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論技術哲學研究的定位及關鍵

時間:2022-05-03 05: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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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論技術哲學研究的定位及關鍵

關鍵詞:技術哲學技術創新哲學學科定位

摘要:提出技術哲學研究要融入哲學主流和切近社會現實,必須定位于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在這樣的定位下,技術創新哲學研究又成為了整個技術哲學研究的關鍵內容。

一、技術哲學研究的定位:建立一門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

中外技術哲學研究大致經歷了30年左右的系統努力,雖然成果頗豐,但作為一門學科仍未進入“常規科學”階段,仍處于哲學研究的邊緣,仍未產生明顯的理論和實踐價值。針對這種困境,為了適應當今技術時展的要求,為了促進技術哲學研究的繁榮,中外技術哲學家對技術哲學研究提出了許多有益的建議。譬如:SPT前主席皮特主張加強技術認識論研究,通過科學哲學之門融人哲學主流;拉普建議研究技術變革的動力學;倫克和羅波爾主張建立一門“跨學科的實用主義的技術哲學”;費雷建議,技術哲學應聯合西方主流的哲學傳統思考技術;伊德認為,技術哲學研究必須適應變化了的技術文化環境,反思當代技術世界的新問題;米切姆指出,必須努力思考我們作為其中一部分的元技術(meta—technology);杜爾賓則呼喚行動主義,呼吁技術哲學家走進行動主義的領域,加入到解決實際問題的行列中來;陳昌曙先生提出,技術哲學研究必須要有自己的學科特色、基礎研究和應用。

這些建議凸顯了兩個“問題意識”。其一,技術哲學研究如何融人哲學主流;其二,技術哲學研究如何切近社會現實。這兩個“問題意識”的確應是作為一門學科的技術哲學研究的“定向儀”,應是我們思考技術哲學研究如何定位的根本指針。

技術哲學研究要融人哲學主流,要切近社會現實,主要取決于它選擇什么樣的學科主題。技術哲學研究的學科主題是什么,在中外技術哲學界有很大的爭論。筆者贊同這樣一種觀點:技術哲學是“哲學中的自然改造論”。從現代哲學的生活世界觀視角看,技術解釋有兩個基本觀點,即“技術是目的的手段”,“技術是人的行動”。這兩個基本觀點實質上是“一體的”。它們貫穿在雅斯貝爾斯關于技術的界定中,它們也正是海德格爾追問技術本質時首先“穿過的正確的東西”。技術是人的行動,具體地說,國內學者稱:“技術就是設計、制造、調整、運作和監控人工過程或活動本身”。國外學者稱:技術是“人們借助工具,為人類目的,給自然賦予形式的活動”;技術是“設計一實施”。說到底,“技術是做”,技術是屬于自然改造的范疇,技術的問題是實踐的問題。所以,技術哲學研究的學科主題本應該定位為“自然改造論”,即是研究“關于改造自然這個領域的一般規律”。

更重要的是,這樣學科主題的定位,不僅使技術哲學研究在整個現代哲學體系中有鮮明的特色和突出的價值,而且也使它真正切近社會現實。一方面,馬克思在現代哲學的起始處要求“哲學家不僅要研究如何認識世界,更重要的是要研究如何改造世界”。_18_馬克思提出的這項現代哲學研究任務至今遠未完成。可以說,要完成這項任務,就必須大力發展如此定位的技術哲學研究。而且由于在中外哲學史上,“自然改造”或“造物”的主題始終是缺失的,所以技術哲學研究如此定位就更有價值。另一方面,如馬克思所說,改造自然的物質生產實踐是人的第一個歷史活動,也是人類社會最基本的、決定其它一切活動的實踐活動。“這種活動、這種連續不斷的感性勞動和創造、這種生產是整個現存感性世界的非常深刻的基礎。”所以,以這種實踐活動為研究對象的技術哲學必然能真正切近社會現實。

