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族民間文學審美特性

時間:2022-06-13 10: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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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族民間文學審美特性

在二十世紀50年代以前,黎族大部分地區仍然保留著濃厚的原始形態,處于氏族部落社會,他們信仰萬物有靈、自然崇拜,創造了山地民族的刀耕、狩獵文化。組成了中華民族燦爛文化寶庫中不可或缺的一支奇葩。在這支絢麗多姿的黎族文學中,黎族民間故事是百姓生活中流傳較為廣泛和最受歡迎的,并且從遠古時代起就口頭流傳的一種以奇異的語言和象征的形式講述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種種關系,題材廣泛而又充滿幻想色彩的敘事體故事。

黎族民間故事中,神話是遠古時期黎族人民所創造的反映人與自然的關系以及社會形態的具有高度幻想性的故事。黎族神話與自然結合的很緊密,保持著一種童真和天性。“童真和天性”是基于人類“童年期”的蒙昧無知所致,這與兒童幼年的無知而天真的心理特征相吻合,由稚拙引發的“泛靈觀”和“任意邏輯”的思維在民間神話中較為普遍,它是構成黎族民間故事稚拙美的主要因素。稚拙美是天然擁有的一種美學特質,稚拙是幼稚而拙樸的意思,稚拙美在神話故事中主要表現在其思維的特點、內容及其表現形式上,三者結合構成一種大巧若愚、渾然天成的美學境界。如流傳于黎族杞方言區的神話《螃蟹精》,描述了遠古時期,一只無惡不作的螃蟹精被雷公操起的大鐵錘砸死,一肚子的黃水四處橫溢泛濫成災,滔滔的黃水淹沒了大地。只有一對兄妹躲進葫蘆里才僥幸得以生存。洪水退后,為了人類的繁衍生息,這對兄妹不得不遵從雷公的旨意結婚,生下了沒有手腳也沒有鼻子眼睛的肉團,恐懼的哥哥便將肉團剁成塊拋到山下,然而一群烏鴉將這些肉團銜到山上,一些肉團則落到水里飄到平原。結果落到山里的肉團變成了現在的黎人和苗人,而流到山下平地里的肉團則變成了漢人。洪水是由大自然生成的一種時常威脅著人類生存的災害。洪水神話是具有廣泛世界性的關于宇宙毀滅和人類再生的神話,我國許多少數民族都廣泛流傳著類似的神話,它們是遠古時期人類生活的體驗。屬于熱帶氣候的海南島自古以來一直遭受著來自大自然的臺風、暴雨的危害,因此在黎族神話中,洪水神話占有相當的比例,黎族各支系均有流傳。在黎族民間,人類的起源大多來自于洪水的神話,此外,《黎母山傳說》中表述的卻是另外的一種“卵生說”的觀念:雷公擊破蛇卵,從蛇卵里跳出一個姑娘,她就是黎族的祖先“黎母”。“黎母”的神話故事的觀念,它與漢族洪水的神話中的女媧造人的表述雖然不同,但其本質卻相同,都是原始初人幻想的結果。在人類愚昧無知的童年時期,人們渴望弄清諸如人類起源問題及種種自然現象,他們在探究宇宙和人類自身發展的歷程中,帶有許多疑問然而卻不得其解,因此,人們只有通過幻想的方式來自我釋懷。這種異想天開,理所當然的幼稚的思維模式在神話傳說中最為突出。又如黎族神話《大力神》是這樣闡釋天地起源的:盤古時期,因為天地之間相隔很近,只有那么幾丈遠,所以大力神就“把身軀伸高一萬丈,于是天便也高出了一萬丈”。后來,又因為天上有太多的太陽和月亮,使得大地炎熱寸草難生,白晝不分擾亂了人類正常的生活秩序。因此,大力神這位開天辟地的英雄便用弓箭把多余的日月射了下來。

