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原創:論張愛玲小說的悲劇意識
時間:2022-08-04 10:31:00
導語:獨家原創:論張愛玲小說的悲劇意識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摘要:本文分析了張愛玲小說人物的悲劇性塑造.并進一步對張愛玲小說悲劇意識的具體表現做了分析描述,發現張愛玲小說人物之所以具有悲劇性.是她她對當時社會觀察體驗凝結的結果,其中更有著深刻的個人及文化,社會原因的籠罩和影響
1無意識的錯誤與未加思慮的愚蠢所導致的悲劇
正如亞里士多德所指出的,主人公之所以陷入悲劇境地,是由于他(她)無意識地犯了錯誤。典型的例子是(在《詩學》里講的)索福克勒斯筆下的被亞里士多德稱為“十全十美的悲劇”的俄狄浦斯王。不過這則悲劇更多表現的是人的意志與命運的沖突,人對茫茫不可知且又無法抗拒的命運的斗爭。而張愛玲通過一些人物形象的塑造,表現了對現實的錯覺而導致的悲劇。這是來自一種看事不明的人類弱點。
1.1如《沉香屑:第一爐香》
書中的葛薇龍,本是破落家庭的小姐,因為想讀書,被迫投靠一個給闊人做姨太太、以勾引男人為能事的姑媽,薇龍明明知道環境不好,但她想:“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禮相待,外頭人說閑話,盡他們說去,我念我的書。”可是三個月工夫,“她對于這里的生活已經上了癮了。”她變了,逐漸成為姑媽勾引男人的誘餌。她有過追求新生活的念頭,但就像她姑媽說的,“要想回到原來的環境里,只怕是回不去了。”她先是斬釘截鐵地宣稱要回去,買了船票,收拾了東西,可是臨到走時生了一場病,她又懷疑生這場病“也許一半是自愿的;也許她下意識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著……”薇龍還是留下來了,留在那個她明知可怕的“鬼氣森森的世界”里。她所有的掙扎,最后剩下的是對姑媽說的一句話--“你讓我慢慢學呀!”葛薇龍由一個單純、自信、希望保持自己人格完整的少女到幻想的貶值、自信的破滅終至人格的喪失,這一過程是對她先前所抱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幻想的有力嘲諷。
1.2《沉香屑:第二爐香》
書中的羅杰•安白登,開著汽車,春風得意,“他深信他絕對不會出亂子,他有一種安全的感覺”,其實他的周圍危機四伏,充滿不安。新婚妻子愫細把正常的夫妻生活視為禽獸行為,在新婚之夜離家而去,結果鬧得滿城風雨。羅杰很快便感到“一片怔忡的龐大而不徹底的寧靜”,安全感這時候變成了恐怖感,他最后就在這恐怖感中了結了自己的一生。
1.3再如《茉莉香片》
書中的聶傳慶是個軟弱無能的人,他所面臨的任務大于他本身的能力,這無疑也是一種人類的弱點。二十上下的人眼角眉梢卻帶著“老態”,為人委瑣、怪僻。聶傳慶的肉體和精神其實是受到了來自他的家庭的嚴重傷害,父親不但打聾了他的耳朵,而且罵他“賊頭賊腦的,一點丈夫氣也沒有”……這一切導致了他病態的心理,變態的性格,“整天他伏在臥室角落里那只藤箱上做著‘白日夢’”。因此他憎恨父親,憎恨家,希望在言子夜教授身上尋找到理想的父親形象,當這個企求幻滅之后,他又在言丹珠身上尋找寄托:“言丹珠,如果你同別人相愛著,對于他,你不過是一個愛人。可是對于我,你不單是一個愛人,你是一個創造者,一個父親,母親,一個新的環境,新的天地。你是過去與未來,你是神。”然而丹珠沉默了一會,悄然答道:“恐怕我沒有那么大的奢望。我如果愛上了誰,至多我只能做他的愛人與妻子,至于別的,我--我不能那么自不量力。”聶傳慶渴望著擺脫以父親為代表的沒落生活,但沒有力量改變自己,小說結尾四個字“他跑不了”即證明了他擺脫不了他那變態心理的折磨。
