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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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政治與社會科學院年刊,第一卷(1891年)
本刊的編輯約我寫一個對于那群通常被稱為奧地利學派的經濟學家的工作的敘述。由于我本人也是其中的成員,也許我做不到不偏不倚。但是,我仍將努力符合編輯的要求,描述一下我們奧地利學派正在做的和想要做的事情。
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的領域是嚴格意義上的理論。他們認為政治經濟學的理論部分需要徹底變革。古典經濟學家的最重要和最著名的論點要么是根本站不住腳的,要么只有在經過重大的修正和補充后才能成立。對于古典政治經濟學的缺陷,奧地利學派和歷史學派觀點一致。但是,關于缺陷的最終原因,兩派觀點有根本的分歧,并因而展開了關于方法的激烈爭論。
歷史學派相信古典經濟學的錯誤的最終源泉是錯誤的研究方法,即幾乎完全抽象—演繹的方法,而在他們看來,政治經濟學應該僅僅——或者至少主要是——歸納的。為了完成經濟學的必要的變革,我們必須改變研究方法;我們必須放棄抽象而是專注于收集經驗材料——專心致志于歷史和統計。
奧地利則相反,他們認為古典經濟學家的錯誤僅僅是經濟學的年輕時代的普通缺陷。政治經濟學是最年輕的學科之一,而在古典經濟學時代它還要年輕,雖然它被過早地賦予了“古典”的名稱,它其實只是個新生的胚胎科學。其它任何科學都沒有一下子被全部發現,即使最偉大的天才也做不到;因此政治經濟學也沒有全部被發現——甚至古典學派也沒有做到——也就不奇怪了。他們的最大缺陷在于他們是先驅者;我們最大的優勢在于我們是后繼者。我們比先驅者們多掌握一個世紀的研究成果,我們不必采用不同的方法,為只需干得更好。歷史學派主張理論應有盡可能多的經驗材料的支持無疑是正確的;但是他們賦予收集工作異常的重要性并且希望完全擺脫抽象概括或者至少將其置于后臺卻是錯誤的。沒有概括就沒有科學。
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的大量著作是關于這個方法之爭的(1),其中Menger的《社會科學方法論》(UntersuchungenuberdieMethodederSozialwissenschaften)對于所涉及的問題的處理最為深刻和全面。這里應當指出,Menger提倡的“精確”——我更愿意稱之為“隔離”——方法,與“經驗—實在”方法一樣,絕不是純粹思辯的或者非經驗的,而是相反,全部建立在經驗基礎上的。但是,雖然方法之爭是引起世人對奧地利學派關注的主要原因,可我更愿意把它看作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對于他們而言,重要的是改革實證理論。他們就像在前線一手持犁一手持劍的農民一樣,僅僅是由于他們的和平又有成效的勞動受到歷史學派的抨擊的干擾,他們才幾乎是被迫地花費部分時間和精力捍衛其立場并且解決強加于他們的方法問題。
那么,奧地利學派在實證理論領域中提出了什么新主張呢?
他們的研究的與眾不同之處從價值論開始,其核心是著名的最終效用論。這個理論可以被濃縮為三個極其簡單的命題。物品的價值是只有由擁有這些物品才能滿足的需求的重要程度衡量的。哪個滿足是取決于某個物品的可以非常簡單而且準確地通過考察不擁有該物品時哪個愿望將得不到滿足而確定。此外,顯然,被物品決定的滿足不是物品實際用于的滿足,而是個人的全部財產能夠購買的所有滿足中最不重要的那個。為什么?因為,根據實際生活中非常簡單而且確鑿無疑的審慎考慮,我們總是把財產的損失對我們的境況造成的損失轉移到最不敏感的地方。如果我們損失的是用于滿足較重要的需求的財產,我們不會犧牲滿足這個需求,而只是犧牲其它滿足較小需求的財產來彌補損失了的財產。因此,損失就落到較小的效用上,或者說——由于我們自然會犧牲所有的滿足中最不重要的那個——落到“最終效用”上。假設一個農民有三袋谷物:第一袋,A,是用于維持生計的;第二袋,B,是種子;第三袋,C,是增肥家禽的。假設第一袋A被燒毀了。該農民會因此挨餓嗎?當然不會。那么他會不會不種地了呢?當然不會。他只需把他的損失轉移到最無關緊要的地方。他會用C袋的谷物烤面包,不再增肥家禽。因此,真正取決于A袋燒毀與否的是可以替代它的最無關緊要的單位,或者如我們所說的最終效用。