《大力神》與其它民族神話《盤古》內容相似,反映了遠古時期人類生活的惡劣環境以及人類與自然抗爭的偉大精神。顯然,人類童年時期,人在自然面前往往顯得相當弱小和無助。雖然自然主宰著人類,然而這并不能停止人類征服自然的決心。于是人們把希望寄予“幻想”之中。在精神世界里,架構起了許多能夠慰藉心靈的偶像。如《大力神》中的“大力神”、《雷公神》中能與“雷公神”抗衡的智者、《臺風神》中降服臺風神的兄弟等等。顯然神話傳說中所極力塑造的超人體擬人形象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幻想只不過是原始初人慣用的表述他們的對宇宙、自然以及人類自我認識的一種方式。盡管神話中所闡述的內容和觀點在今人看來似乎都是些毫無科學依據的胡說八道,然而卻依舊被后人所津津樂道,并且一代一代地口耳相傳。這就像現實生活里,人們明明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卻又總喜歡聽鬼神的故事一樣,盡管知道故事是瞎編的但它卻生動、有趣,能夠滿足人們好奇的審美心理。在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極不發達的年代里,神話故事作為口頭文學的一種藝術形式至少能夠給百姓枯燥而單調的生活增添一點樂趣。

神話中常常把原本毫無任何聯系的兩種事或物聯系在一起,如《螃蟹精》中把洪水想象為螃蟹體內黃色的體液;黎、苗、漢族兄弟都是同宗同源的洪水后裔。大力士開天辟地、改天換地的壯舉,雖然都是些幻想,但卻同樣能夠震懾人心而令人欽佩。黎族神話中這些別開生面、離奇荒誕的幻想,體現了原始初人笨拙的認識觀,而其稚拙的思維模式則構成了黎族民間文學荒誕、有趣的的審美意蘊。黎族民間文學里,這種稚拙而荒誕的審美意趣主要表現于民間故事里特殊的思維模式上。任意邏輯是民間故事特有的思維形式,其最大特征就是“在幻想中把一切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本來,人死了卻不能復生,然而在民間故事里,善良的人就是死不了的,即使人死了,但他們的魂還在,還可以變成其它美好的事物,并且還可以變回人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似乎是全人類民間故事的共同主題,也是古典文學普遍的一種審美價值觀。

黎族民間故事《龜女婿》描述了一位美麗善良的姑娘阿密的故事:阿密收養了一只小烏龜,這只小烏龜在主人精心的照料下茁壯成長,長大后的烏龜為報答主人而變身成為英俊的小伙子并與之結為連理,他們恩恩愛愛相敬如賓,生下了一個聰明可愛的男孩。然而阿密幸福的生活卻遭來姐姐的嫉妒,并且還設法把她推下水井溺水身亡。死后的阿密變成了一只美麗的小鳥飛出了井口,不斷用哀傷的歌聲向親人訴說真相。結果,作惡多端的姐姐受到了懲罰,小鳥終于又變回美麗的阿密姑娘,與親人團聚并且幸福地生活。《龜女婿》反映了現實社會里人們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和美好的期待,表現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全人類永恒的主題。在現實生活中,當人們追求美好的愿望卻無法實現時,總會借助幻想,把一切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以此來滿足其審美的心理。這點與兒童的幻想思維及其審美的特征極為相似。除《大力士》、《螃蟹精》外,還有許多作品都是如此,如《雷公根》、《兄弟星座》、《雷公為什么在天上叫》、《黎母山傳說》《鹿回頭的傳說》《七仙嶺的傳說》等作品。這些黎族民間故事其內容、情節、形象一般都是虛擬的。但卻是反映了遠古時期黎族人民對于人類起源與發展、對于自然萬象的主觀的認識。盡管他們的認識水平很低而顯得很幼稚和可笑,然而正是由于原始初民的幼稚和無知,才有了神話傳說中充滿了藝術的奇思妙想,那些幼稚而不著邊際的幻想及其不符合邏輯的闡釋和推論,使得萬物變得神秘莫測、情節也變得有趣和精彩起來,人類的精神世界也由此變得多姿多彩。萬物有靈和崇拜自然的思想使得天下萬物皆生輝,這種由稚拙引發的幻想所帶來浪漫的藝術元素構成了稚嫩樸實卻能夠慰藉心靈和帶來驚喜的審美效果。黎族民間故事表現了黎族人民生存、生活和生命的方式、意義和價值。遠古時期的黎民把人的感性的生命本質擴張到了自然萬物中。大千世界,我即宇宙,宇宙即我。日月星辰、山川樹木、鳥獸蟲魚,都被包容到人類主體感性的生命本體中。因此其文學藝術經常去表現在行為的時空中奉獻自我的崇高精神;表現在想象的虛擬領域中燃燒本我的自由情欲。似乎醉心于怪異、遙遠的奇跡般荒誕的幻想目標。黎族神話中超人體形象“大力神”的開天辟地、改變自然惡劣環境的壯舉正是表現出遠古時期人類心想超越自我的努力,表現了以人性自我去同化外部自然,最后達到人性自我的升華,并與宇宙精神、與無所不在的生命精神合二為一體的崇高境界,由此也構成了黎族民間文學的又一美學特質———崇高美。

