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命運與個體倫理敘事構造

時間:2022-05-30 03: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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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命運與個體倫理敘事構造

電視連續劇《雪豹》以國家民族命運為敘事背景,以抗日戰爭中的特種部隊作戰這一新題材為敘事脈絡,講述了周衛國跌宕起伏、堅持不懈,從一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蛻變為優秀的八路軍指揮員的故事,譜寫了“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國共攜手抗日”的雄渾歷史篇章,再現了當年烽火硝煙、浴血鏖戰的抗日崢嶸歲月,實現了宏大民族命運與個體倫理敘事同構。劇中宏大的革命歷史敘事中融入對個體生命和生存價值的關注,宏大敘事因個體生命的血液滋養而鮮活,個體生命也因宏大敘事的雄渾浩闊而得以張揚與提升。周衛國集聰慧、精靈、豪氣、俠義于一身的形象,突破了傳統抗戰題材電視劇英雄形象的固定模式,《雪豹》的敘事也因其恢弘敘事的個體性超越而達到一個新的敘事高度。

一.宏大敘事與個體敘事的有機融合

與其他敘事藝術一樣,電視劇是敘事的藝術,而且更多的是一種個體敘事。這種敘事模式以個體為中心和出發點,把個體放在波瀾壯闊的社會大環境中進行展現,呈現個體豐富的情感、多彩的生活、復雜的心理和跌宕起伏的人生。個體敘事離不開社會環境,個體只有在社會這個大背景下才能成為主角,以個體來再現歷史與現實。也就是說,個體敘事只有與宏大敘事融合,才能完成電視劇的敘事功能。宏大敘事又稱“元敘事”,與國家的意識形態渾然一體,在宏大敘事中,國家的意識形態始終處于主導地位,掌握著話語權。個體作為“革命者”而存在,其意識和家庭情感被意識形態捆綁,個體是“國”的衛道士、是國家利益的化身。《雪豹》很巧妙地把家、國二者表現出來,它不排斥宏大敘事,而是把此種話語表現得更加隱蔽。個體作為“人”而存在,生命主體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國和家是個體的自然回歸,而不是預定的議程設置。《雪豹》的宏大敘事在這里具有象征意義,而個體作為主體則始終被放在最突出的位置上。全劇只是在第一集簡單地介紹了十九路軍淞滬抗戰的戰爭場面,這個場面是作為社會背景交代,為周衛國和陳怡出場作鋪墊。從第二集始,就把周衛國、陳怡作為主角來渲染。之后,大部分的劇情和內容都是圍繞著周衛國而展開的。周衛國槍殺日本武士,是日本人欺負了陳怡,他已經深深愛上了陳怡。周衛國的成長歷程,是貫穿于全劇的主線。《雪豹》將敘事置放于抵御外敵侵略時代背景下的青年成長史,于家庭的聚散和成員的成長關注中,展示那段浩闊的革命歷史和激變慘烈的命運搏戰,雙向映照了一段曲折慘烈的國家和民族建構史。周衛國離家報考軍校,與蕭雅相識、相愛,到德國深造,與日本軍官竹下俊相識,回國抗日,從虎頭山到清風寨落腳,參加八路軍,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始終是作為個體而存在。他最樸素的愿望,就是為蕭雅報仇。他從虎頭山逃走加入清風寨,是因為對八路軍抱著懷疑的心態。他秉持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信念,第二次到虎頭山加入八路軍,后來他通過自己的觀察和體驗,發現八路軍是真心抗日、真心為老百姓的,這時的他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革命者”,完成了信念的回歸和提升。周衛國和竹下俊這一對人物關系的設定,從根本上對傳統宏大敘事的預設觀念進行了徹底顛覆,人物依照個體倫理敘事的脈絡,關注生命價值和個體意義本身,將信仰與國家、民族命運置放于個體成長的事件和沖突中,將信仰和意識形態的對立融化于個性生命存在的血脈間。竹下俊教授周衛國劍術和日語,情同手足,抗戰爆發后兩人為了各自的祖國,分別之時劃地絕交。兩人帶領著各自的特戰隊斗智斗勇,最后一次見面,竹下俊砍下自己的右臂謝罪,周衛國血刃竹下俊。我們看到的是彰顯于敘事外層的同窗情和反目為仇,而暗藏于敘事背后的則是信仰運行之下的國家敘事和民族敘事,通過對深深根植于人物血脈的個體生命價值和意義的叩問,深刻而鮮活地揭開那段風起云涌的民族歷史畫卷。在個體敘事和民族敘事的相互嵌入中,周衛國的成長史揭示了歷史的風云際會,歷史和民族的恢宏背景托舉個體生命的存在和意義,宏大敘事中的個體性超越,使得周衛國與時代悲歡與共,如影隨形。