眾所周知,奧地利的理論的這條基本原理一些其它經濟學家也持有。德國經濟學家Gossen在他的1854年出版的一本書中宣布了它,但當時它沒有受到任何注意(2)。以后,同一條原理幾乎同時在三個國家被三位互不相知而且不知道Gossen的經濟學家——英國的Jevons(3),奧地利學派的奠基人Menger(4),和瑞士人Walras(5)——發現。一位美國的研究者J.B.Clark教授也非常接近了這個想法(6)。但是我認為奧地利學派的獨到之處在于他們運用這一基本思想于構造經濟學理論。最終效用的想法是專家用于理解經濟生活中的最復雜的現象并且解決經濟學中最艱難問題的開門咒語。在我看來,奧地利學派的獨到的力量和特殊的意義正是在這個方面。
萬物都歸于此:我們只需在現代國家的高度發達和多樣的經濟中的復雜現象中辨別出最終效用定律如何起作用就行了。這么做開始會很費力,但卻是值得的,因為我們在這個過程中將依次遇到所有重要的理論問題,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問題將以最自然的形式出現,因而最容易解決。我將舉幾個最重要的情形為例——至少在不深入細節的前提下盡我所能——說明這一點。
最終效用定律的基礎,如我們所見,是出于認真細致的考慮作出的物品的特定替代。那些最易于舍棄的物品隨時會被用于填補更重要的地方的空缺。在有三袋谷物的農民的情形中,替代行為的因和果是很易于理解的。但是在高度發達的經濟關系中情況則復雜得多,因為物品的替換在方方面面都超出了同種替換。
第一個復雜之處是交換造成的。如果我僅有的過冬外衣被盜,我當然不會受凍,聽任我的健康受損,而是會用原本要花在其它地方的20元再買過冬外衣。當然,然后我會少買相當于20元的其它物品,而且我當然會少買我認為我最用不著的;也就是說其效用——與上個例子一樣——最小的;總而言之,我會舍棄最終效用。因此,取決于我是否丟失過冬外衣的其實是最可放棄的滿足,在給定的財產和收入條件下,我可能再有20美元時購買的滿足;通過交換替代,損失以及取決于它的最終效用被轉移到性質可能十分不同的其它滿足上。(7)
如果我們仔細地深入考察這個復雜之處,我們就會遇到最重要的理論問題之一:給定的物品的市場價格以及各人根據各自的不同需要和偏好對這些物品作出的主觀估價,與其財產和收入之間的關系。這里我只能簡單地指出,對這個問題的完全的解決需要細致的研究,這個研究是奧地利學派最先開展的,而且下面我將給出他們得出的結論。根據他們的研究,物品的價格或者“客觀價值”是買主和賣主根據最后效用定律作出的對于物品的不同的主觀評價的結果,而且,價格與“最后買主”的評價十分接近。眾所周知Jevons和Walras也得出了類似的價格定律。但是,他們的表述有嚴重的缺陷,而奧地利學派最先彌補了這些缺陷。奧地利學派最先找到了擺脫過去的理論——即價格取決于供給和需求——中的循環論證。無可置疑,一方面市場上的價格受到買主對物品的評估的影響,但另一方面,同樣無可置疑,在許多情況下買主的評估也受到市場狀況的影響(例如,我的過冬外衣如果能在市場上用10元買到就比用20元才能買到時的最終效用要小);那些認為供需定律需要更加精確的心理學說明的理論家(8)通常都陷入了循環推理。他們或多或少明確地用個人的評價說明價格,而且反過來,用價格說明個人評價。當然,這樣的解決不可能是真正科學的。奧地利學派最先通過上述細致的研究從根本上揭示了實質。(9)
