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史學形成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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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史學形成研究論文

中國佛教史學[1],是隨著佛教在中國的傳布與發(fā)展逐漸形成的。它一方面適應著佛教在中國傳布的需要,另方面又深受中國傳統(tǒng)史學的影響。通常人們只把它作為佛教史的一個分支,僅從佛教史、社會史等角度來審視某些佛教史籍的史料價值,卻很少從歷史學的角度來考察這些史籍的史學意義。其實,佛教史學應該屬于交叉學科。這里,從史學發(fā)展的角度來談一點關于佛教史學的發(fā)展源流。

佛教自漢代傳入,經(jīng)魏晉南北朝至唐,達到鼎盛。宋元時期,又有新的發(fā)展。隨著佛教在中土的長足發(fā)展,佛教史籍編纂逐漸呈現(xiàn)出三個階段:東晉至唐初出現(xiàn)記錄佛事的史籍,唐代佛教史籍范圍不斷拓展,宋元時期佛教史籍體裁不斷完備。

一、最先記錄佛事的史籍

佛教自漢代傳入,經(jīng)魏晉南北朝至唐初,西行求法高僧攜回大批梵文佛經(jīng),譯經(jīng)水平不斷提高,逐漸運用儒學注經(jīng)的方式對佛經(jīng)進行注疏,同時編纂各種工具性的著錄。在這一過程中,自覺記述各個教派、眾多名僧史事的文字、撰著不斷涌現(xiàn),反映著佛教史學的形成。

東晉南北朝時期,最先推出的記錄佛事的史籍,大體有四種類型:一是有關佛教史的著述,二是關于闡揚佛理的史籍,三是記述佛教在中土傳布的史籍,四是官方史書的記載。

一、有關佛教史的著述,東晉、南朝時期主要有《佛國記》、《釋迦譜》。

《佛國記》1卷,沙門釋法顯撰。又名《高僧法顯傳》、《歷游天竺記》。法顯(約337-約422),俗姓龔,平陽武陽(今屬山西臨汾)人。“常慨經(jīng)律舛闕,誓志尋求”。東晉安帝隆安三年(399),與同學等,“發(fā)自長安,西渡流沙”,越蔥嶺、度小雪山,“自力孤行,遂過山險”,遍歷天竺及師子國。義熙八年(412)回到青州長廣郡牢山(今山東青島嶗山),第二年至京師建康(今江蘇南京)。《佛國記》為其西行求法,前后15年所見所聞。“凡所經(jīng)歷三十余國”[2],不僅是4世紀亞洲佛教史的重要著述,還是中國與印度、巴基斯坦、尼泊爾、斯里蘭卡等國交往史的重要著述,也是中國現(xiàn)存史書中有關陸海交通最早、最詳細的記錄。“敘述古雅”,為游記的杰出代表,深受中外學術界重視。

《釋迦譜》,僧祐撰。僧祐(445-518),本姓俞,其先彭城下邳(今江蘇邳州)人,父世居建業(yè)(今江蘇南京),《高僧傳》卷11有傳。“造立藏經(jīng),搜校卷軸”,開佛寺收藏佛教文獻之先,撰有《出三藏記集》、《釋迦譜》、《弘明集》等。《釋迦譜》,是在當時譜系之風影響下出現(xiàn)的第一部記敘釋迦族世系傳說、釋迦一生事跡至阿育王時佛教傳布情況的專門著述,為中國撰著佛傳之始。據(jù)唐代《開元釋教錄》卷6著錄,此書有廣、略二本,廣本10卷,略本5卷。

二、關于闡揚佛理的史籍,主要有南朝時僧祐《弘明集》。

《弘明集》14卷,序云:“道以人弘,教以文明,弘道明教,故謂之《弘明集》。”選輯自東漢末至南朝梁闡揚佛理的論著,并保存有反對佛教的論著,如范縝《神滅論》等。入錄共百人,僧人19。從文學的角度講,頗類《文選》一類的總集;從史學的角度說,則近似于《尚書》記言體。

三、記述佛教在中土傳布的史籍,以僧尼傳為主,包括寺廟興廢。

1、僧尼傳,以慧皎《高僧傳》、寶唱《比丘尼傳》為代表。

高僧傳的出現(xiàn),肇自晉代,真實記錄了佛教在中土傳播的實際。高僧傳,見于著錄的有虞孝敬《高僧傳》6卷,釋寶唱《名僧傳》30卷,釋慧皎《高僧傳》14卷,釋法進《江東名德傳》3卷,王巾《法師傳》10卷,裴子野《眾僧傳》20卷,釋僧祐《薩婆多部傳》5卷,釋寶唱《尼傳》2卷等。此外,還有名僧個人傳記,如《梁故草堂法師傳》1卷,《法顯傳》2卷,《法顯行傳》1卷等。其中,寶唱《名僧傳》30卷,著錄425位僧人,為最早的綜合性僧傳,但至宋代以后散佚,流傳日本者僅存1卷抄本。

寶唱之后,慧皎《高僧傳》14卷為現(xiàn)存高僧傳系列之首。慧皎(497-554),不詳姓氏,會稽上虞(今屬浙江)人,《續(xù)高僧傳》卷6有傳。其書卷14《序錄》對當時沙門或官員所撰“名僧傳”、“僧史”等有簡要介紹,較《隋書·經(jīng)籍志二》雜傳類著錄為多,足見其搜集之廣。自序其書體例如下:

開其德業(yè),大為十例:一曰譯經(jīng),二曰義解,三曰神異,四曰習禪,五曰明律,六曰遺身,七曰誦經(jīng),八曰興福,九曰經(jīng)師,十曰唱導。

前八科均有論、有贊,“經(jīng)師”、“唱導”二科有論無贊。“論曰”概述本科主旨、沿流,評價成就突出的僧人,反映佛教傳入中土在這一方面的情況。卷14為《序錄》并各卷高僧正傳目錄,末附王曼穎與慧皎書札及慧皎筆答。關于其書命名,有這樣一段文字:

自前代所撰,多曰名僧。然名者,本實之賓也。若實行潛光,則高而不名;寡德適時,則名而不高。名而不高,本非所紀;高而不名,則備今錄。故省“名”音,代以“高”字。[3]

僧人以有德之隱逸者為高,慧皎選擇入傳僧人的標準,不取“寡德適時”即僅有知名度而少德者。作為迄今所存最早、最完備的高僧傳,著錄東漢、三國魏、吳、晉、北魏、后秦、南朝宋、齊、梁九朝高僧正傳257人、附見274人。但因南北分隔,所記眾僧以江南為多,北魏高僧僅得數(shù)人。就南朝而言,所記梁僧亦為數(shù)不多。

統(tǒng)觀全書,以一篇篇高僧傳記,表現(xiàn)出東漢至南朝梁初佛教的風貌、思想演變以及對于當時社會的影響。傳中有關中印文化交流,中亞歷史、地理,乃至南北朝史的記述,均有重要學術價值、史料價值,可與“正統(tǒng)”史書相互參證,補其不足。

