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易學哲學思想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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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易學哲學思想研究論文

摘要:董仲舒易學哲學思想是他的整個哲學體系的核心內容。其內涵豐富而深刻,主要表現在董仲舒賦予《易傳》中的“元”以邏輯在先和價值根源之意義,表明“元”是一個價值本體范疇;他把《易傳》的“繼善成性”論改造為“天止人繼”說,反映了人類在宇宙萬物中之地位與意義的一種自覺精神;又把《易傳》“人文化成”的思想觀念發展為一種“人文宇宙觀”,從宇宙觀高度審視人類文化,又從人類文化角度看待宇宙,宇宙觀與文化觀合二為一,表明了宇宙是人類文化創造的本源和基礎,而人類文化是宇宙的發展和完善。這就從宇宙觀的高度肯定、突出了人文價值的崇高意義。

關鍵詞:董仲舒;易學哲學;元論;天止人繼說;人文宇宙觀

AnanalysisonDONGZhong-shu’sphilosophyoftheYilearning

Abstract:Beingabundantandprofound,DONGZhong-shu’philosophyoftheYilearningisthecoreofhiswholephilosophicalsystem.ThisismainlyembodiedbythatDONGZhong-shugrantedtheYuan,origin,inYiZhuanthesignificanceofbeinglogicallypriorandtheoriginofvalue,indicatingtheYuanwasanontologicalcategoryofvalue.Hetransformedthetheoryof“succeedinggoodnessintonature”describedinYiZhuanintothetheoryof“heaven’sboundarybeingsucceededbyhuman”,reflectingaconsciousspiritstressingthepositionandsignificanceofhumanintheuniverseandthemyriadbeings.Healsodevelopedtheideologicalconceptof“accomplishmentofhumansociety”explicatedinYiZhuaninto“humancosmicview”,examininghumanculturefromtheheightoftheworldoutlookandexaminingtheuniversefromtheangleofhumanculture.Thusheunitedtheworldoutlookandculturaloutlookintoone,indicatingthattheuniversewastheoriginandbasisforhumanculturalcreationandhumanculturedevelopsandperfectstheuniverse.Andthereforehehighlyconfirmedandstressedthesublimesignificanceofhumanvaluefromtheheightofworldoutlook.

Keywords:DONGZhong-shu;philosophyoftheYilearning;theoryofYuan;heaven’sboundarybeingsucceededbyhuman;humancosmicview

自近代康有為著《春秋董氏學》以來,學界探討董仲舒思想時,大多討論他的春秋公羊學,而鮮有論及董仲舒思想中的易學問題。這是令人遺憾的。從古代天人關系論角度而言,《周易》和《春秋》這兩部經典具有密切聯系。《周易》善推天道而落實于人事,《春秋》善言人事而上達天道。可以斷言,董仲舒作為西漢大儒,他除了精治《春秋》的“微言大義”,還深研《周易》的“天人之學”。事實上,董仲舒不僅多次論及《周易》內容及其特點(關于董仲舒論《易》,試舉數例如下:(1)“《易》無達占,《春秋》無達辭。”(《春秋繁露·精華》)(2)“其在《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夫鼎折足者,任非其人也。覆公餗者,國家傾也。”(《春秋繁露·精華》)(3)“《詩》、《書》明其志,《禮》、《樂》純其養,《易》、《春秋》明其知。”(《春秋繁露·玉杯》)),而且更為重要的是,董仲舒還改造、吸收了《易傳》天人觀,從而構成董仲舒哲學思想中的核心內容,也即董仲舒的易學哲學思想。本文即著重闡發這一點。

一、元論

研究董仲舒易學哲學思想,首先面臨的一個根本性問題,就是如何理解和把握董仲舒元論的確切內涵。馮友蘭先生指出:“董仲舒所講的‘元’究竟是什么東西,我們還不能作出明確的說明。有一點是明確的,在董仲舒的體系中,‘元’不可能是一種物質性的實體。……僅僅依據后來某些公羊家認為‘元’就是‘氣’的說法,便得出董仲舒的哲學體系是唯物主義結論,這是站不住的。”(第65頁)[1]這里有三點需要說明:其一,馮先生是從公羊學角度探討“元”的內涵;其二,他探討這個問題的目的,在于說明董仲舒哲學思想的性質(即唯心、唯物問題);其三,探討的結果是尚不清楚“元”的內涵。那么,董仲舒所講的“元”,究竟是什么呢?

