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傳承與社區公共文化研究

時間:2022-09-11 10:3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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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遺”傳承與社區公共文化研究

摘要:密祉花燈隨屯軍、移民的中原漢人帶到西南邊陲,與當地的民族歌舞藝術碰撞融合,形成獨具特色的花燈藝術形式。密祉花燈作為一種共享的區域性文化,通過共同的燈神信仰表達密祉人的美好愿望,促進民眾間的交流。把花燈作為一種社區公共文化,嵌入到社區公共文化的發展建設當中,不僅可以把作為“非遺”的彌渡密祉花燈更好的傳承下去,也可以通過花燈建立起一種相互認同的文化介質。通過調查研究認為,“非遺”傳承與社區公共文化建設于密祉而言是一項一體兩面、一舉兩得的工作。

關鍵詞:密祉花燈;“非遺”傳承;社區公共文化

一、調查點概況

密祉鄉位于云南省大理州彌渡縣西南部,東北與彌渡縣苴力、寅街兩鎮接壤,西南與巍山、南澗兩縣毗鄰。密祉鄉轄興隆、中心、八士、永和、蓮峰、石麟6個村委會,36個自然村,40個村民小組。密祉鄉居民以漢族為主,同時包括彝族、白族、佤族等民族。密祉鄉具有悠久的歷史,早在公元前140年漢武帝“有事西南夷”后,歷代就不斷有內地漢族來定居。在唐南詔時期,密祉就是滇西古驛道,也即茶馬古道的必經之地。元朝時,隸屬趙州府的定西嶺巡檢司就在密祉。明代天啟《滇志》記載的“彌只里”即今天的密祉文盛街,就是當年自白崖南行打尖的首站。民國初期,彌渡縣宣布成立,密祉劃為彌渡縣的一個轄區,這樣的行政劃分一直延續到今天。密祉鄉以農業為主導產業,糧食作物主要有水稻、玉米、小麥等。經濟作物以烤煙為主。近年來密祉不斷改善道路條件,大力扶持果林經濟發展,努力轉變依靠烤煙等作物創造收入的發展模式。冬桃、雪梨的種植已經初見成效。在經濟發展的同時,文化事業的發展在密祉也在逐步推進。

二、研究背景

彌渡花燈作為一種悠久的民族民間文化藝術,在民間廣泛流傳,花燈小調《小河淌水》已經蜚聲海內外。正因為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和深厚的歷史底蘊,彌渡花燈于2008年6月被國務院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無疑,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花燈對彌渡的民間社會發揮著重要作用。許多事實證明,“非遺”傳承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彌渡花燈的傳承也不例外。令人欣喜的是近些年來不同學科領域的人們已經嘗試從不同的角度對彌渡花燈進行研究,希冀說明彌渡花燈所承載的社會和文化意義,探討彌渡花燈傳承的理論和方法等問題。以文化研究為己任的民族學、人類學也開始關注“非遺”保護與傳承的相關問題。