所謂“釋寶唱《尼傳》2卷”,即傳本《比丘尼傳》4卷。寶唱,俗姓岑,吳郡(今江蘇蘇州)人,《續(xù)高僧傳》卷1有傳。梁武帝天監(jiān)九年至十三年(510-514),撰《名僧傳》31卷,又撰《比丘尼傳》4卷。中國比丘尼始于西晉末凈檢,自后代有其人。寶唱《比丘尼傳》是第一部比丘尼專傳,而且為民國以前中國惟一一部比丘尼傳,著錄晉、南朝宋、齊、梁四代比丘尼65人,附見51人,依時代先后,不分科目。因南北隔絕,書中所記多為江浙地區(qū)比丘尼。其中,一些比丘尼與皇室、王公頗有交往,足見其在上層社會的活動與影響。“妙音尼為(殷仲)堪圖(荊)州”事[4],可從《晉書》中得到印證,即是明顯一例。

寶唱、慧皎開了中國佛教史學傳寫名僧、高僧和比丘尼之先河,影響遠及唐、宋、元、明乃至民國,形成高僧系列史書。大凡此間問世的高僧傳,都有這樣三方面的價值:一,保存大量中西交通史的珍貴材料;二,可補史傳記載之不足;三,提供研究佛教史的基本史料。

2、記寺廟興廢,以《洛陽伽藍記》最為著名。

《洛陽伽藍記》5卷,北魏楊衒之撰。伽(qie)藍,梵語“僧伽藍摩”略稱,意為寺院。楊衒之,史無傳,楊或作陽,或作羊,家世、爵里、生卒年均無考。書首所署官銜“魏撫軍府司馬楊衒之撰”,書中自述“自永安中衒之時為奉朝請”,“武定五年,余因行役,重覽洛陽”,僅此而已。《廣弘明集》卷6《敘列代王臣滯惑解》,首敘唐傅奕,引古來王臣訕謗佛法者25人為《高識傳》,一帙十卷,有楊衒之小傳,謂其為北平(今河北滿城)人,元魏末為秘書監(jiān),見寺宇壯麗,損費金碧,王公相競,侵魚百姓,乃撰《洛陽伽藍記》,言不恤眾庶也。

據(jù)書序“武定五年,歲在丁卯,余因行役,重覽洛陽”,“今日竂廓,鐘聲罕聞。恐后世無傳,故撰斯《記》”,則其書撰寫當在東魏孝靜帝武定五年(丁卯,547)。

北魏洛陽的40年間,先是佛寺眾多、壯麗,如今殘破、凄涼;先前為王公、庶士揮霍無度的一大都會,眼下是農(nóng)夫、牧豎耕種歇息的一片廢墟。字面寫洛陽佛寺盛衰,文心為北魏政權興亡!不僅撰寫主題明確,而且編纂有致,書序?qū)懙溃?/p>

然寺數(shù)最多,不可遍寫。今之所錄,上大伽藍。其中小者,取其詳世諦事,因而出之。先以城內(nèi)為始,次及城外,表列門名,以遠近為五篇。[5]

根據(jù)這一編纂體例,人們可以準確地繪制出北魏京城洛陽圖,并按照城門方位、城內(nèi)外里坊遠近,標注出書中所記伽藍以及宮殿、官署、名勝的具體位置。

既以佛寺為主,重點突出,又用注釋或追溯的手法,記每寺歷史或故事,間或有相關神話、異聞。這決定其書具有兩大特點:一、通過佛教寺塔興廢,反映北魏洛陽40年間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的真實。二、所記神話、異聞,絕大多數(shù)獨立成篇,為志怪小說發(fā)展的重要組成部分。

四庫館臣評論說:“其文秾麗秀逸,煩而不厭,可與酈道元《水經(jīng)注》肩隨。其兼敘爾朱榮等變亂之事,委曲詳盡,多足與史傳參證。其他古跡藝文,及外國土風道里,采摭繁富,亦足以廣異聞。”[6]其所采“外國土風道里”,則不僅僅“以廣異聞”,而是具有重要學術意義。卷5城北,僅記2寺1里。其記禪虛、凝圓2寺不足200字,而記聞義里則為全書最長的長篇。這樣開頭:“聞義里有敦煌人宋云宅,云與惠生俱使西域也。神龜元年十一月冬,太后遣崇立寺比丘惠生向西域取經(jīng),凡得一百七十部,皆是大乘妙典。”以下記其行程。篇末記道:“衒之按惠生《行紀》事多不盡錄,今依《道榮傳》、《宋云家紀》,故并載之,以備缺文。”惠生西域求經(jīng),是法顯之后、玄奘之前中國佛教史、中外交通史上的一件大事,《宋云家紀》、惠生《行紀》、《道榮傳》等均已失傳,《洛陽伽藍記》“以備缺文”,成為惟一珍貴史料,深受海內(nèi)外學術界重視。

四、官修史書記載,一是《魏書·釋老志》,二是《隋書·經(jīng)籍志》。

《釋老志》1卷,為《魏書》獨創(chuàng),集中反映了北魏的宗教政策以及佛、道二教的發(fā)展演變趨勢。志序從“佛道流通之漸也”開始,說明“浮屠正號曰佛陀”,簡要介紹其“經(jīng)旨”、服道者情況、佛祖世系、諸佛法身等基本知識。自東漢章帝始,歷述佛教傳入、經(jīng)卷翻譯等情況。佛教對北魏社會的影響,是其記述的重要內(nèi)容,是為一篇北魏佛教興衰史。指出:世祖太武帝毀佛,只看到佛教“至使王法廢而不行”的一面;高宗文成帝修復佛法,只看到佛教“助王政之禁律,益仁智之善性”的一面。同時,記錄群臣以傳統(tǒng)觀念反佛、從國計民生出發(fā)反佛的不同上奏,反映當時興佛、反佛的種種爭執(zhí)。

篇中對有影響的高僧,如鳩摩羅什、法顯、曇曜、師賢等,均敘其事跡。各個時期“以義行知重”或“見知于當時”的沙門,均列其名。最后作以總結(jié):

魏有天下,至于禪讓,佛經(jīng)流通,大集中國,凡有四百一十五部,合一千九百一十九卷。正光已后,天下多虞,王役尤甚,于是所在編民,相與入道,假慕沙門,實避調(diào)役,猥濫之極,自中國之有佛法,未之有也。略而計之,僧尼大眾二百萬矣,其寺三萬有余。流弊不歸,一至于此,識者所以嘆息也。