物品的替代性的第二個有意思和困難的復雜之處是由于生產:也就是說只要有充足的時間,需要替代的物品可以被生產出來。正如上述情況中物品是被貨幣的使用替換的一樣,它們也可以直接被生產資料的轉化替代。但是,當然用于其它目的的生產資料就少了,而且和以前一樣,生產的必然的減少將被轉移到那些最易于放棄的被認為最沒有價值的那類物品上去。
舉Walras的例子(10):如果一個國家發現需要武器捍衛其榮譽或主權,它就會用原本用于其它不那么重要的物品的鐵生產武器。那么,生產武器給該國人民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們損失了一些最不重要的器具;換句話說,損失落到生產武器所消耗的物質的最小效用或者最終效用上。
這一論點同樣導致以某種形式早已為人們所熟知的最重要的理論原理之一。這條原理就是,那些可以隨意地不費力地復制的東西的價值趨向于生產成本。這條原理其實是最終效用定律在給定的實際條件下的特殊情形。“生產成本”不過是物品或者其替代品被生產出來所需的材料的總和。如上所述,物品的價值是由它們的替代品的最終效用決定的,因此,只要替代品可以被隨意生產出來,產品的價值就必然與生產材料的最終效用和價值一致,或者如通常所說,與生產成本一致。
關于這種一致性的最終原因,奧地利學派有一個與過去的理論頗不相同的理論。過去的理論把成本當成原因——而且是終及原因——而把產品的價值當成結果來說明成本與價值間的關系;它假定,說明物品的價值這個科學問題只有用作為“價值的最終決定”的成本說明才能令人滿意地解決。相反,奧地利學派相信這只是全部說明的一半,而且是比較容易的一半。成本等同于物品生產所需的生產資料的價值。當生產資料(燃料,機器,租金,勞動力)上漲時并且由于此,成本也上漲;當生產資料的價值下降時并且由于此,成本也下降。因此,顯然必須首先說明生產資料的價值。有意思的是,當我們細致地貫徹說明時,它總是使我們看到,完成的產品的價值才是起因。這是因為,毫無疑問我們只有當生產資料能夠帶來有價值的產品時而且正是由于此我們才賦予生產資料較高的估價。因此,因果關系與過去的理論所說的正好相反。過去的理論把產品的價值作為結果加以說明,而把成本——也就是生產資料的價值——作為原因,并且認為不必進一步說明。而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發現:第一,生產資料的價值首先需要說明;第二,做出了這一說明而且理清了復雜的關系之網后,人們最終發現生產資料的價值才是結果,而產品的價值才是原因。
我清楚地知道這個論點許多讀者初看上去會覺得很奇怪。我在這里無法闡述它甚至無法澄清常見的一些誤解。我只提一點。在某些生產資料的真正因果關系出于某種理由顯而易見時,過去的理論也承認這條原理;例如,就表現為地租的土地使用的價值而言,AdamSmith指出土地產品的價格并不取決于地租的價格而是相反。同樣,沒有人會認為銅價昂貴是由于銅礦公司股票價格高昂;而是銅礦及其股票的價值在銅昂貴時也高昂。正如不可能一條河里的水會向山上流而另一條河的水向下流一樣,不同種類的生產資料中的因果關系也不會相反。定律對于一切生產資料都是相同的。區別僅僅在于,在某些生產資料的情形中真正的因果關系很容易看出來,而在另一些情形中,由于情況復雜,很難看出來。在那些欺騙性的假象導致相反的說明的情形中也確立定律是奧地利學派的重要貢獻之一。
也許這正是最重要的。每個政治經濟學家都知道生產成本在政治經濟學理論中起多大的作用——在生產理論中不亞于在價值和價格理論中,在價值和價格理論中又不亞于在分配、租金、資本收益、國際貿易等等的理論中。可以放心地說,我們在說明經濟生活中的任何一個重要現象時都被迫直接或間接地訴諸生產成本。而這里出現了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用于說明其它現象的生產成本又在現象體系及其說明中處于什么地位呢?它是不是個所有其余的價值現象都圍繞著它轉動的固定的絕對的中心點?還是成本也就是生產資料的價值——雖然有種種矛盾的表象——是可變的、是被產品的價值決定的?
