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輿現代人的精神修養
時間:2022-07-14 06: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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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現代高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人類對自然界的認識日益擴大和深入,從而獲得了對人類生存客觀環境越來越多的主動和自由;在一些發達國家里,社會物質生產也由此而得到極大的財富,人們的物質生活越來越富裕、舒適。然而,這只是事情的一方面。與此同時,由人類創造的現代高科技,也正在滋長出一種自己的力量,而給人類帶來越來越多的困擾和煩惱。例如,眾所周知的地球生態環境嚴重破壞和污染的問題,就是令人萬分不安的煩惱之一。而尤其令人煩惱的是,人類自己創造的現代高科技的廣泛開發和應用,不單是一種征服自然界的力量,同時也成了控制和支配人類自身的一種強大力量。它的精密、高速、自動,強制地把人們的生活變得緊張、機械和單調乏味,以至于使人類失去越來越多的個體自我本有的種種主動和自由。許多人的物質生活是不斷地富裕和舒適了,然而在精神生活方面卻十分貧乏和空虛,以至找不到人生真實價值之所在。
因此,現代人精神上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可歸結到一點:即自我的失落。自我的失落有來自客觀原因者,如上所說,現代高度機械化、自動化的生產方式,使人們淪為機器的奴隸等。此類由外力加身所造成的表層的自我失落感是比較容易調整和彌補的。但是,大量的自我失落卻是來自主觀的原因,如在當今物質文明高度發展的環境下,許多人沈溺于物欲的追求而不能自拔,甘愿使自己淪為物質的奴隸,這種由價值取向所造成的深層的自我失落感是很難找回的。
現代人精神上最嚴重的病癥是自我的擴張。由于現代科技、現代經濟和現代政治的發展,社會給個人提供了優于以往的自我發展的更多可能和廣闊場所。這是社會進步的表現,個人應當充分利用這種環境和條件來為社會、為人類作更多的貢獻,以完善自我的人格和實現自我的價值。事實上,在人類社會中,任何一個個體都是離不開群體的,自我只有在為他我的奉獻中,與他我融為一體時,才會領現出自我的存在和價值,才能體會到人生的意義,獲得充實的精神生活。但是,當今世界上信奉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者還大有人在,這些人把個人、自我看得比群體、他我更為重要,把人個、自我放在群體、他我之上。他們主張以個人為中心來進行自我設計,把自我擴張到一個不適當的地步,一味地追求自我欲求的最大滿足,甚至認為,只有如此才是人生的真實價值,才是自我的完全獲得。其實,這種以個人為中心的自我設計,在現實社會中是根本行不通的,而到頭來,他卻將由于在群體中找不到自我的恰當位置,而成為真正失落了自我的典型。
如上所述,造成現代人精神上的原因是眾多而復雜的,有客觀上的,也有主觀上的,只有從多方面去著手醫治才能湊效。然而,我們又必須看到,造成現代人精神上病痛的眾多客觀原因,歸根結蒂又是由人類自己一手創造的,它是與人類對自我的某種片面認知和追求分不開的。因此,許多客觀環境的治理,實際上也還是離不開對自我的某種片面認知和追求的糾正的。例如,就當今世界人類生存環境面臨的嚴重危機來說,從現象上看是由于人類過度地向自然索取,進行破壞性、掠奪性地開發,以及大量有害的生產、生活廢棄物的污染而造成的。因此,如果把對自然的破壞性、掠奪性開發,改變為計劃性、保護性開發,加強對有害生產、生活廢棄物的積極治理,是可能取得改善當前人類生存環境的一定效果的。但是,這樣的治理顯然遠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為,追根究蒂,造成當今世界人類生存環境危機的根本原因,是由于人們對自己欲望的無限度放縱和追求。所有不顧后果地瘋狂攫取自然資源,并且肆意加以揮霍浪費,都是人們無限度放縱欲望追求的結果。所以,人類如果不能從限制自己的欲望追求入手,就不可能從根本上消除潛伏著的、未來的造成更為嚴重的危害人類生環境的根源,同時也是不可能真正解決當今世界人類生存環境危機的。從這一角度看,治心比之于單純的治物,應當說具有更重要和更根本的意義。
