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達衰亡原因分析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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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中葉,海西女真南遷后,逐漸形成哈達、葉赫、烏拉、輝發(fā)四部,史稱扈倫四部(亦稱海西四部)。
扈倫四部中除哈達外,皆以河命名,哈達為女真語“山峰”之意,哈達依山立國,故稱其為“山國”或“山夷”。哈達部“居開原東南,貢市在廣順關,地近南,稱南關;葉赫部居開原北,貢市在鎮(zhèn)北關,地近北,稱北關。”[1](P119)
王臺晚年統(tǒng)治腐朽,哈達衰落。王臺死后,內(nèi)部子孫爭權奪利,內(nèi)訌不已。外部葉赫與哈達構兵不息,加上明朝羈縻政策的限制,在內(nèi)憂外患中,哈達于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被努爾哈赤滅掉,一代雄邦從歷史舞臺消失。究其原因,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
王臺晚年“黷貨無厭,上下賄賂公行,是非顛倒,凡有詞訟以賂金幣多少為是非曲直”,“群下效尤,每使人諸路,皆驕縱無忌,索貨賄鷹犬之屬,下及雞豚,悉被擾害”[2](P302)。由于王臺的昏庸貪刻,加上其子虎爾罕的殘暴,結果哈達民不聊生,國人很多投奔葉赫。哈達大將白虎赤、虎兒干先后叛投葉赫,不僅帶走200道敕書,而且奪走了季勒等八個寨,只剩下把吉把太等五個寨還屬于哈達部。原先所服諸部也相繼脫離哈達。如原屈從王臺的王杲之子阿臺叛附了葉赫的逞加奴、仰加奴,灰扒、兀喇、建州等諸夷也不再受哈達的約束。哈達的形勢急轉直下。王臺于萬歷十年(1582年)死去,王臺的病故使舉步維艱的哈達雪上加霜,哈達從此再沒有一個頗具號召力的首領。不久,哈達內(nèi)部發(fā)生了鬩墻之禍。王臺長子虎爾罕和庶子康古陸爭奪父業(yè),打起內(nèi)戰(zhàn)。結果,康古陸被虎爾罕逐走,“抵逞加奴,逞加奴以女妻之,虎爾罕尋亦死”[3](P163)。
虎爾罕的暴亡又使哈達出現(xiàn)了新的危機。其弟猛骨孛羅承襲龍虎將軍的封號,其子歹商繼任為哈達貝勒。“歹商為人氣弱而多疑,不能善使其左右,其左右多離心”[4](P191)加上歹商年幼,統(tǒng)治很不穩(wěn)固。而投靠葉赫的康古陸乘虎爾罕歿之際歸來,并且娶了父妾溫姐,溫姐是猛骨孛羅生母,逞加奴和仰加奴的妹妹。于是哈達之業(yè)為猛骨孛羅、歹商、康古陸三家瓜分。康古陸“以仇虎爾罕故,為北關內(nèi)應”[5](P143),準備和葉赫聯(lián)合對付歹商,而猛骨孛羅由于是逞加奴、仰加奴的外甥,聽從母親溫姐的意見,也幫助康古陸。這樣在哈達內(nèi)部形成兩個集團,一方是實力較為弱小的歹商集團,另一方是實力強大的康古陸和猛骨孛羅集團,背后還有強大的葉赫做為其后盾。在哈達“內(nèi)虞眾叛”的形勢下,明廷插手哈達內(nèi)部之爭,力圖保住南關固有的地位與勢力,繼續(xù)利用哈達制服諸夷。