“崇高”是一個與秀美相對的美學范疇。與給人以天人合一、情理和諧之愉悅的秀美不同,崇高感產生于天與人的沖突、感性與理性的不和諧。在人類社會萌芽及初級階段,人們受制于外在的自然與自身之自然(情欲)的生存狀態中,人既沒有自由可言,更談不上精神的自覺。而對外反抗狂暴的自然力以求生存和發展,對內反抗野性的情欲而形成人所獨具的自覺追求真善美的精神特性,就是崇高的產生過程。比如那借助于想象以征服自然力的《大力神》、《七指嶺傳說》等,同其他民族的神話《盤古》、《女媧補天》、《后羿射日》、《精衛填海》等所展示的自由飛騰的意象和自覺的實踐意志,都是崇高精神的最初寫照。此外,黎族民間文學里,不少愛情題材的作品同樣表現了黎族人民在實踐中自我生成的過程,反抗野性的情欲而形成了人所獨具的自覺追求真善美的精神特性。黎族《三月三的傳說》,描述黎族小伙子阿銀在與惡劣的自然環境抗爭中,得到仙女鄔香的相助,最終斗爭取得了勝利,他們也“變成了一對百靈鳥飛上天空”,在天庭舉行了婚禮;《甘弓鳥》中,描述了美麗勤勞的黎族姑娘為反抗包辦婚姻,追求幸福而化身為甘弓鳥的故事;《阿丹與鄔娘》、《獵哥與仙妹》,則描述了黎族青年男女為追求婚姻幸福和自由,同惡勢力斗智斗勇,甚至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該類作品在黎族民間故事里的數量較多,表現了以人性反抗獸性、在挑戰拼搏抗爭中獲得的精神愉悅的崇高美的特質。黎族是嶺南山地民族之一,祖祖輩輩與“山”有著親密的聯系。大山孕育了巨大的生命力,也蘊藏著神秘;大山是黎族人民賴以生存的棲息地,也是他們娛樂的天然場所。海南島長夏無冬,光溫充足,雨量充沛,素有“天然大溫室”的美稱。在這天然的大氧吧里生活的黎族人民,由于受特殊地理環境的限制,極少與內陸其他民族往來,世世代代過著自給自足、悠然自得的生活。但大山的博大以及其良好的生態自然環境,孕育了南方海島山地民族溫厚淳樸的性情。在他們的眼里,盡管生活總是忙忙碌碌、簡簡單單,沒有過多的物質享受,但最純凈的笑容和歡樂才是他們視為最為真切和寶貴的,就如同生命一樣。在他們身后,大山靜寂無言,流水捎走四季,留下的只是山與人的交響。孔子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山的內涵里蘊藏著“仁”。黎族人民是崇尚“仁義“的民族。在氏族社會里的黎族子民,不分男女老弱病殘,享有同等的權利。一人有難,眾人相助;一人有福,眾人同享。他們善良溫厚,待人真誠友善。良好的生態環境和黎族淳樸的民風,同樣賦予了黎族民間文學的又一審美特質———質樸美。質樸即“樸實,淳樸”之意。在黎族原始的氏族村落中,“以歌會友”、“以酒待客”是傳統黎族民間的主要社交形式。

“久來不見朋友親,朋友消瘦不識認,一心要認又怕錯。”(黎族民歌《重逢歌》),“捧起酒碗碗對碗,捧起酒碗解心寬;也請鄉村和鄰舍,也請四方眾鄉親。”(《請四鄰喝酒歌》),“有歌不唱留作乜?唱歌一條不要錢。”(黎族民歌《有歌不唱留作乜》)。黎族人民善良、樂觀、溫厚淳樸的性情,在鄭楠先生的《只要你從黎寨過》中則描述得更為真切和感人:“只要你從黎寨過,黎家把你當貴客,拉你樹下坐一坐,心里話兒說一說,黎家的雙手熱火火,叫你醒了暖心窩。”黎族民間文學里常用隱喻、象征、想象、形象及對體驗的描述來傳達他們對審美問題的思辨,其中神話的方式是用來表達其審美見解的典型。在神話里幻想是主要的表現形式,它通過擬人、夸張、變形等手法來表現,這些藝術手法的運用使得黎族民間文學具有了極高的藝術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