臣謹案《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天人三策·第一策》)

是故《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諸侯之即位,以諸侯之即位正竟內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春秋繁露·二端》。以下引用該書只注篇名)

唯圣人能屬萬物于一而系之元也。終不及本所從來而承之,不能遂其功。是以《春秋》變一謂之元,元猶原也,其義以隨天地終始也。故人唯有終始也而生,不必應四時之變,故元者為萬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故春正月者,承天地之所為也,繼天之所為而終之也。其道相與共功持業,安容言乃天地之元。天地之元奚為于此?惡施于人?大其貫承意之理矣。(《重政》)

從上述關于“元”的使用意義上看,董仲舒賦予“元”以一種人文性的內涵,這種人文內涵貫穿于所謂“反自貴者始”(實即“正身”觀念)至“五者俱正而化大行”(即指“王化”大行),可謂“其義以隨天地終始也”,體現了“大其貫承意之理”的理念。這一理念一方面與《公羊傳》關于“(隱公)元年春王正月”的闡釋相通;另一方面,也繼承了《易傳·彖》關于“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的思想。但董仲舒所講的“元”,從形式上講要比《公羊傳》的“元年”和《易傳》的“乾元”更為抽象;從內容上講,卻又包涵了更為豐富的人文內涵,表示其“純正”、“重始”的價值理念。董仲舒所謂“以元之深正天之端”,這個“天”本是天地之天、自然之天,但經過“元之深正”以后,這個自然之天也就獲得了一種人文意義。董仲舒講“元者為萬物之本”,特別是,所謂“人之元”“乃在乎天地之前”,表明了“元”具有邏輯在先的重要意義,而“元”本身并非一種實體性的存在。由此表明,“元”是董仲舒的一種價值理念,表示其“純正”、“重始”的人文價值內涵。或可借用宋儒張載的一句話來幫助闡明,就是“為天地立心”。這個“心”并非實體,而是人文之義。

如上所述,“元”與“天”的關系主要表現在以“元”正“天”,從而賦予“天”以一種人文內涵。所謂“仁,天心”(《俞序》),即集中說明了這一點。當然,董仲舒所講的“天”,并非只有人文性,它還包涵宗教性與自然性。其中,宗教性是由董仲舒所處的歷史條件和思想背景所決定的,這一意義的“天”主要用于“君權神授”和“神道設教”。人文性是由董仲舒思想中的儒學內容所決定的,這一意義的“天”主要用于倫理政治方面。自然性是由宇宙萬物的自然本性所決定的,這一意義的“天”(即“氣”)主要用于一切自然事物(天地、陰陽、五行與萬物)和人(包括人事治亂),這是董仲舒天人感應論的基礎。應該說明,這三種含義的區別只是相對而言的。實際上,董仲舒所講的“天”往往同時涵蓋這三種含義,而不能截然分開。也就是說,這三種意義的“天”常常互相滲透、互相融攝。學術界以往過多地討論、批判董仲舒哲學思想中關于“天”的神學意義,這顯然是很偏頗的。[2]

總而言之,董仲舒所講的“元”具有人文價值的終極根源之意義,可以說是一個價值本體范疇;而“天”則是宇宙萬物的本原依據[3][4],是一個哲學本體范疇。以“元”正“天”表明,宇宙萬物的價值意義都是由人所賦予的,從而改造、發展了《易傳·彖》關于“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的哲學思想。

二、天止人繼說

天人觀是《易傳》哲學思想的精華。而《易傳》關于“繼善成性”的人性論思想,又是《易傳》天人觀的精髓。學術界討論董仲舒的人性論思想時,只注意到董仲舒所受孟、荀的影響,而沒有注意到,董仲舒所受《易傳》人性論的影響更為重要、更為深刻。董仲舒的人性論主要就是對《易傳》人性論的一種繼承和改造,成為董仲舒易學哲學思想的重要內容之一。

