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鄉土文學中的農民現代轉型形象塑造
時間:2022-07-07 09:55:49
導語:談鄉土文學中的農民現代轉型形象塑造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作為近現代文學的重要流派,鄉土文學是人類生存的思想故鄉和精神家園,是鄉土作家對土地作為“人類的一種永恒的眷戀情節”這一存在主義的關懷。新世紀以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鄉村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價值觀念、情感體驗、審美情趣發生了巨大轉變。在急劇的變革之下,鄉土社會原有的緊密的聯結也在撕裂與重組中滋生出新的意義空間,創作靈感土壤的“質變”隨之帶來了鄉土文學創作風格的集體性轉向,更富時代色彩的新農村題材作品流淌于鄉土作家的筆端。由此,對鄉土文學的敘事主體、敘事空間、敘事視角及敘事語言再三審視和確認,以及進入了后現代模式的新世紀農民現代轉型形象的塑造,成為表征中國傳統性和鄉土性的重要載體。
一是表現在敘事主體上,進城務工農民成為鄉土文學的關注對象。在傳統的鄉土文學作品中,農民和知識分子是最經典的人物形象,并且時常呈現二者的交互與對立,用以展現鄉土社會的分層和撕裂。而在新世紀鄉土文學中,農民尤其是進城務工農民成為鄉土文學的重點關注對象。這一敘事主體的轉變,來源于城鄉一體化進程下農民對城市的被動“參與”而非主動“融入”。在原有鄉土環境中,農民靠天吃飯,土地是農民賴以為生的經濟根源;而對于進城務工農民來說,出賣勞動力成了唯一獲取經濟收入的途徑。從依賴土地到出賣勞力,這種改變,看似是農民對謀生方式的主動調整,實則是農民在新生存空間里的被動適應。這種“被動”也恰巧印證了農民在進入城市后對城市文明和社會規范所表現出來的茫然和遲鈍。農民工與城市人之間的矛盾沖突,實則是鄉土文化與城市文明的對立對峙。相較于傳統鄉土文學中的農民,新世紀鄉土文學中的農民不僅帶有鄉土氣息,還帶著幾分城市姿態。鄉土作家賈平凹在其作品《高興》里保留了對農民的一貫關注,這部作品正是以進城務工農民為敘事主體,采用口述體的第一人稱的方式敘述了城市中拾荒人的命運。作品中主人公劉高興懷揣著對城市的夢想,帶著同鄉五富遠離家鄉,一起來到西安討生活。他們懷揣對生活的希望,一心抱著“咱能改變的去改變,不能改變的去適應,不能適應的去寬容,不能寬容的就放棄”的城市生存理念,但卻難免擺脫在與城市文明的碰撞、摩擦、沖突之后黯然離場的命運。故事從城市開始、再到從城市結束,兩位主人公更像是游離在城市之外的城鄉結合地帶的邊緣人,當鄉土社會遭遇城市文明時他們被忽視、被排斥,城終究不是他們的城。再如周大新的《湖光山色》中的主人公暖暖,她是一位原本一心向往城市的農民,迫于無奈才從北京回到家鄉。該作品對于暖暖的關注,更多側重于其受城市文明影響后回鄉帶領全村人民脫貧致富的故事。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暖暖早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純粹農民形象,她不再留戀土地,更像是半個城市人,她所呈現的農民現代轉型形象及對城市洞若觀火般的認識,明顯具有現代新特質。但上述兩部作品中的主人公仍囿于社會分層的鴻溝,他們眼中城市仍“高高在上”。
二是表現在敘事空間上,城鄉接壤地帶成為鄉土文學的聚焦場域?,F代小說有 3 個要素—人物、情節及環境,其中環境包括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這里的環境也可稱之為場景,一般作為人物塑造的背景而存在。但對于鄉土文學而言,場景是小說中最為重要的元素。新世紀以來,伴隨著城市發展“開疆拓土”式的延伸和“攻城略地”式的擴張,由城市化衍生出的城鎮化持續發力,城鎮作為城市的衛星城四向輻射、急劇膨脹,鄉土空間被迫做出讓步和犧牲,農民的生存空間和立足之地進一步被壓縮和擠占,農民大量出走、紛紛逃離,農民向城市遷徙也引發了鄉土文學敘事空間的轉場,農民落腳的城鄉接壤地帶成為鄉土文學的聚焦場域,對于農民現代轉型形象的塑造也多立足于城市邊緣空間。在新的敘事空間里,鄉土作品不再呈現以往鄉土空間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交互關系,而是轉而探討城市空間里人與城市之間的互斥和對峙,尤其是伴隨著農民進城務工,這種沖突感和異己感更為強烈。新世紀的鄉土作品將對農民形象的塑造從鄉村恬淡自然的風景畫中搬運到城市光怪陸離的信筆涂鴉中,農民善良淳樸的性情被城市的條條框框所束縛、異化。農民在都市空間里的驚悸和固守,也是鄉村空間在城市空間包圍之下的顛覆與再造。