2有意識的錯誤所導致的悲劇
悲劇主人公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肯定會導致悲劇的結局,但仍然堅持做下去。這一點亞里士多德也曾提到過,他在《詩學》中以歐里庇得斯的《美狄亞》為例。
2.1在張愛玲小說中最典型的如《心經》
書中的許小寒,她那種變態的戀父情結,對母親的嫉妒、排斥,對女孩兒時代的留戀等等。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真愛是違背倫理道德的,但她因為戀著自己的父親而一遍一遍扼殺掉健康的愛情。請聽她對父親的一番發自內心的“表白”:“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離開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說:她為什么不結婚?她根本沒有過結婚的機會!沒有人愛過她!誰都這樣想--也許你也會這樣想。我不能不防到這一天,所以我要你記得這一切。”父親最終和一個與許小寒長的十分相象的女學生同居,從而摧毀了小寒“良好”的打算,她哆嗦著感到她自己已經“管不得自己了”。
2.2《色,戒》
書中的作為學校劇團當家花旦的王佳芝,寧愿犧牲自己的貞操去勾引漢奸易先生,但在執行刺殺易先生行動的緊要關頭,忽然覺得有點愛上了眼前她要謀殺的這個人。“緊張得拉長到永遠的這一剎那間”,她若有所悟,“這個是真愛我的”,把易先生對自己的玩弄當成了真愛。這一發現令她“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失”,她放走了易先生,關鍵時刻救了易先生。就在當天,逃脫了性命的易先生下令一網打盡了佳芝他們一伙人,并且統統槍斃。佳芝的悲劇的根源是她的虛榮心,是她的自戀的幻想,無論在臺上還是在臺下,她都需要一種“顧盼間光彩照人”的感覺,她之所以甘心犧牲自己去設美人計,有一半也是由于這種工作對她是浪漫神秘的誘惑;她的自戀的幻想甚至也是導致她相信易先生真的愛上自己的一個原因--她愿意相信他是愛她的,潛意識里甚至不能容忍他不愛她。
2.3再如張愛玲學生時代的小說《霸王別姬》
書中的虞姬可以被看成是有意識的錯誤中的另一類型的悲劇人物。她面臨著兩種愿望或兩種理想的選擇和斗爭,在這里,悲劇行動就產生于她的嫉妒、恐懼的弱點所導致的有意識的行為。一方面,她深摯地愛著項羽,另一方面是虞姬對自己命運的沉思:“十余年來,她以他的壯志為她的壯志,她以他的勝利為她的勝利,他的痛苦為她的痛苦。然而每逢他睡了,她獨自掌了蠟燭出來巡營的時候,她開始想起她個人的事來了。她懷疑她這樣生存在世界上的目標究竟是什么。他活著,為了他的壯志而活著。他知道怎樣運用他的佩刀,他的長矛,他的江東弟子去獲得他的冠冕。然而她呢?她僅僅是他的高亢的英雄的呼嘯的一個微弱的回音,輕下去,輕下去,終于死寂了。”如果他得了天下,那就有三宮六院,她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被冷落、被遺棄。她對她的思索“又厭惡又懼怕”。但是這時候虞姬犯不著想那么遠了,漢軍已經圍攻上來,項羽要虞姬隨他一起突圍,虞姬怕他分心,拔出刀來刺進自己的胸膛。她躺在項羽懷中,給他留下一句他聽不懂的話:“我比較喜歡這樣的收梢”。剛才的沉思是這謎語式句子的注腳:與其面對那樣的命運,還不如有個漂亮的收場。張愛玲借這一歷史故事探討了當代女性的處境:她們意識到自己對男人的依附,洞悉了這依附后面的空虛,卻又無力擺脫這種依附,她們就在這兩難之境中苦苦掙扎,“虞姬的自刎不是真正的擺脫,而是將這掙扎定格了--定格為一個美麗蒼涼的手勢。”
3人性欲望的擴張所導致的悲劇
這一類人物形象是張愛玲無意識地對亞里士多德悲劇美學理論的發展,而且這一類人物形象在張愛玲的小說中占的比例非常大。