筆者不贊同,技術哲學研究應“以技術認識論為中心”的主張。這種觀點的理論預設是,把技術化約為一種“知識體系”,把技術問題歸之于認識問題,把技術哲學歸結為“技術認識論”。這種觀點,究其實質是那種“重視超然的理論思考,輕視實踐活動”的哲學傳統在今日技術哲學中的繼續。如上所論,現在真正需要的是“自然改造論”。“自然改造論”,首要的是指向“自然改造”活動本身,研究其本質、要素、結構和形態,但并不排斥“技術認識論”。技術實踐活動中需要知識,有獨特的認識現象,技術認識論問題當然有必要研究,但它不足以構成技術哲學研究的中心。

研究“自然改造論”,應該從更好的哲學開始。在這里,“更好的哲學”就是馬克思實踐哲學。人們通常把馬克思在哲學史上所實現的哲學革命稱作“實踐轉向”。馬克思實踐哲學聚焦于“人的”“實踐的”“感性的”“現實世界”,以實踐活動作為其世界觀的支撐點,從人的實踐活動及其歷史發展出發去尋求人類解放道路。比較不同的生活世界觀,馬克思實踐哲學突出強調物質生活、實在的對象化活動之于生活世界的基礎性,而其他現代哲學則都不同程度地把人的生活歸結為日常生活或日常語言交往,都將物質生活、人的對象化活動排除于生活世界之外。所以,只有馬克思實踐哲學才有一個科學的實踐觀,才能為“自然改造論”研究提供全面的科學的理論框架。其實,由于其突出的“實踐轉向”,馬克思實踐哲學內在地包含了極其豐富的“自然改造論”思想。在這些思想的指導下,進行“自然改造論”研究,不僅能使技術哲學作為一個哲學學科得以成長,而且也會推進馬克思實踐哲學的發展。如陳昌曙先生所言,“離開自然改造論,實踐唯物主義就會被架空。”

綜上所述,技術哲學要融入現代哲學的主流必須定位于“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事實上,當前歐美技術哲學的發展已經有走向這一定位的端倪。與經典技術哲學家相比,美國當代技術哲學家伯格曼、伊德和費恩伯格都更加走向現實的感性的生活世界。伯格曼發現當代生活中存在著“裝置范式”(deviceparadigm),伊德揭示了技術制品與人的中介聯系(relationsofmediation)、他性聯系(alterityrelations)和背景聯系(backgroundrelations)。兩人都專注于日常生活,但都沒有關注產生技術裝置或技術制品的技術實踐活動。比較而言,費恩伯格更關注技術實踐領域,他的“工具化理論”(instrumentalizationtheory)就是描述技術制品成為社會的適用工具的實踐過程。當前,這種向現實的感性的生活世界的回歸,在歐美技術哲學界已發展成為一場“經驗轉向”運動。它主張,技術哲學研究必須立足于對技術“內部”的認識,“必須基于對技術實踐本身的理解,即技術制品是如何被設計、開發和生產的。”目前,“技術哲學的經驗轉向”還是初步的,可以預見,其進一步的發展必將指向技術實踐論本身,必將使技術實踐論研究凸顯出來。因為只有這樣,技術哲學才能從“關注技術制品使用者階段(theuserphase)轉移到關注其設計、開發和生產階段”,[]才能真正打開“全新的研究領域”。這也意味著,這場在歐美興起的“技術哲學經驗轉向”只有徹底地走上“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之途,方能實現其目標。

二、技術哲學研究的關鍵:技術創新哲學研究

一旦把技術哲學研究定位于“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那么在技術哲學研究的眾多主題中,技術創新哲學研究就顯得特別關鍵和緊迫。它不再僅僅是屬于“技術哲學的應用研究”或“技術方法論研究”領域,而是屬于整個技術哲學研究的基礎。可以說,沒有深入的技術創新哲學研究,作為“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的技術哲學就難以真正確立。從建設“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的角度來看技術創新哲學研究的重要性突出表現在以下幾點:

其一,從理論邏輯來看,技術創新是技術成為技術的實踐過程,技術哲學研究只有牢牢抓住這一技術形成的實踐過程,才能向技術“敞開”,揭示技術的內在本質。歷史上通常認為,技術是發明家的創造,而創造本身是一種無結構、無過程的心理頓悟,似乎是“來無蹤跡”、“帶有魔幻色彩”。這種技術創造的“恩賜說”L29J已先行地限制了人們對“技術內部的認識。現在人們則認為,技術從構思到社會的實際應用是一個復雜的創造性的技術與社會相互建構的過程。其中,技術的、經濟的、政治的、社會文化的和自然地理的諸多因素相互作用,最終產生與社會相適應的技術、與技術相適應的社會。這個技術產生的實踐過程,這個技術成其所是的實踐過程,被稱之為“技術創新”。可見,“技術創新”概念本身就意含著使技術創造過程“祛魅”,使其“物質化”而納入實踐范疇的意思,已經內在地向“技術內部”的認識敞開。所以。只有研究技術創新,才可能切實知曉技術是什么,它何以可能、何以產生。實質上,德韶爾早就明確地指出了這一點他認為,技術哲學惟有研究技術創造活動,才能發現“技術是如何可能的”。他正確地指出:“為了遇見技術的本質,我們必須到新形式首次被創造的地方去尋找。大規模工業生產只是類似于詩和音樂作品的復制和再生產,而只有在藝術家的創造活動那里我們才更接近于詩和音樂的本質。技術的核心是發明。只可惜,他把技術創造活動主要歸之于發明家的“內在的作出”(innerworkingout),而未能正確地把它視為物質性的社會實踐活動。德韶爾這種原本正確的技術哲學研究思想,在后來的技術哲學研究中沒有被實行。從整體上看,實際的技術哲學研究“最驚人的共同特征就是技術的外部化方法”。目前,在那些打算“認真對待技術”的哲學家那里,德韶爾的這個思想才逐漸成為技術哲學研究的一個根本性的指導思想。

其二,從歷史實踐來看,技術創新始終是人類社會發展的軸心,技術哲學研究只有牢牢抓住這一社會發展軸心,才能向現實社會“敞開”,指導和推動現實社會的發展。在古代,這個社會發展軸心是隱含著的,可以從史前各種先王從事創造的傳說中窺其蹤跡,如《易·系辭》講中國先王伏羲作八卦、網罟,神農作耜耒,黃帝堯舜作舟楫、杵臼、弧矢等;在現代,這個社會發展軸心是顯在的,種種事實顯示,技術創新是現代企業和社會的活力之源,是經濟發展、生產率增長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基本驅動力。技術創新正作為第一生產力、第一競爭力、第一戰斗力,成為世界各國企業家、政治家、軍事家頭等關切的主題。從歷史深處看,從宏觀上說,技術創新的體制化始于19世紀末,經過一個世紀的發展,技術創新已經發展成為當代社會物質生產實踐的創造性本體,越來越成為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的基礎和標志。從微觀上說,技術創新恰恰就是一個新的“制作社會”的形成過程。所以,研究技術創新,必將密切技術哲學研究與社會實際的聯系,從而促進實際社會問題的解決和發展。如果不“下沉”到“技術創新”層面,則技術哲學研究就不可能實現其重在“改造世界”哲學旨趣。譬如,芒福德、馬爾庫塞、弗洛姆提出的技術人性化的思想,若要真正作用于現實社會的生活,則必須發展出相應的較為具體的人性化技術創新理論。