這個問題對于政治經濟學的根本意義就像托勒密體系與哥白尼體系之爭對于天文學的意義一樣。每個小孩子都知道太陽和地球在相互轉動,但今天人們不必成為天文學家就知道是地球繞著太陽轉還是太陽繞著地球轉。在產品的價值和生產資料的價值之間存在著同樣顯而易見不容置疑的關系。但是,任何想理解這一關系以及依賴于該關系的無數現象的人都必須知道是產品的價值決定生產資料的價值還是相反。任何想成為經濟學家的人都必須首先明確地回答這個問題。迄今為止幾乎被普遍采納的折衷行不通。在科學體系中我們不能一會兒說地球繞太陽轉一會兒說太陽繞地球轉。因此,任何人要是希望主張生產成本是“價值的最終決定因素”可以繼續這么做;但是他會發現這么做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我們將公正地期望他試圖說明源頭,用他的原理完滿一致地說明價值特別是生產資料的價值的現象。也許,如果他認真對待這一任務,他會發現困難重重。如果他自己發現不了這些困難,他也必須至少考慮其它人在同一深度上遇到的困難——他們正是由于這些困難最終轉而試圖根據相反的原理說明價值現象。無論如何,經濟學理論的這一部分今后將得到比從前多得多的細心和深刻的研究,除非我們的科學想接受長期以來十分經常加諸它的污蔑,即它是關于經濟事物的喧囂而不是真正的重要的科學。(11)
成本與價值的關系問題其實只是一個更加一般得多的問題——在生產同一個于我們有用的效用中的互有因果關系的物品的價值之間的關系的問題——的一個具體形式。能夠生產一件外衣的材料能夠提供的效用顯然等同于成品外衣將提供的效用。由此顯而易見,通過同一個效用對我們的處境產生影響的一個或者一些物品必然在價值上也處于規則的固定不變的關系。這一規則的關系最早由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用清晰和全面的形式表達;它以前只是在“生產成本”的名義下以非常不令人滿意的方式得到過研究。然而,這個普遍的而且重要的命題還有一個同樣重要的有意義的推論,卻從來沒有在關于成本問題的經濟學理論中得到任何關注。很常見,幾個物品同時結合在一起產生一個效用;例如,紙、筆和墨一起用于寫字;針和線用于縫紉;農具、種子、土地和勞動力一起用于糧食生產。Menger把處于這些關系中的物品稱為“互補物”(complementarygoods)。這就出現了一個既自然又困難的問題:這里的共同效用如何分配到各個互補要素上?什么定律決定每個要素的比例價值和價格?
這個問題的命運迄今一直是十分引人注目的。舊的理論根本沒有把它當作一般性問題,但卻被迫逐個決定潛在地取決于這個問題的許多具體問題。財產的分配的問題特別需要這樣的決定。鑒于好幾個生產要素——土地,資本,雇傭勞力,以及雇主本人的勞動——合作生產產品,因此各個要素應占價值的多少部分的問題顯然是上述一般問題的特殊情形。
那么,這些具體問題是怎么決定的呢?每個要素都由其自身決定,與別的要素無關,最后形成一個完整的循環。過程是這樣的:如果要說明租金,那么租金就等于支付了生產費用之后給土地剩余的部分,這里的生產成本包括所有其它費用——資本,勞動力和經理人員的利潤。這里所有其它因素的作用都被認為是固定的或者已知的,而且土地被當作根據產品數量變化的剩余量撇在一旁。如果隨后在另一章里需要確定企業家的利潤,那么人們又假定,把所有其它要素支付了以后的剩余就是他的收入。這時候土地的租金又與勞動、資本等等一樣被視為固定的了,而企業家的利潤則被認為是隨著生產量上升或下降的可變量了。資本在第三章以完全一樣的方式被研究。Ricardo說,資本家得到的是支付了工資后的剩余。似乎是為了嘲諷所有這些經典教條,最后,MrF.A.Walker先生說勞動者得到的是支付了所有其它要素之后的剩余——面面俱到了。
很容易看出這些陳述是循環論證,也很容易看出它們為什么如此。論者根本就沒有以一般的形式表述問題。他們有幾個未知量需要確定,他們沒有去抓住問題的關鍵探究普遍原理并且運用原理可以把共同的經濟后果分解為組成部分,而是回避基本問題——普遍原理的問題。他們把研究活動割裂開,并且在片面的研究中每次研究某個量時把其它量當成暫時已知的。他們無視這樣一個事實:僅僅幾頁前或幾頁后他們又把已知的當未知把未知當已知。
古典學派之后是歷史學派。如人們經常所見,他們采取可疑的傲慢態度,并且聲稱他們沒能力解決的問題是不可解的。例如,他們認為一般而言不可能說一個雕像的價值有百分之多少來自雕塑者百分之多少來自大理石。