在這方面,佛教對于醫治現代人精神上的上述病癥和痛苦是大有裨益的。
佛教認為,有三種“心”是導致人類精神痛苦的主要根源,即貪欲心、嗔怒心和愚癡心,亦即所謂的“三毒”。人類身、口、意等的一切惡行都是從此而產生的。按照佛教的說法,貪欲是對名聲、財物等己所愛好的東西沒有滿足的一種精神作用;嗔怒是對不合己意的有情生起憎恨,從而使自己身心不得安寧的一種精神作用;愚癡是指愚昧無知、不明事理的一種精神作用。這些精神作用的擴張,使得人們逐欲不止,爭奪不已,偏執不明,而永遠不知解脫若難的真正道路在那里。佛教要人們“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就是要人們通過戒定慧的自我修養,去除貪欲心、嗔怒心和愚癡心,凈化自己的心靈。而在具體實踐上,則是要人們以布施去轉化貪欲心,以慈悲去轉化嗔怒心,以智慧去轉化愚癡心。
佛教以清凈本性為自我。世人之追境逐欲,求名為利,自尋無盡之煩惱,實為清凈本性的迷失,這才是真正的自我失落。俗話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對于每個個人來講,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試問,世上有那一個人不是赤條條地來,又赤條條的去的?因此,暫不談四大、五蘊皆空之佛法第一義諦,而即此世諦俗語中亦可顯見,對于每一個個人來講,佛教以清凈本性為自我的真實不虛。大乘佛法主張當色即空,而經斷滅空、離色空為戲論。因此,佛教并不否定人類創造的物質財富以及人類必需要的物質生活。它只是要人們不要迷執于物相,沈溺于物欲。人類創造的物質財富,歸根結蒂是屬于全社會的,對于個人來說則完全是身外之物,不僅不可執著貪求,更當隨時施散,還之于社會大眾,以改善社會大眾之生活。大乘菩薩戒首戒“為欲貪求”,“自贊毀他”,再戒“性慳財”,見貧苦現前而“不起哀憐”和“不給施”(1)。而在大乘佛教實現佛道的六種德目中,亦以施波羅蜜為其始(其中又以財施為始)。這對于那些因追逐物欲而失卻自我者,誠可謂是一付對癥的有效方劑。
佛教以慈悲為懷,獻身眾生,不惟自度,更以度人為己任,乃至不棄一闡提人。佛陀深感眾生之惑于愛欲,沈于苦海,因而起慈悲心(2),發愿誓欲“拔一切眾生苦”,“與一切眾生樂”(3),度盡無邊之眾生。乃謂,有一眾生不得超度,誓不成佛(4)。相傳,佛陀在降生時,周行七步,遍觀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稱言:“天上天下,惟我為(或作“獨”)尊。”不少人都很喜歡稱引這句話,但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了這句話的真實含意呢?有的人甚至把這句話當作個人至上、自我中心來理解,這是與佛陀本意根本相連的。佛陀所謂之“我”,非一般人以個人身心欲求為中心的妄執之“我”,而是超越了生死利害的真實之“我”。所以,佛陀在說了“天上天下,惟我為尊”這句話之后,緊接著即說:“三界皆苦,吾當安之”(5),“此生利益一切人天”(6)。這也就是說,佛陀所講的“惟我為尊”,是在利益一切人天的行為中,亦即在為群體的獻身中,體現出來的自我之存在和價值。唯其如此,才能獲得為世所尊、真實的“我”,獲得充實、自信的人生。而以個人身心欲求為中心的妄執之“我”,則把自我封閉在自筑的牢籠中,整日價用盡心計謀略,落得個無窮得失煩惱,終陷于空虛、盲然的人生。因此,佛陀這種度人、利他的慈悲精神和崇高境界,誠堪現代人積極效法與弘揚。
俗話說:解鈴尚需系鈴人,心病還要心來醫。由自我所造之病,當由自我除去之。然而,對于人來說,要真正認識自我,把握自我,則誠非易事。人作為萬物之靈,對于客觀物質世界的認識,大而至于外空星系的宇觀,小而至于量子真空的微觀,在今天都已達到了相當的深度,并且對于進一步地去認識它和把握它充滿了信心。而與此相比,人對自我的認識,特別是對自我精神世界的認識,則還相當膚淺,愚暗不明。至于通過對自我的認識,來自覺地把握自我的精神世界,這對于多數人來說,更是難之又難了。