《魏書·釋老志》,開了官修“正史”設專篇記載佛教史事的先河。明初官修《元史》,專立類傳《釋老傳》,顯然是受《魏書·釋老志》的影響。

佛教的傳入、佛家典籍的大量涌現(xiàn),《隋書·經(jīng)籍志》給予了高度重視,這就是志四“凡四部經(jīng)傳三千一百二十七部,三萬六千七百八卷”之后,著錄的道經(jīng)、佛經(jīng),為《魏書·釋老志》后“正史”中又一關于道、佛二教的長篇,而且是以一統(tǒng)王朝的眼光進行闡述,兼具南北,較比《魏書·釋老志》更加系統(tǒng)。其著錄佛經(jīng):“大乘經(jīng)六百一十七部,二千七十六卷……右一千九百五十部,六千一百九十八卷”。自“佛經(jīng)者,西域天竺之迦維衛(wèi)國凈飯王太子釋迦牟尼所說”以下,用了近2000字簡述佛教緣起、承傳,并從“推尋典籍”的角度追述佛教自漢至隋在中土的傳布。

這一批專記中國佛教史事的著述,大體展示出早期佛教在中國傳布的實際,也顯現(xiàn)了中國佛教史學最初的規(guī)模。

這里特別要提出,隋代史官王劭對佛教史學的作用。寶唱之后,以皇家史官身份為比丘尼作傳的第一人便是王劭。《續(xù)高僧傳·道密傳》有這樣一大段記述:

同州大興國寺,即文帝所生之地,其處本基般若尼寺也。帝以后魏大統(tǒng)七年六月十三日生于此寺中,于時赤光照室,流溢戶外,紫氣滿庭,狀如樓閣,色染人衣,內(nèi)外驚禁,妳母以時炎熱,就而扇之,寒甚幾絕,困不能啼。有神尼者名曰智仙,河東蒲坂劉氏女也。少出家,有戒行。和尚失之,恐其墮井,見在佛屋,儼然坐定。時年七歲,遂以禪觀為業(yè)。及帝誕日,無因而至,語太祖曰:“兒天佛所祐,勿憂也。”尼遂名帝為那羅延,言如金剛不可壞也。又曰:“此兒來處異倫,俗家穢雜,自為養(yǎng)之。”太祖乃割宅為寺,內(nèi)通小門,以兒委尼,不敢名問。后皇妣來抱,忽見化而為龍,驚惶墮地。尼曰:“何因妄觸我兒,遂令晚得天下。”及年七歲,告帝曰:“兒當大貴,從東國來。佛法當滅,由兒興之。”而尼沉靜寡言,時道成敗、吉兇,莫不符驗。初在寺,養(yǎng)帝年至十三,方始還家。積三十余歲,略不出門。及周滅二教,尼隱皇家,內(nèi)著法衣,戒行不改。帝后果自山東入為天子,重興佛法,皆如尼言。及登位后……乃命史官王劭為尼作傳。[7]

從這段文字知道王劭曾經(jīng)“為尼作傳”,《廣弘明集》所錄王劭《舍利感應記》也有相同內(nèi)容:“神尼智仙言曰:‘佛法將滅,一切神明今已西去,兒(按:指隋文帝)當為普天慈父,重興佛法,一切神明還來。’”現(xiàn)今所見,《續(xù)高僧傳·道密傳》記比丘尼智仙的文字最為完整,道宣取材無疑出自“王劭為尼作傳”,甚或就是“王劭為尼作傳”的轉(zhuǎn)錄。

《續(xù)高僧傳·道密傳》傳末還有這樣一段文字:仁壽之末,寺本高顯,素無泉水,須便下汲,“一夕之間,去塔五步,飛泉自涌有同浪,井廣如王劭所紀。”王劭不僅記隋文帝降生的有關傳說,還記當時佛教傳播過程中的一些傳說,反映當時佛教與宮廷的某種關系。

隋文帝興佛,被唐初官修《隋書》說成“雅好符瑞”,王劭為文帝興佛助瀾,被唐初官修《隋書》說成“經(jīng)營符瑞”。從佛教傳播來審視,這兩句話說得再確切不過了!王劭的確是為隋文帝興佛助瀾的最佳人選。在當時的史官中,雖然不能考定王劭信佛,但至少可以說明王劭有近佛的另一面。

北周滅佛之后,經(jīng)隋文帝、煬帝重又興佛,至唐才使佛教得以在中國逐漸興盛。“專典國史”將20年的史官王劭,注意到正統(tǒng)史家未曾注重的佛教傳播,表現(xiàn)出皇家史官的另外一面,以其修史實踐推動著佛教史學!

二、佛教史籍門類的擴展

唐代是佛教傳布最興盛的時代,據(jù)《貞元新定釋教目錄》統(tǒng)計,德宗時入藏的佛教文獻2447部、7399卷。其編錄者圓照統(tǒng)計,自高祖武德元年至德宗貞元十六年的183年間,譯經(jīng)者46人,翻譯佛經(jīng)(包括史傳)435部、2476卷。其中,流傳至今的佛教史籍,為數(shù)甚多。經(jīng)常為史學研究參考者,大致著于纂集部、傳記部和目錄部。

一、纂集部

這一類的史籍,主要有道宣《廣弘明集》、《集古今佛道論衡》,道世《法苑珠林》等。

《廣弘明集》30卷,釋道宣撰。道宣(596-667),俗姓錢,丹徒(今江蘇鎮(zhèn)江)人,律宗三派之一的南山宗創(chuàng)始人,《宋高僧傳》卷14有傳。著述宏富,超過百卷。除律宗本派著述,有《廣弘明集》30卷、《續(xù)高僧傳》30卷、《集古今佛道論衡》4卷以及《大唐內(nèi)典錄》10卷、《釋迦氏譜》1卷、《釋迦方志》2卷等,可謂唐代一位佛教史學大家。

《廣弘明集》雖為南朝梁僧祐《弘明集》續(xù)篇,但體例又不相同,故不用“續(xù)”字,而稱“廣”。前面已敘,《弘明集》不分篇,只選古今文論,唯于卷末有“弘明論”一則,實際是一種選輯闡揚佛教文論的總集。《廣弘明集》則分全書為10篇,次第是:歸正、辨惑、佛德、法義、僧行、慈濟、戒功、啟福、悔罪、統(tǒng)歸。每篇前各有序,敘述歷代佛法興廢、釋道之爭,辯論佛教義理。敘述、辯論、選輯,三者融于一書。所輯僧俗作者134人,南北朝106人,唐28人。其論佛文體,包括書啟、表狀、書序、論說、詔誥、詩賦、銘刻等,共433篇。卷3阮孝緒《七錄序》及其分類,是目錄學史上的重要材料。卷6《列代王臣滯惑解》所列興隆佛教14人、毀滅佛教11人,是佛教史上的重要史料。嚴可均《全漢魏南北朝文》,除唐28人及有專書行世的漢魏南北朝人外,幾乎將該書所輯全部收錄。《廣弘明集》的傳本有兩種:宋、元、高麗藏為30卷,明南北藏、清藏為40卷。通行本,吳惟明刻本(“四庫全書”用此本)及頻伽藏30卷,嘉興方冊藏及常州本(“四部備要”用此本)40卷。引用該書,應當交待版本。