故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為善也。善與米,人之所繼天而成之外,非在天所為之內也。天之所為,有所至而止。止之內,謂之天性;止之外,謂之人事。(《深察名號》)

善如米,性如禾。禾雖出米,而禾未可謂米也。性雖出善,而性未可謂善也。米與善,人之繼天而成于外也,非在天所為之內也。天所為,有所至而止。止之內謂之天,止之外謂之王教。王教在性外,而性不得不遂。故曰:性有善質,而未能為善也。(《實性》)

這兩段話的中心意思是一致的,可以概括為“天止人繼”說。“止”是指“善質”乃“天之所為,有所至而止”,“繼”則指“性善”乃“人之所繼天而成之外”。由“善質”到“性善”,關鍵在于一個“繼”字。顯然,這是接受了《易傳》“繼善成性”說的思想。“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系辭上》)對此,余敦康先生闡釋得很好,他說:“天人之間的溝通,關鍵在一個繼字,繼是繼承,繼續,繼之則善,不繼則不善。如果人不繼承天道之陰陽,就沒有本源意義的善。如果人不發揮主觀能動性去實現此本源意義的善,就不可能凝成而為性。”(第25頁)[5]當然,董仲舒并沒有全盤接受《易傳》“繼善成性”說,而是有所改造。不過,這種改造在今天看來欠缺積極意義,主要表現在:第一,董仲舒過份強調“止之內”與“成之外”的區別,從而有割裂天人之道的連續性之嫌。因為,從天人連續性的觀點看,“人道”即“天道”,“人為”即“天為”,其間不存在截然之別,正所謂“道一也,豈人道自是人道,天道自是天道!”(《二程遺書》卷十八)第二,董仲舒賦予“一陰一陽”以倫理善惡、主次等級的性質,從而有損《易傳》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哲學思想的普遍性意義。(王夫之說:“天降之衷,人修之道。在天有陰陽,在人有仁義;在天有五辰,在人有五官。形異質離,不可強而合焉。所謂肖子者,安能父步亦步、父趨亦趨哉?父與子異形離質,而所繼者唯志。天與人異形離質,而所繼者惟道也。”(王夫之《尚書引義》)所謂“形異質離,不可強而合焉”,可以說是對董仲舒天人相類觀點的一種批評。而他講人之“繼”天道,猶子之“繼”父志,又比董仲舒說得更為清楚、明確而沒有流弊。)第三,在此基礎上,董仲舒過份抬高了“王教”對于完善人性的重要性,從而降低、甚至于消除了個人所具有的“繼善成性”的主體意義和普遍意義。這一點應該說是嚴重的不足。不過,從董仲舒所處的歷史背景看,他之所以抬高“王教”,目的是為了維護和推崇西漢“大一統”的政治格局。這在當時倒是有積極的歷史意義。

值得注意的是,董仲舒除了從人性論角度提出“天止人繼”說之外,又從養生學角度提出了“人其天之繼”的命題。他說:

循天之道以養其身,謂之道也。……是故天長之而人傷之者,其長短;天短之而人養之者,其短益。夫損益者皆人,人其天之繼歟?出其質而人弗繼,豈獨立哉!(《循天之道》)

這段話的語境雖然是針對養生之道而言的,但它所提出的“人其天之繼”,確是具有哲學的普遍性意義。特別是所謂“出其質而人弗繼,豈獨立哉”,這就突出了個體的主體性意義,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上述抬高“王教”的不足。杜維明先生說,“個人本身有內在的生命與內在的價值,包括自己的修身、身心性命之學,其基本精神就是‘天生人成’。”(第5頁)[6]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理解董仲舒關于人性的“天止人繼”說,以及“人其天之繼”這一哲學命題(顯然,“天止人繼”與“人其天之繼”的內涵本質上是一致的。養生與修性是統一的。故為行文方便,以下只提“天止人繼”),自然會另有一番新意。因為學術界一般認為,董仲舒只是發展了先秦儒學的外王思想,對關乎身心性命的內圣之學則付諸闕如了。這個觀點是經不起檢驗的。陳來先生指出,學界習慣于把孟子、《中庸》視為儒學關于“內在超越”論的源頭,其實,《易傳》關于“繼善成性”的思想也不容忽視。(第143頁)[5]如果肯定這一點,那么董仲舒關于“天止人繼”的思想又豈容忽視?所以,借用杜維明先生的話,董仲舒這一思想的基本精神就是“天生人成”。事實上,董仲舒本人就曾明確講過“天生人成”的思想,他說:“天、地、人,萬物之本也。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養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禮樂。”(《立元神》)可見,“天止人繼”與“天生人成”的思想內涵是相通的,其基本精神都是指天地生長、化育萬物,而人類則在此基礎上進行改造和發展,以使包括人類在內的萬事萬物都達到一種盡善盡美的境界。