明廷派兵出其不意抓獲了溫姐和康古陸,后來又釋放了溫姐,只囚禁康古陸。明廷企圖以此促使猛骨孛羅歸附哈達。而“猛骨孛羅竟為北關誘脅夾功歹商,因自焚其巢往十八寨,并劫溫姐去”[1](P121)。猛骨孛羅的離叛惹怒了明廷,明廷出兵討伐猛骨孛羅,“拔其二柵,斬首五百余級,始窮蹙請降”[1](P121)。明廷釋放了猛骨孛羅,但革除了他承襲的龍虎將軍秩。此役歹商雖勝,但哈達飽受兵燹之禍,更加衰弱。萬歷十六年(1588年)明廷釋放了康古陸。令歹商、康古陸、猛骨孛羅和好請貢。至此,紛爭不已的哈達內(nèi)亂結束。不久康古陸死去,萬歷十九年(1591年)歹商被葉赫所殺,因為歹商子弱,所遺部夷和敕書一百三十七道歸猛骨孛羅。猛骨孛羅獨掌哈達,但他已無能力恢復昔日哈達的強盛與榮耀,殘破不堪的哈達處在風雨飄遙中。可見內(nèi)部統(tǒng)治者的腐敗、無能,爭權奪利是哈達滅亡的根本原因。
二
哈達與葉赫世代為仇,實由王忠引起。葉赫部始祖姓土默特,名星根達爾漢,又稱打葉。明朝在永樂四年(1406年)建置塔魯木衛(wèi)時,以打葉為該衛(wèi)指揮。后星根達爾漢孫齊爾噶尼為塔魯木衛(wèi)指揮僉事,曾以“入寇被殺”。到十六世紀初,齊爾噶尼子祝孔革為塔魯木衛(wèi)指揮僉事時,才率眾遷到葉赫河流域,遂稱葉赫。因處鎮(zhèn)北關外,在開原北,又被明朝稱為“北關”。
祝孔革父齊爾噶尼,被明斬于開原市。由于其父被殺,祝孔革時常擾邊。王忠率哈達兵將其擒殺,并奪葉赫敕書三百道,占領葉赫邊境城寨十三座,兩部從此結仇。祝孔革孫逞加奴、仰加奴建國后,經(jīng)過幾年的休養(yǎng)生息,葉赫勢力漸強,但當時還無法與強大的哈達相對抗,只能暫屈服于哈達。仰加奴把妹溫姐獻與王臺為妃,生一子猛骨孛羅,等到王臺晚年,哈達走向衰落,逞加奴“欺臺老,日夜伺隙修怨”[3](P162)。
面對強大起來的葉赫,昔日強悍不可一世的王臺反過來為了拉攏葉赫,把女兒許配給仰加奴,仰加奴雖答應了婚事,但在迎接王臺女兒之前卻另娶蒙古哈屯恍惚太之女,給王臺以難堪。同時,用重金收買哈達部將白虎赤,帶走哈達200道敕書。又奪回了被哈達占據(jù)多年的季勒寨,哈達勢力削弱,王臺在憂憤中死去。
十一級”[6](P101),迫使葉赫降服。“自是海西折服,臺子孫息屏數(shù)年”[5](P143)。
葉赫經(jīng)過幾年的修整后,再次對哈達磨刀霍霍,“逞加奴子卜寨、仰加奴子那林孛羅日夜圖報父仇,西連恍惚太等,侵掠海西歹商,及數(shù)入威遠、靖安堡,而那林孛羅尤狂悖,挾賞索貢敕如逞、仰。”[1](P121)此時明廷極力地要保住哈達,抑制葉赫。因為明廷認為“歹商不立則無海西,無海西則二孽南連北結而開原危,開原危則全遼之禍不可勝道”[7]。所以明廷再次出兵攻打葉赫,萬歷十六年(1588年),“縱兵直搗城下,發(fā)大炮擊堅城,城盡裂,中輒洞胸,卜那窮蹙氣哀”[1](P121)。然后,明廷又出面調(diào)解矛盾,解決了“兩關終以敕書不平為爭”的實質問題,平分兩關敕書,“今無論強弱,與之平,南關以五百,北關以四百九十九,差縮其一,存右南關意,諸酋并羅拜服”[5](P144)。明廷又令哈達、葉赫“相結釋憾,并請貢”[5](P144)。這種暫時的“和局”是建立在明廷武力維持的新秩序上,是不可能真正解決兩關問題的。