《集古今佛道論衡》4卷,釋道宣撰。這是一部佛教傳入后至唐初有關佛、道二教論爭的資料匯編,故序文在“論衡”2字之后有“實錄”2字。自謂分上、中、下3卷,但各藏俱為4卷。甲、乙兩卷,載隋以前資料,包括東漢佛、道“角法”傳說,北魏、北周廢佛等,大都見于《廣弘明集》。丙、丁兩卷,載唐初佛、道之爭,包括高祖武德四年太史令傅奕奏廢佛法、僧法琳著《破邪論》反駁,高宗顯慶五年僧靜泰與道士李榮關于《老子化胡經(jīng)》的論爭等。

《法苑珠林》100卷,釋道世撰。道世,俗姓韓,其先為伊闕(今河南伊川)人,祖代因官為京兆(今陜西西安)人,字玄惲,為避太宗諱,以字行,《宋高僧傳》卷4有傳,始復稱道世。高宗總章元年(668),撰成《法苑珠林》100卷。這是一部佛教類書,分類編排佛家故實。全書每篇之下分部,部又有小部,均以二字命題,總計640余目(小部),博引經(jīng)、律、論原典分隸其下。篇首為“述意部”,即序,用駢體文。篇末或部末為“感應緣”,廣引故事為證,凡證必注出典。引經(jīng)、論,必以書名在前,稱“依某經(jīng)某論曰”。引傳記,書名或在前或在后,在前者稱“某書曰”,在后者注“出某書”、“見某書”。耳聞目睹,亦必注明某人所說。全書引據(jù)典籍,除佛經(jīng)外,約有140余種。征引過百者,有王琰《冥祥記》、干寶《搜神記》;征引數(shù)十次者,有顏之推《冤魂志》、唐臨《冥報記》、郎余令《冥報拾遺》。他如《續(xù)搜神記》、劉義慶《幽明錄》、劉敬叔《異苑》、祖沖之《述異記》等,亦不下10余次。其中,絕大部分亡佚,可據(jù)此書為“搜討之用”、“校補之資”。因此,清代漢學家特重該書。四庫館臣評曰:

此書作于唐初,去古未遠。在彼法之中,猶為引經(jīng)據(jù)典。雖其間荒唐悠謬之說與儒理抵牾,而要不與儒相亂,存之可考釋氏之掌故。較后來侈談心性、彌近理、大亂真者,固尚有間矣。[8]

自“四庫全書”刊行之后,各圖書志逐漸著錄該書。但其所編錄者,均為嘉興藏本,與古本卷數(shù)不合。此書入藏,實自宋始。宋、元、明、清藏,皆為100卷,與書中《傳記篇》及《大唐內(nèi)典錄》著錄同。唯獨明萬歷間嘉興藏刻本改為120卷,“四庫全書”收錄、“四部叢刊”影印者均為嘉興藏本。清道光時,常熟蔣氏刻本復為100卷,常州天寧寺刻本、頻伽藏本亦為100卷。1936年上海影印磧砂藏本,為今之最古者。

二、傳記部

有關唐代高僧傳記的著述很多,見于著錄者不下30種。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主要有道宣《續(xù)高僧傳》,法藏《華嚴經(jīng)傳記》,智炬《寶林傳》,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等。

《續(xù)高僧傳》30卷,釋道宣撰。因為是繼南朝梁慧皎《高僧傳》而作,故名《續(xù)高僧傳》。自序稱,“終唐貞觀十九年”(645),當是該書初成之序。書中記事,實止于高宗麟德二年(665)年,為道宣卒前2年。就是說,自太宗貞觀十九年至高宗乾封元年(666)的21年間,道宣一直在進行增補。這是一部類傳,在體例上改《高僧傳》“神異”為“感通”、“忘身”為“遺身”、“誦經(jīng)”為“讀經(jīng)”,合“經(jīng)師”、“唱導”為“雜科”,新增“護法”,仍分10科為:譯經(jīng),4卷。義解,11卷。習禪,5卷。明律,2卷。護法,2卷。感通,2卷。遺身,1卷。讀誦,1卷。興福,1卷。雜科,1卷。每科末尾,均有道宣論述。“正傳”記北魏、南朝梁以后至唐高宗麟德二年高僧485人,“附見”219人。慧皎《高僧傳》撰于南朝偏安之際,多敘吳、越而略魏、燕。該書成于一統(tǒng)之時,文獻齊備,搜羅既廣,自然優(yōu)于前者。特別是眾僧如何創(chuàng)建教派、傳布佛法、演進闡理、撰述著作,以推進佛教在唐代遍地開花、走向鼎盛,該書是不可多得的珍貴史籍。此書版本問題較為復雜,并涉及所傳人數(shù)多少不同。通行本有三種,一為30卷本,即高麗藏、頻伽藏本;二為31卷本,即宋藏、元藏及磧砂藏本;三為40卷本,即嘉興藏本、揚州本。據(jù)道宣自撰《大唐內(nèi)典錄》卷5著錄,《續(xù)高僧傳》30卷之外,另有《后集續(xù)高僧傳》10卷。今見諸本,已無“后集”之說,而所記人數(shù)、下限均與道宣原序不合,似應是道宣前、后集的合并本。道宣卒于高宗乾封二年,今見諸本所記高僧,則無卒于是年以后者,而止于此前2年,即麟德末,是知《后集》成于乾封元年(666)。高麗藏即開始合前、后集為一書,宋、元藏進一步增補遺缺,多高麗藏本71傳。前集30卷,至太宗末;后集增補至麟德末,10卷。宋代合二為一,起南朝梁,至唐麟德。宋、元藏卷數(shù)、人數(shù)的變動,正反映合前、后集的過程。至明,內(nèi)容全同而分為40卷,顯然是想恢復前、后集最初總卷數(shù)。引用該書,應當注意交待版本。

《華嚴經(jīng)傳記》5卷,釋法藏撰。法藏(643-712),俗姓康,字賢首,號“賢首大師”,世居康居(今中亞撒馬爾罕一帶),又號“康藏國師”,后遷入長安。華嚴宗實際創(chuàng)始人,被尊為三祖。《宋高僧傳》卷5有傳。圣歷二年(699),詔于佛授記寺講新譯《華嚴經(jīng)》,并召至長生殿為武則天講經(jīng),使武則天“豁然領解”,睿宗從其受菩薩戒。書中所記,實為《華嚴經(jīng)》在唐代流傳情況以及華嚴宗一派形成經(jīng)過。書分10門:部類、隱顯、傳譯、支流、論釋、講解、諷誦、轉(zhuǎn)讀、書寫、雜述。大體以傳記為主,但并不全是人物傳記。“部類”,說《華嚴經(jīng)》有上、中、下3本。“傳譯”,介紹東晉至唐的譯經(jīng)者佛陀跋陀羅、唐地婆訶羅以及實叉難陀之傳略。“支流”,列該書的節(jié)選本或單品共37種。“論釋”,主要記載印度、中土論釋《華嚴經(jīng)》的論著。“講解”,為歷代宣講《華嚴經(jīng)》的僧徒立傳。結(jié)合法藏的另幾部“華嚴”撰著,可悟華嚴宗真諦。