綜上所述,董仲舒的“天止人繼”說是一個具有超越性和普遍性的哲學命題。從本質上講,它反映了人類在宇宙萬物中之地位與意義的一種自覺精神。這種自覺是人類特有的一種自我意識,即自覺繼承宇宙的大化流行,使生命不斷向上超越和發展。(梁漱溟先生對此作過重要闡述,參見梁漱溟《人心與人生》,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年版。)所以,這個命題堪稱董仲舒天人關系論中的哲學思想精華。遺憾的是,這一點竟被學術界所忽視。學術界以往只注意討論、批判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論。殊不知,董仲舒天人感應論只是針對西漢初期的政治狀況而言的,其哲學意義自然就比不上“天止人繼”這一命題了。

三、人文宇宙觀

學術界討論董仲舒的天人之學時,大多批評他的“天人感應”論或“天人相副”說,而很少注意到,其實董仲舒也像荀子一樣,也講“天人之分”。他說:“察天人之分,觀道命之異,可以知禮之說矣。”(《天道施》)顯然,所謂“察天人之分”,與荀子所講“明于天人之分”(《荀子·天論》)是相通的。董仲舒還講“天、地、人,萬物之本也。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養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禮樂,三者相為手足,全以成體,不可一無也”(《立元神》)。這種“天生人成”的思想顯然也與荀子所謂“君子者,天地之參也”(《荀子·王制》)的思想相通。特別是,關于儒家人文思想的一個重要觀念“禮”,董仲舒是這樣定義的,他說:“禮者,繼天地,體陰陽,而慎主客;序尊卑貴賤大小之位,而差內外遠近新舊之級者也。”(《奉本》)董仲舒對“禮”的界定,是從“繼天地,體陰陽”的哲學高度論起,最核心的精神仍是一個“繼”字。

人有三百六十節,偶天之數也;形體骨肉,偶地之厚也。上有耳目聰明,日月之象也;體有空竅理脈,川谷之象也;心有哀樂喜怒,神氣之類也。觀人之體,一何高物之甚,而類于天也!物旁折取天之陰陽以生活耳,而人乃爛然有其文理。是故凡物之形,莫不伏從旁折天地而行,人獨題直立端尚,正正當之。是故所取天地少者,旁折之;所取天地多者,正當之。此見人之絕于物而參天地。(《人副天數》)

對這段話,不少學者拘于所謂“偶天之數”、“偶地之厚”等表面性的類比,而不理會它的精神實質,就批評這種類比的“牽強附會”。其實,董仲舒的本意在于表達“人之絕于物而參天地”,這是一個卓越之見,也是先秦儒家關于人在宇宙萬物中之地位及其意義的一個共識。如果說上面那段話只是一種類比性的描述,那么,以下兩段話則是純粹的理論闡述了。

“天有十端,十端而止已。天為一端,地為一端,陰為一端,陽為一端,火為一端,金為一端,木為一端,水為一端,土為一端,人為一端,凡十端而畢,天之數也。”(《官制象天》)

天地陰陽木火土金水,九,與人而十者,天之數畢也。故數者至十而止,書者以十為終,皆取之此。圣人何其貴者?起于天至于人而畢。畢之外謂之物,物者投所貴之端,而不在其中。以此見人之超然萬物之上,而最為天下貴也。(《天地陰陽》)

