如果西方科幻小說在面對《流浪地球》中太陽發生災變,人類將要逃生這種情況的時候,肯定是傾向于人類坐著飛船去逃生。《流浪地球》或多或少的體現出了中國對于自己生活的大地的無法割舍的感情。1.2對自然環境的留戀———中國的“天人合一”。在《流浪地球》中,人類與自然的接觸變得非常困難,而原本親和的大自然也在那樣的一個世界中變得極端而可懼。劉慈欣在《流浪地球》中對于大自然的“陌生化”處理,也體現出了人與自然的融合,而不是對抗,這與我國傳統的“天人合一”觀念不無聯系。中國的傳統思想“天人合一”,主張的是人與自然和諧統一。在中國的傳統思想中,人與自然是和諧共生的。自然不僅提供給小農經濟下的中國人生命得以不斷延續的物質能量,而且也是中國人培養審美情趣的重要的精神能量。古代的國人也在與自然的充分互動中,形成了中國人特有的氣節,如梅之傲骨,如竹之清麗……這種國人對自然無法割舍的眷戀,在《流浪地球》中那樣極端的環境下,也仍有體現。首先體現在“我”對于在自然中重新生活的向往之情上。在小說的開頭和結尾,都對“我”對自然的看法進行了展現。在小說的一開始,作者就以“我”的口吻說道:“我沒見過黑夜,我沒見過星星,我沒見過春天、秋天和冬天。”這里表現的“我”對于自己的這一遺憾的遭遇是麻木而冷靜的。而在小說的結尾,“我”在聽到有著“……當東方再次出現霞光……當人類又看到了藍天……當鮮花重新掛上枝頭……”歌詞的歌曲的時候,“我”的情緒是激動的。我幻想當地球完成遷移后,人類再次擁有了陽光、藍天、草地、河流……為什么小說中的“我”對于自己失去幸福生活的遺憾和對未來子孫幸福生活的幻想,都是與這些人類以往的自然生活記憶相關,大概與劉慈欣深受中華文化中對自然的獨特感情影響不無關系。其次,在小說的敘述過程中,也多次提到了人對自然生活的眷戀。在“我”的兒童時期,“父親”從小星老師那里重新回歸家庭的時候,“母親”看了看全家在地下城家中天花板上的全息星空和四壁的全息森林,讓“父親”順便將這些圖像換一下。在這里,作者通過對當時家庭生活環境的想象,為讀者營造了一種“陌生化”的場景,而這一場景也恰好體現了即使生活到了地下,人們也要盡力與從前的自然景象有親密的接觸,體現出對自然的眷戀之情。這是中國科幻小說中一種獨特的情感體驗,也是在西方科幻小說有關機器人、星際大戰等內容中間是極少有所體現的。1.3家庭與老師對兒童的教護———愛與知識的傳承。家庭和老師的教化在一個中國人的成長過程中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對發生在家庭內部的傳承關系和知識的傳承是懷有一種敬畏之情的。這從劉慈欣的其他作品中也可以看出中國的這種觀念對他的影響,如《鄉村教師》。而西方科幻小說對于這種家庭觀念和知識的傳承,表現的則并不是那么突出。《流浪地球》中,在“我”的兒童時期,自己的老師“小星老師”不僅教給了“我們”知識、耐心解答我們的疑惑,而且還在“我們”產生對死亡的恐懼的時候,安慰“我”,給“我”以關懷。對于家庭內部傳承關系,主要表現在以下兩點:首先表現在“爺爺”這個人物對“我”的影響上。在《流浪地球》第一章中提到,“爺爺”彌留之際,嘴里反復念叨“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啊……”從作者的敘述口吻中可以得知,“我”此時對于這句話是處于一種懵懂的狀態,并沒有對地球正在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一切有非常深刻的感受。而當“我”也到了與“爺爺”差不多的年紀,這句話同樣也出現在我的口中、小說的最后。此時,在作者筆下,最后這句話出現在“我”的詠嘆中的時候,顯然有了更為復雜的情感,這其中就包含有對“爺爺”當時這種感受的理解與再升華,表現出中國家庭內部的連接與傳承。其次表現在“我”童年的家庭生活中,父母對“我”在這樣一個極端的環境中有關希望的教育,同樣也對“我”今后的一些觀念和選擇產生了影響。在“我”的兒童時期,第五次近日點即將來臨的時候,母親向父親表達自己的擔憂,害怕地球末日的到來。父親安慰母親:我們必須要懷有希望,并不是因為希望真的存在,而是這是這個時代一種高貴的品質,不管活多長時間都要擁有它,而且還在最后說明天也要將這樣的話說給自己的孩子聽。在成年后的“我”與加代子結婚后共同回家的飛機上,從一對老夫婦的對話中聽到有關希望的表述的時候,讓“我”在這里想起了“父親”之前有關希望的囑咐。最終,“父親”對“我”關于懷有希望的囑咐影響了“我”。在最后回憶起自己經歷的這一切,并想象自己子孫后代擁有的生活的時候,是飽含希望的。而且小說最后還提到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同樣快要擁有自己的孩子,也從側面表明,“我”也非常有可能將這種希望傳遞給了下一代。有了一代代的傳承,子孫們將來可以擁有與自然親近的生活就永遠有希望實現。