三、相關研究綜述

(一)關于彌渡花燈的研究。目前對彌渡花燈進行研究的文獻主要有以下幾類:第一,從宏觀或整體的角度研究彌渡花燈。主要有李照和、魏樹生的《彌渡花燈品鑒》[1],對彌渡花燈進行了概述。其內容涉及彌渡花燈的歷史源流、故事傳說、大事紀略、花燈劇目、花燈音樂、花燈舞蹈、表演和舞臺美術,以及花燈表演的場所和演出習俗、彌渡花燈史上幾位重要的人物、彌渡花燈劇目、花燈曲調、花燈傳承藝人名單等。李長余的《大理彌渡縣密祉鄉民間花燈藝術考察報告》[2]對密祉花燈的主要燈種,表演形式以及密祉花燈會的時間和燈會流程進行了詳細介紹。第二,對彌渡花燈起源問題的探究。有余述祥的《彌渡花燈起源考》[3]和左汝芬的《彌渡密祉花燈研究》[4]等。余述祥在《彌渡花燈起源考》中對地方志所記載的資料和考古發現進行分析,結合彌渡縣的歷史史實得出了彌渡花燈起源于唐朝的結論。左汝芬在《彌渡密祉花燈研究》中探究的主要是密祉花燈會的起源和意義問題。在文中提到了民間關于密祉花燈會起源的四種傳說,結合大理地區的民俗,作者認為花燈會起源于南詔時期的說法較為可靠。花燈會還有求雨、壓邪、保平安以及娛樂的意義。文章還對密祉花燈會的流程、燈種和表演形式作簡要介紹。第三,對彌渡花燈音樂、舞蹈的專門研究。李照和的《彌渡花燈音樂初探》[5]對彌渡花燈音樂的源流、花燈音樂的分類和特色以及花燈音樂的發展運用等方面做了研究,讓人們能夠更加深入,細致的了解彌渡花燈音樂。王國仙的《彌渡花燈的表演形式》[6]從彌渡花燈中“大唱”“小唱”的不同表演形式入手,介紹彌渡花燈小調和花燈舞蹈。在文章的最后指出密祉花燈中融合了周邊不同民族的文化元素。第四,關于彌渡花燈的保護和傳承問題的研究。楊華和趙智霞的《彌渡花燈繼承和創新的思考》[7]中提出,彌渡花燈在全球化和市場化的進程中受到很大沖擊,尤其是在彌渡花燈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后,保護和傳承花燈文化就更刻不容緩。作者認為保護好現存的花燈文化是后續創新的基礎,創新是彌渡花燈適應未來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要保護好花燈文化就必須加大宣傳和教育,提高民眾保護花燈文化的意識。全縣花燈工作者更是要增強保護和繼承彌渡花燈的責任感和緊迫感。李剛的《非遺保護工作如何可持續發展——進入“后申遺時期”的云南彌渡花燈保護問題研究》[8]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角度對彌渡花燈進行研究。首先認為政府、企業、花燈傳承人、學者是花燈文化傳承和保護的主要力量;就花燈進校園、花燈廣場文化、打造花燈文化休閑旅游小鎮、打造花燈文化節等密祉鄉政府所采取的保護措施進行評價。最后,作者認為“文化生態保護和恢復的關鍵是創造和享用文化的民眾,只有讓文化事項真正回歸民眾,并在他們生產生活的具體實踐中扎根、發芽、成長,穩定的文化生態才能建立起來。”(二)關于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的研究。在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研究方面,有很多立足于不同視角的研究成果,包括社區公共文化內涵的研究、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的實證研究、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的方法研究、社區公共文化變遷和文化認同的研究、社區公共文化建設啟示研究等等。就鄉村社區公共文化建設而言,大部分學者主要通過分析農村社區文化建設過程中存在的問題,進而提出相應的對策思路。如李小容,張華的《城鄉統籌下重慶農村社區文化建設新路徑探討》[9]認為農村社區文化建設存在文化基礎設施薄弱、缺乏共建共享的統籌機制等問題。黃輝祥的《農村社區文化重建與村民自治的發展》[10]認為農村社區文化“是農民在特定的區域和勞作過程中形成的文化現象之和,包括價值觀、風俗習慣、宗教禁忌等。在具有中國特色文化的形成與演進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鄉土文化、家族文化與禮俗文化等形態的傳統鄉村文化。”在社區文化建設啟示方面有的學者通過比較分析方法,如張良的《城市社區文化認同建設對農村社區文化認同建設的啟示》[11]對城市社區與農村社區的文化認同做了橫向比較,主要包括文化認同的宏觀前提、行為基礎、物質形態基礎和功能基礎,認為“農村社區文化認同不是追求傳統那種封閉的、同質的鄉村文化生活共同體,而是要重新發掘農村社區中蘊藏的共同利益、共同需要,并以此增強村民之間的凝聚力,引導他們參與公共生活,最終形成社區文化的認同感、歸屬感。”這對農村社區文化建設有一定的啟發意義。苑煥喬的《社區文化建設是傳承非遺的重要渠道》[12]認為建設社區公共文化,既可以提高社區文化品位,又可以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重要渠道。總體而言,目前把“非遺”傳承與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結合起來進行研究的成果還很少見。目前僅見《傳承與共生:中國世界文化遺產與社區發展研究》[13]一書對社區與文化遺產之間的關系問題進行了研究。但其內容還顯得比較宏觀,對一些具體的實踐問題還沒有涉及,因此有必要就此做進一步的探討。本文將以彌渡密祉花燈為研究對象,從彌渡密祉花燈的展演形式,傳承方式和它的社會影響等方面入手分析密祉花燈的傳承和保護措施與社區公共文化建設之間的關系,進而總結密祉花燈傳承與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相結合的實踐經驗。