二.新英雄敘事與平民敘事的交相輝映,以民間視角講述個性英雄的傳奇故事

作為大眾文化建構的藝術載體,《雪豹》自覺承擔起挖掘民族文化的生命內核、重新審視民族心理、重鑄民族靈魂的重擔,將新英雄敘事和平民敘事結合起來,以形象生動的鏡像藝術語言定格周衛國、陳怡、張楚、劉遠以及雪豹突擊隊員,重新建構國家和民族的集體記憶。新英雄敘事是對傳統英雄敘事的消解與重建,將主要人物置身于想象的戰爭環境中,時空的處置具有相當的個性化和隨意性,歷史的真實性與編導者的歷史想象幾乎同質同構。通過社會與個人、世俗與高尚、平庸與偉大這一系列矛盾的解構,挖掘人性深處的美好品質,實現回望歷史,重塑英雄的文化期待和審美訴求。周衛國是用生命和智慧全力抗日的中華鐵血兒女的化身,編導者將傳奇性與原生態有機地集結在他身上,為電視劇敘事帶來了難能可貴的張力。他受過高等教育,留過學,精通多國語言,與《我的團長我的團》中的龍文章、《亮劍》中的李云龍、《士兵突擊》中的許三多等“另類英雄”不同,在他身上復合了太多的“唯一”,果敢堅定、足智多謀、能文善武。他的成長歷程與最終命運,是這部作品能夠自始至終吸引觀眾的重要原因。他與陳怡、張楚、劉遠、邱明、李勇、許光榮、水生、劉三等等許多具有獨特性情和鮮活個性的人物,共同編織了一個獨具一格的英雄譜系。編導者在理想化與世俗化之間尋找一個平衡支點,以民間視角講述個性英雄的傳奇故事,令受眾耳目一新,凸顯了抗戰題材電視劇人物形象塑造上的突破與創新。同時也使新英雄敘事突破了概念話語的桎梏與就事論事的藩籬,獲得了更加廣闊、自由的表達空間,擁有了一種與當下觀眾相互溝通、彼此交流的現代意識。周衛國歷盡曲折跌宕,其報國之心不變,不屈不撓的意志不變,舍小家為大家的精神不變。正因如此,在虎頭山根據地才出現了國共合作、軍民聯手,各抗日武裝互幫互助、同仇敵愾的大好局面。這種敘事主體視角,淡化了意識形態的宣傳,使敘事情節的設置顯得自然、合情合理,因而更富人情味與厚重感。一部優秀的電視劇,敘事結構和敘事話語是多維的而非單一,《雪豹》的敘事模式,還有精英文化敘事的痕跡。精英文化敘事不回避對個體存在的叩問,而是促使人們去正視現實,正視歷史,正視人生的意義,為人們提供社會人文遠景和審美理想,復活人類面對生活的勇氣、榮譽感、自尊心、同情心及自我犧牲精神等。周衛國、陳怡、張楚等知識分子尊重生命、尊重友誼,憧憬愛情,更有為國獻身的遠大志向。當個體與革命發生沖突時,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這種選擇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個體情感的自然過渡,這種自然過渡使個體的生命意義與國家命運緊密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周衛國、陳怡、張楚在一場阻擊戰中準備突圍時,周衛國叫陳怡跟著張楚,張楚說:“陳怡跟著你我放心,論文化你不如我,論打仗我不如你,跟著你安全。”在敵軍重重包圍之下,張楚想到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盡管他與周衛國在對待陳怡的情感上有隔閡有矛盾,但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這種精神,是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的精神,是中國革命的精神。英雄的精神給國人的心靈以慰藉和觀照,構成道德倫理的震撼,形成道德倫理的積淀。積淀愈深,觀眾的精神境界就越高。