在這兩段話中,董仲舒從宇宙觀的高度論述了人類在宇宙萬物中的卓越地位與意義,即所謂“人之超然萬物之上,而最為天下貴”。董仲舒講“人之為人本于天”(《為人者天》)、“起于天至于人而畢”,這包含兩方面的意義:“天”是“人”之所“本”;“人”是“天”之所“至”。合而言之,即是“天人本至”的觀念。(“天人本至”這個詞的用法出自張岱年先生20世紀40年代所作的《天人簡論》一書,第一節就是“天人本至”:“天為人之所本,人為天之所至,即自然中物類演化之所至。凡物有本有至。本者本根,至者最高成就。本為至之所本,至者本之所至。”(見《張岱年學術論著自選集》,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3,第265-266頁)張先生這段話表達的是他個人的哲學思想,而不是從哲學史的角度論述的,所以沒有注明它的出處。張先生把它收入90年代出版的《張岱年學術論著自選集》一書,表明張老對這個思想的重視。事實上,“天人本至”這一用法很精煉,表達了一個很深刻的天人觀點,值得我們重視并加以研究。)這一觀念甚為深刻,表達了天人之間的一種辯證關系。這個思想觀念淵源于《易傳》天人觀。

天地之大德曰生。(《系辭下》)

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儀有所錯。(《序卦》)

顯然,上述“生”是指天地萬物的生長發育,“禮(儀)”是人文化成。也就是說,在《易傳》看來,“自然”與“人文”不是斷裂、對立的,而是連續、統一的;宇宙的演變、發展是一個連綿不斷、生生不息的歷史過程,是一個從“天地”到“萬物”、再到“男女”(即人類的代稱),直至“禮儀有所錯”(即人文化成)的發展過程。因此,天地是人類之所“本”(本源和基礎),而人類則是天地之所“至”(發展和完善)。這就是“天人本至”的思想。這個思想被董仲舒所繼承和發展。他在《天人三策》中說:

人受命于天,固超然異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會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歡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第三策》)

對這段話,楊向奎先生作了高度評價。他認為,這是對“人”的重大發現,對人生價值的重新估計。“董仲舒強調人為萬物之靈,萬物之中人為貴,我們不能小看了這種發現,發現人,重視人,才有人文,才有文明,使人們了解是人主宰世界,而不是神!”“‘人受命于天’而超出群生,有父子之親,長幼之序,燦爛有文,歡然有愛,此皆為天地之性之表現于人類者。從邏輯上講,從自然本身的性質來說,這都是卓識,相反,不會有人生,不會有人類文明,如果不是有這么一個合理的宇宙。”(第75-76頁)[7]這個評論是很恰當的。董仲舒的宇宙觀與他的文化觀是有機結合的,故可稱之為“人文宇宙觀”。

綜上所述,董仲舒“人文宇宙觀”的獨特意義表現在:它繼承和發展了《易傳》人文化成的觀念,從宇宙觀高度審視人類文化,又從人類文化角度看待宇宙,宇宙觀與文化觀合二為一。它反映了宇宙是人類文化創造的本源和基礎,人類文化是宇宙的發展和完善,從宇宙觀的高度肯定、突出了人文價值的崇高意義。

四、結論

總結全文,董仲舒易學哲學思想是他的哲學體系的核心內容。其中,“元論”是對《易傳》乾元思想的發展。董仲舒所講的“元”,除了具有本始、始基之義,還具有人文價值的根源、本體之義,可以說是一個價值本體范疇。“天止人繼”說是對《易傳》“繼善成性”論的一種改造和發展,是一個具有超越性和普遍性的哲學命題。從本質上講,它反映了人類在宇宙萬物中之地位與意義的一種自覺精神。“人文宇宙觀”是宇宙觀與文化觀的有機統一。它表明了宇宙是人類文化創造的本源和基礎,人類文化是宇宙的發展和完善。這就從宇宙觀的高度肯定、突出了人文價值的崇高意義。由此可見,董仲舒的易學哲學思想在其思想體系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與意義。而以往學術界由于忽視了這一點,致使研究領域局限于董仲舒的春秋公羊學思想,有失片面。因此,其評價也就難免有失公允和恰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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