其實,只要正確地表述這個問題,即如果我們希望分離經濟的而不是物理的組成部分,這個問題就可解了。它實際上在任何一個合乎理性的企業中都被農業或工業企業家解決了;而理論只要正確地仔細地反映現實就能夠發現理論答案。最終效用理論在這方面最為直截了當。這是老調重彈。只要正確地觀察每個組成部分的最終效用,或者說每個組成部分的存在或不存在會添加或減少什么效用,只要如此研究下去就自然而然地解決據說不可解的問題。奧地利學派最早作出這方面的努力。Menger和本文作者以TheoriederkomplementarenGuter(互補物品理論)為題討論了這個問題;Wieser以TheoriederZurechnung(貢獻理論)為題討論了同一個問題。尤其是后者,以令人欽佩的方式表明了應如何提出問題以及如何解決問題;Menger在我看來則是興高采烈地指出解決的方法(12)。
我曾稱互補物品定律為成本定律的逆定律。前者澄清了從同時的起因——幾個因素產生同一個效用時的同時合作——中產生的價值,而成本定律則說明了從時間和因果關系順序——從接續的幾個因素的因果依賴性——中產生的價值。“通過前者,由協作的要素的相互的價值關系組成的復雜的網的網眼——這么說吧,網眼的長度和寬度——就被澄清了;而通過后者我們澄清了網眼的深度;但是兩個過程都符合無所不包的最終效用定律,兩個定律都不過是對于特定問題的特定應用。”(13)
做了這些準備之后,奧地利學派最終處理分配問題。這里他們不過是把一般的理論定律應用于一系列特殊的問題,而這些一般定律是通過漫長的但卓有成效的準備工作為人所知的。土地,勞動力和資本都是生產的互補因素。它們的價格,或者說租金、工資和利率,都由那些決定生產資料的價值的定律和互補物品的定律的結合直接得出。奧地利學派關于這些問題的特定觀點我這里就不敘述了。即使我想,我也做不到在這篇文章中對他們的結論給出任何恰當的陳述,更不必說展開了;我將僅限于給出對他們論述的問題以及——如果可能——他們的工作所賴的精神的簡要敘述。因此,我將僅僅簡要地指出,他們建立了一個新的全面的資本理論(14),在其中他們構建了新的工資理論(15),此外還重新解決了企業家利潤(16)和租金(17)的問題。借助于最終效用理論,最后提到的那個問題得到了簡單容易的解答,它證實了Ricardo的理論的實際結論并且在許多細節上都論證得更加細致了。
當然,決非最終效用定律的所有可能的應用都作出了。說它們剛剛開始更正確。這里我可以順便提一下,一些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試圖將該定律運用于金融領域(18),另一些人則運用于法學的某些困難又深刻的問題(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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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與進一步的研究有關的是,人們克服了巨大的困難改進了科學必需的工具以澄清最重要的基本概念。如經常所見,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在一個看上去極為平常簡單的領域作出了極大的改進和更正,而關于這個領域,幾個國家的文獻——例如英國的文獻——很少論及。我指的是經濟品(economicgoods)的概念。Menger交給經濟科學一個邏輯工具,這就是既簡單又富有啟發的物品替代(Guterordnungen)的概念(20),這個概念在所有未來的研究中都有用。本文作者特別致力于分析一個似乎最簡單但卻是最模糊和誤用的概念:物品的用途(GebrauchderGuter)的概念(21)。
相反,應用政治經濟學的問題剛剛開始由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討論(22)。但是,這絕不意味著他們不知道經濟生活的實際需求,更不意味著他們不想把他們的抽象理論與實際相聯系。事實正好相反。但是只有先建好房子才能布置房間,而只要我們仍忙于建立理論的框架,我們就不必投身于同樣消耗時間的大量的實際問題。我們對于這些問題有我們的觀點,我們講授它們,但我們目前所寫的文章幾乎全部都是關于理論問題的,因為這些問題不僅是基本問題,而且歷史學派對他們的長期無視還必須得到彌補。
那么,說這許多到底有什么意義呢?一些人談論關于商品、價值、成本、資本和其它問題對于經濟科學本身有意味著什么呢?到底有沒有意義呢?在回答這些問題時,由于我本人屬于被討論的這群人,我感到有些尷尬。因此,我必須限于陳述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作為整體是什么樣的人,正在試圖做什么;而其它人可以判斷他們是否成功。