其三,從技術哲學自身發展看,技術哲學研究之所以分裂為工程的和人文的兩個對立的流派,主要是因為各自偏執于一端:工程的技術哲學,以技術發明為主要研究對象,只關心純粹技術是如何可能的,而忽視了技術與整個社會的復雜關系;人文的技術哲學,以技術的社會影響為主要研究對象,只關心從人文社會的角度評價技術,往往對技術持敵對態度,而忽視了對技術自身的全面認識。由前所述,技術創新是技術成其所是的技術一社會過程,技術哲學研究技術創新,既能向技術“敞開”,又能向社會“敞開”。由此,研究技術創新可以在工程的技術哲學與人文的技術哲學之間架起橋梁,實現兩者的融通,從而為建立一種健全的、連貫的、一致的技術哲學奠定基礎。譬如,基于馬克思實踐哲學,研究技術創新實踐活動至少要包括“實踐結構論”和“實踐形態論”,而要研究這兩方面的內容就必須把“工程的”和“人文的”研究視角結合起來,工程技術哲學視野中的“技術創新實踐結構論”必須有人文的透視,而人文技術哲學視野中的“技術創新實踐形態論”必須有工程的基礎。

另外,進行技術創新研究于我國技術哲學研究有特殊的意義。一方面,研究技術創新是我國技術哲學研究積極面向社會主義實踐的需要。我國企業搞活、民族復興最終要落實到技術創新上來。面對全球化、生態化、信息化、知識化的嚴峻挑戰和人口多、底子薄、人均資源相對短缺的國情,如何依靠技術創新求發展是我國社會主義實踐中的一個關鍵性難題。為解決這個問題而提供哲學智慧是當代中國技術哲學家的責無旁貸的任務。另一方面,研究技術創新是我國技術哲學研究創特色的可能之所在。我國的技術哲學研究不能再走一味的引進一述評的學科跟隨戰略。鑒于國際上技術哲學研究尚處于前范式時期,我國技術哲學研究,只要立足中國現實,視野開闊,在通曉思維的歷史和成就的基礎上,是有可能創出中國特色的技術哲學理論的。與發達國家相比較,作為“晚發外生型”現代化的國家,面對前述的嚴峻挑戰和國情,我國技術創新涉及因素尤為復雜,進行得尤為艱難,因而構成突出的社會實踐問題。牢牢抓住當代中國技術創新實踐,以馬克思實踐哲學為指導,我國技術哲學研究或許能創出自己的特色。

從建設“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自然改造論”的高度看,技術創新哲學研究至少要包括技術創新實踐論、本體論、認識論和價值論等內容。技術創新實踐論,是研究技術創新實踐活動的本質、特性、類型、結構和形態。技術創新本體論,是研究技術創新實踐的“本原”或“本體”,是尋求技術創新成其所是的“最高原因”。技術創新認識論,是研究技術創新認識的發生、發展及其規律。技術創新價值論,是研究技術創新的價值標準、價值判斷和價值取向等問題。顯然,這幾方面的研究內容是相互依賴、融會貫通的,比較而言,技術創新實踐論是其它研究的基礎,由它們共同組成的技術創新哲學研究,實質上可以被視為廣義的技術創新實踐論。

目前國內技術創新的哲學研究主要集中于技術創新實踐論,著重從科學、技術與經濟之間關系的角度探討了技術創新的概念、本質和特征;現在極有必要從創新主客體相互作用的角度,在人與自然、自然與自然、人與人的廣闊關系空間中把握技術創新實踐的本質、結構和形態。技術創新本體論的研究在我國技術哲學界還幾乎未被涉及,但哲學思維總是渴求在最深刻的層次上或最徹底的意義上把握技術創新最終的根據、標準和尺度,所以這一論題終究會被提出。在筆者看來,至少要注意深入研究,柏拉圖的工匠制作的“摹仿說”思想;亞里士多德的技術制作“四因說”思想;德韶爾的技術制作批判理論;海德格爾的技術活動本體論思想;費恩伯格的技術活動的“工具化理論”等。技術創新認識論研究在我國技術哲學界剛剛起步。在當下愈來愈重視技術認識論研究的氛圍中,筆者贊同這樣一種觀點,即“把技術創新問題置于技術認識論研究的中心位置”,“技術創新是技術認識論研究的關鍵環節”。近些年,技術價值問題是我國技術哲學界研究的重點,但一般性的研究較多,現在必須下功夫下沉到技術創新層面上,反思現代技術創新的價值觀及其重塑問題,以促進技術創新的人文化和生態化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