如上面提到的,人類自己創造的現代高科技的廣泛開發和應用,同時也成了控制和支配人類自身的一種強大力量的問題,就是一個如何來認識在人與自然界關系中的人類自我的問題。這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人在經過了與自然界的長期艱苦斗爭后,認識了自我的力量,并且一步步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和目的去改造自然界,使之為人類服務。所以在今天,人類有力量征服和統治自然界,已是不容置疑的一種人類自我認識了。可是,當我們自問一下,人類是以什么樣的意愿和目的去改造自然界的,人類征服自然界的力量究竟有多大等等,那就不難發現,其中有著不少的盲目性。而這種盲目性,卻導致了人們把自然界與人類自身割裂開來、對立起來,把人看成是自然界的主宰,把自然界看成是任人支配的一堆死物。結果是,人類對自然界的每一次勝利,都將受到自然界在不同時間、不程度上的報復。所以,恩格斯(FriedrichEngels)在一百多年前就告誡人們:“不要過于得意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他例舉了大量的事實來說明:人類封于自然界的每一次勝利,它的第一步確實能達到預期的結果,可是第二步和第三步就可能有了完全不同的,意想不到的結果,而且常常正好又把第一個結果的意義給取消了。然后,他說:“我們必須時時記住:我們統治自然界,決不像征服者統治異民族一樣,決不像站在自然界以外的人一樣,一一相反地,我們同我們的肉、血和頭腦一起都是屬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中。”更值得人們回味的是,他還進一步指出,隨著自然科學的大踏步發展,人們將愈來愈“不僅感覺到而且還認識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致,而從希臘古典時代崩潰以后在歐洲所發生并在基督教義中最高度形成的那種把精神和物質、人類和自然、靈魂和肉體對立起來的荒謬的、反自然的觀點,也就愈不可能存在了。”此外,他還說:“如果我們需要經過幾千年的勞動才學會估計我們生產行動比較遠的自然的影響,那么我們想學會預見這些行動的較遠的社會的影響就更要困難得多了。”(7)時間過去了一百多年,人們在這方面的認識又比恩格斯前進了多少呢?又能自制到何等程度呢?擺在我們面前的事實是,隨著現代高科技的大踏步發展,人類和自然、精神和物質、靈魂和肉體的隔離和對立不是縮小了,而是進一步加大了;人們須要考慮的已不僅是自己生產行動所產生的的較遠的自然的和社會的影響了,而是近在眼前、刻不容緩的自然的和社會的影響了。這一切都是由人們對自我力量的片面認識和對自我意愿的盲目推行造成的。由此可見,在人與自然界的關系中,關鍵在于人類要對自我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和自覺的控制。
在現代,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中,相互之間的隔離和對立,常常更甚于人與自然界的關系。而且要協調好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往往也更為復雜和困難,不過在一般情況下,首先正確認識自我和自覺擺正自我同樣是關鍵之所在。每個人生活中的苦樂是離不開他人和社會的,客觀社會環境對造成個人生活的苦樂是有重要影響的。但同時也必需意識到,自我在造成個人生活的苦樂中并不是完全消極被動的。除了遇到某種個人完全無法與之抗衡的天災人禍外,自我是有相當多的主動和責任的。然而,一般人在通常情況下遇到一些煩惱或痛苦時,大多是推諸客觀環境,怨天尤人不已,而很少有人能反躬自省的。其結果則常常是“抽刀斷水水更流”,不僅擺脫不了原來的煩惱或痛苦,甚至會帶來更多新的煩惱或痛苦。其實,在許多情況下,煩惱是自尋的,痛苦是自造的。現代人的自我失落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無節制地放縱自我和盲目依賴物質手段造成的。因此,就個人來講,由自我入手,通過認識自我的本來面目來擺正自我,充分發揮自我的主觀能動作用,是解除煩惱或痛苦的根本方法和途徑。