他們苦苦追求的是經濟學理論的一種復興。舊的古典理論,雖然在當時很值得景仰,卻只是一些相互間關系不明確的而且與人類科學的基本原理之間的關系也不明確的一些片段認識。我們的知識最多只能是修補,而且永遠將是如此。但就古典理論而言這個特征尤為顯著。先輩天才的洞察使他們發現了紛雜的經濟現象中的一些規律,而且,雖然困難重重,他們也試圖理解這些規律。而且他們也都或多或少地從表面深入到了原理中。但在某個深度之外,他們無一例外地迷失了方向。無疑,古典經濟學家清楚地知道他們的所有的說明必須被追溯到哪一點——人們對其自身利益的關注,這種關注并沒有受到利它動機的干擾,仍然是所有經濟行動的最終的驅動力量。但是由于說明的中間項——人們在確定產品的價格、工資、租金等等時的實際行為應該與對效用的關注的基本動機正是通過這一中間項聯系起來——的某個狀況,這個中間項一直是錯誤的。這個狀況是這樣的。一個與世隔絕的人只和物品打交道;而在現代經濟生活中,我們必須與物品還有我們——通過交換、合作等等方式——獲得我們所使用的物品的人。當我們成功地表明我們的處境與物質產品之間存在的關系以及我們對待我們的處境的態度要求我們如何對待這些物質產品時,與世隔絕的人的經濟就得到說明了。而為了說明現代經濟,顯然需要兩個過程:第一,和與世隔絕的人經濟的情形一樣,我們必須理解我們的利益與外在物品的關系;第二,我們必須試圖理解當我們的利益與其它人的利益糾纏在一起時我們據以追求我們的利益的定律。
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這第二個過程不復雜——古典經濟學家也不會。但是他們嚴重低估了第一個過程的困難。他們認為人與外部物品的關系沒有什么需要說明的,或者更準確地說,沒有什么需要決定的。人們需要物品滿足其欲望;人們想得到物品,并且根據他們的效用賦予其不同的使用價值。這就是古典經濟學家關于人與物品的關系所知道的和教導的。盡管交換價值從AdamSmith到Macvane先生的時代一直被廣泛地討論和說明,但人們通常不考慮使用價值,而且經常還說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無關。
但事實是人與物品的關系決不是這么簡單和單一。最終效用的現論在生產成本、互補物品等方面的應用表明我們的境況與物品的關系可能有無窮的方面,而所有這些方面都對于我們是否用該物品交換其它物品有影響。古典理論的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缺陷正在這里;它試圖表明我們在與其它人的關系中如何追求我們的物質利益,但它卻未能徹底地理解利益概念本身。自然這些說明的嘗試都是不連貫的。說明的兩個過程必須像機器的兩個齒輪一樣匹配。但是,由于古典經濟學家對第一個齒輪的形狀和嵌齒應該是怎樣一無所知,他們當然無法正確地構造第二個齒輪。因此,在一定的深度以外,他們的說明就都成為一些陳辭濫調了,而且這些說明在其推廣中是錯誤的。
這就是理論的復興的必然的出發點,而且由于Jevons及其追隨者以及奧地利學派的努力,復興已經開始了。對于一切復雜的經濟學說明必然最終導致的經濟學的最一般和最基本的那部分,我們必須用真正的科學研究取代不夠專業的只言片語。如果我們想正確地理解發達的經濟秩序的全貌,我們必須細致地研究局部。這是一切科學都或遲或早達到的轉折點。我們開始時毫無例外地總是考察最重要的和最引人注目的現象,忽略細微的日常現象。但是,總有一天我們會驚奇地發現宏觀世界的復雜和不解之謎在最小的顯然也是最簡單的要素上以更加奇特的方式發生——這時我們明白我們必須在對微觀世界的研究中發現理解宏觀想象的鑰匙。物理學家最早研究天體的運動;今天他們卻最多地致力于分子和原子理論,而且我們現在在自然科學中最寄希望于化學的細節帶來通向對于整個科學的最終理解的重要進展。在有機世界中,最高度發達的最龐大的有機體一度引起人們的最大興趣。今天,人們感興趣的是最簡單的微生物。我們研究細胞和阿米巴蟲的結構,到處尋找細菌。我確信在經濟學理論中也是如此。最終效用理論的意義不在于它比眾多的其它的早期的價值理論更加正確,而在于它標志著對經濟現象科學中的那個關鍵的轉折點的逼近。它表明了在表面上看來簡單的人與外在物品的關系中存在極為復雜的關系;這些復雜的關系背后存在不變的定律,發現這些定律需要研究者付出心血;但在發現過程中,對人在與它人的經濟關系中的行為的研究也就大部分完成了。屋里點亮的蠟燭照亮了屋外。