2.世界性:走出中國科幻小說自我的“陌生化”設定
2.1中國科幻小說自我“陌生化”設定的歷史緣由。由于我國科幻小說自身發展的一些歷史緣由,使我國的科幻小說除了天馬行空的想象,還帶有對國家未來發展的擔憂。首先,中國的第一部科幻小說出現在晚清時期,較早在中國引入科幻小說的便是梁啟超。在這一時期,中國科幻小說囿于當時國內的歷史環境,面對的是家園的失去與重建問題。在這一時期,以梁啟超為代表的中國科幻小說作家書寫的更多是對中國未來政治藍圖的美好想象。梁啟超在當時對小說進行分類的時候,是將科幻小說與哲理小說并成一類,統稱為哲理科幻小說,意為科幻小說并不僅僅是單純的對未來技術生活的幻想,還要在科幻文學的創作中進行形而上的思考,以關照社會現實狀況。因此,在科幻小說在中國落地生根的初期,就被奠定了為面對民族存亡危急時刻的中國找到一個可替代性發展方案的基調。但到了后,科幻文學又短暫的消沉了下去。新中國成立之后,我國沉浸在新中國成立的喜悅中并對國家的整體發展有著熱切的期盼,于是,科幻小說再次出現在中國的書寫歷史中,并帶有濃厚的理想主義和愛國主義色彩。如肖亨建的《蔬菜工廠》,展現了一副自動化農業的景象,設備的運作全靠太陽能,作物產量巨大,需要的人工勞動力極少。熱衷于想象科學將給社會主義中國的未來帶來哪些光明前景。之后在的影響下,科幻文學的發展再次出現停滯。到了八十年代,復興后的科幻文學仍然繼承了先前一個關于未來技術主導下的中國蓬勃發展的想象性建構傳統。正如劉慈欣在《消逝的溪流———八十年代中國科幻》中說到的那樣:“那時,對新時代的思考還沒開始,人們堅信,創造未來的奮斗雖是艱難的,但也是簡單的,他們立刻投入了這種簡單的奮斗,希望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為國家和自己創造一個光明的未來。”②仍然帶有濃厚的愛國主義色彩,體現出對中國復興之路的擔憂。從中國科幻文學的發展之路來看,中國科幻的題材始終與對國家、民族發展的焦慮、擔憂相聯系。這與西方科幻小說中的自由想象不同,中國科幻作家的寫作始終被一種民族國家發展的使命感所籠罩。顯然,中國科幻作家也注意到了這點不同,他們清楚的知道“對于西方讀者而言,中國科幻小說從一開始就帶一種陌生化,是英美選擇性傳統的他者”③。對自己在西方科幻小說世界中的“陌生化”處境有著清醒的認識。2.2《流浪地球》將世界包含到。中國科幻小說關于未來的想象圖景中我們討論的中國科幻小說作家們這種自我的“陌生化”設定并不是帶有捧高西方而指踩我國的意思,這顯然是西方中心主義的論調。我們尊重中國科幻小說發展的歷史,也非常敬佩我國科幻小說家們一直以來在作品中折射出的對民族復興與發展的擔憂。我們討論的是中國科幻小說的這種自我“陌生化”認定,會使自己缺失一種世界傳播語境,將自身主動放置到世界科幻小說的邊緣位置,最終失去在世界科幻界共同交流探討的“入場資格”。國外的讀者沒有充分理解中國這些科幻小說的現實需求,也不關心中國科幻中對國家發展的擔憂,因而使得這些中國科幻小說的傳播范圍只能局限在中國。雷德里克•詹姆遜曾認為,第三世界國家的文學都可以作為“民族寓言”來解讀,因為第三世界的文本總是以民族寓言的形式來投射一種政治。我國之前,包括現在的很多科幻文學仍然具有這一“民族寓言”的特征。而劉慈欣的《流浪地球》顯然走出了這一民族寓言的特性,將中國科幻小說對本民族國家發展的焦慮擴展為關注全球文明延續的問題上。在小說中,面對全人類生死存亡的時刻,民族國家不再是全球政治中的重要單位,聯合政府、東西半球、亞洲等更為廣闊的地理范疇取代了民族國家之間的認定界限,有利于將其融入世界科幻小說的傳播語境中,是改善中國科幻小說只能在國內“自說自話”境地的有益嘗試。這部小說的電影版在中國取得良好的傳播效果后,版權被美國的視頻播放網站網飛Netflix正式購買,并被翻譯成28種語言,面向全球190個國家和地區的觀眾播放。從一些評語來看,不乏有海外觀眾的支持與稱贊。盡管電影的改編與原小說有些出入,但是基本的背景設定:人類在預測到太陽將要發生爆炸而使地球毀滅的時候,做出將地球整個遷移出太陽系的這一行動并沒有改變。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流浪地球》小說的這一為整個人類文明延續的命運共同體的主題設定是能融入國外的傳播語境中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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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喬嬌 單位:大連外國語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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