四、彌渡縣密祉花燈概述

(一)密祉花燈的歷史與現狀。花燈是起源于中原地區的文化形式,伴隨著屯軍、移民傳到西南少數民族地區之后吸收了當地少數民族的一些文化元素,形成獨具特色的燈種。彌渡縣密祉花燈就是滇西花燈中的代表性燈種。關于彌渡縣密祉花燈的歷史有三種說法:花燈起源于唐朝;花燈在明朝洪武年間傳入彌渡;彌渡花燈起始于清朝乾隆年間。“燈從唐朝起,戲從唐朝來”,彌渡縣密祉花燈起源于唐朝是最被人們廣泛認可和接受的說法。花燈傳入彌渡的幾百年間,彌渡花燈融入到了彌渡人生活的方方面面。2008年6月,彌渡花燈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東方小夜曲”《小河淌水》走出國門,花燈便成了彌渡一張最響亮的名片。彌渡縣一直重視花燈文化的傳承與保護,至2014年,有1名國家級“非遺”傳承人,3名省級“非遺”傳承人,5名州級“非遺”傳承人,縣級傳承人近百名。密祉鄉巡捕村的李奶奶今年68歲,是州級花燈文化傳承人。她說“我四歲就開始站高臺,跳小七姑娘,花燈早就在我身上扎根了。我們一家子都會唱會跳,我現在還能動,有人愿意學,我就愿意把我會的都教給他們。”(二)密祉花燈展演中社區成員參與情況。節日、婚慶、建房等場合都會有花燈表演。最盛大隆重的也是最集中體現花燈文化的是元宵花燈會,也稱花燈節。在燈會期間各村都會組織起燈班,每個燈班近百人。表演人員都是平日里奔走于田間地頭的當地民眾。在花燈會期間民眾都放下手里的活計,把熱情投入到花燈表演當中。“十個密祉人,九個會唱燈”,“娃娃三歲,燈齡四年”,幾乎每一個密祉人都能夠講述一段自己參與花燈表演的經歷,這充分體現了密祉人對花燈的重視和熱愛之情,可以說密祉人全民參與花燈展演。據調查,花燈節于每年農歷正月十五、十六兩天(農歷正月初四、初五起,各燈班開始著手為花燈節上的展演做準備,花燈展演包括選燈頭、扎燈、接燈、玩燈、謝燈五個過程)在密祉大寺前的花燈廣場舉行。花燈節期間,密祉鄉20多個燈班輪番表演。每個燈班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領。每個燈班的燈頭由當年添了男丁的家庭擔任。現在是無論生男孩女孩,都可擔任燈頭。燈頭要籌資準備花燈節上的所有道具。商定本村燈班的規模和表演計劃,并邀請和組織有扎燈技藝的人和花燈藝人扎燈、唱燈、玩燈。如果村子里當年有多家添丁,則要推選一家作為總燈頭(一般情況下是本年度最早生小孩的那戶),其他家庭作為副燈頭。扎燈是彌渡密祉花燈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也是密祉元宵節花燈盛會的準備之始。彌渡花燈紙扎技藝獨特,種類繁多,它在花燈中稱為“燈彩”,包括扁燈(也稱牌燈)、瓶燈、桶燈、蓮花燈、魚燈、日月燈、龍燈(大龍燈、小蛟龍、板凳龍)、鳳燈、獅子燈、彩船燈、蛤蚌燈、鳥類燈、麒麟燈、十二生肖燈等等。