《寶林傳》10卷,智炬撰。智炬,德宗前后沙門。“寶林”者,禪宗實際創(chuàng)立者慧能(“六祖”)所居韶州(今廣東韶關南)曹溪寶林寺。該書為研究禪宗史的最早史籍,也是唯一史籍。宋代《景德傳燈錄》、《傳法正宗記》,均取材于該書。南宋末,本覺撰《釋氏通鑒》,系此書于唐德宗貞元十七年(801)下,稱“金陵沙門惠炬,天竺三藏勝持,編次諸祖?zhèn)鞣ㄙ首彛白趲煓C緣,為《寶林傳》”。元代已有散佚,《至元法寶勘同錄》著為9卷。元修《宋史》,《藝文志四》釋氏類著錄《寶林傳錄》1卷,注“不知作者”。明代,已不見著錄。1933年,在日本發(fā)現(xiàn)卷6寫本。1934年,在山西趙城廣勝寺發(fā)現(xiàn)金初民間刻本一部,僅6卷,為卷一、卷二、卷三、卷四、卷五、卷八。第二年,收入“宋藏遺珍”,改為方冊本,影印刊行。這樣,全書僅缺3卷,即卷七、卷九、卷十。具體編排如下:卷一,釋迦牟尼及禪宗所奉一祖,前缺3紙,不足千字。卷二,西土二祖至八祖,所缺均取《圣胄集》補入,《圣胄集》今亦佚。卷三,九祖至十七祖。卷四,十八祖至二十二祖。卷五,二十三、二十四祖及師子、弟子,前缺1紙。卷六,二十五、二十六祖,系以日本發(fā)現(xiàn)寫本補入。卷七,缺。卷八,西土二十八祖、東土二祖,即二十八祖至三十祖。卷九,缺。卷十,缺。該書雖然“文字鄙俗,序致煩亂”,“或錯誤差舛,殆不可按”,然其撰自中唐,傳世已古,足資考證,不可以其鄙俚而廢棄。

《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10卷,慧立、彥悰撰。慧立,高宗時沙門,俗姓趙,為幽州(今北京)照仁寺住持,參預玄奘譯經(jīng)事達20年之久。玄奘逝后,因仰慕其師功業(yè),遂“撰其事”,成書5卷。然“慮遺諸美,遂藏之地府”,秘不示人。及其臨終之際,方命門徒取出,以備公之于世。慧立卒后,門人悲不自勝,其書流離分散。幾經(jīng)搜購,基本得全。武則天垂拱四年(688),玄奘另一弟子彥悰重加整理,即所謂“錯綜本文,箋為十卷”,因署名“唐沙門慧立本,釋彥悰箋”。[9]彥悰,《宋高僧傳》卷4有傳。前5卷,記玄奘家世、早年情況以及西行印度的經(jīng)歷。后5卷,記玄奘回到長安后主持譯經(jīng)的成就及其對于佛學的貢獻。前5卷,無彥悰箋述夾于行文中。卷6、卷7中,各有“釋彥悰箋述曰”一則。卷10,有“釋慧立論曰”一則。全書末尾,又有“釋彥悰箋述曰”一則。據(jù)此可知,前5卷為慧立所撰、后5卷為彥悰所補的說法似乎不妥。全書敘事,層次分明,行文典雅,修辭亦多特色,當出一人之手,即本于慧立。彥悰的工作,誠如其序所云,“錯綜本文,箋為十卷”。由于該書的特色和成就,梁啟超曾贊譽說,在“古今所有名人譜傳中,價值應推第一”[10]。流傳抄本、刻本很多。1923年,支那內(nèi)學院歐陽竟無等以日本“弘教正藏”本為底本,校以高麗藏本和宋、元、明藏本,并參校《大唐西域記》、可珙《音義》、慧琳《音義》等書,成一較精審的本子。后呂澂再加校訂,補入《奘師表啟補遺》為附錄。1932年,日本東方文化學院京都研究所影印高麗藏本時,校以日本所見古本,寫出詳細的“考異”。1982年,中華書局以呂澂校支那內(nèi)學院本為底本,校以日本京都研究所刊本和南宋磧砂藏本,標點出版,為目前最完備的一個單行本。

三、目錄部

唐代佛教經(jīng)典目錄,見于著錄者近20種。今存者不到10種,即道宣《大唐內(nèi)典錄》、明佺《大周刊定眾經(jīng)目錄》、智升《開元釋教錄》、圓照《貞元新定釋教目錄》、靜泰《大敬愛寺眾經(jīng)目錄》、靖邁《古今譯經(jīng)圖記》等。其中,以道宣、智升的兩種撰錄影響為大。

《大唐內(nèi)典錄》10卷,釋道宣撰錄,成于高宗麟德元年(664),簡稱《內(nèi)典錄》。在費長房《開皇三寶記》“歷代譯經(jīng)錄”和“大小乘經(jīng)入藏目”兩大部分外,加詳加細了各種譯本的分析和著錄,即“歷代眾經(jīng)舉要轉(zhuǎn)讀錄”部分,介紹重要佛經(jīng)的優(yōu)秀譯本,并有評論。體例方面,也有創(chuàng)新。凡重譯佛經(jīng),都標明一譯二譯。如《華嚴經(jīng)》,當時有14種譯本,該錄著重推薦的是佛陀跋陀羅譯60卷本。全錄著東漢至唐初譯經(jīng)者共220人,翻譯經(jīng)典2487部、8476卷。其“入藏錄”部分著大、小乘經(jīng)、律及“圣賢集傳”800部、3361卷。這是唐代第一部系統(tǒng)反映高宗以前佛教經(jīng)典在中土傳布盛況的著錄。