萬歷十九年(1591年),“歹商往卜寨受室,因過視姊,中途那林、卜寨陰令其部擺思哈射商,殪”。[3](P165)哈達之業(yè)歸猛骨孛羅。由于遼東地區(qū)局勢的變化,明廷對歹商被殺事件未加深究,僅以“情甚急,難深求,諸梟擺思哈示法”[1](P122)一掩而過。但“那林孛羅雄心未已,仍欲謀南關遺赦,屢以兵侵猛骨孛羅”[5](P145)。猛骨孛羅內(nèi)憂外困,“乃締婚建州以求援”[5](P145)。
猛骨孛羅此舉正中了努爾哈赤坐收漁翁之利的計策。努爾哈赤囚猛骨孛羅于寨中,大掠其財物,不久殺猛骨孛羅。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出兵滅掉哈達。
張鼐曰:“北關仇南關,而猛骨孛羅遂甘就建虜羅綱。人皆謂滅南關者建虜,而不知滅南關者北關也”[8](P139)。這是哈達滅亡的重要原因。
三
明王朝對生活在東北地區(qū)的女真各部采用“分而治之”、“各自雄長,不相歸一”[7]的政策,這種政策的實質就是力圖保持東北女真各部力量分散,防止某部強大或各部聯(lián)合起來威脅明王朝的統(tǒng)治,因此明王朝對女真各部采用鎮(zhèn)壓、防范、招撫等措施。
十六世紀初,在女真各部中扈倫四部社會經(jīng)濟最為發(fā)達,其中哈達最強。加上哈達所據(jù)開原東南,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開原孤懸,扼遼肩背”[1](P119),其首領又都忠順明朝。因此明王朝利用哈達約束女真各部,達到“東陲宴然”的作用。但到十六世紀末,隨著哈達的衰落到最終滅亡,明廷的政策出現(xiàn)失誤。
首先,插手哈達內(nèi)亂,坐視哈達滅亡。哈達內(nèi)亂時,明廷意見不一,遼東總兵官李成梁主張“以南關弱,謀討北關,以輔翊之”。開原兵備王緘則主張招撫,他主張拘留企圖逃亡北關的康古陸和溫姐。然后殺康古陸以敬眾,促使溫姐、猛骨孛羅同歹商合作。結果王緘出兵抓獲了康古陸和溫姐后,猛骨孛羅竟自焚其巢投靠葉赫。明廷又出兵攻打猛骨孛羅,猛骨孛羅損失慘重,最終使哈達自身實力削弱,無能力應對外敵。
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努爾哈赤出兵滅哈達時,明朝并未派一兵一卒給予哈達援助,坐視哈達滅亡。事后明朝只是派使者前去詰問努爾哈赤此事。而努爾哈赤表面應允恢復哈達。但囚禁猛骨孛羅長子吾兒忽答于寨中,只準許猛骨孛羅次子革把庫及部夷一百二十戶回哈達。實際上哈達已經(jīng)處在努爾哈赤的監(jiān)控中,成為努爾哈赤的囊中之物。
明朝作為長期扶持哈達的盟友,通過此事件,已經(jīng)充分的表明明朝已經(jīng)決定放棄哈達,尋找新的控制女真各部的領導人。
其次,重點打擊葉赫部,忽視建州等其它部。十六世紀末,葉赫成為扈倫四部中實力最強的部落,實際上已取代哈達成為海西各部盟主,但葉赫對明朝時服時叛,反復無常,加上葉赫勾結蒙古對付哈達,這就動搖了明朝“以東夷制北虜”的基本國策,因此明朝利用哈達與葉赫的戰(zhàn)爭之際,支持哈達打擊葉赫,結果不僅使葉赫損失甚大,失去了在與努爾哈赤爭雄中的優(yōu)勢,也使明軍在多次對葉赫用兵中,增加了軍費開支,削弱了戰(zhàn)斗力。這樣在客觀上為努爾哈赤的勃興掃清了道路。正如章太炎在《清建國別記》中所說:“然成梁已戮,數(shù)年復,大破迤東都督王兀堂,誅阿臺,無幾又與巡撫李松誅北關首領清加奴、楊吉奴,斬其騎兵千五百人,群夷詟服,而努爾哈赤以梟雄之姿,晏然乘諸部虛耗吞食以盡。藩翰既潰,禍及全遼。則是成梁之功,適為建州之驅除也。”