所有的燈都要在接燈以前扎制完成。在扎燈的過程中,除了負責組織燈班的燈頭,參演人員和扎燈藝人之外,村民也會各盡其能,自覺的參與到燈會的各個環節當中。在密祉,有著佛教、道教和本主等多種信仰。密祉花燈的“社火”儀式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密祉花燈會前,各村的燈班都要到村口的低洼處或者水井接燈神,是密祉花燈“社火”活動的第一個儀式。當地人稱為“郎神”,統管花燈會的各項事務。密祉民眾認為,最大燈神“老郎神君”是唐太宗李世民。燈班接回燈神后供于本村小廟里面,以便百姓祭拜燈神,向燈神祈福。每天都要更換新鮮的供品,香火也不能熄滅。如果油過燈熄,燈神就會不高興,村里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而且供奉燈神牌位使用的是明火,需要防范火災。所以村里的燈班每天都要安排人守夜。一直到送燈神結束。玩燈是密祉花燈的重頭戲。有門戶燈和過街燈。接回燈神后扁燈和獅子燈開始在村子里挨家挨戶跳“門戶燈”(龍燈不入戶)。跳“門戶燈”時講究不跳回頭燈。扁燈打頭,獅燈打場,報吉利的人面對主人家,按長幼順序依次報吉利。主人家會熱情款待燈隊,結束時會送上大小兩個紅包,大的歸燈隊,小的歸報吉利的人。主人家還會送上一些大米(在密祉的方言中,米和免的發音相近),表示免去一切不好的東西。在主會場將自己燈班做準備的節目全部表演完畢后,從會場的出口處離開,沿著主干道大寺街跳“過街燈”。排燈打頭,龍燈獅燈緊隨,彩燈蛤蚌,錢鞭隊,花燈歌舞緊跟,邊走邊唱邊跳,是大規模集體花燈“游行”。八個牌頭燈,都是六七歲的小朋友當抬燈手;青壯年男性舞龍舞獅,少女劃彩船,歌舞隊中的“大腳婆”都是六十歲左右婦女。其中有一位涂白鼻子的年長男性,在“大腳婆”隊伍當中打鬧,相傳他是唐太宗李世民,為訪民情而改容扮丑。謝燈是密祉花燈會的最后一道程序,燈班組織好隊伍,“白鼻子”抱牌位,將燈神牌位送回到接燈神的地方。途中燈班盡情唱跳,到了送燈神的地方,燈班全體成員向燈神牌位燒香跪拜,祈求燈神保佑新的一年一切順利。然后在龍燈、獅子燈和鳳燈身上點過光的地方剪下來一點,與燈神的牌位一起燒掉。最后收拾好道具,安靜回村。一年的燈會便圓滿結束。村村有燈班,老幼齊上陣。密祉鄉人口約1.6萬人,花燈節參與表演的人員大概占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燈班由燈頭協調,群眾自發組織,不同民族,不同年齡層次的人都積極參與其中,有很強的自覺性和廣泛性。添丁家庭擔任燈頭在密祉也稱“子孫燈”,人人都是責任人,人人都是參與者。密祉花燈在濃厚的花燈文化氛圍中得以世代傳承。