《開元釋教錄》20卷,釋智升撰錄。智升,《宋高僧傳》卷5有傳,唐代著名佛典目錄學家,著有《續(xù)大唐內(nèi)典錄》1卷、《開元釋教錄》20卷、《開元釋教錄略出》4卷、《續(xù)古今譯經(jīng)圖記》1卷等4種。《開元釋教錄》撰成于玄宗開元十八年(730),簡稱《開元錄》,是佛經(jīng)目錄體系中的杰出代表,流傳最廣,影響最深。全書分上、下錄。上錄10卷為“總括群經(jīng)錄”,以譯經(jīng)人為主,記東漢明帝至唐玄宗開元十八年譯者176人,所出大小乘、三藏圣教、圣賢集傳,并失譯2278部,合7046卷。先列譯人名氏,次列所譯經(jīng)名、卷數(shù),或存或佚,末為小傳。漢、魏1卷,吳、晉1卷,東晉、符秦1卷,姚秦、西涼、前涼、北涼1卷,宋1卷,南齊、梁、元魏、高齊1卷,周、陳、隋1卷,唐2卷。卷十為歷代佛經(jīng)目錄,古目錄25家,僅存其名;新目錄16家,具列其數(shù)。下錄10卷為“別分乘藏錄”,以經(jīng)為主。前8卷為“別錄”,分為7類:1.有譯有本錄,著菩薩藏(大乘教)、聲聞藏(小乘教)、圣賢傳記。2.有譯無本錄,著譯本亡佚而存其名者。3.支派別行錄,著譯經(jīng)中的單行本。4.刪略繁重錄,著同本異名、刪節(jié)改編而被芟除者。5.拾遺補闕錄,著舊目未收、新譯未載者。6.疑惑再詳錄,著有疑問而另加論述、訂正者。7.偽妄亂真錄,著各種偽經(jīng),共分十三方面。這是《大唐內(nèi)典錄》中“歷代眾經(jīng)舉要轉(zhuǎn)讀錄”的擴大和發(fā)展。“有譯有本錄”中把大乘經(jīng)分為般若、寶積、大集、華嚴、涅磐五大部,并注明重譯、單譯情況。這一著錄方法,為后來的《大藏經(jīng)》編目所遵循不改。最后的兩卷,是“大乘入藏錄”、“小乘入藏錄”,總計為1076部、5048卷。從全書編錄來看,上錄的“總括群經(jīng)錄”是綱,下錄的“大、小乘入藏錄”是現(xiàn)存佛經(jīng)分類目錄,下錄的“別錄”七類是對佛經(jīng)譯本、別行、異名、闕題、疑惑、偽妄等問題的說明,三者相輔相成,構成佛經(jīng)目錄的完整體系。上錄增前涼一代,是此前諸錄所無,為稀有史料。陳垣譽此書集諸家之成,“可稱后來居上”[11]。由于智升注重翻譯,忽略中土高僧言論,以致著名高僧慧遠所出經(jīng)論14部、支道林所出7部、道安所出24部、僧肇所出4部、周亡名所出12部、隋靈裕所出8部,均未著錄。甚至連最有名的《法苑珠林》100卷,亦遭擯棄。忽略中土著述,舍棄“歷代道俗述作”門類,是其重大缺陷。然而,另有一個方面需要特別強調(diào),這就是智升對于目錄學的認識。《開元釋教錄序》云:

夫目錄之興也,蓋所以別真?zhèn)危魇欠牵浫舜ㄊ溃┲沤瘢瑯司磬嗌伲斑z漏,刪夷駢贅,欲使正教綸理,金言有緒,提綱舉要,歷然可觀也。

這不僅僅是論佛經(jīng)著錄,而是一段關于圖書目錄方法、功用和目的的定義,為眾多的目錄學家所首肯。歷代藏經(jīng)均有收錄,另有“四庫全書”本等。

《開元釋教錄略出》4卷,是智升將《開元釋教錄》中入藏目錄以千字文編號,另行編錄而成。目錄學家認為,這是我國現(xiàn)存最古的排架號和索書號,反映我國8世紀初圖書著錄已達到相當科學的程度,為北宋以后雕版印刷“大藏經(jīng)”所本。[12]

四、有關佛教史的著述

前面提到南朝梁僧祐的《釋氏譜》,在唐代由道宣進一步發(fā)展,撰成《釋迦氏譜》、《釋迦方志》。

《釋迦氏譜》1卷,釋道宣撰。書分五科:所依賢劫、氏族根源、所托方土、法王化相、圣凡后胤。敘述釋迦出世的時間(“賢劫”)、釋迦族譜傳說、釋迦創(chuàng)教的地域、傳教經(jīng)過和釋迦逝世后佛教的興廢等。

《釋迦方志》2卷,釋道宣撰。道宣因協(xié)助玄奘譯經(jīng),接觸大量梵文資料,認為《大唐西域記》“文廣難尋,故略舉其要”,撰成此書。上卷4篇,為封疆、統(tǒng)攝、中邊、遺跡篇;下卷4篇,為游履、通局、時住、教相篇。其中,有節(jié)選自《大唐西域記》者,可借以校補其今本;也有不見于《大唐西域記》者,可補史籍之不足。敘述佛教產(chǎn)生和傳播的地域,佛教傳說的須彌山及四洲的相狀,以及中印佛教交流的路線、16位入印求法僧俗的傳略等,反映佛教傳入華夏及其以后的演變。值得注意的是,書中除了引用佛教經(jīng)傳外,還引用一般史書、道教經(jīng)書。其書向無單本,收入歷代“藏經(jīng)”,以南宋“磧砂藏經(jīng)”本最古,1935年上海曾影印發(fā)行。日本弘教書院“大藏經(jīng)”與“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本已作初步整理,附有校記,中華書局1983年出版過點校單行本。

從上述幾個方面的佛教史籍可以看出,唐代佛教史學取得重大進展。纂集部的《廣弘明集》、《法苑珠林》將佛教類書的編纂推進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并產(chǎn)生了久遠的影響。傳記部的《續(xù)高僧傳》進一步完善了自魏晉以來的高僧、名僧傳記體例,使得此后歷代俱有此類僧傳相續(xù),成為一部完整的高僧史傳系列。目錄部的《開元釋教錄》差不多與“開元四部書錄”同時編著完成,既受到開元編目的影響,又有《開元內(nèi)外經(jīng)錄》提供的編著經(jīng)驗,因此它本身在目錄學方法上也有自己的建樹。

三、佛教史書編纂日趨完備

經(jīng)過唐代的擴展,佛教史學在宋元時期又有新的發(fā)展。最明顯的表現(xiàn)是,佛教史籍編纂更加完備。

一、紀傳體佛史——《佛祖統(tǒng)紀》

《佛祖統(tǒng)紀》54卷,天臺宗沙門志磐撰,南宋度宗咸淳五年(1269)成書。以南宋景遷《宗源錄》、宗鑒《釋門正統(tǒng)》二書為基礎,仿照紀傳體史書增編而成。本紀,敘釋迦牟尼和天臺宗所奉西土(古印度)二十四祖、東土十七祖(尊印度龍樹為高祖,其他有慧文、慧思、智豈頁……知禮)。世家,敘天臺宗諸祖旁出諸師。列傳,敘知禮法系諸師。表,為天臺宗傳教年表和世系表。志,分為六種:“山家教典志”錄天臺宗著作,“凈土立教志”為凈土宗僧俗傳,“諸宗立教志”記禪宗、華嚴、法相、密教、律宗等創(chuàng)教簡史,“法運通塞志”篇幅最大,編年記述歷代佛教史跡,“名文光教志”載贊頌天臺宗的志記碑文等,“歷代會要志”記歷代佛教興廢事。該書雖然奉天臺宗為正宗,但因采擇史料廣泛,編選較為精審,通常認為是研究中國佛教史較好的參考書。