加上明朝末年政治腐敗,階級斗爭尖銳,邊備空虛,外強中弱之勢已成。努爾哈赤正是抓住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采取正確的政策策略來迅速發(fā)展壯大自己,從1583年起兵,用了將近十年時間統(tǒng)一了建州本部。
在努爾哈赤正式反明之前,他一直對明采取忠順態(tài)度。他不但不派士卒侵擾明邊境,掠奪人畜財物,還常把部屬擅自掠奪來的漢人和牲畜送還明朝。木札部女真酋長克五十搶掠柴河堡,殺害明指揮,明政府令努爾哈赤消滅克五十,努爾哈赤就立即率部殺死了克五十。努爾哈赤不但經(jīng)常派部下進京朝貢,而且還多次親自進京朝貢。
努爾哈赤的種種努力,也完全取得了明朝的信賴和支持,不斷給他封官行賞。萬歷十七年(1589年)他因“屢還漢人口,且斬克五十有功”,“得升遷都督”[3](P172)。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又因“保塞有功”被封為龍虎將軍。到這時,努爾哈赤“既竊名號,耀夸東夷,勢愈強,控弦數(shù)萬”[3](P172)。他取得這種顯赫的政治地位后,在與海西和東海女真的斗爭中,就處于優(yōu)勢地位。
努爾哈赤忠順明政府的政策也為他獲得了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他所必需的布帛、食鹽、農(nóng)具、耕牛等生活生產(chǎn)用品,都主要通過貿(mào)易的方式從明朝獲得。貿(mào)易方式一是在撫順、開原、清河等處設立馬市,二是進京朝貢,史稱“因此滿洲民殷國富”[2](P312)。
而明王朝在較長的時期內(nèi)被努爾哈赤的“忠順”所麻弊。錯誤地認為努爾哈赤服從天命,成不了大事,卻把重兵用在對付“北元”勢力和扈倫四部,直到努爾哈赤滅掉扈倫三部,威脅到葉赫部時,明廷才以武力進行阻止,可是努爾哈赤所部“羽翼已成”。
總之,明王朝后期經(jīng)營遼東的政策處于被動消極的局面,面對哈達與葉赫的戰(zhàn)爭,明朝沒有掌握好調(diào)節(jié)兩部矛盾的尺度,相反卻加深了兩部的仇恨。對努爾哈赤這股潛在危險勢力卻長期視而不見,聽之任之。最終不但葬送了哈達,也葬送了自己。當然,這和明王朝的腐敗是分不開的。
綜上所述,哈達從最先強盛于海西四部,到在四部中第一個被努爾哈赤滅掉,是有著深刻原因的。哈達自身統(tǒng)治腐敗殘暴,內(nèi)部殘殺,這是它滅亡的首要原因;與葉赫的長期戰(zhàn)爭,導致兩敗俱傷,這是哈達滅亡的重要原因;隨著明王朝的江河日下,腐敗不堪,對遼東經(jīng)營不善,哈達部失去了強有力的靠山,一代強邦灰飛湮滅。歷史的經(jīng)驗值得借鑒,或許我們可以從哈達滅亡的原因中得到些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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