五、社區公共文化中的花燈

社區文化是指通行于一個社區范圍之內的獨特文化現象,包括社區內人們的信仰、價值觀、行為規范、歷史傳統、風俗習慣、生活方式、地方語言和特定象征等。而作為一種文化類型,社區文化是由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在長期的生產實踐和社會實踐,尤其是共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中逐漸形成的。社區文化集中表現在社區價值觀念、心理趨向之中,不同的社區文化體現不同的地方特色、時代特點、民俗特征[14]。(一)兼容并蓄的花燈文化。彌渡縣域內居住有漢、彝、白、回、僳僳、佤、納西、傣、哈尼、拉祜、壯、苗、蒙古、布朗、瑤、普米、布依等22個民族。其中漢族是主體民族,彝、白、回三個民族的人口相對于其他少數民族人口較多。密祉也是漢族為主,彝族、白族、佤族等不同民族交錯雜居的多民族地區。花燈會期間上演的花燈是彌渡境內的各民族共同享有的一種文化,花燈雖然不是彌渡土生土長的,但在長時間的發展過程中融入了當地各民族的文化元素,進而形成了一種獨具特色的地方性文化。彌渡人耳熟能詳的花燈小調《十大姐》廣泛流傳于彌渡地區。它的曲調原是流傳于牛街彝族鄉的《磨豆腐》(又叫牛街十大姐)。現在彌渡壩子地區流傳的《十大姐》與牛街的《十大姐》在曲調和歌詞上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壩區的《十大姐》的節奏和速度相比牛街地區的沉穩緩慢顯得更加自由活潑[1]24-27。在彌渡花燈中,最有特色的舞步是“崴步”。花燈“崴”步是腳尖點地提腳跟,以腰胯帶動上身左右扭動。《彌渡花燈品鑒》中這樣描述崴步:“女性舞蹈步伐有‘平崴’‘小崴’‘小跳崴步’‘小梭崴步’‘小蹬踢步’‘大崴胯步’等等;男性以腿、胯、腰為著力點,崴步也是雙膝帶動上身,舞蹈步伐有‘平崴’‘跳崴’‘弓箭崴步’‘矮樁步’‘跨跳轉’‘大跳踢步’‘二步蹲’等。”[1]48彝族打歌的舞步主要以左腳用力,借助腳和腰跨上的力量,屈膝彈跳、轉身。男性的舞步更為剛健有力,女性的舞步更為柔和。在花燈的崴步中,不難發現曲膝(女角為并膝,曲膝)、坐臀、崴胯等彝族舞蹈韻味。(二)共同的燈神信仰和符號表達。密祉人有自己的燈神信仰,當地最大的燈神被稱為“朗神”。接燈神儀式是密祉花燈會的第一個儀式流程。接燈神儀式就是迎接朗神降臨,并接回到村里的小廟用心供奉起來。希望燈神保佑燈會平安順利,保佑來年吉祥如意,財源滾滾。花燈節期間,扎燈不止扎花燈會期間使用的燈,當地民眾會用彩色紙制作成小旗子,寫上“風調雨順”“平安吉祥”“五谷豐登”字樣,插到田間地頭,插到院子中間。紙扎燈也承載著人們的美好愿望。八士村花燈隊在兩個扁燈上分別寫上“太平花燈”“風調雨順”的字樣,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紙扎燈上的文字符借助“紙扎燈”這種工具,祈求天下太平,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人們通過紙扎燈與“燈神”溝通,祈求燈神保佑來年不再有不可抗拒的災害。另外,花燈舞步對社區成員而言,具有共同的象征意義。花燈舞蹈是花燈文化的重要部分,形式多變,內容豐富,既可以單獨表演,也可以穿插在其他劇目中,還能更加細膩地塑造人物,表達情感,講述故事。在密祉花燈舞蹈中最具特色的舞步是“崴步”,在當地方言里面,跳花燈也會說成“崴花燈”。寓意崴掉前一年所有的不如意,崴來來年的吉祥如意,通過花燈舞蹈的動作來表達人們順心如意的愿望。(三)共享的節日文化。每年農歷正月十五的密祉花燈會不僅僅是密祉花燈文化的集中體現,也是各家各戶走親訪友的時間。大家都會利用這個時機請親朋好友到家里相聚,在外工作的人也會回家陪伴父母。燈會期間親友間相互走訪,也增進了群體內部的團結。在外的密祉人對于回家過春節的看重程度也許還不及對回家過元宵。在密祉人看來,元宵節就代表著要和家人團聚。“密祉人除夕可以不回家,但元宵一定要回家”。這是經常能聽到密祉人說的一句話。元宵節這一天在外工作的人必須要盡量趕回家陪伴父母家人。以前,在外的孩子沒有在元宵節趕回家陪父母,會被視為不孝,父母在別人面前也會很沒面子。相反,如果孩子都陪在父母身邊,并邀請親戚朋友來家里相聚,那便預示來年全家都會團團圓圓,紅紅火火。花燈作為一種多民族共享地域性的民間藝術形式,包含了密祉人共同的燈神信仰,能夠表達密祉人共同的美好愿望,更能夠通過花燈促進民眾之間的交流,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利于構建多民族和諧社區,在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當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