二、編年體佛史——《釋氏通鑒》、《佛祖歷代統(tǒng)載》、《釋氏稽古略》等

這一系列佛教史籍的出現(xiàn),明顯的是受到宋代史學主通明變思潮的影響。《釋氏通鑒》、《釋氏稽古略》,僅從書名就可以看出是直接受司馬光的影響。

《佛祖歷代統(tǒng)載》22卷,臨濟宗沙門念常撰。念常(1282-?),俗姓黃,元華亭(今上海松江)人,《補續(xù)高僧傳》18有傳。遍游南北之勝覽,博究群經(jīng),主姑蘇萬壽法席。“乃取佛祖往世之本末傳授之源流,及夫時君世主之所尊尚、王臣將相之所護持,參異同,考訛正,運弘護之心,秉至公之筆,輯而成書,凡二十有二卷”,謂之《佛祖歷代統(tǒng)載》,為編年體佛教通史。自佛教傳說的過去七佛和中國的傳說時代起,至元惠宗元統(tǒng)元年(1333)止,以禪宗為佛教正宗,廣載佛教史事。按年記述歷代皇室臣僚興佛廢教的事跡及有關文獻,佛教與儒、道二教的關系,佛僧譯經(jīng)、撰述和傳教活動等。以干支紀年,并附注帝紀年號。前數(shù)卷關于二十八祖的內(nèi)容抄自宋道原《景德傳燈錄》,自東漢明帝至五代十國時期的十余卷,抄自南宋祖琇《隆興佛教編年通論》。該書詳于宋、元二代。記述較為繁冗,年代也有紕謬。

《釋氏稽古略》4卷,僧覺岸撰。覺岸,俗姓吳,元吳興(今浙江)人,又稱“寶洲”、“寶洲上人”,《補續(xù)高僧傳》卷18附念常傳后。以念常所述,“理明事實,出入經(jīng)典。考五宗傳,殊有補于名教”,于是“采摭內(nèi)外典籍成編,題曰《稽古錄》”,為佛教編年體通史。自三皇五帝至南宋末,按干支帝紀記載歷代沿革、佛教史跡,于歷代名僧和僧界通用典故,搜采略備。不少資料取自南宋咸淳(1265-1274)間僧本覺所撰《釋氏通鑒》,但所注出處有誤。傳稱:與念常“兩書并行于世,詳略各得其宜”。明代,又有《續(xù)集》3卷,為明僧幻輪撰。始元至元元年(1264),止明天啟七年(1627),圍繞430余僧的事跡歷述佛教史事,涉及佛教興替、宗教政策、佛道關系等。

三、續(xù)修高僧傳——《宋高僧傳》、《明高僧傳》、《續(xù)補高僧傳》等

高僧傳續(xù)修,如果說唐代僅僅是開端,則至宋便有形成系列的趨勢。

1、《宋高僧傳》30卷,釋贊寧撰。贊寧(919-1001),俗姓高,祖籍渤海,生吳興德清(今屬浙江)。在杭州祥符寺出家,精南山律,時稱“律虎”。北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978)至開封,賜號“通慧大師”。歷任左街講經(jīng)首座、史館編修,并掌洛京宗教諸事。七年(982),奉詔撰《大宋僧史》、《大宋高僧傳》等。回杭州與弟子顯忠、智輪編纂,歷時7年,至端拱元年(988)成30卷書奏上,名為《大宋高僧傳》。

其端拱元年(988)序,追述了魏晉南北朝以來僧史、僧傳的纂修后,指出“爰自貞觀命章之后,西明絕筆已還,此作蔑聞,斯文將缺”的情況,強調(diào)“浮圖揭漢,梵夾翻華。將佛國之同風,與玉京而合制。慨茲釋侶,代有其人。思景行之莫聞,實紀錄之彌曠”,“乃循十科之舊制,輯萬行之新名。或案誄銘,或征志記,或問輶軒之使者,或詢耆舊之先民。研磨將經(jīng)論略同,校讎與史書懸合。勒成三帙,上副九重”,“正傳五百三十三人,附見一百三十人。”至道二年(996)重加修補,成為定本,又作“后序”表示:“俾將來君子知我者以《僧傳》,罪我者亦以《僧傳》”。《宋高僧傳》30卷,是一部奉詔編纂的佛僧傳記。分科與篇末之論,與唐道宣《續(xù)高僧傳》體制全同。只是有些傳末附以“系曰”申明作者旨意,或自為問答,以釋疑難,則是前傳所無。所記為唐、后梁、后唐、后漢、后周、北宋前期高僧,并補有前傳所漏南朝宋、陳和北魏、隋的高僧。磧砂藏本正傳531人,附見126人;大藏本正傳532人,附見125人。“譯經(jīng)篇”記唐代新傳入的密宗各大師事跡及譯場的設官分職、譯經(jīng)的體例;“習禪篇”記禪宗五家七宗的成立、派別的分歧、南頓北漸的斗爭;“明律篇”記南山、相部、東塔三派的爭執(zhí)等,都是佛教史上極為重要的史事。由于作者明悉掌故、重視體例、剪裁融匯,因此敘事詳實、清新暢達。該書體例直接影響到《大明高僧傳》、《續(xù)補高僧傳》的編纂。

贊寧另有一部《大宋僧史略》3卷,亦為奉敕之作。書序云:“贊寧以太平興國初,疊奉詔旨,《高僧傳》外,別修《僧史》”,“始乎佛生,教法流衍,至于三寶住持,諸務事始一皆隱括,約成三卷,號《僧史略》焉,蓋取裴子野《宋略》為目。”記東漢以來譯經(jīng)、講經(jīng)、出家以及僧尼禮儀、僧官制度、朝廷與佛教關系等。但其自謂“恨刪采不周,表明多昧,不可鴻碩寓目”。崇寧四年(1105)與《宋高僧傳》一同入藏,對研究佛教僧侶制度有一定參考價值。

2、《明高僧傳》8卷,釋如惺撰。如惺,浙江天臺慈云寺僧,自萬歷二十八年(1600)隨手記錄,至四十五年(1617),得北宋末至明末180余僧,以為此書。萬歷丁巳(1617)敘寫有這樣一段文字:

夫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太史公作《史傳》天下不肖者恥。今吾釋氏而有是書,則使天下沙門非惟不作獅子身中虱,而甚有見賢思齊、默契乎言表,得兔亡罤者,詎可量哉!