3.1《沉香屑:第一爐香》
書中的葛薇龍“明明知道喬琪不過是個極普通的浪子,沒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引起的她那不可理喻的蠻暴的熱情”。《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之所以看中“被女人捧壞,從此把女人看成他腳底下的泥”的范柳原主要是范柳原的財富和地位吸引了她,用白流蘇自己的心里話說,“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經濟上的安全”。范柳原和白流蘇之間僅僅存有“一剎那的徹底了解”,如果不是香港的戰亂極其偶然地成全了白流蘇,那么她最好的結局不過是成為范柳原長期而穩定的情婦。
3.2《十八春》
書中的曼璐,開篇就寫她年紀輕輕就獨立支撐起養活父母和妹妹的重擔,作為一名弱女子她只有去做暗娼,但隨著作者對她逐漸膨脹起來的人性深處的惡的展示,正如一位年輕學者所說的,“我們無法不懷疑她這一行為的背后,有多少是為家庭為親人作出犧牲的成分,有多少是自己貪圖享樂、禁不起誘惑的成分,甚至她為家庭和親人付出犧牲也可以成為她自甘墮落的借口,一種擺脫心理焦慮的偽飾”。話雖是偏激了點,但卻是對曼璐這一人物形象的絕好理解。
3.3《紅玫瑰與白玫瑰》
書里的佟振保“下定決心要創造一個‘對’的世界,隨身帶著,在那袖珍世界里,他是絕對的主人”,結尾佟振保“改過自新,又變了個好人。”小說似乎成了一則主人公想做自己與環境的主人而不可得的故事,但仔細思考一下便會發現,佟振保的周圍不存在什么外部的壓力,而是他的情欲一再地拖著他往下沉,“他的抵擋不住異性的誘惑實質上是抵擋不住自己情欲的誘惑”,玫瑰、王嬌蕊和孟煙鸝等幾個女人的出現不過是充當了他的“情欲的測度計”。對英國的混血姑娘玫瑰,佟振保坐懷不亂,可是事后,“背著他自己,他未嘗不后悔”;第一次見到王嬌蕊,嬌蕊手上的肥皂沫子濺到振保的手背上,“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干了,那一塊皮膚上便有一種緊縮的感覺,象有張嘴輕輕吸著它似的。”佟振保把嬌蕊丟在浴室里的頭發一團一團撿起來,集成一股塞進褲袋里,“他的手停留在口袋里,只覺得渾身熱燥”……正是情欲的無限擴張使佟振保無法成為他的“對”的世界中的“主人”,而只能“又變了個好人”。
4張愛玲小說的悲劇意識總結
張愛玲自覺地以情欲、以非理性來解釋悲劇,解釋人的行為動機,解釋人性。她認為人性是盲目的,人生因而也是盲目而殘酷的。所以在她的小說中,這一切表現為現實的骯臟,復雜。不可理喻,假如不是被情欲或是虛榮心所欺瞞,人對現實的了解僅限于這一點:生活即痛苦,人生就是永恒總結的悲劇,這就是人所能達到的最高的、也是最真的認識。而不是亞里士多德所說的“借悲劇以引起憐憫和恐懼,來使這種情感起卡塔西斯作用”。英國當代著名戲劇理論家阿•尼柯爾說過,“所有偉大的悲劇都是提出問題,而不提供解決問題的辦法”,在張愛玲的小說里,見不到魯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沉痛,也沒有曹禺、巴金“吾與汝偕亡”式的憤怒,沒有改造國民性的抱負,有的只是“同情的了解,了解的同情”,有的只是復雜的愛恨情結,剪不斷、理還亂的難以明言的依戀。對于張愛玲,認識人生就是認識人生的悲劇性,但是,獲得這種認識,既不能給人帶來安慰,也無助于現實處境的改變,相反,它將人放置于空虛、幻滅的重壓之下。因此,張愛玲的小說成了“沒有多少亮色的無望的徹頭徹尾的悲劇”。
- 上一篇:化學課堂教學研究論文
- 下一篇:獨家原創:利率市場化對我國商業銀行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