當然,對于許多自稱為政治經濟學家的人來說,發現在他們一直辛勤耕耘的領域之外要增加一個新的領域——一個廣闊的而且需要大量勞動的領域——可能會使他們感到吃驚、不便和不快。一直以來用“供應和需求”或者“成本”的陳詞濫調說明價格現象多么方便啊!現在,突然間,這些支柱倒塌了,我們被迫大大深化基礎,而這需要大量艱苦的勞動。
不論是否不便,我們的唯一選擇是做那些前輩們忽略了的工作。古典經濟學家們的熟視無睹是情有可原的。在他們那個時代,一切都是新的和未被發現的,隨便在哪里做科學研究都會帶來豐碩的結果。但現在不同了。首先,我們是后來者而不是先驅者,我們沒有先驅者的優勢:要求更高了。如果我們不想繼續落后于其它科學,我們也必須在我們的學科中引進我們現在還不具備的嚴格的規范。我們千萬不可洋洋得意。當然,每門科學中隨時都可能有錯誤和遺漏發生;但是我們的“體系”仍然充斥著陳腐的膚淺的錯誤,這類錯誤隨處可見是一門科學處于原始階段的確鑿標志。我們的研究在觸及實質之前就迷失在煙霧之中;我們的研究在遇到困難時立即變得空洞無物;最重要的問題甚至還沒有被表述;我們毫不掩飾地循環論證;不僅在同一體系中,甚至在同一章節中,都有關于同一個問題的相互矛盾的理論;我們被混亂模糊的術語引向顯而易見的錯誤和誤解——這一切失誤在我們的科學中頻繁發生,幾乎成了特征了。我很容易理解為什么其它科學的遵守嚴格規范的代表人物懷著遺憾看待許多政治經濟學的著名著作,并且否認政治經濟學具有真正科學的性質。
這種狀況必須而且應該改變。在過去40年間主宰了整個德國的歷史學派在這方面沒有做任何事。相反,由于它對“抽象”推理的盲目恐懼以及它的廉價的懷疑——它在經濟學的幾乎每一個重要方面都宣稱問題是“不可解的”而且發現科學定律的努力是毫無希望的——,它一直極大地阻撓了這方面的微薄努力。我并沒有忽視他們在在提供經驗數據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但未來將公正地表明他們如何出于片面的熱情在一方面做了許多而在另一方面損害了許多。
但是古典學派和歷史學派忽略了的奧地利學派今天正在努力完成。他們在戰斗中并不孤立。在英國,自從Jevons以來,這位偉大的思想家的同事和追隨者正在進行他開創的與奧地利學派相似的研究;而全世界有很多的研究者由于受到Jevons和奧地利學派的激勵,最近都接受了新思想。荷蘭文的文獻幾乎完全是這類研究;它們在法國、丹麥和瑞典也開始為人接受。他們在意大利和美國的文獻中逐日傳播;甚至在歷史學派的老巢德國,新思想一寸一寸地在與歷史學派的抵抗斗爭中奪取著陣地,現在已經占據了強大又有影響的地位。
難道這個有如此的吸引力的趨勢只是個錯誤嗎?難道它不是來源于經濟學的需要并且滿足了這個需要嗎?這個需要長期被錯誤的方法壓制,但最終人們依然感覺得到——這就是對真正的科學深度的需要。
NOTES:
1.Menger,UntersuchungenuberdieMethodederSozialwissenschaften,1883;DieIrrthumerdesHistorismusinderdeutschenNationaokonomie,1884;GrundzugeeinerClassificationderWirtschaftswissenschaften,inConrad''''sJahrbuhfurNationalokonomieundStatistik,N.F.,vol.xix,1889;Sax,DasWesenunddieAufgabederNationalokonomie,1884;Philippovich,UeberAufgabeundMethodederpolitischenOekonomie,1886;Bohm-Bawerk,GrundzugederTheoriedeswirschaftlichenGuterwerths,inConrad''''sJahrbuch,N.F.,vol.xiii,1886,pp.480,etseq.;reviewofBrentano''''sClassischeNationalokonomieintheGottingerGelehrtenAnzeigen,1-6,1889;reviewofSchmoller''''sLitteraturgeschichteinConrad''''sJahrbuch,N.F.,vol.xx,translatedinAnnalsoftheAmericanAcademy,vol.1,no.2,October1890.
