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纖者建國60周年優秀征文

時間:2022-09-22 08: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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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纖者建國60周年優秀征文

纖道漫漫

拉纖的經歷告訴我:生命的軌跡就如纖道,人生就是拉纖,有進有退,有深潭,也有險灘。

纖道漫漫

溆水流經思蒙,流經我家門口時,由于高山阻擋,它顯得格外輕狂浮躁,一路險灘,白浪翻滾,咆哮向西。小時候,我們常在淺灘邊戲水,看排客飚灘,那種波峰浪尖的生活,彰顯著男人的陽剛與悲壯。看纖夫拉纖,號子歌伴著轟轟流水,別有一番韻味。漲水時,我們匍匐在洪水的淫威里,感嘆大自然之洪荒。

溆水河,一條神奇而恐怖的河。岸邊那條蜿蜒的纖道,是拉纖人用赤腳磨出來的,它記錄著人間悲歡,鐫刻著世道滄桑。

當年爺爺躲壯丁,就漂泊在這條河上,他為財主家拉纖,熱天的汗珠滴在纖道的巖石上,一會兒就干了。冬天赤腳的皸口滲出了血,印在纖道的石頭上,第二年還能清晰可見。他們邊拉邊唱:纖夫灘上變牛爬,上城去看張冬霞。張冬霞是當時縣城辰河高腔戲班里有名的旦角,纖夫們就用這種方式打發那艱辛而無聊的日子。爺爺說,多少次拉纖從家門前過,看到自家煙囪在冒煙,看到孩子在地坪里嬉鬧,就是不敢回家,不敢叫。解放了,爺爺與家人團聚,已須發花白。他把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拋灑在滾滾的溆水里,飄落在漫漫纖道上。爺爺時常凝望著溆水,抽著悶煙,回憶那遙遠的往事。長嘆一聲,都是命啊。

上世紀70年代初,為了多掙幾個工分,并享受一次中餐補助,不會游泳的父親,加入到隊里放排的行列。為了生計,他不得不冒這個險。臨行前夜,父親總要對我們說許多話,母親也再三叮囑他,似有赴難時生離死別的感覺。我的心頭總是升騰起一種不祥的念頭。父親一離家,母親就開始念叨,我們整天沉浸在惶恐的氛圍里,只盼父親平安歸來。大約三天后的傍晚,當炊煙彌漫了小山村,當太陽的余暉把溆水照得金光粼粼的時候,一排扛著竹篙的隊伍,出現在溆水河邊的纖道上。女人們就遠遠地點數,一個沒有少,她們的臉上就綻開了笑容,才記起沒有做完的家務,紛紛嘻笑著回家去。我想,母親一定是最高興的,但她沒有把喜悅寫在臉上,下次父親還可能去,恐懼和擔心依然存在。每次父親歸來,給我們帶來了團聚的快樂,還帶回了發生在纖道上與水搏斗與命運抗爭的故事。

1977年秋,我要上高中了,七元五角錢的學費,難倒了大人。我們抽空砍了1000多斤柴。父親弄來一條小船,我們把柴從山上搬到船上,拉到思蒙去,賣給供銷社。中午時出發,父親拿根竹篙在船上撐,我背一條長繩在岸上拉,沿著那條崎嶇的纖道向思蒙方向逆水而行。船在靜水里行走,輕松,我一邊拉著纖繩,還一邊唱“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纖道突然一轉,只見白花花的灘水翻滾而下,水聲震耳欲聾。父親說,這就是“哦落灘”,灘陡水急,翻船爛排的麻煩事經常發生。家鄉的方言中,把麻煩事叫“哦落害”,“哦落灘”因此而得名。父親畢竟放過幾回排,有些經驗,他跳到水里,把船照著浪小的地方推,我把身子盡量放平放直,雙腳用力蹬著石頭,兩只手也抓著石頭,一點點往上移,比較順利地走出了“哦落灘”。

小船來到“了了灘”腳下。天色已黑,兩岸的人家已點起了燈。我們又渴又餓又累,討厭的蚊子在頭頂盤旋。我的肩頭好像火燒一樣生痛生痛。父親說休息一下,拉上這“了了灘”就到手了。十分鐘后,我又背起那條已顯得很沉重的纖繩,像牛拉犁一樣,艱難地往上爬。也許是我們力氣用盡,也許是天黑看不清航道,這次我們再沒有“哦落灘”那么順利,船幾次就到灘頭了,怎么也拉不動了,父親叫我用力,我就叫父親把船往水深一點的地方推,都無濟于事。擱淺了,只有往后退一點,可船一動,我們就再也敵不住,連人帶船沖回了灘腳。這時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前功盡棄”,也明白“了了灘”的來歷。我們又組織了第二次第三次進攻,都失敗了。萬般無奈,我們只好把船上的柴下掉一半,分兩次拉,終于拉出“了了灘”。半夜了,父子倆已精疲力盡,把船固定在岸邊的柳樹上,躺倒在河邊那柔柔的布滿露水的草坪里。滿天的星星伴著一片殘月,那么悠閑地照著嘩嘩的溆水,照著那條從下游延伸而來的纖道,照著躺在草坪里那對疲憊不堪的父子。那年,我14歲。拉纖的經歷告訴我:生命的軌跡就如纖道,人生就是拉纖,有進有退,有深潭,也有險灘。

如今,溆水下游修了一座電站,險灘被淹沒了,四十里高峽平湖,四十里黃金水道,各種船只上百條,裝人運貨忙個不停。今年故鄉搞旅游,不少的省外國外游客紛紛前來觀光,好不熱鬧。

只有那條古老的纖道,靜靜地躺在水里,恬然地傾聽著塵世的繁華,追憶著漸遠的心事。