六、“非遺”傳承與多民族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相結合的實踐

社區公共文化建設是指社區有關人的行為制度、社會習俗、生活方式、價值觀念、思維定式、心理認同、審美情趣等文化建設。社區公共文化建設可以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重要渠道。把花燈傳承的過程融入到社區文化進一步的推廣和建設中,不僅能夠將花燈的社會功能發揮得更好,還能將花燈更好的傳承下去。在密祉鄉,把作為“非遺”的花燈融入到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的具體實踐有以下幾個方面:(一)一年一度的花燈會展演花燈。一年一度的花燈會展演通過選燈頭、扎燈、接燈神、玩燈、謝燈五個程序,把密祉鄉的每個村都動員起來,村民們組織燈班參與花燈會的表演,在開展文化娛樂活動的同時,既傳承了“非遺”項目——花燈,又豐富了社區公共文化的內容。在密祉鄉每個燈班都包括不同性別,不同年齡層次的人。男的耍龍舞獅,女的劃彩船、跳花燈,小孩充當抬燈手、扮小七姑娘,老人扮大腳婆,沉浸在花燈帶來的歡樂之中。各個燈班扁燈和獅燈除了燈會上的展演,還要挨家挨戶去跳“門戶燈”,為各家各戶報吉利,送好運。在整個燈會籌備到展演結束這段時間里,每個人都會盡自己所能配合燈頭參與到從扎燈到謝燈的整個過程當中。在這個過程中,彌渡花燈在靠燈會營造出的文化環境自然傳承,雖然沒有明顯的師傳關系,長者口傳身授,年輕人又相互交流,相互學習。你教我我帶你,以此將花燈扎燈技藝和舞步曲調都傳承下去。在花燈會實際表演過程中,歌者舞者通過實地表演口傳身授,將自己的技藝在表演過程中傳授給后輩。農歷正月十五、十六的密祉花燈會每年吸引大批縣內外群眾前來體驗花燈文化的魅力,讓人們更加直觀、深入的了解密祉花燈文化。一年一度的花燈會不僅僅是一場能夠滿足人們社交和娛樂需求的花燈文化盛宴,更在展演的過程將花燈文化進一步傳承下去。(二)評選花燈世家。“花燈世家”是彌渡縣文化局組織自2004年起的百戶“花燈世家”評選活動中評選出來的,都是“一人唱燈,代代相傳”,并帶動周圍的人參與到花燈活動中的主力,是具有代表性的花燈傳承戶。彌渡縣委、縣政府為評為“花燈世家”的家庭命名、授匾。目前已經有20家縣級“花燈世家”,100家鄉級“花燈世家”。評選“花燈世家”活動鼓舞了民眾傳承和發揚花燈文化的熱情。文盛街的歐陽先生家是縣級“花燈世家”,自己也是縣級的“非遺”傳承人。從小耳濡目染對花燈傳承有極大的使命感。他說:“密祉花燈傳統曲目有詞有調,只是沒有曲譜,都是口耳相傳,需要把它們記錄下來。作為‘非遺’傳承人,我有義務做好花燈的傳承和保護工作。”到2015年,歐陽先生已經在《密祉鄉傳統山歌小調集》的基礎上又整理了87首密祉傳統花燈曲目和47首密祉折子戲曲調。“花燈世家”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促使他們更加熱忱的投身到花燈文化的傳承與保護工作中,他們的熱忱會感染身邊的群眾,帶動更多的人參與到花燈文化建設、傳承與保護當中。