2.EntwickelungderGosetzedesmenschlichenVerkehrs.
3.TheoryofPoliticalEconomy,1871,2nd,ed.,1879.
4.GrundsatzederVolkswirthschafslehre,1871.
5.Elementsd''''EconomiePolitiquePure,1874.
6."Philosophyofvalue"intheNewEnglander,July,1881.ProfessorClarkwasnotthenfamiliar,ashetellsme,withtheworksofJevonsandMenger.
7.Bohm-Bawerk,Grundzuge,pp.38and49;Wieser,DerNaturlicheWerth,1889,pp.46etseq.
8.AsforexampleinGermany,thehighestauthorityonthetheoryofprice,Hermann;cf.Bohm-Bawerk,Grundzuge,pp.516,527.
9.Austrianliteratureonthesubjectofprice;Menger,GrundsatzedeVolkswirtschaftslehre,p.142,etseq.,Bohm-Bawerk,GrunzugederTheoriedeswirschaftlichenGuterwerths,PartII,Conrad''''sJahrbuch,N.F.,vol.xiii,p.477etseq.,andonthepointtoucheduponinthetext,especially,p.516;Wieser,Der
naturlicheWerth,pp.37etseq.;Sax,GrundlegungdertheoretischenStaatswirtschaft,1887,pp.276etseq.,Zucherkandl,ZurTheoriedesPreises,1889.IwillnotlosethisopportunitytorefertotheexcellentaccountgivenbyDrJames
Bonar,someyearsago,oftheAustrialeconomistsandtheirviewsofvalueintheQuarterlyJournalofEconomics,Oct.1888.
10.DerNaturlicheWerth,p.170
11.Austrianliteratureontherelationofcostandvalue;Menger,Grundsatze,pp.123etseq.;Weiser,UeberdenUrsprungunddieHauptgesetzedeswirtschaftlichenWerthes,1884,pp.139etseq.;DernaturlicheWerth,pp.164etseq.;Bohm-Bawerk,
Grundsuge,pp.61etseq.,534etseq.;PositiveTheoriedesKapitals,1889,pp.189etseq.,234etseq.
12.Menger,Grundstze,pp.138etseq.Bohm-Bawerk,Grundzuge,PartI,pp.56etseq.,PositiveTheorie,pp.178etseq.;Wieser,DernaturlicheWerth,pp.67etseq.
13.Bohm-Bawerk,PositiveTheorie,p.201.
14.Bohm-Bawerk,KapitalundKapitalzins:I.GeschichteundKritikderKapitalisinstheorien,1884.[TranslatedintoEnglish,withaprefacebyW.Smart,1890]II.PositiveTheoriedesKapitales,1889;differingfromtheolderteachingofMenger''''sGrundsatze,pp.143etseq.
15.Bohm-Bawerk,PositiveTheorie,passim,andpp.450-452.
16.Mataja,DerUnternehmergewinn,1884;Gross,DieLehrevomUnternehmergewinn,1884.
17.Menger,Grundsatze,pp.133etseq.;Wieser,DernaturlichteWerth,pp.112etseq.;Bohm-Bawerk,PositiveTheorie,pp.380etseq.
18.RobertMeyer,DiePrincipiendergerechtenBesteuerung,1884;Sax,Grundlegung,1887;Wieser,DernaturlicheWerth,pp.209etseq.
19.Mataja,DasRechtdesSchadenersatzes,1888;Seidler,"DieGeldstrafevomvolkswirtschaftlichenundsozialpolitischenGesichtspunkt"Conrad''''sJahrbuch,N.F.,vol.xx,1890.
20.Menger,Grundsatze,pp.8etseq.
21.Bohm-Bawerk,RechteundVerhaltnissevomStandpunktdervolkwirtschaftlichenGuterichre,1881,pp.57etseq.;PositiveTheorie,pp.361etseq.
22.BySax,forexample,DieVerkehrsmittelinVolksundStaatswirtschaft,1878-79;Philippovich,DieBankvonEngland,1885;DerbadischeStaatshaushalt,1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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