三是表現在敘事視角上,生活日常成為鄉土文學青睞的典型話題。在以往的鄉土作品中,作家們往往著眼于鄉土歷史文化的宏大敘事。以《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等經典作品為例,這些作品創作于 20 世紀 90 年代前后,是頗為厚重的鄉土長篇小說?!镀椒驳氖澜纭氛故玖似胀ㄈ嗽诖髸r代歷史進程中如何艱難前行,《白鹿原》則以白鹿兩家在時代變遷與政治運動中的堅守或頹敗為敘事線索。兩部作品的敘事視角都帶有歷史的縱深性,其對鄉土社會的呈現和鄉土文化的反思均基于歷史的縱向維度,著眼于國家民族命運,敘事帶有大變革濃重色彩。新世紀鄉土文學作品則跳脫出傳統鄉土作品宏大歷史敘事,將敘事的基點下放到農民的日常生活上。其創作的視點不斷下移,平實的視角取代了作者對底層人民的俯視和普通群眾對上流社會的仰視。極具戲劇化與沖突化的故事情節被淡化和剝離,取而代之的是對農民一日三餐和柴米油鹽的描寫。在此基礎上,農民現代轉型形象得以生動刻畫,農民的勤懇善良、沉實厚重、老實本分、凝滯守成,都被一一觀照出來。這種敘事視角向平視、自然的轉向,不僅增加了文學敘事的真實性和親和力,而且對普通農民的日常生活關注更給鄉土文學作品增添了幾分感性,這種人道主義色彩賦予了鄉土文學直擊人心的磅礴力量。然而,這種“向陽”轉向也不免帶有暗影,對于農民日常生活的過度關注,使得鄉土作品對農民形象的塑造局限于雞毛蒜皮的瑣碎事務中,難以從更高的維度來審視農民在城鄉之間流動的本質;對農民的命運刻畫過度局限于個體或個例,難以揭示農民這一群體與社會轉型與改革之間的深入關聯;對感性的過度渲染使得情緒走在理性之前,缺乏更為深入的客觀審視和理性燭照。
四是表現在敘事語言上,平實質樸成為鄉土文學偏好的審美風格。新世紀的鄉土文學以小農民視角進行故事書寫,回歸了鄉土文學真正意義上的鄉土屬性,雖未能全方位地追蹤當下鄉村發生的深刻變革,但在重建農民與鄉土社會聯結方面卻大有裨益。正因為這種對普通生活日常的親近和洞悉,使得新世紀鄉土文學在農民形象的塑造上偏愛一種更直白、平實、樸素的語言風格,這可稱之為鄉土文學的“祛魅”。為更深刻地探知普通農民的生活滋味,新世紀鄉土文學將其觸角深入到工地、棚改區、廉租房,觸碰那些破敗、雜亂、污穢,小心翼翼地深入到社會結構的內部和社會生活的深層,明明是深刻而厚重的話題,卻以一種全然不帶修飾和雕琢的筆觸呈現,以一種“裸妝”的方式回到大眾的視野,映證“樸素往往才是最深入人心的”。新世紀的鄉土文學作品在找回真實感這一方面的確費盡心思,其褪去原有的臃腫姿態,刪繁就簡、輕裝上陣,這種色彩的簡化并沒有削弱鄉土文學在農民形象塑造上的表現力,寥寥數筆勾勒的線條美反而凸顯了農民與生俱來的鄉土本色,更顯生動和細膩。
一個時期自有一個時期的農民故事,一個時期也有一個時期的農民形象。隨著時代進步和社會變革,鄉土文學還會誕生新的敘事主體、敘事空間、敘事視角及敘事風格,但農民的本質是不褪色的,他們會以新的面貌投射于鄉土作家筆下。正如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于 2021 年 7 月出版的《現代轉型體驗:新世紀鄉土文學研究》所說的那樣,農民正在社會轉型中體味新的現代體驗。該書以新世紀鄉土文學為研究對象,對社會轉型中的農民進行探討,深入新世紀以來農民的情感世界與文化癥候,提煉出“怨羨、焦慮、浮躁、疾病”4 種宏觀現代心理體驗,分析農民土地意識、性觀念、人際關系、宗教信仰及鄉村社會的民主意識、法制觀念、知識觀念、消費觀念等,呈現新世紀以來農民劇烈的文化心理沖突、人格嬗變及鄉村秩序變革。全書始終貫穿歷史意識,堅持對人的觀念的理解和把握,注重文學內外部結合、宏觀社會心理與微觀文本結合,較準確把握農民身心體驗,并加以現代性反思。可以說,《現代轉型體驗:新世紀鄉土文學研究》一書呈現的新世紀農民現代轉型形象塑造,或對當前正在推進的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甚至構建城鄉命運共同體,均具有較強的現實參照意義。
作者:徐方亮 單位:贛州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 上一篇:線上問卷調查人民銀行審計調查中運用
- 下一篇:鄉村振興的思政教學和生涯教育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