在社區公共文化建設過程中,密祉鄉政府和文化部門把花燈文化融入到日常生活當中,既豐富了民眾日常的休閑娛樂,又更好的把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彌渡密祉花燈文化傳承、發展下去。無疑,這樣的做法值得倡導和推廣。(三)推動花燈進校園。彌渡花燈是彌渡鄉土文化的重要代表,2008年9月起,彌渡花燈作為音樂教材走進彌渡縣中小學校園。此舉對普及傳播彌渡花燈有著積極而深遠的意義。教材為了能適應各個年齡段學生特點,根據孩子的音域和接受能力,由淺入深,由易到難的原則,編寫出了適合不同年齡段中小學生的音樂教材。充分展示了花燈曲調、舞蹈、樂器,還穿插了花燈藝人的介紹。體現了彌渡鄉土音樂的特色。除了編寫音樂教材之外,學生還要每周組織學生跳花燈操,從而增強學生對彌渡花燈的認同感和自豪感。同時也使學生認識到傳承和發揚家鄉文化的使命感。在彌城中學上初二的小耿,他說因為父母都在外面上班,自己也在外面上學,在學校有花燈教材,也跳花燈操。而且,每年農歷正月十五父母都會帶他回密祉,每年到這個時候都很期待參與花燈會上的表演。以前都是在燈班中當小抬燈手,2016年第一次當耍龍手,他在2016年農歷正月初十就回到密祉,每天都跟著前輩學習耍龍,手上都磨起泡了。小耿還說,花燈是密祉人的名片,雖然每天學習耍龍很幸苦,但是他不怕,因為他是密祉人,有責任、有義務把自己的文化不斷傳承下去。推動花燈進校園,讓孩子們從小接受花燈文化的熏陶,增強學生對彌渡花燈的認同感和自豪感。同時也使學生認識到傳承和發揚家鄉文化的使命感。花燈進校園在豐富學生校園文娛活動的同時,在年輕一代身上看到文化傳承與發揚的新鮮力量。(四)推動花燈成為社區日常文化活動的主角。在密祉,花燈文化幾乎融入到民眾的生產生活中。節日慶典有花燈,婚禮壽宴也必不可少。八士村村民李先生①介紹,不論是婚禮、新房落成、老人壽宴都少不了花燈的身影。在李先生奶奶八十歲壽宴上,就有花燈表演。花燈表演在宴席開始之前,表演人員手持花扇圍著壽星跳花燈,“老倌”(花燈領唱)念誦祝詞,這是為老人送上的最好的生日祝福。由于花燈在人們日常生活中占有獨特的地位,因此有人還組建了花燈隊專門為當地村民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儀式活動服務。如“白伙食”就是一支由縣級“非遺”傳承人白先生組建的花燈隊,成員都是熱愛花燈的農民,年齡最大的近60歲,最小的剛20歲出頭。在農閑季節和節慶之日大家都會聚到一起唱唱跳跳。“白伙食”的花燈隊組建10余年,參加過無數次花燈表演,在縣內外小有名氣。白先生還在密祉經營一家主打“豆腐宴”的農家樂,他會給喜歡花燈的客人贈送花燈光碟,讓更多人認識。了解密祉花燈文化。此外,花燈“廣場文化”活動也正在風風火火的開展,彌渡縣花燈團積極引導和輔助群眾在各村社開展花燈表演,依靠廣大民眾推進花燈文化的傳承和保護工作。可見,密祉鄉在推動花燈文化成為社區成員日常文化活動的主角過程中,不僅豐富了民眾的休閑娛樂活動,也將花燈文化融入到社區公共文化建設的過程當中。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花燈文化在這個過程中得到更好的傳承與發展。(五)建立花燈傳習所。