三.多維敘事中的個體性超越

《雪豹》的多維敘事擯棄了當下大眾文化中存在的對生命意義的消解、頹廢、去中心等敘事元素,突出了成長、戰爭、犧牲、情感、親情等主題,從理想和信仰的高度,實現了對生命個體多維視角的現實關注。劇中圍繞主人公鋪陳親情、友情、愛情三條主線,正是在親情、友情、愛情三條情感線的交織中,周衛國堅定了抗日救國的信念,成為一名出色的共產黨員。周家的悲歡離合是劇中的第一條主線。早期同盟會員周繼先老先生對周衛國三兄弟一直灌輸愛國主義教育,為了幫助國共兩黨聯合抗日,他白皮紅心,出任省維持會會長。在一次前線勞軍時與率部撤離的兒子邂逅,短暫的父子相聚間,周老先生血書一幅“倭寇驅盡日,我兒還家時”對聯,勉勵周衛國奮勇殺敵,保家衛國。周老先生被捕后,發現日寇企圖利用他作為引誘周衛國特戰隊上當的詭計時,他在萊陽城頭慷慨陳詞后毅然縱身跳下城樓,舍身粉碎了日軍的陰謀。從周老先生身上,我們看到國難當頭一個正直的中國人應有的民族氣節和愛國情操。周衛國的哥哥劉遠是共產黨的地下特工,從一開始就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周衛國,并對周衛國經歷艱苦卓絕的戰爭磨礪后堅定革命立場起著不可低估的催化作用。劉志輝是周衛國的弟弟,國民黨軍官。雖然與兩個哥哥的政治信仰不一樣,但他聯共抗日,不僅向八路軍提供藥品和槍械等物質,還協助八路軍狠狠打擊了以近衛文為首的日本侵略軍,冒險救出共產黨員陳怡。度盡劫波,相逢一笑,兄弟情誼躍然熒屏,情動天地。周衛國經歷了三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他與大學同學陳怡在慰勞淞滬抗戰將士的前線私定終身,由于地下工作的需要,陳怡與人假扮夫妻開展黨的工作,他誤認為陳怡變心,耿耿于懷。周衛國從小與蕭雅指腹為婚,在周老先生為兒子舉辦的婚禮上,周衛國毅然逃婚,從此將精力投身于刻苦的學習中。義無反顧愛著周衛國的蕭雅在南京城破之時為保清白之軀自殺身亡,這一幕成了周衛國心中長久的痛,甚至改變了他的性格,也堅定了他報仇雪恨、驅除倭寇的決心。后來,周衛國又結識了活潑開朗的隨軍衛生員范小雨。

小雨是蕭雅的表妹,在楊村戰斗中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日寇射向周衛國的子彈,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愛慕之人。彌留之際,小雨將周衛國托付給陳怡。陳怡其實心中一直深愛周衛國,她目睹了蕭雅與小雨對周的愛戀,只能將自己的情感埋藏心底。戰火鍛煉了青年知識分子的意志,也催熟了他們的愛情。最終周衛國與朝夕相處的陳怡前嫌盡釋,再結秦晉之好。特殊年代與信仰糾纏不清的情感表達生動而真實,獨具魅力的愛情敘事是信仰的延續,成為宏大敘事的有效手段被觀眾接受和稱道。周衛國與清風寨老大朱子明、與校友兼戰友張楚、與劉三、許光榮等人的友誼,也處處體現其俠義豪情。

這種多維敘事方式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英雄形象。他和我們一樣有七情六欲,也有不足和缺點。他并非“典型的共產黨員形象”,并且在入黨后仍帶有紈绔子弟的痞氣,但絲毫不妨礙他的英雄形象。他是崇高、正義、無私、堅強、勇敢、犧牲、拼搏、奉獻等優秀的人格素養塑造的形象,是鑲嵌在民族記憶中的英雄。周衛國卓越的軍事才能,剛毅果敢的軍人氣質,革命的犧牲精神、樂觀主義精神已經熔鑄為中華民族的精神財富。英雄不是階級的產物和政治的附庸,而是社會文化生活中魅力無限的審美對象,周衛國所蘊含著的生命狀態和人格精神構成了《雪豹》最為核心的審美內涵,具有強大的精神統攝力與持久的文化生命力。周衛國作為民族精神的象征符號,為觀眾提供了可以模仿參照的人格樣本。《雪豹》的多維敘事,還關注了全民抗戰語境下清風寨“土匪”的抗日義舉,從而彌合了以往的抗戰電視劇“小歷史”與“大歷史”的裂痕,首肯了民間武裝抗戰的合法存在,使得民間歷史逐步作為敘述的主體價值得到尊重,既是對原有革命話語的自我修復與重新建構,又在我們憑吊歷史滄桑感的同時提供了為民間抗日武裝立言的歷史契機和新的歷史抗戰形態,為國人打撈與緬懷歷史提供了新的價值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