其目的已經(jīng)不只是為記高僧與佛教史事,而是要與傳統(tǒng)史學名著——《春秋》、《史記》相提并論。雖有此愿望,但其書卻未能如愿,為未完之作,僅有譯經(jīng)、義解、習禪三科,著錄112人,附見68人,以南方為多,北方僅數(shù)人,不載遼僧,金僧只教亨、海慧2人,而且卷1、卷6重出“眉州中嚴寺沙門釋祖覺傳”。

3、《續(xù)補高僧傳》26卷,釋明河撰。明河(1588-1640),俗姓陳,南通州(今江蘇南通)人。為續(xù)《宋高僧傳》,往來于齊、魯、燕、趙、湘、贛、閩、浙,尋覓碑刻,并托同學讀徹于兩粵、云南代為搜集資料;又參閱曹能始之藏書,引用宋、元、明人文集。經(jīng)30余載,數(shù)易其稿,崇禎十三年(1640)臨終,囑其弟子道開續(xù)成之。經(jīng)道開續(xù)補編纂、史家周永年參與研討,至清順治四年(1647)方始告成。這已不再是單單由僧人作高僧傳,而是有學者、居士參預纂修的高僧傳了。因其所記唐至明萬歷末高僧事跡,“不分宗派”,可補、續(xù)《宋高僧傳》,故名《續(xù)補高僧傳》。分科與《宋高僧傳》同,只改“讀誦”為“贊誦”。正傳著錄549人,附見75人。體例方面,新增合傳,將事跡不多而行為近似的僧人合為一傳。“習禪篇”中,有的傳后有“系曰”,為對所傳人物的評論,這是經(jīng)過整理后的定稿。其他篇中,有的傳后有“明河曰”,則為明河底稿,道開整理時直接錄入。此外,尚有不署名的按語,則可能是道開所加。“習禪”篇幅過大,其余譯經(jīng)、明律、護法、贊誦、興福等科則顯得貧乏,遼金兩代高僧入傳者仍然不多。僧、尼傳的續(xù)修,一直延續(xù)到民國年間。[13]

四、佛教類書——《釋氏要覽》問世

《釋氏要覽》3卷,釋道誠輯。該書的編纂,無疑是在北宋前期編纂眾多大型類書的影響下出現(xiàn)的。這是一部關于佛教基本概念、寺院儀則、法規(guī)和僧官制度等的詞義匯編,以贊寧《大宋僧史略》為基礎編寫而成。書分27篇、679目。卷上9篇:姓氏、稱謂、居處、出家、師資、剃發(fā)、法衣、戒法、中食。卷中9篇:禮藪、道具、制聽、畏慎、勤懈、三寶、恩孝、界趣、習學。卷下9篇:說聽、躁靜、諍忍、入眾、擇友、住持、雜記、瞻病、送終。各篇子目不等。這些篇目,是依據(jù)《華嚴經(jīng)》所說菩薩有十“知”而擬定。十“知”為:一知諸安立,二知諸語言,三知諸談議,四知諸軌則,五知諸稱謂,六知諸制令,七知其假名,八知其無盡,九知其寂滅,十知一切空。該書引證廣博,保存了大量關于佛教制度、風俗等方面的史料,對研究佛教史有一定參考價值。

五、官修“正史”中的“釋老傳”

宋修國史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志釋老”者。明初官修《元史》,專立《釋老傳》,就是因為“宋舊史嘗志老、釋,厥有旨焉。乃本其意,作《釋老傳》。”[14]

其序云:“釋、老之教,行乎中國也,千數(shù)百年,而其盛衰,每系乎時君所好惡。是故,佛于晉、宋、梁、陳,黃、老于漢魏、唐、宋,而其效可睹矣。”特別強調(diào):

元興,崇尚釋氏,而帝師之盛,尤不可與古昔同語。

因而傳中依次敘帝師八思巴、亦憐真、膽巴等事,追述帝師在蒙元的發(fā)展:“元起朔方,固已崇尚釋教。及得西域,世祖以其地廣而險遠,民獷而好斗,思有以因其俗而柔其人,乃郡縣土番之地,設官分職,而領之于帝師。乃立宣政院,其為使位居第二者,必以僧為之,出帝師所辟舉,而總其政于內(nèi)外者,帥臣以下,亦必僧俗并用,而軍民通攝。于是帝師之命,與詔敕并行于西土。”同時,又注意揭露其“怙勢恣睢,日新月盈,氣焰熏灼,延于四方,為害不可勝言”的另一面,認為“凡此皆有關乎一代之治體,故今備著焉。”

有意思的是,兩部有“釋老”的“正史”——《魏書》、《元史》,都是記少數(shù)族入主中原所建政權的官修史書。

至于佛學受到儒學指導下史學的排斥,以及佛教思想與史學思想的相互滲透和影響,更是傳統(tǒng)史學與佛教史學共同研究的課題。

[1]“佛教史學”的提出,詳見拙作《佛教史學與唐代佛教史籍》,《法門寺文化研究》通訊總第10期――’98法門寺唐文化國際學術討論會專號(1998年11月)。

[2]參見釋慧皎《高僧傳》卷3《法顯傳》。(磧砂藏本,下同。)

[3]釋慧皎《高僧傳》序、卷14《序錄》。

[4]沙門寶唱《比丘尼傳》卷1《妙音尼傳》。

[5]《洛陽伽藍記》序(如隱堂本,《四部叢刊》三編)。《漢魏叢書》本作“伽藍記序例”。

[6]《四庫全書總目》卷70《地理類三》。

[7]釋道宣《續(xù)高僧傳》卷28《道密傳》。

[8]《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145《釋家類》。

[9]參見彥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序》。

[10]梁啟超《支那內(nèi)學院精校本玄奘傳書后》。

[11]《中國佛教史籍概論》卷1,科學出版社1955年。

[12]詳見王重民《中國目錄學史論叢》第129-130頁,中華書局1984年。

[13]民國時期續(xù)傳有二,一僧、一尼:1)僧傳為《新續(xù)高僧傳四集》65卷,喻謙撰。喻謙(?-1933),湖南衡陽人。1919年,應北京法源寺方丈道階聘,歷時5年,編成該書。這已不再是僧人傳高僧,而是學者的續(xù)修。引用佛教史籍燈錄、傳記、寺志與文集、遼宋金元諸史,據(jù)卷前《引用書目》統(tǒng)計,為64種,始自北宋,迄于清末。分科與《宋高僧傳》基本相同,僅以“感通”易為“靈感”、“讀誦”易為“凈讀”、“雜科”易為“雜識”。正傳著錄771人,附見617人。遼金元高僧均有記錄,以元代為多,《明高僧傳》亦全部錄入。著錄廣泛,文字暢達。2)尼傳為《續(xù)比丘尼傳》6卷,釋震華撰。震華(1909-1947),俗姓唐,江蘇興化人,上海玉佛寺主持。民國二十八年(1940)自序稱:“原夫法性平等,本無男女差別”,“高僧獨多,長史盡著簡篇。幸賴寶唱一呼,僅存六十五傳。何竟步塵無繼,寥落千百余年”,(震)“華才實愧于贊寧,志竊希于司馬”,“振襟而起”,“歷時歲及三年,集稿垂成數(shù)帙”,不意托之非人,竟遭遺亡。“故業(yè)重尋”,“有志竟成”,編成其書,上續(xù)寶唱《比丘尼傳》,著錄梁、陳、北齊、隋、唐、五代、宋、元、明、清、民國比丘尼201人,附見47人。最末2篇,循《續(xù)高僧傳》例,為當時在世之人。

[14]《元史》卷202《釋老傳》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