密祉鄉人大主席劉志敏先生介紹,密祉花燈兼容開放,已經成為密祉民眾精神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堅持政府引導,部門參與,群眾主導,政府服務的原則;以文化樂民、文化育民、文化富民為指導,在花燈文化的傳承和保護上下工夫,在傳承與發展花燈文化中求發展。2015年開始啟動花燈傳習所建設,將文化底蘊深厚,民俗意義深遠的花燈文化融入到新農村文化建設當中。2016年2月22日,集花燈文化陳列與花燈文化傳習于一身的密祉花燈傳習所開館。花燈傳習所在陳列室里展覽花燈道具、樂器以及一些花燈演出的照片展示花燈文化的發展歷程和密祉花燈的風采,同時為花燈愛好者提供交流,學習和表演的場所。為花燈文化傳承和發展提供了必要的舞臺。如密祉鄉文盛街的王先生,是密祉花燈的扎燈大師,從1998年起學習花燈扎裱和彩繪,他在傳統花燈制作的基礎上加入新的時代元素,制作出更符合新時代特征的花燈。2016年起,在政府部門的支持下,他通過傳習所培訓花燈扎裱和彩繪的民間藝人。無疑,這些工作為花燈文化的傳承和發揚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花燈文化傳習所的建成,為存活于民間的花燈文化的傳承與展演搭建了平臺,同時也滿足了廣大民眾的文化需求,對于促進社區公共文化建設,健全社區公共服務體系發揮了積極的作用,為花燈文化的傳承與保護打下良好基礎。七、結語花燈并非彌渡土生土長的文化元素,卻在彌渡縣的密祉鄉這個山區小鎮比較完整的傳承了下來,并且保持生命力的最主要原因或許就是花燈在傳入密祉之后并沒有把自己封閉起來,沒有止步不前,而是兼收并蓄,把當地不同民族的文化吸收進花燈體系當中,使花燈在密祉成為多元共生的民族區域環境之下一種共享的文化,從而使得花燈在密祉不同民族的人心目中都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激發了密祉人對家鄉的熱愛之情和自豪之情。同時,花燈還扮演了連接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一年一度的密祉花燈會已經不僅僅是密祉人的盛大聚會,更是花燈文化的集中體現,更是社區文化共享的最好體現。花燈作為一種共享的區域性文化,不僅僅滿足人們對社交娛樂的追求,也不只是密祉對外宣傳的一張文化名片,在信息交流日益快速、便捷的時代,它更是一種實現地方群體認同的文化介質。彌渡密祉花燈可以作為一種社區共享的文化,嵌入到社區公共文化的發展建設當中。把花燈作為一種社區公共文化,不僅可以把作為非遺的彌渡密祉花燈較好的傳承下去,也可以通過花燈建立起一種相互認同的文化介質,還可以為“非遺”保護和傳承提供新的思路。

總之,通過調查研究,我們發現彌渡密祉花燈的傳承過程就是社區公共文化建設過程的一部分;反之,密祉鄉社區公共文化的建設的開展和推進,又推動了彌渡密祉花燈的傳承和發展。通過彌渡花燈的研究,可以看到“非遺”的保護和傳承與社區公共文化建設是可以相互促進的,二者之間相結合的實踐經驗值得總結和推廣。

作者:自昕敏 單位:云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