佛教教人“依自不依他”,“自性自度”,就是要人們認識自我,把握自我,用自我的力量來解脫自己的煩惱或痛苦。禪宗六祖慧能嘗言:“不是慧能度善知識,眾生各于自身自性自度”。又說:“自性不歸,無所無處。”“若自心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即有教授,救不可得。”(8)這些強調人們自作主宰的教導,正是現人最需要的精神修養方法。不過,即要自作主宰,就要親自感受一番,體味一番,借他人之口是無法填飽自己的腹的。南宋開善道謙禪師在其友人宗元告訴他,別的事我都能替你,唯有“著衣吃飯,拉屎放尿,駝個死尸路上行”,這五件事替你不得,你須自家支當(9)一番話的啟發下而得悟的公案,是很值得人們咀嚼的。再則,既要自作主宰,就要不畏艱辛,經受磨練,真所謂“不是一番寒徹骨,爭(怎)得梅花撲鼻香。”(10)沒有這兩條,“自性自度”的修養方法則將是一句空話。
所謂認識自我,并不是孤立的就自我對自我的認識,而是在自我與他我、個體與群體、人類與自然等相互關系中自我的認識。《金剛經》謂:“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三藐三菩提。”這句話是很值得人們深思的。只有以平等心去認識自我,認識眾生,認識萬法,才能泯滅分別心,破除執著見,克服自我與他我、個體與群體、人類與自然之間的分離和樹立,而融自我于他我、群體之中,得自我之大解脫。佛教精神是很符合現代人精神需要的。
(1)《菩薩戒本》(玄奘譯)說:“若諸菩薩住戒律儀,有其四種他勝處法。何等為四?若諸菩薩,為欲貪求,利義恭敬,自贊毀他,是名第一他勝處法。若諸菩薩,現有資財,性慳財故,有苦有貧,無依無怙,正求財者,來現在前,不起哀憐,而修惠舍;正求法者,來現在前,性慳法故,雖現有法,而不給施,是名第二他勝處法。……菩薩于四他勝處法隨犯一種,況犯一切,不復堪能于現法中增長攝受菩薩廣大菩提資糧,不復堪能于現法中意樂清凈,是名即為相似菩薩,非真菩薩。”
(2)《過去現在因果經》卷一中說:世尊“所以感傷群生耽惑愛欲,沈流苦海,起慈悲心,欲拔濟之。”
(3)“拔苦”是“大悲”,“與樂”是“大慈”。《大智度論》說:“大慈與一切眾生樂,大悲拔一切眾生苦。大慈以喜樂因緣眾生,大悲以離苦因緣與眾生。”(卷二十七《釋初品中大慈大悲》)
(4)相傳地藏菩薩曾發愿:“若不先度罪苦,令是安樂,得至菩提,我終未愿成佛。”(《地藏菩薩本愿經》卷上)
(5)語見《修行本起經》卷上“墮地行七步,舉手住而言:天上天下,惟我為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
(6)語見《過去現在因果經》卷一:“即便墮蓮華上,無扶侍者,自行七步,舉其右手而師子吼:我于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勝。無量生死于今盡矣,此生利益一切人天。”
(7)以上均引自恩格斯著《勞動在從猿到人轉變過程中的作用》,見人民出版社1955年版《自然辯證法(DIALETIK
DERNATUR)》一書的第145-146頁。
(8)引自敦煌本《壇經》第21、23、31節,據菲利普·揚波斯基(PHILIP
BYAMPOLSKY)整理本。NEWYORK,COLUMBIA
UNIVERSITYPRESS,1976。
(9)“建寧府開善道謙禪師,本郡人。……后隨妙喜(宗杲)庵居泉南,及喜領徑山,師亦侍行。未幾,令師往長沙通紫嚴居士張公書,師自謂:‘我參禪二十年,無人頭處,更作此行,決定荒廢。’竟欲無行。友人宗元者叱之曰“‘不可’。在路便參禪不得也去?吾與汝俱住。”師不得已而行。在路泣語元曰:‘我一生參禪,殊無得力處。今又途路奔波,如何得相應去!’元告之曰:‘你但將諸方參得底,悟得底,圓悟、妙喜為你說得底,都不要理會。途中可替底事,我盡替你。只有五件事替你不得,你須自家支當。’師曰:‘五件者何事?愿開其要。’元曰:‘著衣吃飯,拉屎放尿,駝個死尸路上行。’師于言下領旨,不覺手舞足蹈。(《五燈會元》卷二十)
(10)元中峰明本禪師云:“茍不奮廢寢忘餐之志力,又不肯操三二十年沖寒昌暑不敢怠惰之勤勞,安有自然超越之理?徒見古人悟入之易,而不知其未悟之難。……(先師)乃有‘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之句。”(《天目中峰和尚廣錄》卷五《示海印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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